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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神》第12章
第十章

「哦?我很想知道,你打算怎樣無情?」

辰星冷冷地說著,將曼佗羅放了下來,對她輕道:「披上我的外衣,能躲多遠躲多遠,別

在這裡礙事。」

曼佗羅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不過看到辰星滿臉殺氣的模樣,她還是什麼

都沒敢問,接過辰星遞給她的外衣,披在肩膀上就跑了開去。奇怪,剛才還冷得要命,怎

麼只披上一件薄薄的外衣就沒有任何寒冷的感覺了?她摸了摸那件衣裳,也不過是普通的

綢緞而已……神真是古怪,總是能掏出讓她驚訝的東西。

玄武定定地看著他,輕聲道:「怎麼,打算把落伽城的帳一併今天算清麼?」

辰星懶洋洋地扯著袖子,「我怎麼敢和你算帳?你影子裡住的那個女人太厲害了一些,我

很怕她再把我送去什麼鬼地方呢!」

玄武笑了笑,「你是說墨雪。也罷,今天就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不讓她出來,若要動手

,就盡快吧!我這個人沒什麼耐性的。」

「好,我先問你,你們四方究竟要暗星的魂魄做什麼?你若不說,我便立即毀了這個地方

,誰也別想得到好處!」

辰星揚起胳膊,指尖有藍光閃爍,顯然灌注了神力,凝神等待玄武的答覆。

玄武哼了一聲,冷道:「看來你還不明白,這裡完全由我佔優勢!和你談條件不過是給五

曜一個面子罷了!你沒資格逼我說什麼!你說要毀了這裡,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毀!」

他全身上下籠罩了薄冰一般的氣,整個人看上去更是如同用冰雕出來的一般。周圍有泠泠

的風聲吹過,漸漸繞著他旋轉,寒氣從漩渦裡噴湧而出,散發出可怕的白色霧氣。連辰星

都開始覺得身體僵住,給那可怕的寒氣凍得難受。

「再說最後一次,你趕快帶著那個小姑娘離開這裡!不然,被冰雪淹沒,滋味可不好受!



話音一落,只見周圍的大小冰塊彷彿突然活了一般,蠢蠢欲動,頗有馬上就要衝天的趨勢



辰星見勢不好,立即暴吼了起來!

「曼佗羅!馬上給我出去!能跑多遠跑多遠,不許回頭再看!也不許再回來!」

曼佗羅吃了一驚,回頭看看那兩人的架勢,恐怕馬上就會幹起來了,她留在這裡的確沒有

任何用處,只會給辰星添麻煩而已。念頭一起,她轉身就跑,胳膊卻忽然給人狠狠扯住,

痛得她本能地大叫了一聲。

井宿拉著她,身形一轉,飛快地繞到玄武身後,躬身輕道:「玄武大人,小丫頭我已經帶

過來了!請您無須顧慮任何事情,將暗星的魂魄帶回印星城吧!」

辰星大怒,話也不說,閃身就要過來奪人,眼前卻忽然一花,前面居然多了一面冰牆,將

他生生隔離開來,只能見到曼佗羅驚駭欲絕的表情。心裡忽然一痛,幾乎深入骨髓。啊,

他居然沒能夠將這個丫頭保護好!?

玄武淡淡看了一眼曼佗羅,眼見她顯然害怕之極,卻依然勉強自己定定地看著他。不過是

個普通的半妖小丫頭,根本不值得拿來做威脅之用,可是為什麼?一想到她身上有著和清

瓷一樣的凡人血液,一看到她那種勉力維持鎮定的模樣,心裡就有一種微微的刺痛,突然

就想起了那個決絕的女子。

「井宿,放開她,讓她出去。」

一個平靜的命令,讓井宿頗為不甘願,卻不得不遵從,慢慢放開了曼佗羅。

玄武轉身瞥了她一眼,輕道:「你快出去吧,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曼佗羅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全身雪白的冰雪之神,她原以為和辰星作對的四方神獸都是混

蛋……是她錯了嗎?

「那……我走了……辰星……!」 她跑了兩步,回頭對辰星叫道:「不許你出任何意外!

別忘了,你還要幫我找姐姐呢!」

辰星靜靜地看著她越跑越遠,不由鬆了一口氣,歎了一聲才道:「玄武,想不到你挺有人

情味的麼。」

玄武的胳膊輕輕一揮,擋在身前的冰牆瞬間消失。他從腰間緩緩抽出玄武劍,擺好架勢,

冷冷地看著他,說道:「廢話少說,要打就快……!」

話音未落,辰星整個人忽然從他眼前消失,他微微一怔,卻覺頭頂忽然劈下凌厲風聲,本

能地一閃。「轟」的一聲,方纔他站立的地面居然被生生劈裂,裂口處冒出汩汩白煙,竟

是冰被融化成了熱水!

辰星昂首站在裂縫處,動了動手腕,冷笑道:「沒劈中,真可惜。」

玄武生性最厭熱的事物,不要說火,就是熱一點的水給他碰到都會渾身難受,所以當時司

火的熒惑才能那麼輕易地將他打倒。現在見辰星故技重施,又用上熱的滾水,不由一陣惱

怒,話也不說,提劍就上,兩個人又鬥在了一處。

霎時間,冰城裡只聞衣袂獵獵作響,和玄武劍淒厲的嘯聲混雜在一起,頗為驚心動魄。不

斷的有碎裂的冰屑撒落,給兩人的氣勢一衝,又揚在空中,漫天飛舞。兩人身上都有白色

的霧氣盤旋上下,只是冰屑一接觸到玄武,立即會凝結成更大的冰塊,而接觸到辰星,卻

立即化為滾燙的熱水。

兩股龐大的霧氣在空中互相糾纏著,彷彿兩條巨龍,張牙舞爪,互不相讓。井宿站在一邊

,除了霧氣和冰屑什麼也看不清,想上去幫忙卻無能為力,只好緊張地捏著拳頭,眼睜睜

看著他二人漸漸鬥至緊要關頭,生死懸於一線。

跟著星宿在曼佗羅城裡走了兩日,路線漸漸荒涼。非嫣雖然明知道這個是四方設下的圈套

,卻也不免有些不安。

星宿在帶路時從不多說一個字,每日到了晚間需要休息的時候,也總是獨自一個人離開,

第二天清晨再出現於他們面前繼續行程。她越來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星宿未免太鎮定了

一些,難道說四方對這個陷阱的把握是絕對的嗎?

「怎麼了?這幾日總見你心神不寧的,在害怕麼?」

鎮明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的臉別了過來,笑吟吟地看著她。

非嫣懶洋洋地將他的手打了開來,整個人沒骨頭似的往床上一躺,輕道:「誰害怕了?我

只是覺得事情並沒我們想得那麼簡單罷了。」鎮明坐到她身邊,柔聲道:「簡單也好,複

雜也好,難道要我放過這個機會麼?哪怕到了地下冰城,等著我的是活生生的暗星,我也

不能這樣半途而廢。」

非嫣將頭枕在他膝蓋上,一邊扭著他袖子上的流蘇,一邊道:「你說,白虎到底打著什麼

主意呢?找暗星本該是私下的行動,偷偷去找到了帶回印星城就是了,他卻偏偏搞出這麼

多事來,生怕我們不知道四方的行動一樣,居然還找個人來給我們帶路。我呀,總覺得詭

異。地下冰城的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

鎮明沉吟了半晌,忽地輕道:「就我所知,五曜裡活著的只有我和辰星了,白虎將我們倆

聚集在曼佗羅城,或許不只打算將暗星喚出來,可能還打算借這個機會將我們除去……我

不清楚他的具體行動,但是也只能這樣猜測。」

非嫣眨了眨眼睛,「你這樣一說,或許還真有這個可能。」她幽幽歎了一聲,又道:「五

曜曾經多麼光鮮亮麗,麝香山的風景曾經為神界一絕,現在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離開的

離開……未免太淒涼了一些……」

鎮明笑了笑,「世間萬物總是盛極而衰,清瓷的惡之花,便是神界衰敗的引子罷了……麝

香王當年躊躇滿志,想設立一個絕對清淨的神界,卻想不到世間本就沒有絕對乾淨的東西

。有污才有淨,沒有污垢的淨,時間久了,自己也會慢慢滋生出骯髒的東西來……好奇心

對於神和人都是一樣可怕的。」

非嫣突然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臉,「喂,現在好像不是感歎的時候吧!你可想好如何對

付四方了?難道真要我白白陪你一起去死麼?我可不願,太不划算了!」

鎮明站了起來,半晌才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面有微弱的螢光閃爍,甚是詭

異。

「現在說死太早了一些,四方那裡要暗星復活,還要看看『他們』同不同意呢。」他將那

瓶子輕輕丟了過去,非嫣急忙接住,捧到眼前仔細一看,臉色頓時變了。

「你……!居然當真將『他們』帶過來了?!你是要將整個曼佗羅城摧毀嗎?!」

她急急地低吼著,用力將瓶子拋了回去,然後飛快地從床上跳了下來,又道:「我說怎麼

一路上總有什麼不好的感覺!你竟然一直將『他們』帶在身上!」

鎮明慢條斯理地把瓶子收回袖子裡,笑道:「怎麼?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狐狸也有緊張

的一天?你怕什麼,有我在,難道還能讓『他們』吃了你不成?」

非嫣只覺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一回想起「他們」殘忍凶狠的模樣就忍不住要打寒顫。

拿這些東西來對付暗星,虧他想的出來……

「算了算了!你別用他們!我們馬上去陰間把太白找回來!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沒有熒

惑的蹤影……總之不許你用他們!」

非嫣走到牆邊,抬手就要結式連通陰間,卻被鎮明飛快地捉住了手腕。

「我說了有我在,怎麼可能讓他們傷了你一分一寸?你到底怕什麼?」

 非嫣推開他,冷道:「你說我怕什麼?你忘了麼?我也是妖啊!面對這種極古老的祖宗

,我除了怕還應該有什麼表示呢?你倒是說說看!」

鎮明看了她半晌,眼見她慢慢流露出一種不甘不願的恐懼,還夾雜著幾分尷尬在裡面,微

微一思索,立即明白了她討厭「他們」的根源。他笑瞇瞇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柔聲道:「

你是狐狸,我倒忘了你最討厭他們其中的一個……你安心就是了,我不會讓他們全部出來

的,只要四五個,就足以暫時控制局面了。」

非嫣瞪著他看了半天,才將手從牆上放了下來。唉,又讓她想起那些討厭的事情了……

鎮明攬著她的肩膀走到床邊,輕道:「怎麼?你想起以前的事情?還怪我用他們來對付你

?」

非嫣沒有說話,任他將自己抱在腿上,寵愛地摸著自己的腦袋。她再也不會忘了的,或許

就是因為當時的印象太深了,以至她到今天都不由自主地對鎮明有一種排斥和不信任。他

曾經用那麼可怕的東西來對付她,差點就將她殺死了……

好久好久,她忽然張口輕聲道:「鎮明……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哪一

天,你將我腳上的封印解開了……我一定會飛奔而走的,頭也不會回一下。你明白了嗎?



頭也不會回一下嗎……?他在心底暗暗笑了笑,卻總覺得有點苦澀。只是自己種的果實,

哪怕是苦的,他也該沒有怨言地吞下去。那個時候,他為什麼要用「他們」來對付這樣一

個天真的小狐狸呢?只是因為漸漸厭煩了她不停的糾纏詢問?還是……自己因為她的糾纏

而起了什麼變化?

當時他那樣急切地,無情地將「他們」放了出來,彷彿是拚命地要和自己證明什麼事情一

樣,眼看著她驚恐躲避,無法反抗的模樣,心裡越是痛,他就越是不肯回頭……或許只是

為了那個無聊的證明,證明他不愧為一個神祇,證明他面對這樣一個充滿活力誘惑的小狐

狸,一點感情都沒有動……就這樣而已……

他曾經是一個凡人,入了神界也沒能成為絕情慾的神,他一直都只是一個凡人罷了……用

這種無聊的封印封住她,將她強行留在身邊,為了什麼目的,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無須

惡之花來引誘他,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聖潔過,不是麼?

「非嫣……你……假如我……」

他低聲呢喃著只有自己聽得懂的話,然後無言。

屋子裡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兩個人都不說話,思緒暗湧,暗地裡糾纏不休。

「鎮明……」非嫣忽然開了口,聲音裡有一種狡猾的媚,「要斷,就該斷得決裂;要好,

就該明確一切……混沌曖昧永遠只會讓人卻步而已,你這個天生的凡人連這種道理都不懂

麼?」

他彷彿突然被針刺了一下,猛地抬頭看向她

她知道她知道!她居然知道得這麼清楚!

他只覺腳下的地一個勁地旋轉,像突然漏了一個洞,他整個人在往下慢慢滑落……

她知道!

天地在那一個剎那全部崩潰,原來他偷偷的,暗地的,連他自己都否定的事情,全部給她

看得清清楚楚。那他一直以來到底在做什麼?他這個司土的鎮明,是不是和白癡一樣?他

在這方面根本是個傻瓜啊!

他突然笑了起來,然後一邊笑著,一邊說道:「這種事情,要問兩個人的意見吧……你想

如何?」

非嫣的臉色陡然轉冷,定定地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道:「你將封印解開,我會

立即逃去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這個答案你滿意麼?」

鎮明淡淡一笑,輕聲道:「我滿不滿意,重要麼?」

他沉默了半晌,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道:「起來吧,我們現在去陰間,把太白帶回

來。」

非嫣瞥了他一眼,高傲地從床上站了起來,那姿態,彷彿孔雀,帶著一種殘忍的美麗。

這一回合,她贏了!

第十一章

所謂三界,是為神界,人界,陰界。

一般來說,除了擁有特殊能力的人,誰都無法穿越三界而無事。就連神界的神,也沒有辦

法獨立穿越三界,因為三界之中,陰界是最古怪最特殊的存在。

陰界聚集了無數亡魂,除了神之外,人和妖死後都會回歸於陰間,然後進行轉世輪迴,重

新開始生命的延續。至於外界傳說的十八層地獄,刀山油鍋之類,非嫣在經過陰間的時候

,從來沒見過。她只聽過陰間的暗獄,做過罪大惡極事情的人,會在那裡服刑,刑滿之後

由陰間王親自洗滌去所有罪惡所有記憶,然後再進行輪迴。

生命對於他們而言,是一種極神聖極尊貴的東西,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說要去消滅誰的魂魄

,或者永恆的受折磨。記得她將在人間聽來的十八層地獄的傳說學給陰間王聽的時候,那

老頭子幾乎沒笑爬在地上。

至於神的魂魄為什麼從不回歸陰間,她也問過這個問題,當時陰間王給的解釋很模糊,大

體似乎是說神的魂魄力量非常大,陰間無法容下那麼龐大的力量,不然會引起混亂。初代

麝香王將神定為永生,也算幫了陰間一個大忙。即使神因為意外而死了,他們的魂魄也不

像妖和凡人,還可以存在於世間,他們的魂魄會消散開來,再也沒有一點痕跡。或許這就

是永生要付出的代價,死了就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但倘若有人習得斂魂術或者存靈術,便可將神的魂魄保存下來,再造身體重生。這種術原

本被初代麝香王定為禁術,嚴禁諸神使用,但是過了數千年,這個規矩漸漸被人淡忘,只

要不是明目張膽的使用,沒有人會來追究什麼。神界逐步的放縱驕橫,或許也是從那個時

候開始。

不管是什麼樣高貴聖潔的人,一旦擁有無與倫比的能力,便會開始鄙夷其他的弱者,強迫

他人聽從自己的號令,只因為他們確信自己是天下無雙的強者。麝香山的悲劇,也就此而

來。這或許是這個世間永恆的悲劇,盛極而衰,誰也逃不過這種命運。

非嫣出身狐族。妖乃為天地精華所聚,往往擁有各自不同的特殊本領。例如貓妖擅長各種

語言,狼妖天生具有占卜的本領,狐妖可以穿透三界沒有阻礙,蛇妖極聰明,擅長模仿各

種術和法力,等等等等……

妖修煉得當,便可列入仙班與神平起平坐,若修煉不當,便成妖魔,往往成心魔者,皆為

修煉不當的妖。鎮明尚未入神界時,在凡間被稱為御子,便是專門對付妖魔的能人。自行

業以來,他收服了無數大小妖魔,而他最輝煌的經歷,或許就是收服「那些妖」。

「那些妖」可以算是妖魔的祖宗,每一個都擁有驚天動地的妖力,往往只要其中一個妖,

便足以將一個中等城鎮的子民全部殺光吃光。鎮明將他們收服之後,打碎身體,留下魂魄

,千百年來一直沒有用過,一直到用來對付慢慢變強的非嫣。那是他第一次將他們放出來

進行戰鬥。

他們被取了一個很神化的名字:『十二地支』。

非嫣為狐,天生懼怕犬類,而天地間她最懼的,便是十二地支中的戌犬。那是一隻巨大無

比的黑犬,曾在凡間興風作浪,後為鎮明所擒,魂魄被封於那個透明小瓶中,永遠不得出

世。

她不得不承認,鎮明用十二地支來對付四方和暗星,簡直是毀滅性的勝利方法,就算最後

取得勝利了,神界和人界恐怕也已經被他們給摧殘得不成模樣了。她並不是什麼善良的好

心狐仙,也沒有什麼保護世間安寧和諧的偉大心願,她只是很不喜歡十二地支的戰鬥方式

罷了。他們將一切都摧毀了,那她以後自由了,難道就面對著一些廢墟麼?那是很影響她

心情的狀況,她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何況她最怕那隻犬,巴不得躲得遠遠的。

「我現在要打開陰間的門,這是最後一次將你帶進來了,倘若總是將一個活生生的神帶入

陰間,日後必然會引起震盪,我也不好向陰間王交代。」

非嫣說著,一邊將手抵在牆上,口中默默念著咒文。

不一會,那面牆彷彿化了開來一樣,她的手掌觸在上面,居然有水波蕩漾開。她一邊念著

咒文,一邊從袖子裡掏出自己身為紅狐的毛髮,豎過來輕輕抵在牆上。只一瞬間,牆面陡

然波濤翻湧,好像沸騰的水一樣,有一個漆黑的小洞從毛髮抵住的那個位置慢慢擴展開來

,一下子就張開,就像某種濃稠的液體突然出現了一個空隙一樣。

那個洞漸漸擴展,有一人大小,裡面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非嫣反手拉住鎮明,輕道

:「拉著我,可別鬆手,要是在這個通道裡迷路,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出不來了。」

鎮明笑了起來,「這話你之前就已經說過了,還要再囉嗦一遍麼?」

非嫣回頭給了他一個嫵媚的白眼,彎起嘴角什麼也沒說,整個人忽然一閃,拉著他就進了

那個縫隙。

很難說明走在那個漆黑的通道是怎麼樣的感覺,彷彿腳下都是空的,又彷彿很明顯地踩著

實地,兩邊偶爾會有流光而過,眨眼就消失。分不出究竟是冷還是熱,就連將自己頭髮衣

裳吹亂的風,都不清楚來自何方。

鎮明並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好像什麼事情都無法按照自己的預料走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

會遇到危險。好在這一段路並不長,只一會就來到了他熟悉的三步不回頭。天空裡依然是

螢光飛舞,似乎數量還增加了不少,將路旁的迷津河都照亮了一些

這一次,他將迷津河看得仔細,原來河底不是人影,卻是一團一團旋轉著的黑色漩渦,由

於河面極平靜,所以很難想像原來河底是那般激烈湧動。河水無限蔓延,望不到盡頭,那

些黑色的漩渦彷彿會吸引魂魄似的,一旦盯久了,就有想跟著下去的衝動。

這一次,他將迷津河看得仔細,原來河底不是人影,卻是一團一團旋轉著的黑色漩渦,由

於河面極平靜,所以很難想像原來河底是那般激烈湧動。河水無限蔓延,望不到盡頭,那

些黑色的漩渦彷彿會吸引魂魄似的,一旦盯久了,就有想跟著下去的衝動。

鎮明奇道:「掉下去……會怎麼樣?」

「喔,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陰間王當時所說,迷津裡包含了紅塵裡一切虛幻之物

,所有的事物都只是幻覺罷了。倘若掉了下去,就會永遠沉醉在各種幻覺裡,再也出不來

。只有不懼幻象的魂魄,才能最終到達陰間,完成輪迴的神聖任務。」

話一說完,三步不回頭也已經走到了盡頭,眼前依然是條條蜘蛛網一般的繁瑣道路,每一

條都在黑暗的陰間裡閃爍著鮮艷的光芒。出乎意料,那個矮小的道君這一次卻是站在路當

中,也不說話,直直地看著他們倆,好像早就知道他們還會再來一樣。

「呀,道君,你站在這裡,是來迎接我們的嗎?」

非嫣笑吟吟地走過去,輕輕扯了扯他那條看上去很長很可愛的山羊鬍子,被他輕嗤一聲,

揮手打了開來,嗔道:「你怎麼永遠是這付頑皮模樣?小心我讓陰間王來洗乾淨你身上的

狐狸妖氣!」

非嫣纏住他,鬧了許久,將他弄得好生無奈,卻又捨不得狠狠責備她,只好一邊推開她一

邊急道:「你又將那個五曜帶進陰間來!小心我下次真的去陰間王那裡告你御狀!死丫頭

!」

非嫣笑道:「道君分明是聰明人,卻故意做出一副糊塗的模樣,你以為我沒事會帶一個神

進陰間麼?我們來到底為了什麼,你肯定知道。好啦,別瞞了,快告訴我們太白在哪裡?

我們有要緊事需要馬上帶他出去。」

道君卻沉默了,好半晌才輕道:「他……他現在已經不在了……」

話一說完,鎮明和非嫣都是一驚!

「不在了?什麼叫不在了?!」

鎮明飛快地走過去,差點將矮小的道君從地上提起來。開什麼玩笑?才幾天而已,怎麼可

能說不見就不見?這個道君到底在玩什麼鬼把戲?!

道君孩童一般的臉上居然浮現出某種傷感的神色,低著頭有些不敢去正視鎮明冷厲的神情

。良久,他囁嚅著輕聲道:「就在你們第一次來的沒多久,他說他知道你們想讓他復活的

意思,但他的心已經被迷惑,恐怕上界之後無法專心面對戰鬥……我當時只說了一句沒什

麼誘惑能比迷津裡的更殘酷更虛幻,於是他就……就跳進迷津裡了……」

連他也沒想到太白會做出這種事情,當時他驚呆了,連阻止都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那黑

色的身影決絕地跳入迷津河,水花都沒濺出半點。他到現在都不明白太白為什麼選擇跳進

迷津,他難道不明白下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麼?

鎮明和非嫣都怔在那裡,話也說不出來。跳進迷津裡?太白現在人在那條充滿黑色漩渦的

可怕的河裡?!他是不是瘋了?

「他……說了什麼嗎?」

鎮明喃喃地問著,還處於震驚狀態。

道君歎了一聲,輕道:「他只說等他回來,到時候,他一定能將所有事情想通。」

迷津裡充斥著紅塵中所有的慾望,怎麼可能說出來就能出來?只怕剛一下去,就已經被幻

象迷得失了魂魄,徘徊在其中無法自拔了。

鎮明轉身就走,急急地奔向迷津。

為什麼?為什麼頭也不回一下地就擅自行動?難道清瓷帶給他的震撼即使死了之後還那麼

巨大麼?僅僅是要忘記,便需要用魂魄來做賭注?萬一……萬一再也出不來,他該如何自

處?!就永遠流連在幻象裡嗎?

在這一刻,他才發覺迷津河如此廣闊,沒有盡頭,就像人的慾望,永遠也沒有至盡。河底

那一個個翻滾兇惡的漩渦彷彿張開的妖魔之口,等待著將迷茫的人的魂魄吞吃下去。是什

麼樣的勇氣讓太白毫不猶豫地跳進去?太白……!

非嫣急忙跟著跑了過去,一邊回頭急問道:「道君!以前有人從迷津河裡出來過嗎?」

道君沉思半晌,才輕道:「當然有……不過……卻是陰間王……」

非嫣跺了跺腳,「你真會說廢話!陰間是他家的,迷津河又算什麼?唉,真是!我幹嗎要

跟著著急!?」

「那是不一樣的!」道君突然喊了起來,讓她怔住了,「迷津河自人開始有慾望以來就存

在,神也好,人也好,妖也好,身份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就是因為王能從迷津河裡出來

,所以我才對太白抱了希望!我願意相信他可以從河裡出來!你們為了什麼事情要來打擾

他的魂魄?無論他生前是什麼樣厲害的神,現在他只是一個魂魄而已啊!死了之後還要為

生界的事情煩惱嗎?!給他一點安靜的地方好不好?!」

非嫣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好呆呆地看著難得激動的道君,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滋味。

她並沒有親身接觸過清瓷那個女人,也不是很瞭解太白和她之間到底有怎麼樣的聯繫。可

是,代入自己身上,倘若她為了忘記鎮明,為了從被迷惑的心情裡逃出來,她有勇氣去跳

那條可怕的迷津嗎?換個角度來說,鎮明會不會也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呢?

她本能地不願意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鎮明也在逃避回答。他們可以活得比誰都自在

逍遙,可是卻缺乏不顧一切的勇氣,他們倆在這一點上太相似了,可能就是這個原因,才

足以讓他們牽扯了數個千年,又要自在地活著,又不想失去對方。

非嫣回過頭去,開口喚了一聲,「鎮明,別再看了……再看太白也不一定會……出……來

……」

話到後面變得斷斷續續。

天啊!她的眼睛沒出問題吧?!一直平靜的河水怎麼開始起騷動了?難道……?

鎮明駭然地看著翻滾的河水,河底有一個漩渦越轉越大,漸漸蔓延到河面上來,泡沫四濺

。然後只一個瞬間,河面上「嘩啦」一聲,一個黑色的人影忽然浮了上來。長髮盤結,衣

裳盡濕,可是那雙眼卻明亮得如同天邊的寒星,灼灼地看著他,裡面似乎包含了無數話語



「太白……」

他喃喃地說著,心裡雖然抱著他一定能出來的想法,可是當真見到他從迷津裡出來,他卻

驚訝到渾身都僵住了。

水聲蕩漾,衣裳與頭髮上的水滴滴在地上,一瞬間就消失,竟彷彿是虛無的一般。三個人

都無言地看著太白慢慢從水裡直起身體,整個人沒有重量一樣,輕飄飄地從迷津河裡飄到

了岸上,原本濕透的身體在上岸的那個剎那就全部變乾。陰風呼嘯,將他的衣袂吹拂起來

,他整個人好像都變透明了一樣,彷彿馬上就要消散在這一片螢光閃爍的天地裡。

「鎮明。」

他輕輕地走到鎮明面前,低聲喚著他的名字,連聲音都好像馬上就會消失一樣

「你們回去吧,陰間不能容納你這般龐大的生神。」

明驚訝地看著他安詳到了極至的容顏,太白即使在為神的時候,也沒流露出這種虛無的神

情啊……他在迷津裡,到底見了什麼?眼看他轉身就要走,鎮明一時情急,伸手就去捉他

的胳膊,一邊沉聲道:「太白!你該與我們一起上去才是!」

伸出去的手飛快地穿透太白的身體,捉了個空。鎮明駭然地看著他漸漸變稀薄的身影,他

居然已經沒有實體了?!這是怎麼回事?

道君忽然在前面厲聲叫了起來,「鎮明大人!請你放過他好不好?!他好不容易在迷津裡

面想通所有的事情,不可能再隨你們去生界了!」

鎮明茫然地回頭看了看道君,又轉頭看了看太白,他根本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太

白難道就放著麝香山的事情不去管嗎?!神界被破壞,他也不在乎麼?!

「太白!你說清楚!」

他追了上去,擋在他面前,嚴厲地瞪著他,冷道:「你已經不在乎自己五曜的身份了嗎?

哪怕麝香山馬上就要被摧毀了,你也不在乎麼?!」

太白幽幽地看著他,良久才輕聲道:「鎮明,我終於明白,一切都是虛幻的。情慾也好,

權力也好……你問我在不在乎,這個世間已經沒有讓我在乎的事情了

他避開鎮明,走了幾步,停下來又道:「我在迷津裡將一切過往重新經歷了一遍,突然發

覺我是個最大的傻瓜,到死都沒明白那個人心裡在想什麼。人的心是世間最大的險惡,要

去探索求得什麼,哪怕苦心疾慮也是不能夠……到了最後,我還是忘不了對那個人的後悔

。」

他慘然一笑,不回頭地往前走去,「你回去吧,鎮明,我已經不會再回去了。生的時候我

可以為了她而死,死後,就讓我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吧……我已經不能夠了,或許我要將

一切都忘了,才會重生。」

鎮明怔怔地看著他走向道君,然後在他身前,忽然出現一條金光燦爛的狹窄道路,橫貫前

方,那種明亮的光澤,將整片陰暗的天空都照亮了。太白的身體在那片光芒裡漸漸透明輕

薄,彷彿用淡墨在宣紙上細細勾勒出的一個影子一般。

「你看,這裡終於有了屬於我的路。我走了,轉世成人,再去體驗我所不懂的人心。」

那道淡薄的人影忽然輕輕晃動了一下,回過頭來,有兩顆細小的光點從頰邊滑落,在半空

中化成塵埃,消失無蹤。

「若是見到她,什麼也別和她說。」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實她早知道了……我只是

個懦弱的騙子罷了……」

聲音隨著他的身影慢慢消失,那條金光燦爛的道路依然橫貫前方,可是卻已經再也看不見

太白的身影。鎮明無論怎麼去想,去猜測,也想不到他來一次陰間,結果會是這樣的。這

個人就這樣消失了嗎?就這樣毫無牽掛地輪迴做人了嗎?

他捏緊了拳頭,站了半晌,忽然轉身就走,一個字都沒說。

抱歉,太白,或許你已經想開了什麼,可是我沒有辦法想開!麝香山的事情,我絕對不會

相讓!

「鎮明大人!」道君忽然喚住了他,沉聲道:「我不希望再在這裡見到你第三次,這也是

陰間王的意思。還有,我們非常不喜歡你袖子裡的那些東西,請你盡快離開!」

鎮明冷冷一笑,頭也不回地疾步而去。

袖子裡的那些東西麼?看來也不得不出動這些十二地支了……

第十二章

曼佗羅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也完全沒有頭緒究竟該往哪裡跑才是冰城的出口。

入目的只有冰塊,或大或小,其狀詭異嶙峋,連她這個從小生長在寒冷地方的人都從未見

過這種形狀的冰。她感覺自己跑了足有小半個時辰,卻好像一直在一個地方打轉。出口的

位置在什麼地方,她根本不知道,直覺出口很近,可是每次她接近的時候又會突然變得遙

遠,簡直就像故意變換位置一樣。

辰星現在也不知道如何了,那個全身雪白的冰雪之神看上去好厲害,他該不會打不過人家

掛掉了吧?

「啊!笨蛋!怎麼老往壞的方向想?辰星那麼厲害,肯定能贏的!」

想得無奈,她乾脆大叫了起來,好像這樣辰星就能馬上贏得勝利帶她出去找姐姐一樣。

不行了,她再也跑不動了!這個該死的冰城怎麼這麼大?簡直就像一個龐大繁瑣的迷宮,

跑了這許久,她已經一點方向也分辨不出來了,乾脆停下腳步,靠在一塊小冰山上休息。

「沙茶曼……你到底在哪裡?如果不是為了你,我幹嗎要那麼多事跟著這個看不起人的司

水之神……真是,我自找麻煩嘛!現在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個問題呢……」

她喃喃地念著,也說不出是傷心還是感歎,更或者是後悔?倘若辰星打不過人家四方,那

她是不是也要跟著陪葬在這裡了?她不要啊!外面還有那麼多好玩的事物等著她,怎麼能

和這個陰陽怪氣的神死在一起呢?再說她實在討厭辰星這個人,不是油嘴滑舌想佔便宜,

就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她有些懷疑這個人精神上有毛病,反差太大了,也看不出到底是

善良還是凶狠,他似乎同時具備了數種古怪的性格,偏偏每一種都是她最討厭的

「我就不信找不到出口!曼佗羅,給我振作一點!除非你想和那個臭男人一起死在這裡!



她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直起身子就往前走。憑著貓妖天生的直覺,她知道出口就在左前

方,可是眼前卻有無數冰塊擋著,重重疊疊,好像望不到頭似的,莫非是幻覺?

曼佗羅試著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巨大冰塊,寒氣頓時侵肌入骨,整隻手都彷彿貼在了上面,

費力拽下來的後果就是掌心的皮膚給拉破了,痛得她皺了一下眉頭。這些冰到底凍了多少

年?太可怕了吧……

正在驚疑不定,忽聽前方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方向正是她感覺的那個出口!有人從出

口進來了!貓妖本能的警覺讓她渾身毛髮都豎了起來,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

透過前面那塊幾乎透明的冰塊望去,一個鮮紅的人影漸漸清晰。極少見的高大身軀,雖然

隔著冰看不太清楚,但是還是能隱約感覺那人氣勢驚人,煞氣沖天。鮮紅的是他身上的盔

甲,式樣古老,那種紅彷彿是用火燒出來的一樣,純粹到讓人感覺不到美麗,只覺得殘忍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曼佗羅還是本能地選擇隱藏自己的氣息,躲在冰後面動也不動,

等那人走過去。

腳步聲很沉,很穩,那人走得並不慢,很快就繞過了她藏身的那塊白色小冰山。她輕輕鬆

了一口氣,放柔了身體,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貓一般輕盈地順著那人走進來的路線往外

跑。剛剛走了兩步,忽聽腦後傳來一陣凌厲的風聲,竟好像是什麼沉重的東西向著她劈了

下來!

她大吃一驚,一個翻身讓了開來,然後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她方才站的地方竟然突然

凹下去一個大洞,碎裂的大小冰塊四濺,砸在身上生疼。定睛一看,居然有一把巨大的玄

鐵大刀陷在那個被劈開的洞裡!

她驚魂未定地順著閃爍寒光的刀背望上去,卻見漆黑的嵌著火紅石頭的劍柄被握在一隻黝

黑粗糙的大手裡,再順著粗壯的胳膊望上去,入目是一片鮮艷的紅色盔甲。

是剛才那個人!

那人長得還算英武,只是身上掩不住的戾氣讓他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感。此刻他冷

冷地看著曼佗羅,那雙漆黑的眼睛裡一點感情的色彩都找不到,比他手裡的那把玄鐵大刀

還銳利陰森。

那人飛快地提起大刀,帶起大片的冰塊。他在空中揮了揮刀身,「呼呼」作響,順勢捲起

的利風將她的頭髮和衣裳都吹亂了

「原來是個凡人小丫頭,你怎麼到這裡來的?」

他一開口,聲音極低沉粗糙,好像被打磨過一樣

曼佗羅怔了半晌,吞了一口口水,才囁嚅道:「那個……請問你從哪裡進來的?出口在哪

裡……?」

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該死!她怎麼想起來問這種惡煞凶神如此白癡的問題?!和他纏

上該如何是好?

朱雀皺眉看了她半晌,忽地用力嗅了嗅鼻子,然後冷笑了起來。

「我說怎麼不對呢!原來是個半妖!妖孽沒有幾個好東西,快說!你來這裡做什麼?!不

然休怪我將你劈成肉末!」

說著他又舉起了那把大得嚇人的刀,對準了她纖細的脖子,分毫不動。

曼佗羅覺得自己的喉嚨都收縮了,額上冷汗盈盈,動也不敢動,死死地盯著架在她脖子上

的刀。寒光刺進她眼睛裡,痛極了。她倒抽一口氣,閉上眼睛輕聲道:「我……我也不知

道……莫名其妙就進來了……」

朱雀笑了一聲,「說謊!既然如此,為什麼見了我要逃?!」

刀往前送了一些,抵在她喉嚨口上,冰涼刺骨。

曼佗羅覺得全身都變軟了,血液從頭頂落到腳心,再從腳底板衝上頭頂,來回了不知道多

少次,後果就是心臟幾乎要蹦出胸口。

「我……我沒有故意要逃……你帶著那麼大一把刀……是個人……見了,都會逃的……」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卑弱,這個人身上的煞氣逼得她無法動彈,雖然不甘心,卻一點辦法也

沒有。

朱雀陡然大笑起來,猛地將刀收了回去,「?◎瞴v一聲杵在地上,又帶起一陣震盪。

「你倒很會說話!也罷,看你是個小丫頭,我便不殺你!」

他從腰間扯下一個白色的布套,把刀身粗粗一裹,扛在肩膀上,轉身正要離開,忽地又想

到了什麼,回頭問道:「你在這裡待了多久?可有看到別人?」

曼佗羅急忙搖頭,「沒……我誰也沒看到……不記得進來多久了……反正在這裡繞了半天

怎麼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下意識地捉住身上披著的辰星的外衣,這個人,是不是和那個冰雪之神一夥的?長得如

此凶狠,辰星一個人對付的過來麼……?

眼看那人轉身就走,步伐生風,光看那把大刀和粗曠的背影,英武之極。她咬了咬唇,心

裡沒來由地一陣緊張,隱隱開始為辰星擔心起來。

「請等一下!」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喊出了聲音。

「你……是誰?」

朱雀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問這個做什麼?與你何干?」

曼佗羅僵在那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啊,她問這個做什麼?好容易得到機會可以出去

了,她幹嗎給自己添這種麻煩?可是嘴巴卻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啊…



「我……我……」

她囁嚅著,絞盡腦汁,卻也想不出什麼敷衍的理由。天知道她只是擔心辰星那個該死的傢

伙罷了!啊!她真是個白癡!

「四方神獸之南方朱雀,小丫頭,記得這個名字!日後神界新麝香王座下猛將就將是朱雀

大人我!」

他得意地笑著,沒注意到曼佗羅變得慘白的臉。

他果然是四方的神!怎麼辦?辰星有危險了!難道要她眼睜睜看著這個惡神進去麼?她呆

呆站在那裡,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或者……乾脆自己先出去吧!她留在這裡也是只有當

累贅的份……但是一想到辰星或許會被這兩個四方的神傷到全身浴血,她的心就會一緊,

說不出的難受。

內心在激烈地交戰著,各種思緒紛呈。最後,她也只能木然地轉身離開,選擇在冰城門口

等待結果,她不能做累贅啊。

「喂!你等一下!」

朱雀忽然在她身後吼了起來,她卻彷彿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疾步往前走去,逼著自己逃離

這裡。

「我叫你停下來!」

伴隨著劇烈吼聲而至的,是一隻巨大的手掌,一把捉住她的背心,將她身上那件外衣扯了

下去。曼佗羅差點被他強勁的力道拽得摔倒,倒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體

「這衣服……」朱雀瞇著眼睛,將那件外衣提在手上仔細看了好久,陡然放冷了神情,沉

聲道:「你果然在說謊!這是辰星的衣裳,上面繡著五曜司水的花紋!」

說罷他狠狠捏住她纖細的肩膀,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你是和五曜一夥的?!辰星已經到這裡了?!快說快說!他在什麼地方?不然我立即殺

了你!」

曼佗羅只覺得整個身體忽然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刺骨的寒冷在外衣被扯下的那個瞬間

就侵襲而來,凍僵她所有思緒,就連肩膀幾乎要碎裂開的疼痛都無法讓她清醒。她被朱雀

提小雞似的提在手上搖晃,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放……放開我……」

她虛弱地說著,抬手就要揮開他的鉗制,剛一碰到他的胳膊,眼前就是一黑,整個人都軟

了下來,癱在他身上昏了過去。

朱雀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將這個半妖劈死。她的膽子未免太大了!居然敢騙他?!

他兀自忍了半天,深深吸上一口氣,這才用外衣將曼佗羅包裹起來,免得她真給凍死在冰

城裡。這個丫頭或許就是白虎所說的那個辰星的寶貝,暫時先帶上,說不定能借此牽制住

辰星那個猖狂的司水之神。

不知道玄武那個傢伙有沒有和辰星碰上,如果他們倆在互鬥那是最好,他可以趁機將暗星

的魂魄取走……最好他們倆能兩敗俱傷,全部死在冰城裡才好。兩個人都是他最討厭的。

念及此,他轉身往冰城深處走去。

白虎,我就快成功了。

印星城——

牆上的鵲關鏡閃爍著斑斕的光澤,鏡子前放著一個巨大的青銅鼎,裡面盛滿了清水,倒映

著鏡子的光線,頗有種詭異的感覺。

青銅鼎後面是一條極長的青石案,上面放著九具身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人胸口

的衣裳都被解開,上面用血寫著複雜的咒文。此刻屋子裡瀰漫著一股香甜的氣味,充滿誘

惑的甜蜜。

仔細看去,原來屋子的所有角落已經開滿了血色的花,其紅如火,其艷若霞,香氣就從朵

朵紅花上散發出來。在靠近角落的軟榻上安置著一個白衣女子,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神態卻安詳之極。

她的一條胳膊斜斜靠在軟榻外,雪白的手指上有一道細小的傷口,鮮血如同有生命一般,

從傷口裡滴出來,落在地上就發出輕微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聽來格外刺耳。詭譎的是

,鮮血一滴在地上,立即就會化成一朵鮮艷的紅花,無須泥土和陽光,在陰暗的屋子裡兀

自盛開繁華。

不一會,軟榻周圍已經佈滿了血紅的花,將她團團簇在其中,雖然氣氛是如此不和諧,站

在青石案前的那個纖弱男子還是輕輕讚歎了一聲。

「如此容顏,如此風華,難怪玄武寧願拋下一切也要得到你……」

他慢慢走過去,從地上撈起一朵紅花,放在鼻端輕輕一聞,然後浮起一抹奇異的笑。

「不愧是惡之花,縱使天地都為誘惑了去也不足為奇。只是……」他彎下腰來,將花放在

她臉頰旁,然後溫柔之極地撫了撫她的頭髮,輕道:「一直這樣裝睡可不好哦……再這樣

下去什麼都不做,我可真的要下狠手了。」

那女子依然動也不動,彷彿睡熟了一般,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著。

他站直了身體,歎道:「千百年了,能讓我白虎佩服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暗星,擁有驚

天動地的本領,只一人之身就幾乎顛覆神界堅固的統治;一個就是你,心懷叵測,暗地將

神界擾亂,不動聲色的氣度讓我自愧不如……」

他忽然笑了起來,柔聲道:「清瓷,我原本一點都不想傷你,只打算讓你安生地待在印星

城,你的身體我可以細心保存千萬年……可是你錯在不該挑釁我的容忍度,這些古怪的惡

之花……」

他拈起那朵放在她臉旁的花朵,忽地用力一揉,頓時整個手掌都染紅了,花朵化成鮮血從

掌心滴了出來。

「你用惡之花挑戰我白虎的神威,該說你愚蠢還是衝動呢?」

他將揉爛的花丟在地上,轉身走到青銅鼎旁,卻見那裡面的清水開始跳躍翻騰,漸漸地,

有一團漆黑的物體浮現出來,近到彷彿伸手就可以採擷。他眼裡陡然迸發出奇異的光彩,

喃喃地念道:「找到了……找到了,暗星的另一半魂魄……誰能想像,居然在那樣一個奇

怪的時代裡……」

白虎忽然回頭厲聲叫了起來,「奎宿!進來!」

一個高大的黑影也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立即落在白虎身前,半跪著沉聲道:「白虎大人

,有什麼吩咐麼?」

白虎一手探進青銅鼎裡,另一手飛快結式,一直到有乳白色的光芒從指尖散發出來,籠罩

住半個屋子。

「替我維持這個結界,拼了命也不能有任何閃失。」

奎宿立即躬身答應,雙手合十接過了那個存靈術必備的結界,用盡全身的神力維持住。

白虎將兩隻手都探入青銅鼎內,在翻滾的水中飛快地結式,十根手指變幻無窮,如同舞蹈

一般,一直舞到第九遍,他忽然輕喝一聲,「捉住了!」

他寬大的袖子忽然一揚,猛地從水中將兩手提了出來,手上卻多了一樣事物,是半顆幾乎

透明的藍色珠子,映著鵲關鏡五彩斑斕的光芒,看上去分外脆弱而美麗。

白虎著迷地望著那半顆珠子,輕聲歎道:「多……美麗的魂魄啊……雖然只有半個……終

於見到了這個震撼天地之梟雄的魂魄……」

奎宿忽然說道:「白虎大人,這……只是暗星屬陰的半個魂魄,屬陽的半個魂魄還需要去

曼佗羅的地下冰城取來。還是等朱雀大人和玄武大人將另外半個帶回來再進行斂魂儀式吧

……」

「不需要了。」

白虎打斷他的話,喃喃地說道:「我會讓她自己去找另外半個……」

他輕柔地捧著那半顆珠子,轉身走到青石案旁,略略打量了一番放在上面的九個身體,忽

地走至一個年輕男子身邊,反手就將珠子扣入他胸口上寫滿咒文的那個位置。

空氣裡突然傳出尖銳的嘯聲,刺耳之極,那男子胸前的咒文陡然發出血一般的明亮色澤,

越來越亮,像火燒一般,而那個人的身體更是開始顫抖,從頭到腳沒有任何規律地抽搐著



奎宿急急地吼了起來,「白虎大人!這個身體沒辦法承受暗星的陰之魂魄!請您住手吧!

再這樣勉強下去那個身體會碎的!」

白虎如同不聞,依然硬是將珠子按了下去,只聽那人身體裡忽然發出沉悶的碰撞聲,然後

情景如同噩夢一般,他的胸口忽然迸裂了開來,鮮血如同噴湧的泉水,噴得到處都是,連

站在他身邊的白虎都不能例外,渾身都染上了那人的鮮血,整個人如同從血海裡撈上來的

一樣。

殷紅濃稠的血液順著白虎俊秀的臉龐慢慢流下來,他緩緩抬手,居然撩了一下頭髮,然後

從那個碎裂的胸膛裡取出染了血的陰之魂魄,柔聲道:「這個身體不行,我們試試另一個

。不急,還有八個呢。」

奎宿駭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只能怔怔看著白虎又將陰之魂魄嵌進另一個少女的胸前



一直試到最後一具身體,鮮血已經在這間陰暗的屋子裡匯聚成塘了,青石案上九具碎裂的

身體慘不忍睹,空氣裡血腥的氣味和鮮花的香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詭異的味道,奎宿

幾乎不忍再看下去,只能勉強將臉別了過去,屏住呼吸。

「哎呀,沒一個身體能裝下暗星的陰之魂魄,這該怎麼辦呢?」

白虎幽幽地說著,不急不慢地從最後一個碎裂的身體裡取起早已血污的半個珠子。他整個

人渾身上下都是血,看上去可怕之極,可那雙琉璃珠似的眼睛卻明亮得嚇人,閃爍著狂熱

且奇異的神采。

他忽地轉身望向躺在角落軟榻上的清瓷,看了半晌,才輕聲道:「沒想到,還是要用到你

的身體……也罷,兩個我最佩服的人合併成一個也不錯。」

他慢慢走過去,捉住清瓷的手腕,撩起她的袖子,用手指沾著身上的血,在她纖細的胳膊

上飛快寫下無數咒文,一邊寫一邊柔聲道:「你和那些卑賤的凡人不同,我也不玷污你清

白的身體,只在你胳膊上下咒罷了。就是壞了,我也能給你補回來……」

「白虎大人!」

奎宿終於忍不住喊了起來。那個女子可是玄武大人最珍貴的寶貝啊!倘若玄武大人回來發

現這事,該如何收拾?

白虎冷冷看了他一眼,「住嘴,奎宿。」

淡淡的一句,就足以讓奎宿再也不敢說上半個字。

「我說過,這一次是我贏了,清瓷。」

說完,他冷冷一笑,將手裡的陰之魂魄猛地嵌入她的胸口——!

第十三章

清瓷手臂上的咒文陡然發出血色的光芒,竟有越演越烈的趨勢,漸漸令人無法逼視。

白虎臉上浮現出狂喜的笑容,直直地瞪著她。眼見那光芒越來越強烈,一直到了最頂點,

她的身體忽然猛地顫動了一下,然後有尖銳的吼聲從她口中發了出來。

一時間,陰暗窄小的屋子裡,風聲和吼聲混雜在一起,令人幾乎無法站穩。奎宿艱難地叫

了起來,「白虎大人!我……已經沒辦法維持……結界了!」

她身上發出太多的邪氣,不是他所成維持住的!

白虎歡暢地笑道:「那就不用維持了!已經成功!」

他溫柔地撫上清瓷顯得極痛苦的臉,輕道:「看……她馬上就會醒過來……用暗星的身份

……是不是很奇妙?」

奎宿跌坐在地上,驚駭地望著清瓷。

尖銳的吼聲,淒厲的風聲,全部在下一個瞬間停了下來,屋子裡忽然完全安靜,一點聲音

都聽不到,只有他們倆粗重的呼吸,越來越響。

清瓷秀長的睫毛忽然顫了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周圍,然後定在全身是血

的白虎身上。

白虎狂喜,柔聲道:「現在你醒過來了,暗星大人,感覺如何?」

她動了動唇,似乎是要說話,卻虛弱得無法發出聲音來。

白虎急忙輕道:「你想說什麼?儘管吩咐便是!」

他再怎麼想,也沒想到她一開口,會這樣說:「你他媽的鬧夠了沒有?!郭覺明?!」

不要說白虎,連奎宿都呆住了。郭覺明是誰?她……真的是暗星的陰之魂魄麼?

「破壞我的場子,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眼見她分明虛弱不堪,卻依然說著這種古怪的狠話,白虎皺起了眉頭,猛地抬手蓋上了她

的額頭,她立即暈了過去。

「不對……居然將暗星轉世的性格也招回來了……」

他神情凝重地說著,死死地盯著清瓷,好像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一樣。

「白虎大人……」

奎宿震撼到只會說這四個字了,腦袋裡一片混亂,到現在還不能接受暗星的陰之魂魄已經

附身於這個女子身上。真的附上去了嗎?那……是不是意味著,清瓷真的已經消失於這個

世間了?

白虎沉吟了良久,忽然站了起來,「沒辦法,只好暫時將她那一世的性格封住,之後還有

事情需要她去做呢。」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串琉璃珠串,每一顆珠子都是乳白色的,上面用極細小的墨跡寫著密密

麻麻的咒文。他拈了一個式,那串珠子頓時發出白色的光芒,一閃而逝。白虎將珠串掏在

清瓷的手腕上,點住她的額頭,輕喝一聲:「封!」

話音剛落,清瓷忽然又睜開了眼睛,這一次卻和方才不同。

白虎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暗金色的眼睛,間中一條狹長的血紅色瞳仁,她也不說話,只是

灼灼地看著白虎,眼神似乎若有所思。

白虎立即躬身行了一個禮,沉聲道:「四方神獸之西方白虎見過暗星大人。」

清瓷冷冷地看著他,還是一個字都不說。

奎宿依然處於震驚狀態,只知道呆呆地看著她。這一次,是真正的暗星了嗎?那雙眼,怎

麼那麼詭異?難道說魂魄不同,整個人的感覺也不同麼?這……是多麼邪惡的感覺啊……

「另一半在哪裡?」

她突然開了口,聲音如冰,連白虎都不由自主地有些發顫。

「暗星大人,請看這面鵲關鏡。」

白虎恭敬地走到鏡子前,輕輕一揮手,鏡子裡的景象頓時改變,只見無數大小冰塊堆積,

正中一點藍,幽幽地散發出脆弱而美麗的光芒。而在冰塊旁,立著一隻漆黑的巨大蝙蝠,

清瓷一看見那只蝙蝠,頓時站了起來。

「那是什麼地方?」

白虎沉聲道:「曼佗羅城的地下冰城。」

清瓷冷笑一聲,「原來還在那裡!」

她轉身就走,頭也不回,連眼角也沒施捨給誰。經過奎宿的身邊,他本能地伸手想攔,可

是手剛抬起來,卻被一種不可言喻的壓力逼了回去。

他駭然地垂頭恭送,卻在地上看到一隻巨大的獸的影子,毛髮飛揚,頭角崢嶸。

她的影子……是獸……

白虎定定地看著清瓷疾步而出,居然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良久,奎宿才輕聲道:「白虎大人……假若,它得到了完整的魂魄,再也不回來了,或者

再也不聽從四方該如何?」

白虎淡淡一笑,眼底浮現出一絲狡猾的意味。

「安心,我下了特定的咒,便是暗星,也不得不聽從於我。」

麝香山已經是囊中之物,就連這整個天下,都會是他白虎的了!

耳邊突然傳來參宿焦急的聲音,「白虎大人!大事!印星城的大門忽然給一個女子攻破了

!她揚言要消滅四方和暗星!」

白虎失笑了起來,「誰?膽子倒很大。」

「是麝香山的月使司月!」

喔,原來是那個司月。早算到她肯定不甘沉默,卻挑在這個時候來襲。也算她有點頭腦,

知道印星城的兩個能戰的神玄武和朱雀都去了曼佗羅城……

「白虎大人,要不要通知青龍大人?」

白虎輕笑道:「通知他有什麼用?我可不認為一向向著玄武的他會出手幫我做什麼。」

「可是……!」

白虎大人從來都不是擅長戰鬥的神啊!司月曾徒手殺了三萬凡間鐵騎,其厲害自然不需多

言,倘若白虎大人受了什麼傷,讓他們西方七星如何自處?

「我去吧。」白虎理了理袖子,回頭對奎宿道:「去給我準備熱水和乾淨衣裳,要見麝香

山的神,好歹要有些樣子,對麼?」

他又是一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吧,反正一切很快就結束了。」

戰鬥還在艱難地持續,玄武和辰星的動作越來越快,幾乎成了一黑一白兩個影子,還在不

停地碰撞著,每一次撞擊都會帶出猛烈的氣流,冰屑四濺。

辰星忽然捉了個破綻,指尖陡然伸出尖利的水刺,反手就往玄武胸前劃去。「卒」地一聲

,玄武胸前的衣裳被劃開一個大口子,他臉色一變,立即翻身跳開,伸手一摸,好在沒受

傷,只是衣裳卻壞了。

辰星冷笑一聲,「怎麼了?我們的玄武大人今天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啊!這樣下去,被我殺

了也別有任何怨言哦!」

話音未落,他手掌一翻,竟從手腕處急速射出一道極薄的水刃,無聲無息地往玄武那裡飛

去。

「咻」的一聲,水刃飛快地劃過玄武的身旁,他反身讓過,卻不料那片水刃忽然中途改變

了方向,直直地往他頭頂削過來,其勢快到驚人,眼看就要將他頭顱削下來。

他大駭,猛地將腰一沉,粗長的辮子在空中畫出一個利索的弧度,水刃從他鼻子前面險險

擦過,一陣火辣的疼痛。前面的冰柱忽然傳出轟然聲,顯然是被那片水刃擊中,眼看著那

足有兩人粗的冰柱被從中間削斷,砸在地上,在空曠的地下冰城裡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他只手撐地,靈活地讓過四射的冰塊,眼前卻突然一黑,有縷縷冰涼的東西滑過臉頰,他

的頭髮居然被那水刃從當中割斷了!被割斷的半截粗辮子就在身前不到三尺的地上,辮梢

還繫著他玄武之神的黑色玉石。

玄武一怔之下,心頭陡然火起,顧不得將散落在背上的長髮收拾一下,提著玄武劍就衝了

過去。一擊不中,給辰星靈活如貓地讓了開來。該死!他今天到底怎麼了?老是心神不寧

的!連這個不擅長近身戰的司水之神都收拾不了了嗎?!

辰星的身體忽然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彎了下去,柔軟地躲開玄武劍凌厲的氣勢,然後手

臂微微上抬,指尖忽然就抵上了他的胸膛。玄武之覺胸口猛地一燙,大驚之下本能地揮劍

而上,將辰星逼開,然而胸前還是傳來劇烈的疼痛——他被傷到了!

耳邊忽然傳來墨雪的聲音,「玄武!你受傷了!還是我來對付五曜吧!」

他映在地上的影子忽然一陣鼓動,有一個漆黑的人影從裡面慢慢立了起來。辰星一見這情

勢,立即跳了好遠,他拿那個擁有破間刀的女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唉,誰讓她是個驚天動

地的大美女呢?辰星大人他對美女從來都是狠不下心腸的啊!

玄武一手用力按住傷口,雖然傷口不深,可是鮮血依然從指縫裡滴了出來,落在地上立即

凍成一個鮮紅的小點。他神色陰冷,陡然吼道:「墨雪,給我回去!這是我的事情!」

影子立即停住動作,良久,只聽她微微一歎,有些不甘地又鑽了回去。

玄武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捏緊了手裡的玄武劍,只一個瞬間,胸口上的刺傷

竟然凍結住了。

辰星笑道:「還在逞強麼?死要面子不讓那個女人出來,最後倒霉的是你自己哦!」

他擺好架勢,十根指頭上藍光閃爍。他要速戰速決!曼佗羅那丫頭在外面一定等得擔心死

了。怎麼能讓她小看?!

玄武沉默半晌,陡然睜開了眼睛。卻見他漆黑的眼睛裡,瞳仁層疊繚繞,竟然疊成了四個

!每一個都閃爍著銀色的光澤,映著滿目冰塊,如同厲鬼一般。

他張開嘴,低吼了一聲,「去死!」

然後白色的身影彷彿閃電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流光,快到連辰星的眼睛都看不清,等反

應過來的時候。玄武已經竄到他面前了!

眼前寒光一閃,玄武劍冷厲的氣息已經逼到臉上,刺得生疼。辰星駭然,本能地往後一仰

,胸口的衣服卻給人用力捉了住,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肩膀上忽然一涼,耳

邊傳來古怪沉悶的聲音,他只覺上半個身體突然沒有一點力氣,手臂也軟了下來。

低頭一看,那把透明的玄武劍準確地插了大半個在自己胸前,鮮血順著劍身上雕刻的花紋

緩緩流下,卻沒有一滴落在地上。他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鮮血卻順著喉嚨漫了

上來,一開口就噴了出來,將玄武白色的衣裳染紅了一大塊。

他神色渙然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玄武,與他那詭異的四層瞳仁對視了半晌,忽地微微一笑,

抬手艱難地握住了劍身,用力將劍從胸膛裡抽了出來。

「北方……冰雪之神……果然……」

他斷斷續續地笑著,伸手按在傷口上,可是無論他如何用神力療傷,鮮血還是不停地噴湧

出來,在冰面上匯聚成小河流。

曼佗羅……

他在心底無意識地念著這個名字,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在這種狼狽的時候想到那

個死丫頭……真該死……他要是真死在這裡,她會不會很傷心呢……?哼,估計她只會對

著他的屍體痛罵一頓,怪他失信不帶她去找她姐姐……與其死後被那個死丫頭罵,還不如

活著與她鬥嘴比較有意思……他倒退了兩步,抬手用手指沾著自己的血,在地上飛快地畫

了一道咒符。只見他週身頓時籠罩上一層碧綠的結界,他在結界裡喘息著,艱難地替自己

療傷。

玄武慢慢走了過去,舉劍猛地往他身上一劈,只聽「噹」的一聲,玄武劍居然被彈了開來

!他瞇起眼睛,瞪著那結界看了許久,才沉聲道:「你居然會結金剛界,果然還是小看了

你……」他轉身走了開來,將玄武劍放在地上,然後攏了攏凌亂的長髮,扯下一塊袖子將

頭髮勉強束了起來。

「不過金剛界對我也沒用,辰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什麼結界也改變不了你的結果。」

 他拾起劍,在空中緩緩揮舞著,漸漸變快,最後閃爍成一片寒光,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

中。劍風颯颯作響,如同龍吟。重重疊疊的冰塊映著寒光,分外耀眼,彷彿平地裡忽然竄

出無數銀龍一般。

玄武忽然厲聲吼了起來,「破!」

風聲四起,那原本倒映在冰上的銀光突然活了一樣,張牙舞爪地全部昂起了頭,呼嘯著往

辰星身上竄了去。只聽天地間忽然發出迸裂一般的聲響,那道碧綠的結界被銀色的光芒衝

擊得漸漸裂了開來,眼看就要被撞破。

辰星只好解開結界,飛快地閃躲著那道道銀色的光龍,每一個動作都讓他胸前的傷口血流

如注。該死啊!要論這種強勢的戰鬥力,他根本不是玄武的對手!先前的得手只是運氣好

罷了!這下完蛋了,他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他側身避開一條氣勢洶洶的光龍,腳下忽然一滑,身體頓時不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玄

武一個旋身,劍身微微一挑,只聽半空之中忽然炸開巨響,劍尖上陡然竄出一條真實的銀

龍,在空中打了個卷,毛髮俱張,一張開嘴就是足以翻山倒海的吟吼。

氣浪如同海洋,從銀龍身上洶湧而來,辰星連眼睛都無法睜開,只覺全身都被凍結住一般

,被那種霸道的氣息壓在地上無法動彈。銀龍又打了個卷,這次卻是頭向下,直直地衝向

辰星!口中獠牙彷彿尖利的刀,密密麻麻。

一股極寒冷的氣息從它口中噴了出來,辰星渾身都僵住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排利齒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朱雀大人!朱雀大人!」

一直安靜在旁觀戰的井宿突然厲聲吼了起來,然後整個人站起來就往一塊冰山後面飛奔而

去!玄武頓時呆住了。

朱雀?!白虎居然瞞著他將朱雀也派來了?!

他猛然回身,將玄武劍狠狠往地上一插,那條已經張開大嘴準備吞噬辰星的銀龍頓時停止

了動作,仰頭叫了一聲,似乎有些不甘願,隨後,它的身影漸漸化做銀色的光點,會聚在

玄武劍周圍,旋轉了許久,才全部消散開來。

辰星依然處於驚駭狀態,似乎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脖子……方才都已經可以

清楚感覺到那條龍牙齒的尖利了……他沒死麼?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脖子是不是還好好地

連在身上了?

玄武冷冷地轉過身去,一眼就捉住了原本藏身在冰山後面的那個高大的紅色身影。

朱雀!果然是他!

朱雀自己顯然也嚇了一跳,他原本只打算遠遠觀戰一番,趁他們鬥得最激烈的時候去取暗

星的魂魄,卻沒想到自己的南方七星還有一個井宿活著!一時激動,竟忘了白虎的交代,

直接從冰山後面走了出來。

「朱雀大人!求求您!救救我!」

井宿連跑帶爬地在冰上奔著,一到了他面前就淚流滿面地跪了下來,一邊叩首一邊哽咽道

:「請救救我!我被五曜辰星用水系咒法所制,被他強迫帶來於此!求您救救我!」

白虎大人果然沒有說錯!朱雀大人真的來到曼佗羅地下冰城了!只要向他求救,自己的

任務就算完成了!

朱雀眼看自己的部下滿身狼狽,滿臉是淚地跪在地上向自己求救,哪裡還忍的住?!頓時

暴怒地吼了起來!

「他媽的五曜!今天我非滅了你們不可!」

他一把推開井宿,飛快地奔向還沒緩過勁來的辰星。手臂一彎,將背上的大刀取了下來,

高高舉起,立即就要將那個膽敢欺辱他部下的鼠輩斃於刀下!

「噹」地一聲,狠狠劈下的大刀被透明的玄武劍輕鬆擋了下來,玄武一手提著劍,兩隻眼

睛冷冷地瞪著他,一個字也沒說。

「玄武!你要和我作對嗎?!」

朱雀暴躁地回頭叫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推他。

玄武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冷道:「白虎讓你來的?」

朱雀乾脆豁了出去,厲聲道:「對!是他叫我來的!他不相信你!你這個人,永遠自私自

利!只想著讓自己快活從來不管我們的感覺!我早就受夠你了!我們的意思都是讓你在冰

城裡自取滅亡!你去死吧!」

他一腳踹了上去,將他逼開,然後也顧不得辰星,舉起大刀就往玄武身上劈了下去!

玄武大怒,縱身而上,兩人頓時鬥在一處。

躺在地上的辰星慢慢恢復了神智,皺眉艱難地望向那互鬥的二人。發生什麼事情了?南方

朱雀也來了麼?他們倆……這算怎麼回事?

他吃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啊……傷口好痛……真是該死,他居然被玄武傷成這種德行。

他摀住傷口,仔細望向那二人。咦?朱雀的身影怎麼怪怪的?他左手上……是不是提了一

個人?

他瞇著眼睛費力地在那兩道飛快穿梭的影子裡端詳著,忽地一道火紅的影子吸引住了他的

目光!天啊!那是……?!

朱雀鬥得性起,再也顧不得手上提著的那個半妖少女,飛快地一拋,將她丟了出去。辰星

只看見一頭艷紅如火的長髮在空中一掠而過,心裡陡然一涼!

曼佗羅!

第十四章

辰星幾乎是立即就從地上跳了起來,完全忘了胸口上的傷,拔腿就奔了過去,試圖將曼佗

羅的身體接住。

這個死丫頭怎麼還在這裡?!天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一個人對付玄武已經那麼吃力

,現在又多了一個朱雀,再加上這個累贅的丫頭,老天是不是果然打算讓他今天玩完啊?

曼佗羅的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險險的弧線,直接砸向一旁的冰山。辰星大驚,偏偏腳下

怎麼也無法加快,眼看著她落了下來,立即就要撞上冰山頭破血流。

一雙手臂也不知從哪裡伸了出來,扯住曼佗羅的頭髮,將她一把拉了過去,跌在那人懷裡



辰星猛地剎住腳步,皺眉望向那人,卻見那人抬眼對他陰冷一笑,居然是井宿!

「辰星大人,小丫頭現在在我手上,你是不是該稍微小心一點呢?」

她嘲諷地笑著,得意極了,抬手就給了昏迷的曼佗羅一個響亮的巴掌。她早受夠了這個丫

頭的聒噪!今日總算輪到她井宿揚眉吐氣了!

辰星神色頓時變得陰森,冷冷地看著曼佗羅嬌嫩的臉頰上浮現出清晰的掌痕。半晌,他才

輕道:「你傷了她。」

井宿大笑了起來,「是!我不只要傷她!我還要殺了她!你能做什麼?還是乖乖等著朱雀

大人賜你痛快一死吧!五曜今天要在這裡全部滅絕!」

她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一邊笑著一邊在曼佗羅的脖子上細細划動,立即有縷縷鮮血冒了

出來,順著領口將衣裳染紅。

「現在你還能再得意麼?你還能再鄙夷我麼?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羞辱我麼?現在我要你好

好嘗嘗被羞辱無力回擊的滋味!」

她猛地一抽匕首,曼佗羅的喉嚨上頓時多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鮮血湧了出來,飛快滴

在地上。

辰星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詭譎,過了半晌,竟然微微笑了起來。

「井宿……」他柔聲喚著她,慢慢往前走了兩步。

井宿立即向後跳去,警惕地瞪著他,「別過來!我知道辰星大人你一向詭計多端,我可不

是你的對手!你乖乖地站在原地別動!不然我立即就斃了這丫頭!」

她將匕首抵在曼佗羅的心口上,狠狠地瞪著他。

辰星停了下來,笑道:「這裡可以麼?你是要我等著你家朱雀大人來把我除了麼?」

井宿哼了一聲,冷道:「再說什麼也是無益,你今天必死!讓這個小丫頭給你一起陪葬也

算奢侈你了!」

辰星咳了一聲,歎道:「我想……你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井宿。」

井宿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正等著他說下去,卻見他微微一笑,抬起手來。她大驚,立即就

要將匕首刺進去!

「啪」的一聲,他居然打了個響指!

響聲未盡,卻見井宿的臉色陡然變得古怪,青白交錯,可怕之極。她忽然尖叫了起來,發

了瘋一般將曼佗羅丟了出去,然後抱著自己的頭拚命在地上打滾,一邊狠命用額頭撞著地

面,鮮血淋漓。

辰星將曼佗羅從地上抱了起來,冷笑道:「你忘了,我早就在你腦中種下水龍,你得意的

太早了。雜魚小兵只要跟在主子後面叫陣就好,親身上陣就太自不量力了。」

井宿陡然吼叫起來,淒厲如同狼嗥,瘋子一般在地上狠命扭著,十根手指在冰上用力刨著

,似乎要奮力阻止什麼,指甲片片剝落,血肉模糊。

「朱雀大人!朱雀大人!救……救我……!」

她哭喊著,眼睛突兀地鼓了出來,血紅血紅的,嘴巴也被迫張得老大,似乎馬上就有什麼

東西要從裡面鑽出來一樣。

辰星轉身就走,冷道:「憑你也想來捋老虎鬍鬚,檔次太低了!你的主子也未必夠資格呢

!」

「撲」地一聲怪響,井宿轟然倒地,有無數條細小的水龍從她的眼睛裡,鼻孔裡,嘴巴裡

,耳朵裡鑽了出來,整張臉已經慘不忍睹,完全看不出人樣了。

朱雀一見此慘狀,立即暴怒地吼了起來,反手擋開玄武的攻擊,轉身就往辰星這裡衝了過

來!

「你殺了她?!你這個玩水的雜種……!」

說著大刀就劈了下來。

辰星吃力地抱著曼佗羅躲開,一邊勉強笑道:「你的刀也真忙,一會劈同伴一會劈敵人。



朱雀發了瘋一般沒有章法的攻擊著,一心只想將眼前這個人打成肉醬,以消心頭之恨!一

把大刀在手上舞的虎虎生風,每一下都足以將晨星從中剖成兩半。

附近的冰塊早已不成形狀,給劍風帶得捲了起來,瀰漫在半空中,不經意砸在身上就是一

陣大痛。辰星胸前的傷口被一塊拳頭大小的冰塊砸個正著,痛得他眼前直冒金星,腳下一

虛,往後栽了下去。

他下意識將曼佗羅緊緊抱在身前,兩隻胳膊護住她身上所有要害之處。

開什麼玩笑......起碼要將這個丫頭護到周全吧!

朱雀張狂的笑聲就在面前不到兩尺的地方,辰星的眼睛已經花了,什麼都看不清,本能地

感覺到那柄大刀照著他頭頂劈了下來,凌厲的劍風將他的頭髮捲起,迷住了眼睛,彷彿黑

色的霧。他閉上眼,咬牙等待著將他結果的那一刀。

耳邊突然傳來「叮」的一聲脆響,彷彿是有什麼細小的事物砸在刀上一般,風聲頓止。然

後他身後響起一個柔和清朗的聲音,「我還以為朱雀被整成什麼模樣了呢,現在看來,似

乎是他在折磨我們麝香山的辰星啊。你說是不是,星宿?」

辰星吸了一口氣,這個聲音......不是鎮明嗎?!他怎麼也來了?!

他猛地回頭,立即看見那個熟悉的雪白的身影,手裡捏著一串散開的念珠,想來就是方才

將朱雀的刀擋開的事物。他高叫了一聲,「鎮明,你來的真是時候!多謝咯!」

哇,可怕可怕!差點就死在這個醜男的手上了!他堂堂辰星大人怎麼能給這麼遜的人殺了

呢?就是要死,也該死在墨雪那種絕世美女的刀下啊......

鎮明微微一笑,對辰星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一直站在身邊沒有說話的星宿輕道:「如何

?見到你的朱雀大人了,他這麼活蹦亂跳的,你也該放心了吧。」

星宿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去,直對著發怔的朱雀跪了下去,口中恭敬說道:「星宿見過朱雀

大人。」

朱雀恍然如夢,一直以為自己的南方七星全部陣亡,卻想不到最後還剩下一個星宿,他最

得力的部下啊......一時激動了起來,鼻子都開始發酸,趕忙揮了揮手,連聲道:「快起

來快起來!沒事就好!」

這下火氣也發不出來了,將大刀一收,轉身對玄武說道:「我不管你打算如何行事,反正

今日我必將暗星的魂魄帶回印星城,你若願意助我也罷,若不願意助我,也不要給我惹麻

煩!我一直向著誰,你應該很清楚。說實話,你的四方之長做的讓我惱火,白虎卻不同..

...」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歎道:「你若還念著四方同僚的情誼,就放棄你對白虎的偏見,我們

一起行事,總可以開出一條大道。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玄武沒有說話,淡淡瞥了他一眼,轉身將玄武劍從地上拔起來,輕輕一揮,抖落一地冰屑



鎮明笑了起來,柔聲道:「朱雀,你是不是將話說得太滿了?暗星的魂魄,現在落入誰手

,還未成定局呢。」

朱雀沉下臉來,將大刀一揮而起,刀尖直指鎮明的胸口,瞪著他看了半晌才緩緩說道:「

我不在乎你是初代的司土鎮明,也不管你到底有多強!只是你若想與我們四方作對,趁早

別做夢!暗星的魂魄,今天我要定了!」

說著大刀就飛快送了上來,鎮明手臂微抬,兩根手指輕輕夾住了刀尖。朱雀只覺手裡的刀

彷彿被卡在石頭裡一樣,半點也動彈不得,不由又驚又怒,用盡了全力將刀一抽,不料鎮

明忽然鬆開了手指,他立時站立不穩,龐大的身軀往後面衝了幾步,撞在一座冰山上,幾

乎將那塊巨大的冰撞斷開來。

鎮明微微動了動手指,轉身對一直站在身後不說話的非嫣輕道:「雖然不指望你會來幫我

什麼,不過至少別站在這裡礙事,當心刀劍無情傷了你,還是走遠一點吧。」

非嫣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膩聲道:「你放心吧,就是求我幫你,我還不屑呢!」

她回頭對辰星微微一笑,「喂,你還能打麼?」

美女相問,辰星哪裡有不回答的份,立即咧開了瀟灑英俊的笑容,根本忘了自己現在滿身

是血狼狽不堪的模樣,放低了聲音說道:「當然能打,幹完了這一仗,我還有體力再和你

做一些其他有趣的事情呢!」

非嫣嘻嘻一笑,款款走上前,將手伸了出去,「既然能打,就把你懷裡的那個小姑娘暫時

交給我吧,我可以替她療傷,順便替你照顧累贅。」

辰星「喔」了一聲,卻不交人,只看了一眼鎮明,鎮明頭也不回,沉聲道:「你可以安心

,她是我的人。」

辰星笑了起來,爽快地把曼佗羅丟到非嫣懷裡,一邊又道:「既然如此,快把這個死丫頭

帶遠一點!為了她,我可吃了一堆苦頭,總是要把這筆帳好好算個清楚的。」 說完又拋了

個媚眼,柔聲道:「你就是那個鼎鼎有名的狐仙?真羨慕鎮明有你這樣一個美女常伴左右

。什麼時候去我的川水宮做客啊?」

非嫣正要開口回答,卻聽鎮明在前面沉聲道:「辰星,既然有體力耍嘴皮子,不如省點力

氣拿來對付四方,你的傷勢如何了?」

非嫣笑吟吟地看著辰星浪蕩的模樣,傳聞司水之神是個無賴,原來竟然是真的,神裡面也

有這種人物,倒讓她大開了眼界。她抱著曼佗羅慢慢走遠,不由又有些擔心地回頭望向鎮

明。五曜和四方這還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對上,不管發展如何,只要鎮明不要用上十二地

支,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彷彿有心靈感應一般,鎮明也回過了頭,漆黑的眼睛看了她半晌,忽地微微一笑,什麼也

沒說。不用猜測,她完全可以讀懂他眼睛裡的話語,好像她天生就瞭解這個男人心裡在想

些什麼。

『總會讓你自由的。』

他這樣對她說。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麼?她淡淡苦笑了起來,歎了一口氣,轉身走遠。

「該說的話,該告別的人,都結束了麼?」

玄武忽然開了口,聲音冰冷,重疊著四個瞳仁的鬼眼陰森森地看著辰星。他們之間的帳還

沒結束呢!

「啊,差不多了,就差沒將該收拾的人收拾了,眼下我們馬上開始吧,如何?」

辰星皮皮地笑著,借助鎮明的法力將胸口的傷治好,再次生龍活虎地站了起來,蠢蠢欲動



玄武劍再度出鞘,在半空中發出清脆的龍吟,劍身不停地顫動著,彷彿活的一般。玄武拈

了個劍訣,冷冷看著他,慢慢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手下留情了!辰星,死在這

裡也別怨我!」

話音一落,整個人就化成了一道銀色閃電,急速竄了過來,一劍劈上!

這邊廂兩人鬥在了一處,那邊廂朱雀和鎮明卻誰也不動一下,只是互相對峙著。

良久,朱雀忽然將大刀舉了起來,神情猙獰,厲聲喝道:「真是越看越不順眼!也罷,若

不將你們這些礙事的雜魚除去,我也不甘心!今天就要你們五曜在這裡滅絕!」

他如同蠻牛一般橫衝直撞地奔了過來,渾身都是破綻也完全不在意。他的腦子裡只有進攻

兩個字,退縮和計謀對於朱雀而言根本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廢話。

「颯」的一聲,一雙火紅的翅膀從他背上猛然張開,橫過來足有三丈多長,只輕輕揮動了

一下,立即帶起淒厲的風聲,破冰熔土,他所經過的地方完全被翅膀上的火焰焚燒。滿眼

的冰山都被火吞沒,其景極其罕見詭譎。

鎮明挑起了眉毛,輕讚了一聲,「不簡單,不愧是鳳凰浴火而生的神獸!」

那雙翅膀,太礙事了,要想辦法封住才是!

心念一動,他迅速從手腕上褪下黑色念珠,在空中輕輕一晃,甩了個花式,然後低聲念了

一句咒文。黑色的念珠頓時拋在半空,一個勁地旋轉著,眼看那條短短的念珠越來越長,

漸漸擴展成一個巨大的圓,每一顆念珠都漲大至足有普通人腦袋那麼大。

此刻朱雀的大刀已經逼了下來,「轟」地一聲把才纔鎮明站立的地面砸出了好大一個洞,

整個冰城都被這種蠻力衝擊得震盪起來,他卻恍如不知,半點停頓都沒有,舉起刀反手就

劈,蠻幹之極。

鎮明閃過刀鋒,手指在空中輕飄飄地一劃而過,那串漆黑的念珠立即墜落下來,準準地砸

中朱雀,然後彷彿活動的蛇一般,將他背上那雙翅膀緊緊纏住,絞成一團。朱雀只覺背上

一陣巨痛,本能地暴吼了起來,發瘋一般地掙扎著,念珠卻越纏越緊,掙扎的後果不過是

扯斷了一地的火紅羽毛。

「你這個雜種!」

他怒極了,將大刀遠遠拋了出去,雙手拈式,立即就要現出原身!大地忽然劇烈地震盪了

起來,頭頂不斷有冰塊墜落,一落在地上立即融化,地面上原本一層厚厚的冰也瞬間完全

融化,朱雀週身陡然迸發出沖天的火焰,夾雜著沸騰的霧氣,他高大的身影在其中漸漸模

糊隱約。

這下不只鎮明,連一旁酣鬥的辰星和玄武都震住了。玄武再也顧不得和辰星鬥下去,飛快

地竄過去,一邊厲聲叫道:「朱雀!你瘋了?!要在這裡現出原形?你是想我們都死在這

裡嗎?!」

他立即跟著結式,企圖阻止朱雀喪失理智的行為。姑且不說現出原身會對這個結界已經紊

亂的地下冰城造成多大的影響,恐怕連不遠處暗星的魂魄也會受到波及!難道要他們白來

一次曼佗羅城,將暗星的魂魄破壞嗎?!這不正好遂了五曜的心願?這個白癡蠻牛!

一道急速竄過來的身影打斷了他的結式,辰星手裡的水刺胡亂且沒有章法地刺上來,逼得

他不得不還手防衛。

「笨蛋!我們就等著這個沒腦子的獸現出原身呢!暗星的魂魄絕不讓你們輕易得手!」

辰星一邊激烈地攻擊著,一邊張狂大笑,讓玄武幾乎怒到了極點,卻偏偏給他纏鬥住,怎

麼也沒辦法得出空閒來阻止朱雀。他只好一邊抵擋著辰星的招式,一邊分心回頭厲聲大吼



「朱雀!給我停下來!你聽到了嗎?!朱雀——!」

「啪」地一聲巨響,是一塊巨大的冰柱斷裂砸在地上的聲音,接著,凡是朱雀身邊的冰塊

也好,冰山也好,冰柱也好,全部從中斷裂開來,狠狠砸在地上,迅速融化成霧氣。下一

個剎那,半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啼鳴,竟彷彿是幾千萬隻鳥在同一時間厲聲鳴叫

,刺耳之極。

一股火熱的凌厲氣浪破空而出,將血紅的火光,沸騰的霧氣全部衝開。氣浪圍著中心地帶

飛速旋轉,形成一個強勁的漩渦,熒熒火點彷彿雨點一樣,不停墜下,將那一方天地都映

成了紅色。

火光深處,立著一隻巨大的鳳凰,尖隼如同利刃,圓眼如同血池,全身閃爍著五彩的光芒

,羽毛豐澤,一層跳躍的火焰籠罩在它週身。它忽地仰頭張開嘴,淒厲地叫了一聲,光是

聲浪就又震斷了無數冰柱。

三人全部不由自主地護住頭臉,防止被那灼熱的氣息傷到自己。朱雀忽然一躍而起,背後

的翅膀猛然一揮,只聽「嘶啦」一聲,那串纏在翅膀上的念珠竟然一瞬間全部斷開,巨大

的黑色珠子落了一地,「砰砰」作響。

那雙翅膀竟然比方才又長了許多,每一根羽翎都散發著絢目的色澤,美麗之極。長長的尾

翎拖在身後,緩緩飛揚著,帶著熒熒火光。鎮明和辰星都讚歎似的吸了一口氣,又見到了

……四方神獸中最美麗的神獸——朱雀!

光看朱雀那傢伙平時鹵莽的模樣,再也想像不到,它的原身美麗如斯,彷彿一個華麗斑斕

的夢,甚至令人無法逼視,只能低頭感歎那種不可能存在的美。

朱雀猛地扇了扇翅膀,立即捲起無數厲風,地上的三人立即站立不穩,幾乎要被那股壓力

壓得跌在地上,喘不過氣來。

它陡然伸長雙爪,每一個鉤爪都寒光閃爍,比刀刃還鋒利。那雙爪子直直地往鎮明身上抓

了過來,速度快到驚人,眼看就要抓中鎮明的身體將他活活揉碎——!

辰星駭然地叫了起來!

「鎮明!趕快躲開啊!」

以他的能力,分明是能躲開的啊!為什麼站在那裡不動?!

鎮明冷冷一笑,伸手入袖,緊緊地捏住了某個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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