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道霸主
被稱為吉裡瓦多的大漢,早已驚覺,就在另一大漢驚喝的同時,一式「鯉魚打挺」,身
形騰空而起,一躍兩丈。
接著一式「雲裡翻」,正待飄落……
轟隆一聲大響——
勁風疾旋,泥雪飛濺,牟嫻華和另一大漢身形踉蹌,各自退後三步。
吉裡瓦多心頭一震,一挺腰身,疾展雙臂,下落身形又向橫裡飄去,身法輕靈,落地無
聲。
簫銀龍劍眉一蹙,覺得這兩個蒙古大漢,雖然體大如牛,外表粗笨,但展開身手,卻靈
活無比,乾淨利落。
吉裡瓦多一落地,立即對剛剛拿樁立穩的另一大漢,急聲道:「亞里哈巴,這小紅娘子
比咱們窩裡的娘子們美多了,拿傢伙上,捉回去咱們兩人分。」
說著,立即探手袍中,嘩啦一聲,順手抖出一條鏈子錘來,錘大如拳,鏈長近丈,錘頭
綴滿了狼牙,在日光照射下,閃著烏黑亮光。
亞里哈巴連退三步,滿面通紅,濃眉立起,環眼暴睜,大嘴已咧得像個八字,顯得猙獰
怕人。
毛茸大手,緩緩伸向腰間,唰的一聲,順勢抖出一條九節亮銀索子鞭來。
同時,一陣喋喋怪笑,咬牙恨聲道:「小娘子,還真有點氣力,小心別弄斷了你的手。」
說話之間,緩步向著牟嫻華逼來。
牟嫻華連番無功,又被震退三步,只氣得粉面蒼白,嬌軀微抖,再聽到「小娘子」三字,
更覺刺耳。
於是,柳眉一豎,杏目圓睜,舉臂翻腕,嗆啷一聲,長劍已撤在手中,一聲厲叱,振腕
吐劍,一道寒光,直向緩緩逼來的亞里哈巴刺去。
亞里哈巴暴喝一聲,飛舞手中九節亮銀索子鞭,宛如一條飛騰蛟龍,舞起滾滾銀光,直
卷牟嫻華的長劍。
牟嫻華立即沉腕撤劍,身形一旋,劍化「綵鳳展翅」,右臂斜揮,幻起一道如虹匹練,
疾削亞里哈巴的右腕。
亞里哈巴怪聲喝了聲好,手中亮銀索子鞭,倏然一變舞起千百鞭影,直向牟嫻華罩來。
頓時,銀光閃閃,鞭聲呼呼,劍影如林,耀眼眩目……
立在一邊的吉裡瓦多,手握鏈子錘,環眼一直盯著兩道旋飛縱躍的身影,準備隨時出手。
蕭銀龍卓立路邊,目注場中,兩眼餘光,卻不時地注視吉裡瓦多,以防他暗施殺手。
場中打鬥的二人,越打越烈,只見鞭如狂風驟雨,劍似翻滾銀虹。
蕭銀龍看得很清楚,牟嫻華身形活潑輕靈,劍招詭譎,亞里哈巴藝技高超,鞭式精純。
眨眼之間,三十招過去了,兩人依然殺得難解難分,勝
(此處缺1頁)鼠竄。
踏雪無痕富多鵬飄身落地,仰面發出一陣爽朗大笑。
蕭銀龍、牟嫻華,兩人同時飛身縱了過去。
牟嫻華來至近前,小嘴一噘,望著富多鵬,佯怒嗔聲道:「大師兄,你總是愛用燒紅的
煙袋鍋嚇人,你萬一真的燒著人家的後頸肉怎麼辦?」
富多鵬哈哈一笑,幽默地道:「我這手火鍋送客已施展了十年了,還沒有燒過一次客人
的後頸肉呢!」
說著,神色一整,望著銀龍、牟嫻華兩人又道:「對付這些囂張狂妄,飛揚拔扈,平素
又無甚惡跡的粗人,只能乘機煞煞他們的傲氣,偶爾也可以給他們一些皮肉之苦,切不可動
手傷人,更不可任性嗜殺,總要給人一個省悟的機會。」
富多鵬越說神色越嚴肅,虎目一掃兩人,又道:「當然遇到十惡不敕,陰險狠毒之人,
也不能故施慈悲,留他們害人。」
說著,手中火熱的金煙袋,漫不經心地一觸雪地,頓時嗤嗤有聲,熱氣沸騰,地面上立
即融了一窩雪水。
蕭銀龍、牟嫻華看了,俱都忍不住笑了。
牟嫻華瓊鼻一哼,望著蕭銀龍笑著道:「每次大師兄施展這手火鍋送客時,看到那些拼
命狂逃,嚇得鬼叫狼嗥的人,我就渾身起雞毛皮!」
富多鵬見小師妹說得高興,看來肚子裡似乎已沒有一絲醋勁,又愉快地哈哈笑了。
就在這時,遠處又傳來兩聲烈馬長嘶。
三人同時轉目,循聲一看,只見兩匹異種黑馬,遠遠地立在百丈以外,機警地望著這邊,
竟沒有去追它們的主人。
三人趕緊回頭看急急逃走的吉裡瓦多和亞里哈巴,只見二人早在數里以外,已只剩下二
個小黑點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笑著道:「這二個莽漢,只知逃命,馬都不要了。」
說著,又望了一眼遠處逐漸縮小的二個小黑點,無可奈何地道:「現在還得給他們送馬
去。」
說完,立即轉身,舉起手中金煙袋,向著兩匹黑馬迎空連揮,同時,口裡拖著長長的音
調,大聲喝著:「喔——嗒嗒——喔喔——」
蕭銀龍、牟嫻華二人看了,不禁一愣,轉目一看——
只見二匹高大黑馬,一聞老人的拖長呼聲,立即雙睛射光,豎耳立鬃,昂首發出一聲高
亢長嘶,聲震山野,直上蒼穹。
緊接著,八蹄翻飛,馬鬃矗立,帶起飛濺泥雪,挾著呼呼風聲,宛若兩團烏雲,電掣馳
來。
眨眼之間,蹄聲震耳,驚嘶連聲,二馬相距三人已不足十丈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左手—舉,右手揮動的金煙袋立停,向著如飛奔來的二馬,大喝一聲:
「唷——」
兩馬一聽,立即昂首驚嘶,速度頓時慢下來。
牟嫻華見衝來的兩馬,挾著駭人驚風,勢如電馳雷奔,不知有意還是無心,立即偎至銀
龍的身邊。
蕭銀龍看得已經入神,一絲似蘭幽香,直撲鼻孔,尚不知麗人已入半懷。
兩馬來至近前,急緩衝勢,帶起一陣迴旋勁風,圍著三人疾走起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高舉兩手,望著兩馬,隨著緩緩轉身同時,口裡不停地輕輕呼著歎聲。
兩匹高大黑馬,昂首繞了兩圈,漸漸走近老人面前停了下來。
富多鵬立將金煙袋反插在頸後,兩手輕輕撫在兩馬馬臉上,緩緩撫摸著馬頸馬鬃。
兩匹黑馬搖頭擺尾,低嘶連聲,腳下四蹄,不停地移動。
蕭銀龍也想去摸摸兩匹黑馬,正待舉步,發覺牟嫻華的嬌軀,幾乎是偎在自己的懷裡。
因此,俊面不禁一紅,立即笑著道:「姊姊,我們也去摸摸吧!」
牟嫻華杏目望著蕭銀龍的俊面,閃著萬縷柔情,立即綻笑搖頭道:「我怕踢,我不敢
摸!」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轉首道:「小妹別怕,你只要不去摸它們的屁股,它們不會踢你
的。」
說著,將一匹渾身烏黑,四蹄雪白的大馬交給牟嫻華,將另一匹全身漆黑,無一根雜毛
的大馬交給銀龍,又道:「你倆摸罷,待會還給人家後,再想摸也摸不到了。」
說罷,舉手將頸後的今煙袋抽了下來。
蕭銀龍、牟嫻華兩人都有些緊張,伸手一摸,兩馬動也不動,俱都雙目微合,宛如入睡,
神態順馴已極。
兩座馬鞍俱是上等皮革製成,鞍前兩具行囊,高高鼓起,鞍後尚繫著一捆繩索,想是在
牧場套馬之用。
蕭銀龍摸了一陣,似乎想起什麼舉目一看,官道遠處,連吉裡瓦多兩人的影子都沒了。
於是,心中不禁一陣焦急,立即道:「老哥哥,他們兩人看不見了,我們要快些追,否
則追不上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哈哈—笑,道:「放心吧小兄弟,不出一刻時分,便追上他們。」
說著,手中金煙袋一指牟嫻華摸著的白蹄馬,道:「這是一匹烏煙馬,人們多喊它烏雲
蓋雪。」
接著,又一指銀龍牽的黑馬,神色一整,手中金煙袋連連指點著道:「這匹馬是烏驪馬,
是幾萬匹馬中難遇一匹的良馬,又稱烏龍駒,跑起來步疾身穩,坐在鞍上杯水不滴。」
蕭銀龍聽了,連連頷首,覺得這位老哥哥,確是一個見識廣博的老人。
牟嫻華看了兩馬一眼,輕哼一聲,忿忿不平地道:「如此好馬,怎會落在這兩個莽漢手
裡!」
踏雪無痕富多鵬面色一整,一拂銀鬚,道:「小妹,你不要小覷這兩個粗笨莽漢,根據
他們的武功及所乘的這兩匹好馬來判斷,兩人在蒙古著名的達裡岡牧場,至少是欄主以上人
物,目前塞外第一流高手要想勝過他倆,也不是一件易事。」
這時,蕭銀龍已無心再聽富多鵬說些什麼,仰首一看天色,麗日當空,正是午時,心中
不免焦急起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是何等人物,立即看出銀龍臉上顯出的著急神色,於是急問:「小兄弟,
可是耽心追不上那兩個蒙古大漢嗎?」
蕭銀龍立即焦急地道:「不,我怕龍女老前輩已不在前面小鎮上了。」
富多鵬立即一晃手中金煙袋,道:「走,上馬,你倆一人一匹,我在你們後頭。」
蕭銀龍心中頓感不安,正待說什麼……
紅影一閃,—聲歡呼,牟嫻華已飛身坐在鞍上。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式「旱地拔蔥」,身形未見如何作勢,雙足已立在烏雲蓋雪的屁股上
了,蕭銀龍看了,不禁笑了,也飛身縱上馬鞍。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一揮手中的金煙袋,口中一聲輕喝,兩馬驚嘶一聲,立即向前馳
去。
蕭銀龍一直擔心富多鵬會由馬屁股上跌下來,因此,特地跑在牟嫻華馬後。
他坐在馬上,劍眉緊蹙,心想不知能否追上逃走的吉裡瓦多兩人,以及龍女老前輩是否
仍在鎮上……
他想,只要找到龍女老前輩,殺師的仇人是誰,那天洞中的情形,惡道馬大剛等人的結
果,一切都揭開了……
心念間,驀聞富多鵬一聲大喝:「嗒,滴滴,喔——」
喝聲甫落,驚嘶連聲,馬鬃豎立,四蹄翻騰,跨下烏驪,宛如箭射,狂奔如飛。
蕭銀龍大吃一驚,雙手趕緊握住鞍頭,只覺風聲呼呼刺耳,景物飛掠倒逝,馬腹幾乎擦
著地面。
烏驪一聲驚嘶,呼的一聲,已超越牟嫻華的烏雲蓋雪了。
心急好強的牟嫻華一看,神情顯得非常焦急,不停地嬌叱催馬。
富多鵬哈哈笑了,立在馬股上,衣袂飛舞,穩如泰山。
這時,前面已現出一座茂林,橫臥官道上。
蕭銀龍只覺茂林飛撲迎來,頂上雲天,飛舞旋轉。
回頭一看,已超過牟嫻華三十多丈了。
蕭銀龍雖然略懂馬術,也騎過幾次馬,但從沒有這次之快,簡直快得驚人。
眼睛一黑,冷風襲面,回過頭來,烏驪已馳進茂林。
穿出茂林,眼睛一亮,已能看到官道盡頭的那座小鎮。
蕭銀龍定睛一看,前面官道上,竟沒看到古裡瓦多兩人的影子。
於是,輕輕一拉馬韁,馬速立即慢下來,接著停止了。
蕭銀龍的烏驪,剛剛停步,牟嫻華的烏雲蓋雪已經追上了。
牟嫻華顯得極為高興,一聲歡呼,嗖的—聲,馬蹄帶起無數碗大雪泥,挾著呼呼勁風,
如飛過去了。
立在馬上的富多鵬,大袖一抖,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身在空中一式「大鵬棲枝」直向銀龍的馬股上落來。
烏驪一見蓋雪過去了,立即雙耳豎立,昂首怒嘶,馬身不停地打轉,蕭銀龍幾乎無法控
制。
富多鵬雙腳一踏實馬股上,立即對銀龍道:「小兄弟放馬吧。」
蕭銀龍轉首急聲道:「老哥哥,怎麼看不到那兩人的影子?」
富多鵬毫不猶疑地道:「先到鎮上再說吧,想不到這兩個傢伙的腿,還真快!」
蕭銀龍一聽,馬韁—松,烏驪狂馳如飛,直向烏雲蓋雪追去。
烏驪一陣狂馳,已追上前面的烏雲蓋雪,兩馬幾乎是同時抵達鎮前。
富多鵬為免驚世駭俗,立即由馬上跳了下來。
蕭銀龍、牟嫻華也相繼翻身下馬。
踏雪無痕富多鵬手持金煙袋走在前頭,蕭銀龍、牟嫻華拉馬走在他身後,三人緩步走進
鎮中。
小鎮不大,街道尚寬,街道住戶,參雜建立,街上行人多是捕狼打獵,販賣皮貨之人,
也有不少身著勁裝,肩披大氅的武林人物。
三人兩馬一進鎮街,立即引起行人注目,不少武林人物都駐足望著銀龍。
蕭銀龍無心注意這些,立即向走在前面的富多鵬問道:「老哥哥,你在什麼地方看到小
弟的龍女老前輩?」
富多鵬一面向前,一面左顧右盼,似在尋著吉裡瓦多兩人,聽到銀龍的問話,一指前面
唯一的一家客棧,道:「就在這家客棧門前。」
蕭銀龍舉目一看,竟是一家設有酒樓的客店。
三人緩步前進,距離客棧尚有數丈,便聽到酒樓上猜拳行令,高談闊論的聲音。
富多鵬立即笑著道:「以前這座小鎮上,多是商旅行人,自山中來了那位帶鏡老人,武
林人物驟增,小鎮也顯得熱鬧起來了。」
蕭銀龍遊目一看,果然發現向他注目的行人,似曾在殘垣中見過。
牟嫻華一聽酒樓上嘈雜的聲音,柳眉一蹙,道:「大師兄,我們選一間上房吧,酒樓上
太亂,說話也不方便。」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點頭應好。
三個來至店前,立即急步過來兩個店伙,一個將兩馬接過,一個向著富多鵬笑臉恭聲問
道:「老爺子,您老是吃酒,還是住店?」
富多鵬手拂銀鬚問:「有上房嗎?」
店伙連連點頭道:「有,有,請三位跟我來。」
說著,轉身向店內走去。
富多鵬、蕭銀龍、牟嫻華三人跟在店伙之後,走進一間上房,三人一看,還算滿意。
這時,另一店伙,已送來一壺上好的茶。
三人落座後,富多鵬望著兩個店伙,問:「請問兩位,方才可曾看到有兩個身穿黑皮袍,
頭戴黑皮帽,身材高大的路人,走進店來嗎?」
引三人進來的店伙,毫不遲疑地道:「沒有看到這樣裝束的兩位客人。」
富多鵬霜眉一蹙,立即看了蕭銀龍、牟嫻華一眼,似乎在道:「怪!這兩個小子莫非躲
在那座茂林裡?」
蕭銀龍一直念著龍女老前輩,立即插嘴問:「請問,貴店可曾住著一位像這位姑娘一樣,
全身紅衣,紅披風,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女俠嗎?」
說著,指了指坐在身邊的牟嫻華。
引三人進來的店伙,還沒答話,送茶來的店伙,兩眼睜得大大的,連連點著頭道,「有,
有!有……」
蕭銀龍聽得星目一亮,未待店伙說完,倏然立起身來,急聲問:「現在哪個房間?」
端茶店伙被銀龍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一定神道:「這位女俠,昨晚就在隔壁房
間,吃了一餐晚飯,就走了。」
蕭銀龍非常失望,緩緩坐下,俊面上立即罩上了一層憂急神色。
富多鵬向著兩個店伙輕輕一揮手,道:「快送一桌上好酒菜來,越快越好。」
兩個店伙恭聲應是,轉身走了。
富多鵬霜眉一蹙,不解地問:「小兄弟,你不認為向尊師下手的就是蠻荒龍女嗎?」
蕭銀龍毫不猶豫地斷然道:「不,龍女老前輩決不會向家師下手的。」
牟嫻華立即插嘴道:「既然不是她,為何店也不住,吃完飯就走了?」
蕭銀龍立即解釋道:「龍女老前輩親自對我說,她要日夜兼程……」
牟嫻華似乎有些吃驚,未待銀龍說完,急問:「弟弟,你見過她?」
富多鵬末待銀龍回答,立即對牟嫻華道:「小兄弟不但見過她,還跟她學藝呢!」
牟嫻華柳眉一蹙,立即不解地問;「大師兄怎地知道?」
富多鵬立即哈哈一笑,道:「方纔下山,你沒見我疾扣小兄弟手腕時,小兄弟施展的那
手龍女飄嗎?」
牟嫻華輕哼一聲,脫口道:「哼,嚇都把我嚇壞了,還有心注意他施展的是什麼身法?」
富多鵬一聽,笑得更厲害了。
牟嫻華一定神,自覺話說得太露形了,頓時紅飛耳後,深情地瞟了銀龍一眼。
蕭銀龍也被她說得微微笑了。
這時,店伙們已將酒菜送來,在桌上擺好後,相繼走了。
三人都有些餓了,尤其銀龍,更是飢腸轆轆。
踏雪無痕富多鵬大碗飲酒,大口吃肉。
蕭銀龍雖然酒量不大,但卻酒到杯乾,幾杯下肚,已有些飄飄然了。
牟嫻華忙著為二人倒酒,自己也勉強喝了二杯。
蕭銀龍坐在牟嫻華的對面,一抬眼,心神不禁怦然一動。
只見欽了兩杯酒的牟嫻華,嬌靨籠芍葯,粉頰綻桃花,櫻口欲滴,杏目生輝、嫵媚、艷
麗,美得撩人。
牟嫻華見銀龍癡呆地望著自己,芳心一甜,垂首笑了。
蕭銀龍心頭一驚,立收心神,趕緊去看坐在中間的老人富多鵬。
只見富多鵬正大口啃著一條雞腿,似乎根本不知道蕭銀龍滿面通紅地在看他。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進隔室裡。
緊接著,啪——的一聲沉重拍桌子的聲音,由隔室傳過來。
蕭銀龍心中一動,牟嫻華立即抬頭,富多鵬照啃雞腿。
接著,傳來一聲急促的問話聲:「怎麼,你們回來的這麼快?」
一個粗獷的聲音怒聲道:「娘的,連個屁也沒有了,冤枉白跑了一道。」
另外一個蒼勁聲音道:「我們去時,小屋是空的,人都走光了。」
蕭長銀龍頭一震,牟嫻華凝神細聽,富多鵬的雞腿也不啃了。
又聽方才問話的人,輕噢了一聲道:「昨晚初更時分,還聽有人說,那裡仍有不少人
呢!」
又聽粗獷聲音的人,重哼一聲,忿忿地道:「哼,人倒是不少,七八個,都是死的!」
問話的人似乎吃了一驚,急問:「死的都是誰?」
粗獷聲音的人立即數著道:「赤足惡丐、飛鬍子、杖盲婆、花和尚、五毒蛇,大木鷹、
一個老道,還有一個老頭。」
說著一頓,依然氣呼呼地道:「走吧,他們都在店外等你!」
接著,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院中。
蕭銀龍一想到赤足老丐,和那個肥胖和尚的離奇死因,便能立即想起那位隆鼻豐額,美
髯飄飄的道長。
於是,轉首望著正在吃喝的富多鵬,問道:「老哥哥可認得一位仙風道骨,飄逸出塵的
道長?」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面嚼著滿口肥肉,一面點點頭道:「你且說來看看!」
說著,端起碗來又喝了一大口酒。
蕭銀龍略一沉思,立將美髯道人的相貌說了出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聽,立即哈哈笑了,接著笑道:「想不到這牛鼻子也動了貪念,竟千
裡迢迢,翻山過海,還跑到冰天雪地的長白山來。」
蕭銀龍精神—振,急問:「老哥哥,這位道長是誰?」
富多鵬望著銀龍,問道:「小兄弟,你可聽說過武林四異嗎?」
蕭銀龍毫不遲疑地點頭道:「家師曾對小弟說過,武林四異與老哥哥雪天三友,總稱為
宇內七奇,即是雪天三友,蒙山老尼,蓬島雲鶴,天南二義。」
富多鵬哈哈一笑道:「這些話老得已經沒有牙啦,老哥哥實在不配列為七奇之一……」
牟嫻華杏目一亮,未待富多鵬說完,立即插言道:「大師兄,這位道長可是大師兄時常
談起的,蓬萊島的雲鶴道長?」
富多鵬微點皓首道:「不是那牛鼻子還有誰?」
蕭銀龍似有所感地問:「老哥哥可曾見過天南二義?」
富多鵬微微一笑,道:「也許我們無緣相識,我兩次南下,皆未遇到這兩位人物。」
蕭銀龍劍眉一蹙,問道:「老哥哥認為帶鏡老人,會不會是天南二義之一。」
踏雪無痕富多鵬略一沉思道:「這很難說,不過,這件事已轟動武林,我想很快就會揭
曉。」
說著一頓,見蕭銀龍,牟嫻華已經停杯落箸,於是,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倆吃飽
啦?」
銀龍、嫻華兩人同時含笑點頭,答聲應是。
踏雪無痕富多鵬伸手拿起桌邊的金煙袋,道:「吃飽了就走吧,還得去找那兩個笨蛋。」
說完立即起身來,緩步走向門外。
銀龍、牟嫻華起身相隨。
三人一出上房,立有—名店伙迎了過來,笑臉躬身問:「老爺子,上路嗎?」
富多鵬微一頷首,也笑著道:「天還早,我們想再趕一程。」
說著,由腰裡掏出一塊碎銀,足有一兩,順手遞給店伙道:「這是飯錢和馬料錢,多餘
的賞給你們幾人吧!」
店伙連連點頭,恭聲笑著道:「謝謝老爺子,太多了,太多了。」
談話之間,已到客棧門口,門伙立即對著帳房及酒樓,仰頭瞪眼,扯開嗓子,大喊一聲
道:「老爺子重賞——」
賞字甫落,樓上帳房立即暴起一片回聲:「謝了——」
蕭銀龍、牟嫻華兩人相視笑了,只惹得酒樓頓時寂靜,行人側首注目。
這時,其他店伙已將烏驪、蓋雪拉來。
兩馬一見蕭銀龍三人,立即昂首發出一聲震天長嘶,只震得拉馬店伙,低頭、縮脖、掩
耳朵。
銀龍、牟嫻華急上兩步,伸手接過馬來。
就在這時,方才引三人進店的店伙,已由酒樓上急步下來。
一見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笑臉急聲道:「老爺子,你的兩個朋友,已經過去了。」
富多鵬聽得一愣,立即不解地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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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笑,伸手一比,道:「就是老爺子問的那兩位身材高大,穿皮袍,戴皮帽、大眼、
大嘴巴……」
富多鵬一聽是那兩個莽漢,又見店伙指手劃腳,神氣活現,忍不住一捋銀髯,爽朗地哈
哈笑了。
店伙見老爺子笑了,他卻呆了。
牟嫻華看了店伙的呆相,忍不住笑著問:「那兩個人呢?去了什麼方向?」
店伙一定神,向鎮外一指,道:「正西。」
富多鵬斂笑點首,隨意應了兩聲好,轉頭對銀龍、牟嫻華道:「我們走吧!」
說著,舉步向街上走去。
銀龍、嫻華,拉馬跟在老人身後。
街上,三三兩兩的武林人物,有的疾步走向鎮外,有的又匆匆趕進鎮來。
蕭銀龍無心注意這些,他一直想著如何盡速追上龍女老前輩。
牟嫻華的芳心,無時無刻不在龍弟弟身上,這時,見銀龍劍眉緊蹙,神色憂慮,芳心也
不禁急起來。
三人來至鎮外,富多鵬停身轉首,正待說什麼,驀見銀龍、嫻華俱都愁眉苦臉,心中似
有所悟,不禁仰面笑了。
銀龍、嫻華兩人俱都滿腹心事,驟聞富多鵬大笑,不覺一愣。
富多鵬一斂大笑,望著銀龍慰聲道:「小兄弟,別耽心追不上你的龍女老前輩,任何人
南下,必須在大連灣候船,我們走快一點,說不定比她還先到呢。」
說著一頓,望了小嘴嘟得老高的牟嫻華一眼,不禁暗暗一笑,又對銀龍道:「如果蠻荒
龍女不在大連灣,老哥哥就讓你的華姊姊陪你去趟江南。」
富多鵬的話聲甫落,牟嫻華立即高興得歡呼起來。
蕭銀龍一聽,立即寬心了不少,但聽了要牟嫻華陪自己一同下趟江南,又不禁皺起眉頭
來。
這時,牟嫻華心喜若狂,轉首對銀龍笑著說道:「弟弟,快上馬,我們再奔一程。」
說罷,雙肩微晃,飛身縱上馬背。
牟嫻華落在馬上,蕭銀龍已翻上馬鞍,富多鵬也縱立在馬股上。
一聲吆喝,兩馬豎耳驚嘶,放蹄如飛,直奔正西——
就在這時,身後小鎮上暴起一陣沖天吶喊,聲震四野,響徹長空。
蕭銀龍三人,心頭同時一凜,回頭一看——
只見數十灰衣勁裝大漢,肩披—式大風氅,各乘一匹高頭大馬,揮鞭吶喊,快如狂風,
勢如潮水般,由小鎮上湧了出來。
蕭銀龍凝神一聽,震天吶喊中,竟夾著捉拿偷馬賊的叫聲。
於是,遊目一看,官道上除了自己三人兩馬外,再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蕭銀龍頓時大怒,暴喝一聲,急勒坐馬——
烏驪一聲痛嘶,前蹄倏然高舉,頓時人行而立,接著馬身一個急烈疾旋,立將馬頭扳回。
牟嫻華見銀龍急剎坐馬,一聲嬌叱,也將馬頭撥回。
突然,嗤——的一聲,一枝響箭,挾著尖銳刺耳的哨聲,劃空射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手持金煙袋,立身馬上,神色自若,漫不經心地望了一眼掠頂飛過的響
箭,立即笑著道:「小兄弟,這是天寶山森羅寨,笑面虎胡天豹的嘍囉,你們兩人可要注意
他們手中的蚊筋長鞭。」
銀龍、嫻華兩人定睛—看,果見數十匹健馬上的勁裝大漢,每人迎空揮舞的長鞭,足有
—丈多長。
這時,數十匹健馬,已形成一個半圓弧形,挾著震憾四野的怒嘶勁風,濺起飛射泥雪,
勢如山崩般,向著銀龍三人瘋狂捲來。
烏驪、蓋雪昂首豎耳,目射神光,馬身打轉,長嘶連聲,兩馬幾乎要衝向馳來的馬群。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身馬上,手中金煙袋迎空一揮,向著瘋狂馳來的數十大漢,朗聲道:
「森羅寨的弟兄們聽著,老朽富多鵬在此,趕快停馬,請你們領隊的大頭目前來講話。」
富多鵬的話聲甫落,馬上數十大漢,揮鞭吶喊,不少人已衝近不足二十丈了,看來這些
人中,似乎沒有帶頭之人。
銀龍、嫻華怒哼一聲,倏舉右腕,嗆啷一聲龍吟,長劍同時出鞘。
只見紅芒四射,冷電閃閃,光華刺目,寒氣森森……
就在這時,數匹健馬,宛如狂風般已將銀龍三人圍在核心。
馬上數十個大漢,個個豎眉瞪眼,氣勢洶洶,—聲震天吶喊,右臂齊揮,呼呼風聲,叭
叭連聲,無數長鞭,宛如漫空靈蛇,向著銀龍三人,抽捲過來。
蕭銀龍一聲怒喝,赤晶劍揮舞如飛,直削捲來長鞭,但聽喳喳聲響!
牟嫻華一聲嬌叱,真氣貫注全身,寒電過處,只見鞭梢靳飛。
富多鵬一聲哈哈長笑,左手五指箕張,直抓捲來鞭梢,右手金煙袋,抖起金星萬點,直
燒抽來的鞭身。
頓時,紅光彌空,寒電如虹,鞭梢齊斷,驚呼連聲……
富多鵬左手一抖,任鞭脫手而飛,宛如靈蛇游空,金煙袋一揮,人嚎馬嘶,撲通連聲,
數名大漢,應聲翻下馬去。
就在這時,一片震天吶喊,再度由小鎮口傳來。
銀龍、嫻華長劍飛舞中,虛空一看,怒火更熾,殺機陡起。
只見近百匹高頭大馬,逕由小鎮口,勢如瀑洪般,湧了出來。
當先兩匹大馬,一青一紅,上坐一男一女,俱是金衣勁裝,金色大氅。
金衣男女馬後,緊跟四個銀裝大漢,銀色大氅,各乘一匹高頭大馬,威風凜凜,俱佩兵
器。
這六匹健馬最快,勢如疾風雷奔,向著這面電掣飛來。
立在馬上的富多鵬一看,突然爽朗地哈哈一笑,道:「小子們,快停手吧,你們的寨主
和壓寨夫人來了。」
說話之間,金煙袋一繞,一聲嚎叫,撲通一聲,一個大漢,又被拖下馬來。
圍攻銀龍三人的數十大漢,正在膽顫驚心,進退兩難之際,一見寨主和夫人來了,頓時
精神抖擻,膽氣大壯,丟鞭的人吶喊助威,有鞭的人揮舞如狂,翻落馬下的人,土頭泥臉遠
遠站立,呲牙咧嘴。
突然,一聲吆喝,叭叭連聲,馬仰人翻,嚎叫連天。
蕭銀龍心頭一震,揮劍轉身,定睛一看,只見一個蓬頭垢面老人,環眼薄嘴,一襲破衫,
手中拿著一根紫竹杖,揮舞如飛,杖下如雨,嘴裡不停吆噶,叭叭只打馬尾,左衝右撞,宛
如虎入羊群。
圍攻大漢,只嚇得心膽俱裂,嚎叫驚天,抱頭伏鞍,紛紛四竄。
驀聞—聲嬌呼:「瘋哥哥,這些人壞死了,你要好好打他們一頓。」
蕭銀龍聽得心頭一震,知道這個形如乞丐的蓬頭老人,即是雪天三友中的掠草飛行瘋癲
叟。
又聽富多鵬哈哈一笑,朗聲笑道:「瘋子,少打兩下吧,胡天豹來了。」
富多鵬的話聲甫落,立即傳來一聲惶急高喊:「兩位老前輩請住手,晚輩胡天豹前來賠
罪了。」
話聲甫落,電掣馳來兩馬。
蕭銀龍定睛—看,只見笑面虎胡天豹身材高大,一身金衣,濃眉入鬢,虎目有神,方形
大臉,白面無鬚,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看來並不像一個草莽之人。
笑面虎的夫人毒娘子金衣金劍,長得十分艷麗,柳眉櫻口,鳳目瓊鼻,眉宇間,透著一
絲凌威英氣。
其餘四個銀裝白馬大漢,遠遠停在三十丈外,身後百騎馬隊,一字排列,靜得鴉雀無聲。
笑面虎、毒娘子來至近前,同時翻身下馬。
銀龍立收長劍,飄身下馬,立在兩老身後。
笑面虎、毒娘子急上兩步,向著富多鵬、瘋癲叟行禮恭聲道:「晚輩胡天豹、白梨花恭
請兩位老前輩金安,不知弟兄們因何冒犯兩位老前輩,晚輩等特來請罪。」
數十大漢一見,心知不妙,頓時慌了,立即匐匍在地,齊呼:「小的們該死。」
富多鵬哈哈—笑,道:「胡寨主過謙了,事出誤會……」
瘋癲叟未待富多鵬說完,大眼—瞪,怒哼一聲,搶著道:「胡天豹,你別裝糊塗,你的
嗦羅攔路搶劫煙鬼小師妹的好馬……」
富多鵬一聽不對,立用金煙袋急碰瘋癲叟的紫竹竿。
瘋癲叟不覺一愣,大眼—翻,轉首急問:「什麼事?」
牟嫻華立即搶著道:「瘋哥哥,這兩匹馬可能是他們的。」
瘋癲叟毫不遲疑,居然理直氣壯地道:「他們的馬騎騎又有什麼關係,何必勞師動眾,
由天寶山追到這裡。」
蕭銀龍聽了,直皺眉頭,覺得瘋癲叟更不講理,這真是怪傑中的怪傑。
豈知,胡天豹、白梨花兩人聽了這些也不生氣,相反的竟然愉快地笑了。
這時,左右傳來數聲低微的抱怨聲,似乎在互相抱怨,不認識這老人是誰,也該認識那
柄金煙袋……
胡天豹左右一看,見數十嘍囉仍跪在兩側道上,立即雙目—瞪,怒聲大喝:「還不歸隊,
跪在此地等死嗎?」
數十大漢,暴喏一聲,紛紛立起,拉著馬向大隊走去。
瘋癲叟立即搖頭晃腦,連聲道:「好威風,好煞氣。」
笑面虎連連笑著道:「晚輩不敢,老前輩海涵。」
說著,看了銀龍、嫻華拉著的馬一眼。
蕭銀龍已知烏驪、蓋雪是那兩個莽漢,由胡天豹處偷來,覺得理應將馬交給胡天豹,於
是立即對富多鵬道:「老哥哥,這兩匹馬既是胡寨主的,我們就將馬交給胡寨主吧!」
踏雪無痕富多鵬點頭道:「好好,那麼就請胡寨主將馬……」
富多鵬的話尚未說完,牟嫻華立即輕哼一聲,忿忿地道:「馬是他們丟的,但馬卻是我
們由馬賊手裡奪回來的!」
瘋癲叟聞聲,大眼一瞪,自拉自唱地道:「什麼?馬是你們奪回來的,那還有什麼話說,
我們奪的就是我們的。」
蕭銀龍見瘋癲叟越說越不像話,實在令人啼笑皆非,但想到他是出名的瘋癲叟,也就不
以為怪了。
毒娘子白梨花,似乎對牟嫻華頗有好感,於是轉身對胡天豹道:「既然這位小妹妹將這
兩匹馬奪回來,就讓這位小妹妹將馬騎去吧。」
胡天豹欣然應好,立即望著富多鵬道:「老前輩,既是小妹將馬奪回,就將這兩匹馬贈
給小妹吧!」
牟嫻華一聽,立即也望著毒娘子笑了。
毒娘子也望著牟嫻華笑了。
瘋癲叟一點蓬頭:「贈也好,送也好,小妹玩厭了,我瘋子給你們送回來。」
富多鵬知道牟嫻華喜歡這兩匹馬,加之銀龍可能遠下江南,也需一付好腳力,於是一捋
銀鬚哈哈一笑,道:「這兩匹馬就算向寨主借的吧,事後我與瘋子決定跑趟天寶山,將這兩
匹馬歸還貴夫婦。」
笑面虎、毒娘子,聽說兩位怪傑要去森羅寨,俱都大喜過望,立即恭聲笑道:「兩位老
前輩如能駕臨天寶山,實晚輩夫婦之幸,全寨弟兄之幸,馬已送給小妹,就請不必再還了。」
富多鵬立即笑著道:「好,好,事就如此決定,我們後會有期。」
笑面虎、毒娘子兩人立即大聲道:「兩位老前輩珍重,晚輩就此回山,恭候兩位老前輩
大駕光臨。」
說罷行禮,轉身拉馬走去。
瘋癲叟見胡天豹夫婦走遠,轉首打量銀龍,正待問話,牟嫻華笑著道:「瘋哥哥,他是
小妹的弟弟。」
說著,伸出纖纖玉手,指了指銀龍。
蕭銀龍立在馬側,俊面綻笑,正待上前見禮,瘋癲叟哈哈一笑道:「原來是牟老弟。」
牟嫻華知瘋癲叟誠心裝糊塗,氣得杏目一瞪,嗔聲道:「他姓蕭,叫蕭銀龍。」
瘋癲臾立即仰首噢了一聲,這聲噢,拖得又重又長。
富多鵬深知瘋癲叟一向口沒遮攔,怕他信口開河,趕緊對蕭銀龍笑著道:「小兄弟,來
見過你這位瘋哥哥。」
蕭銀龍急上一步,躬身施禮道:「小弟蕭銀龍,給瘋老哥請安!」
瘋癲叟看了一眼英姿勃勃的蕭銀龍,又望了一眼滿不高興的牟嫻華,立即哈哈笑了。
接著,一搖蓬頭,慢條斯理地道:「小兄弟是瑤池仙品,小妹是仙露明珠,金童玉女,
地設天配……」
富多鵬知瘋癲叟又要胡扯,立即打岔道:「瘋子,你可知小兄弟的授業恩師,即是武功
遠在你我之上的武林後起之秀玉面書生宮子雲嗎?」
瘋癲叟噢了一聲,面現驚容,一雙大眼一直望著銀龍。
驀地,瘋癲叟的大眼一亮,似乎想起什麼,立即急聲道:「煙鬼,昨夜我還遇到癡情迷
戀宮子雲的蠻荒龍女呢!」
蕭銀龍、牟嫻華心頭俱都一驚,幾乎是同時吃驚地問道:「在什麼地方?」
瘋癲叟似乎被兩人異乎尋常的急問愣住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指銀龍,道:「小兄弟正在追找蠻荒龍女。」
瘋癲叟也不問追趕的原因,道:「那丫頭輕功高的驚人……」
就在這時,一陣馬嘶蹄奔聲,由數十丈外傳來。
四人轉首一看,只見胡天豹、白梨花,率領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已向著小鎮馳去。
蕭銀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翻上馬背,如飛馳去,哪還有心去看胡天豹馳去的大隊人
馬。
於是,立即焦急地問:「瘋老哥,你在何處遇到小弟的龍女老前輩?」
瘋癲叟立即轉過頭來道:「昨夜在寬甸附近,見她隻身越野狂馳,只是不知她為何深夜
趕路。」
說著一頓,略一沉思道:「今天你能日落前趕到鳳城,或許能追上蠻荒龍女。」
蕭銀龍仰首—看天色,太陽已經偏西,心中愈加焦急。
牟嫻華即對富多鵬道:「大師兄,我們趕快走吧!」
瘋癲叟立即急聲說道:「要走你們走,我與酒鬼約好與你大師兄今夜在此會面。」
富多鵬略一沉思道:「小妹,你先與小兄弟走,我事完隨後去追,我們大連灣渡口見,
如果你們先渡海,可沿途刻上我的標誌金煙袋……」
瘋癲叟—握手中的紫竹杖道:「刻上我這根打狗棒也可以,反正一百個人看見我,一百
個說我是老要飯的。」
牟嫻華見大師兄與瘋癲叟不去,芳心暗暗欣喜。
蕭銀龍早已心急如火,立即抱拳道:「兩位老哥哥既有要事,小弟先走了。」
說罷,飛身縱上馬背,牟嫻華早已坐在馬鞍上了。
兩人一抖馬韁,烏驪、蓋雪,一聲長嘶,放蹄如飛,並肩狂馳。
牟嫻華回頭一看,只見大師兄與瘋哥哥,兩人已展開輕功,直向西北奔去。
轉首再看蕭銀龍,劍眉緊蹙,星目前視,神色異常焦急。
於是關心地道:「弟弟,不要心急,兩馬如此快,日落前定可趕到鳳城。」
蕭銀龍依然焦急地道:「我希望比龍女老前輩先到一步。」
說話之間,已越過一片丘陵地帶。
舉目前看,原野一片黃土,此地可能降雪甚少,因此冰雪早融,兩馬之後,已揚起兩道
滾滾土龍。
馬嘶蹄奔驚風呼呼,兩件大氅,迎空飛舞,發出啦啪響聲。
逢林,穿林而過;遇村,繞道而馳……
一個時辰之後,已越過數座村鎮,舉目一看,前面已是通向鳳城的寬大官道。
主幹官道上,行人漸多,推車、趕驢、徒步,多是生意人。
這時,紅日已斜向遠處一片重疊的山峰上。
牟嫻華指著遙遠綿延的山勢問:「弟弟,你知道那是什麼山嗎?」
蕭銀龍舉目—看,只見群峰插天,白雲繚繞,重山疊嶺,險惡至極,宛如—朵多瓣蓮花,
看罷,搖搖頭道:「不知道。」
牟嫻華聽了,心裡很生氣,覺得這個弟弟,什麼都不知道,還想遠上江南,於是微微嗔
聲道:「那就是九天嶺嘛,塞外黑道霸主,趙氏七雄,就盤踞在九天嶺上。」
蕭銀龍無心注意這些,僅輕輕噢了一聲。
牟嫻華知道他滿腹心事,也不為怪,但他什麼也不知道,卻為他暗暗蕉心。
一聲驚嘶,烏驪、蓋雪同時馳上寬大官道,兩馬速度自動減低不少,但路上行人,依然
驚得紛紛讓道。
牟嫻華突然一聲低呼:「弟弟要慢!」
蕭銀龍抬頭一看,只見前面一里以外,正有十數匹健馬,並騎狂馳,馬上大漢,俱是一
式藍色勁衣,背挺兵器。
由於灰塵滾滾,面目看不十分清楚。
前面大漢,頻頻回頭,已發現銀龍兩人。
烏驪一聲怒嘶,蓋雪一聲雷鳴。聲震四野,歷久不絕。
前面十數匹健馬,紛紛驚嘶,疾竄下路,馬上大漢,暴喝怒叱,收韁勒馬。
就在這時,銀龍、嫻華兩人已至近前。
大漢之中,突然縱馬出來一人,一響暴喝,向著銀龍遙空劈出一道掌力。
事出突然,馬速又快,蕭銀龍根本未慮有此,心中一驚,暴喝一聲,倉促間疾撥馬頭,
右掌閃電劈出——
牟嫻華一聲嬌呼,急收馬韁,蓋雪一聲驚嘶,前蹄倏然舉起。
就在蓋雪前蹄舉起的同時,銀龍劈出的奇猛掌力,已與對方襲來的勁力相觸。
砰然一聲,悶哼一聲,馬嘶倒退,勁風旋空,對方大漢撲通一聲,翻下馬來。
這時,十數大漢已紛紛下馬,同時吆喝一聲,俱都撤出兵刃。
被擊下馬來的藍衣大漢,渾身泥土,嗥叫連聲,連滾帶爬,直向道外翻去。
道上行人,俱都驚惶失措,遠遠站立,不敢接近。
烏驪、蓋雪昂首豎耳,長嘶雷鳴,身在官道中,急速地旋轉不停,威猛如虎,神駿至極。
十數大漢的健馬,俱都驚得長嘶連聲,直向四野,狂奔亂竄。
銀龍、嫻華急收馬韁,連呼唷聲,才將兩馬穩住衝勢。
兩人舉目一看,只見一個彪形大漢,一身紫緞勁裝,紫色披風,坐騎一匹高大黃馬,手
橫一輛狼牙棒,威風凜凜,氣勢洶洶,橫馬攔在官道上。
兩道濃眉,寬有半寸,一雙環眼,大如銅鈴,獅鼻海口,虯髯橫生,黑紫面膛,烏光發
亮。
彪形大漢雙目電射,一聲不吭,咧著大嘴,冰冷地注視著蕭銀龍。
牟嫻華一看,嚇了一跳,立即對蕭銀龍低聲警告道:「弟弟,這是九天嶺趙氏七雄的老
四,猛金剮趙德祿,弟弟要小心他手中的巨齒狼牙棒。」
牟嫻華的話聲甫落,左右暴起數聲吆喝。
兩側大漢一陣縱躍,前後瞬即拉上三道絆馬索,立將蕭銀龍、牟嫻華和猛金剛三人圈在
道中。
猛金剛趙德祿,端坐馬上,立即發出一陣得意冷笑。
第六章 九天玉女
蕭銀龍心急趕路,無端被對方藍衣大漢偷襲一掌,險些跌下馬來,早已滿腔怒火,這時
再見猛金剛非但不指責屬下,反而橫馬道中,哪裡還忍得住,立即大喝一聲:「閃開——」
大喝聲中,向著猛全剛催馬衝去,右臂一圈,呼地一掌,猛力劈出——
一道絕倫勁風,直襲猛金剛的前胸。
猛金剛一聲哈哈狂笑,兩腿一夾馬腹,橫竄一丈,接著,一撥馬頭,手中狼牙棒順勢一
揮——
呼——的一聲,挾著一陣懾人的嘯聲,直擊銀龍的馬股。
蕭銀龍一掌擊空,頓吃一驚,趕緊一撥馬頭,疾向橫裡衝去。
牟嫻華一聲嬌喝,嗆啷一聲,長劍出鞘,振腕刺向猛金剛的左臂。
猛金剛又是一聲大笑,將身一橫,手中狼牙棒翻腕掃向牟嫻華的柳腰,同時傲熱大聲道:
「丫頭知道四爺大名,這招饒你不死。」
說話之間,手中狼牙棒已掃向牟嫻華的柳腰。
牟嫻華一劍走空,深知趙氏七雄,俱善馬戰,要想制服猛金剛,必須先將對方打下馬來。
心念間,身後狼牙棒已然掃至,厲叱一聲,疾按馬鞍,縱身飄落地面。
緊接著紅影一閃,身劍合一,長劍幻起一道耀眼匹練,直削猛金剛的坐馬前蹄。
猛金剛一聲暴喝,疾收馬韁,黃馬一聲長嘶,倏然人形立起——
接著,猛金剛上身一伏,一式「海底撈月」,手中狼牙棒呼的一聲,直搗牟嫻華的長劍,
聲勢凌厲,猛不可擋。
牟嫻華長劍連番走空,芳心怒火高熾,長劍一繞,直削猛金剛的右腕。
猛金剛心頭一震,挺身撤腕,疾帶馬韁,黃馬一個急旋已距銀龍坐馬不遠。
由於牟嫻華已撤劍搶攻,蕭長纓不便再行出手,避免兩人打一之嫌,只得坐在馬上蓄勢
以待。
猛金剛一見銀龍坐在馬上,立即暴喝一聲:「你也下馬吧——」
喝聲未畢,手中狼牙棒,勢如奔雷般,向著銀龍掃來。
蕭銀龍勃然大怒,一聲暴喝,騰空離馬,一躍數丈——
身在空中,向著正待挺劍刺向猛金剛的牟嫻華大喝一聲道:「姊姊站遠些——」
喝聲中,挺身翻腕,嗆啷一聲清越龍吟,光華四射,光芒暴漲——
十數大漢,頓時暴起一片驚呼。
蕭銀龍身在空中,立展一招「赤晶屠龍」,幻起千百晶瑩赤鋒,向著猛金剛當頭罩下。
猛金剛趙德祿大驚失色,暴喝一聲,翻身滾下馬來。
蕭銀龍不願傷馬,一收劍勢,飄落在兩丈以外。
猛金剛見良機難再,一聲大吼,虎撲而上,手中狼牙棒一招「泰山壓頂」,挾著—陣勁
風,向著蕭銀龍當頭砸下。
蕭銀龍雙腳剛剛立穩,狼牙棒己然砸下,劍眉一豎,怒吼一聲,身形一閃,已閃至猛金
剛左側,手中赤晶劍,振腕一挑,疾削對方手腕。
猛金剛趙德祿何曾見過如此奇快身法,頓時嚇得嗥叫一聲,魂飛天外,右手一鬆,暴退
八尺——
砰的一聲,狼牙棒入土三尺,泥沙四射,黃土飛揚。
猛金剛唯恐銀龍再施殺手,暴喝一聲,雙臂同時推出。
一道剛猛狂風,挾著滾滾煙塵,向著銀龍捲去。
蕭銀龍怒哼一聲,右手扣劍,左掌閃電擊出——
轟隆—聲大響——
沙塵滾滾,勁風帶嘯,噔噔連聲,人影晃動。
猛金剛的彪悍身形,踉踉蹌蹌,一直向後退去。
撲通一聲,猛金剛終於拿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頓時,十數大漢驚呼暴喝,齊揮兵刃,嚇得個個面色如土,但卻無一人敢去將猛全剛扶
起來。
因為,猛金剛趙德祿坐地的位置,距離橫劍而立的牟嫻華遠不足五尺。
猛金剛坐在地上,躍起無力,只得閉目等死!
牟嫻華一見十數大漢的表情,芳心大怒,覺得大大傷了她的自尊心,心說姑娘豈是乘人
於危,暗施殺手之人?
心念間,柳眉一豎,一掃如癡如呆的十數大漢,冷冷一笑,倏起玉腕,沙的一聲,長劍
已插入鞘內。
接著柳腰一扭,嗖的一聲,已縱至馬前。
蕭銀龍翻腕收劍,立即沉聲道:「姊姊,我們走!」
說罷,兩人騰身躍落馬上,拔轉馬頭,正待離去……
道上十數藍衣大漢,突然暴起一陣歡呼。
銀龍、牟嫻華舉目一看,只見二里以外,塵土飛揚,蹄聲如雨,數十健馬,勢如潮湧般,
向著這邊如飛馳來。
官道上站著的行人,俱都丟車棄擔,跑至二十丈外。
這時,當先三匹健馬,一黑、一白、一紅,上坐一男二女,三匹健馬狂馳如飛,勢如電
掣,眨跟已不足半里了!
黑馬上,坐著一個黑緞勁裝,黑披風的魁梧大漢,豹頭、環眼、虎眉、方口,面如鍋底,
頷下無須。
黑漢,腰插一對如斗八角銅錘,金光閃閃,重約數十斤,相貌威艋,殺氣騰騰,好不駭
人。
白馬上,是個看來年約二十歲的美妙少女,國色天香,秀美脫俗,鵝蛋形的粉臉上,眉
目如畫,瓊鼻通粱,一張櫻口,紅潤欲滴。
長長秀髮披在肩後,上穿青絲緊扣羅衫,下著青絹百褶長裙,弓鞋羚毛,淺藍披風,斜
坐馬上,真疑再世洛神。
紅馬上,是個背插雙劍,年為十五六歲的嬌憨少女,杏子眼,柳葉眉,小臉紅潤,火似
櫻唇。
頭上梳著兩個丫髻,身上穿著一套粉紅衣裙,嬌憨可愛,稚氣仍深,一看便知是個隨侍
丫頭。
這時,十數大漢吆喝歡呼得更厲害了。
牟嫻華立即對銀龍道:「弟弟小心,黑馬上大漢是趙氏七雄中的老五,修羅漢趙德彪,
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渾人。」
說著一頓,又放低聲音道:「白馬上的少女,是趙家六兄弟的七妹,劍術精純,輕功驚
人,武功卻在她六個哥哥之上,人稱九天玉女么姑娘趙飛燕,她今年已二十四歲了。」
牟嫻華說至二十四歲時,聲調特別加重些,接著又道:「紅馬上的丫頭,最潑辣難惹,
有名的鬼精靈,人們都喊她小辣椒小環……」
牟嫻華的話尚未完,三馬已至面前不足七丈處。
白馬上的九天玉女趙飛燕,疾馳前進中,鳳目一直望著劍眉微剔,星目凝神,緊扣馬韁
的蕭銀龍。
三馬來至近前,急剎衝勢,蹄聲犀響,怒嘶連聲,塵土滾滾,直升半空。
烏驪、蓋雪同時一聲雷鳴,對方三馬,愈加甩頭擺尾打轉不停。
九天玉女趙飛燕—見坐在地上的四哥猛金剛,身在馬上,香肩微動,身影宛如風吹般,
騰空離馬,直向猛金剛身側落去。
蕭銀龍看得心頭—震,這身法與自己風走雷行中的身法相似……
突然,—聲焦雷似的大喝:「是誰?是誰把我哥哥打下馬來?」
蕭銀龍循聲一看,只見鐵羅漢豎眉瞪跟,精光四射,坐在不停打轉的黑馬上,氣勢洶洶,
極似一尊黑煞神。
同時,左顧右盼,怪叫連聲,腰間一對銅錘,已握在手中,不停地相互猛撞,錚錚直響,
火星四射。
蕭銀龍劍眉一豎,冷笑一聲,正待答話。
只見紅馬上的小辣椒小眼一瞪,手中馬鞭一指銀龍,隨即道:「五爺,準是他。」
驀然一聲清脆嬌叱:「小環閉嘴——」
銀龍、牟嫻華轉頭一看,只見蹲身扶著猛金剛的九天玉女,黛眉微剔,鳳目含威,一直
瞪著小辣椒小環。
九天玉女一見蕭銀龍轉首看來,黛眉立展,目閃柔光粉面一紅,低頭將猛金剛扶起來。
就在這時,一聲如雷暴喝,「小子,你也滾下馬來。」
蕭銀龍心頭一震,回頭一看,鐵羅漢的銅錘,一招橫掃五嶽,呼的一聲,向著烏驪馬頭
掃來。
烏驪一聲長嘶,倏然立起,一個急旋,恰好讓過鐵羅漢掃來的一錘。
蕭銀龍急扣馬鞍,上身疾轉,一聲暴喝,右掌順著掃來的錘勢揮出。
鐵羅漢一錘掃空,心頭一驚,大喝一聲,正待疾撥馬頭,手中銅錘已脫手飛出——
呼的一聲,幻起一道耀眼金光,挾著一聲震耳勁風,向著立身三丈以外的九天玉女和猛
金剛飛去。
小辣椒嚇得一聲尖叫……
周圍暴起一陣驚喝……
鐵羅漢只急得連搖右手,哇哇怪叫,恨不得將飛走的銅錘抓回來。
二十丈外圍著近百看熱鬧的人,一陣怪叫,轉身亂跑,又站遠了六七丈。
只見九天玉女趕飛燕,跨步閃身,疾伸玉臂,出手如電,已將錘柄握住,接著一聲嬌叱:
「接住——」
嬌叱聲中,右臂順勢一揮,手中銅錘直向馬上的鐵羅漢飛回。
周圍頓時暴起—聲震天喝彩。
鐵羅漢伸手接任銅錘,撥馬橫在道中,仰面發出一陣怒極哈哈大笑。
蕭銀龍頓時大怒,劍眉飛挑,殺機陡起,雙臂運足功力正待推出……
驀聞身後猛金剛大喝一聲道:「老五閃開……」
鐵羅漢一聽,倏斂大笑,環目望了一眼面色微顯蒼白的四哥,和黛眉深鎮,神色幽怒的
七妹,一聲不吭,—撥馬頭,悄悄讓至路邊,黑臉上連一絲怒容也沒有了。
前面橫拉絆馬索的六個藍衣大漢,一看情形,慌忙將三道絆馬索收了起來。
遠處隨著九天玉女、鐵羅漢同來的馬隊,也紛紛調動,將官道讓開。
蕭銀龍早已心急如焚,等得不耐,轉首對身側的牟嫻華道:「姊姊,我們走!」
說著,一抖馬韁,烏驪蓋雪同時一聲長嘶,放蹄如飛。
九天玉女一聽銀裝少年呼紅衣少女姊姊,面色一怔,綻唇微笑,鳳目中閃著無限希望的
光輝。
蕭銀龍坐在飛馳的馬上,—看天色,太陽已被遠處高聳入雲的九天嶺遮住了……
一陣香風,突然撲向銀龍的俊面。
蕭銀龍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只見道路左側一排大馬上,俱是紅粉佳麗,個個嬌艷如花,
背插長劍,一身紅衣。
烏驪一聲長嘶,狂馳如飛,數十佳麗,一閃而過。
回過頭來,鳳城高大巍峨的箭樓,在夕陽餘輝中,已隱約可見。
漸漸,涼風迎面,暮色漸濃,風城高大的城牆,看得更清楚了。
盞茶之間,已至城門。
城門寬大,高約數丈,上懸四個斗大的紅燈,地上一式青石鋪地,兩馬踏在石地上,發
出嗒嗒的清脆的聲響。
守門官兵,進出行人,俱向銀龍,牟嫻華投來驚異地一瞥。
這時,華燈初上,街上行人正多,兩側商店燈火通明,酒樓猜拳行令,茶肆高談闊論,
熱鬧異常。
蕭銀龍坐在馬上,左顧右盼,注目行人,希望在這些人中,發現龍女老前輩的影子。
牟嫻華望著銀龍,深情一笑親切地道:「弟弟,我們先找好客棧,將馬寄好,再至每個
酒樓客棧中,打聽一下,問問他們有沒有看到龍女老前輩那樣裝束的一位客人。」
蕭銀龍覺得有道理,連聲應好。
就在這時,馬後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淒婉急促地嬌呼聲:「龍哥哥,龍哥哥!」
蕭銀龍心頭猛地一震,倏然回頭——
只見身後數丈外的人群中,一個白衣勁裝,白披風,身背寶劍的少女,目閃淚光,一臉
惶急,揮著纖纖玉手,在人群中正向這邊慌張擠來。
定睛一看,正是清麗恬靜,秀美艷俗的師妹裘若蘭。
蕭銀龍心中驚喜,一陣慼然,星目頓時模糊,不禁脫口急呼:「蘭妹妹。」
急呼聲中,突轉馬頭,迎了過去。
街上行人,多停足注目,以各種不同的目光望著銀龍和若蘭,有的以為是兄妹,有的以
為是情侶。
蕭銀龍來至近前,飄身下馬,伸手輕握裘若蘭的玉臂,關切地急聲問:「蘭妹,你何時
到的?」
裘若蘭一見銀龍,立即想起遇害的恩師,頓時珠淚奪眶而出,恨不得撲進纓哥哥的懷裡
大放悲聲。
於是,玉手撫面,輕聲抽噎著道:「今天中午到的。」
接著一頓,取出一方絲帕拭了拭眼淚,又嗚咽著道:「那天我在房裡醒來,立即到前殿
找你,正遇到二師叔祖和全寺僧人回來,才知道恩師遇害,你已下山……」
襲若蘭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淚下如雨了。
蕭銀龍眼淚模糊,強抑悲痛,正待安慰裘若蘭幾句,身邊烏驪驀然發出一聲驚嘶。
裘若蘭被這突如其來的震耳驚嘶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只見街上圍了不少行人,目不轉
睛地望著龍哥哥和自己。
因此,粉面不覺一紅。
再看龍哥哥,滿臉淚痕,神色惶急,左顧右盼,遊目張望,頓時想起方才與纓哥哥並肩
騎馬的那位紅衣少女。
於是,也左右看了一眼,哪裡還有那位美艷少女的影子?不覺脫口問道:「龍哥哥,與
你在—起的那位姑娘呢?」
蕭銀龍心中雖然很焦急,俊面不禁一紅,立即解釋道:「那位姑娘是踏雪無痕富老哥的
小師妹,雪地飄紅牟嫻華。」
說著一頓,舉袖拭了一下眼淚,劍眉一蹙,迷惑地慢聲道:「真怪,轉眼就不見了。」
裘若蘭立即柔聲道:「龍哥哥,她恐怕生氣了。」
蕭銀龍頓時大悟,知牟嫻華負氣走了,想到富老哥、瘋老哥四人約好在大連灣渡口會面,
屆時如牟嫻華不在,如何向兩位老哥哥交待?
如此一想,鬢角冒汗,心情愈加焦急起來!
裘若蘭看到龍哥哥焦急的情形,心中很難過,立即親切地道:「龍哥哥,我在高隆客棧
等你,你快去將她追回來吧,看來她是生氣了。」
蕭銀龍聽了裘若蘭的話,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愧意,但這時已無暇向若蘭解釋遇到牟嫻華
的經過了。
於是,歉然地望了若蘭一眼,立即點頭道:「蘭妹,你在客店等我,我去追她回來。」
說著,身形微動,飛身縱上馬鞍,一撥馬頭,直向來時的北關馳去。
裘若蘭望著疾馳而去的蕭銀龍,粉面頓時掠過一絲幽怨神色,黯然一歎,轉身向客棧走
去。
蕭銀龍心急如焚,又不敢在街上狂奔,雖然如此,烏驪一縱足有一丈,速度依然快得驚
人。
出了北關,夜早降臨,官道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一輪明月,剛剛升起,給四野罩上一
片濛濛月輝。
烏驪一聲長嘶,放蹄如飛,只覺夜風襲面,風舞大氅。
銀龍坐在馬上,極目前望,只見遠處無數農舍,閃爍著點點燈光,飄來了陣陣犬吠,官
道上哪有馬奔揚起的滾滾塵煙?
蕭銀龍心中一陣猶疑,暗道:「莫非追錯了方向?」
心念間一聲烈馬長嘶,由鳳城西方濛濛的月光中,隱約傳來。
蕭銀龍心頭一震,不禁脫口輕呼:「蓋雪?」
就在銀龍輕呼的同時,跨下烏驪,突然一聲雷鳴,疾轉馬頭,自動竄下官道,放開四蹄,
向著嘶聲傳來的方向,越野奔去。
蕭銀龍一看烏驪的動作,愈加證實那聲長嘶,是由蓋雪所發,同時,也悟到牟嫻華可能
是為怕自己追上,有意直奔正西。
烏驪越野狂馳,其快如飛,鐵蹄過處,塵煙滾滾,在濛濛月光下,宛如—縷烏煙,直向
正西馳去。
蕭銀龍坐在馬上,只覺前面景物,如飛迎來,閃電掠去,身在馬上,有如駕霧,毫無一
絲顛簸平穩異常。
片刻工夫,已馳上一條通往正西的官道。
官道上,風不起,塵不揚,靜悄悄地無一行人,烏驪一聲長嘶,昂首豎鬃,速度愈形加
快。
回頭一看,身後鳳城,已在十數里外,燈火萬點,光亮沖天。
再看前面,只見雄偉巍峨的九天嶺,在濛濛的月色中,高聳入雲,矗立霄漢,禽顯得峻
拔奇險,雖然遠在二三十里外,看來卻如在目前。
蕭銀龍心頭—震,暗道:「牟嫻華為何奔向九天嶺?」
心念間,極目前瞻,官道盡頭,依然靜悄悄的。
半個時辰過去了,距離九天嶺東麓,已不足三里了。
山前如林怪石,矮松禿樹,已清晰可見,只是沒有牟嫻華的影子。
山上趕氏七雄盤踞九天嶺,蕭銀龍己暗暗提高警覺。
官道沿著山麓,向南繞去,烏驪四蹄翻飛,依然精神抖擻,看來毫無倦意,但馬頭上已
經見汗了。
就在這時,官道前面,現出數個黑點。
蕭銀龍心中一動,暗想:莫非是九天嶺的巡察嘍囉?
眨眼工夫,距離幾人已不足半里了,細看之下,好像幾個急趕夜路的人。
看罷,暗呼路人膽大,繼而一想,可能趙氏七雄嚴禁所屬攔劫過往客商,否則這些人焉
能不知九天嶺上有山大王。
想到今天與趙氏三兄妹相遇的情形,覺得他們雖是安窯立寨的草莽人物,但他們兄友弟
恭聽命長者的美德,卻令人暗暗心服。
當時,猛金剛一聲喝叱,渾猛怒極的鐵羅漢,頓時斂怒讓路,不發一言,趙氏七雄對所
屬紀律之嚴,由此可見一斑。
心念間,已馳至近前,見幾個趕路的俱是誠樸的鄉下人,心中不覺一動,立即停下馬來。
於是,就在馬上,向著路人一抱拳,和聲問:「請問幾位,方才可曾遇到一位身穿紅衣,
背插寶劍,騎著一匹黑馬的姑娘?」
幾個路人見問,相繼停住腳步,俱都茫然搖了搖頭。
其中一個和善老人,微笑著道:「我們日落出村,一直走到現在,還沒有看到有騎馬的
姑娘經過。」
蕭銀龍心中一陣悵然,不覺吶吶自語道:「怪,她去了哪個方向?」
就在這時,夜風中,隱約傳來數聲怒叱暴喝。
緊接著,飄來幾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
蕭銀龍心中一動,循聲轉首……
幾個路人,嚇了一跳,轉身就走……
但,九天嶺東麓,依然月色朦朧,夜風絲絲,除了輕輕搖曳的矮松,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並沒發現刀光劍影,和縱躍起落的身形。
蕭銀龍覺得奇怪,心想,莫非牟菊見我追來,落荒狂馳,闖進九天嶺的禁區,已與巡山
嘍囉動上了手?
心念間,撥轉馬頭,奔下官道,向著喝聲傳來的方向緩緩馳去……
突然,一陣怒馬咆哮,又掠空傳來,聲音聽來極遠,可能發自山的東北麓。
蕭銀龍心頭猛地一震,還未辨清是否是蓋雪的嘶聲,跨下烏驪,已長聲雷鳴,四蹄翻飛,
越隙登石,如履平地,向著東北瘋狂馳去……
由於烏驪的循聲狂鳴,蕭銀龍斷定牟嫻華已陷身重圍,雖然馬馳如飛,心中依然焦急萬
分。
就在這時,數里外的山腳處,閃電般馳出一匹黑馬,宛如一團烏雲,蹄聲如雨,怒嘶連
聲,向著這面瘋狂馳來。
緊接著,馬後山腳暴起一陣吆喝吶喊。
烏驪一見,馬鬃豎立,雙耳前迎,馬睛射光,身形如飛,速度驟然加快—倍。
蕭銀龍心中大喜,知道前面馳來的黑馬,即是蓋雪,正待高呼姊姊,定睛一看,頓時懂
了。
因為,蓋雪背上,鞍空蹬閒,並無牟嫻華的影子。
眨眼之間,兩馬已至近前,烏驪、蓋雪雙方疾轉兩圈,帶起一陣急起旋風。
蓋雪神情如狂,暴跳如雷,鬃耳矗立,雙目閃光,前蹄高舉,人形而立,一聲咆哮,轉
身馳去——
蕭銀龍斷定牟嫻華已經遇險,心中又驚又怒,一聲暴喝,催馬緊跟。
越過一片怪石矮松,前面是道竟約三尺的小徑,蓋雪沿著小徑,瘋狂馳去。
蕭銀龍遊目一看,小徑起自官道,直達山前,愈加證實牟菊是由這道小徑闖入九天嶺的
禁區。
轉過山腳,前面即是一片稀疏枯林,枝幹雖綠,尚未萌芽,在稀疏林隙間,已能看到由
峽谷內伸向東北的一條寬大石道。
蓋雪來至林前,立即長嘶打轉,不再向前,看來焦急異常。
蕭銀龍立即停馬,遊目一看,林間小徑上,縱橫數道絆馬索,林頂樹身上,設有活結擒
人網,佈置異常嚴謹。
這時,林內寂靜異常,已沒有一個人影。
林前,蓋雪怒嘶連聲,暴跳不停.
蕭銀龍料定牟嫻華誤觸索網,已經被捕,頓時大怒,立即翻腕撤劍,嗆啷一聲龍吟,光
華大盛,整個枯林,立被罩上紅輝。
接著,一聲暴喝,催馬前進,伏鞍揮劍,喳喳連聲,紅光過處,繩索立斷,人馬順利通
過。
剛出枯林,嗖的一聲,一支響箭挾著刺耳嘯聲,迎面射來——
蕭銀龍急怒如狂,哪裡管什麼江湖規矩,赤晶劍一揮,響箭立被擊飛,依然向前狂馳。
嗖的一聲,第二支響箭又到,但已掠空飛過,落在兩馬之後。
烏驪、蓋霄勢如狂風,眨眼已馳上青石大道。
蕭銀龍舉目一看,青石大道,蜿蜒上升,直達入內,兩側山勢,寬窄不一,崎險至極。
兩側山上,怪石叢生,黑影瞳瞳,愈向深處,地勢傾斜愈險峻。
蕭銀龍看罷,一撥馬頭,直向峽谷奔去。
突然,傳來—聲尖銳的哨聲。
緊接著,弦響嗡嗡,嗖嗖連聲,漫天羽箭,勢如飛蝗過境,挾著懾人勁風,對著銀龍人
馬,漫空射來。
蕭銀龍一聲暴喝,赤晶劍迎空疾揮,舞起一團晶紅光幕,喳喳連聲中,漫空羽箭,盡被
削斷砸飛。
轉首一看,蓋雪去勢如電,身比箭快,早已跑出數十丈外。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尖銳哨聲,第二批羽箭又至,勢如驟雨,掠空飛來。
蕭銀龍劍眉飛挑,怒哼一聲,揮劍催馬,羽箭橫飛,喳喳連聲中,已進入峽谷,直向深
處馳去——
前面,山道漸窄,兩側陡立,形勢絕險至極。
驀然,—聲鑼響,起自半山。
接著暴起一陣轟轟悶雷似的聲響,聲震峽谷,群峰回應。
蕭銀龍知有變故,急抖馬韁,仰首一看——
只見前面半山高崖上,沙塵滾滾,雷聲隆隆,無數巨大滾木,勢如山崩般滾了下來。
蕭銀龍看罷,頓時大驚,為了烏驪的安全,不得不退出谷外。
於是,疾轉馬頭,狂馳如飛,直向谷口奔去。
只見蹄聲如雨,馬馳如風,滾木電奔,震撼谷峰,好不駭人。
這時,兩側山頭的暗樁,見蕭銀龍飛馬回來,立即狂呼驚叫,嚷成一片,聲調中充滿了
焦急。
蕭銀龍舉目一看,只見谷口十數大漢,神色慌張,在青石山道上,已布好了數道絆馬索。
同時,也明白了兩山為何不敢發箭的原因。
十數大漢見銀龍回來,俱都高聲吶喊,齊撤兵器。
烏驪神速如煙,眨眼已至近前,蕭銀龍一聲大喝,赤晶劍一揮,繩索立斷。
十數大漢狂喊一聲,齊撲而上,但覺蹄聲震耳,勁風襲面,定睛一看,人馬早至數十丈
外,面前石道上,尚殘留著一道滾滾石煙。
蕭銀龍來至谷外,急收馬韁,撥轉馬頭一看,只見狹谷深處,煙塵大起,雷聲隆隆,山
搖地動,觸目驚心。
蓋雪一見銀龍出來,立即奔至烏驪身邊,搖頭擺尾,低嘶連聲。
蕭銀龍看了蓋雪一眼,愈加擔心牟嫻華的安危,心中急怒交集,決心隻身冒險,單劍闖
山。
遊目一看,發現右邊山勢崎險,濃蔭怪石,絕壁突巖,覺得天險之處,防守必不太嚴。
於是,一撥馬頭,沿著山麓,直向西北奔去。
來至絕險處,飄身下馬,舉腕收劍,這時才發現烏驪、蓋雪,俱都身冒熱氣,通體是汗。
蕭銀龍立即愛惜的撫摸了烏驪、蓋雪幾下,右手一揮,兩馬頗解人意,轉身奔入一片高
大亂石中。
這時,月近中天,光華似水,分外明亮,看天色,己是二更時分。
魔天嶺的絕峰,高聳入雲,矗立夜空,在皎潔的月光下,更顯得巍峨險峻。
蕭銀龍再不遲疑,幾個縱身,已至峭壁近前,抬頭一看,枯籐突巖,斜松牙石,一眼竟
看不到崖頂。
於是,一長身形,騰空而上,攀籐踏石,飛躍蹬松,片刻之間,已登上崖頂。
就在蕭銀龍雙腳剛剛立穩,尚未看清眼前景物之際——
突然暴起一聲怒喝:「什麼人?」
喝聲甫落,嗖的一聲,一支弩箭,如電射來。
蕭銀龍心頭一震,微一塌肩,弓箭擦耳掠過——
定睛一看,五丈以外,一名藍衣大漢,豎眉瞪眼,正揮刀撲來,另一大漢,手持弩弓,
雙目炯炯,立在一面銅鑼架前。
蕭銀龍不敢怠慢,身形一縱,疾撲持刀大漢。
持刀大漢—聲暴喝,急演「刀劈三關」,霍的一聲,寒光電閃,向著銀龍當頭劈下。
蕭銀龍意求速戰速決,怒哼一聲,身形一旋,出手如電,戳指點了大漢的黑憩穴。
撲通—聲,噹啷一響,持刀大漢撒手丟刀,翻身栽倒。
蕭銀龍—聲冷笑,身形如風,再撲手持弩弓的大漢。
持弓大漢一見,嚇得心膽俱裂,面色大變,一聲嗥叫,手中駑弓疾向身邊銅鑼撞去。
蕭銀龍大吃一驚,暴喝—聲,疾扣大漢持弓手腕。
就在蕭銀龍五指剛剛觸及大漢右腕的同時——當——的一聲,弩弓己撞在銅鑼上。
蕭銀龍頓時大怒,飛起一腿,蓬的一聲,大漢身形,應聲而起,直向兩丈以外飛去——
頓時,銅鑼驟響,當當連聲,由近而遠,由少而多,剎那間響遍全山。
蕭銀龍心中大急,舉目一看——
前面一道橫嶺,火光一現,嗤的一道火焰,直衝半天。
叭的一聲,夜空中立即炸開一團火花。
蕭銀龍知道這是有高手犯山的信號花炮。
緊接著,遍山暴起一片震天吶喊,瞬即燃起近百隻斗大紅燈。
頓時,鑼聲震耳,瘋狂吶喊,紅燈搖晃,光亮沖天……
剎那間,驚天動地,東半山亂成一片。
蕭銀龍知道這是炫赫聲勢,使來犯的敵人不敢深入,等待內寨高手前來迎擊的措施。
於是,冷冷一笑,依然展開輕功,直向絕峰方向馳去。
蕭銀龍的身形一動,立被樁卡發現,吶喊更烈,鑼聲更急,虹燈猛烈搖晃。
嗤——的一聲,一支火箭,挾著一團火焰,帶起嗤嗤燃燒的響聲,由左側亂石中,向著
銀龍飛馳的方向射來。
火箭一起,前面橫嶺上,立即現出三道人彰,向著銀龍截來。
蕭銀龍怒哼一聲,身形一轉,直向—座矮峰之前馳去。
「嗤——」的一聲,又是一支火箭,由右側暗影中,劃空掠來。
第二支火箭一起,前面峰角,立即縱出四道人影,向著這面狂馳如飛。
蕭銀龍勃然大怒,身法一變,速度驟然加快,在皎潔的月光下,前進身行宛如一道銀光
線,直向絕峰深處射去——
周圍吶喊頓時停止了,鑼不響,燈不搖,前來截擊的七道人影,立即剎住身形,俱都不
動了。
東半山的明樁暗卡,大小頭目,似乎俱被銀龍這種奇快的絕世輕功驚呆了。
就在這時,一聲激昂長嘯,由前面矮峰上響起,音質渾厚,直達霄漢。
長嘯甫落,一道寬大人影,宛如凌空巨鷹,由矮峰上旋飛瀉下。
蕭銀龍心中一動,知來人必是趙氏七雄中的人物,於是,身形微偏,一直迎了過去。
這時,喊聲再起,銅鑼再鼓,紅燈繼續搖晃。
周圍遠處,人影縱躍,不少打鑼吶喊,手舉紅燈的藍衣大漢,向著蕭銀龍飛馳的方向湧
來。
蕭銀龍遊目一看,不覺冷冷一笑,再向前看,只見由矮峰上瀉下的寬大人影,縱馳如飛,
已迎著長纓奔來。
越過一道橫嶺,前面是片二里方圓的淺淺盆地。
盆地中一片黃綠萎草,並無怪石矮松,一目瞭然,甚是平坦。
蕭銀龍剛剛掠下橫嶺,對面寬大人影,也馳進盆地。
這時,月正中天,已是夜半時分,數十丈內,景物清晰可辨。
只見飛來的寬大人影,竟是一個身穿月白寬大長衫的七旬老人。
長衫七旬老人,鬚髮皆白,紅光滿面,濃眉大眼,炯炯有神,腰後斜插一柄鐵拐,顯得
威猛至極。
蕭銀龍看罷,心想:「這老人必是七雄中的老大,稍時動手,倒要小心一二。」
心念間,已接近盆地中央,長衫老人,銀鬚飄飄,也同時到達,雙方相距,最多三十餘
丈。
這時無數藍衣大漢,吆喝吶喊,高舉近百盛大紅燈,已向盆地包圍過來。
長衫老人飛馳中,雙目一瞪,精光閃爍沉聲大喝:「何方小子,膽大包天,竟敢夜入東
嶺撒野,先接老夫一掌。」
喝聲甫落,已至銀龍面前,右掌倏揮一招「力劈華山」挾著一陣勁風,向著銀龍當頭劈
下。
蕭銀龍本想據理要人,沒想到老人言詞狂傲,性暴如火,心中不禁有氣,身形一閃,已
至老人身後。
長衫老人久經歷練,早知銀龍已至身後,一聲暴喝,身形疾旋,右掌倏然一變,斜劈長
纓左臂。
蕭銀龍頓時大怒,一聲重哼,左臂猛揮,閃電封住老人的右臂。
砰——地一響,噔噔連聲,長衫老人身形踉蹌,竟被震退三個大步,每步腳下,俱都深
陷數寸。
末了,四周數丈外圍滿一圈舉燈吶喊大漢,俱都驚呆了。
全場頓時靜下來。
蕭銀龍心中也是一愣,想不到趙氏七雄的老大,武功竟是如此平庸。
長衫老人拿樁定神,老臉一紅,再度一聲暴喝:「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掌。」
掌字方自出口,右掌已然劈出。
一道山崩海嘯般的勁力,挾著滾滾枯草,直向銀龍打來,銀龍以一道絕猛狂風直迎長衫
老人的掌風。
砰然一聲大響——
沙石射天,枯草紛飛,煙塵滾滾中,長衫老人的身形搖搖晃晃,噔噔連聲,一直向後退
去。
周圍立即暴起一陣殺聲,不少藍衣大漢,紛紛撤出兵刃,迎空揮舞,寒光閃耀,躍躍欲
撲。
撲通一聲,長衫老人終於拿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嗖嗖嗖,風聲颯然,人影閃動,數丈外的大漢中,立即縱出三個藍衣勁裝大漢,直向跌
坐地上的老人奔來。
蕭銀龍劍眉飛挑,朗目射光,依然立在原地,並未再向老人進擊。
長衫老人微一動氣,真氣暢通無阻,內腑並未受傷,雖然有些怪,但這時已無暇去想它
的原因了。
三個藍衣大漢,飛身縱至近前,正待伸手相扶,長衫老人倏然躍起,仰面發出一陣厲聲
大笑。
笑聲淒厲,有如猿啼,看來老人已經氣極了。
三個藍衣大漢,俱都嚇了一跳,轉身往回就跑。
周圍湧來的嘍囉,已近三百多人,遠遠在數丈以外,圍了個密不透風。
這時見長衫老人跌坐在地,倏然立起,尚能仰面哈哈大笑,俱都暴喝了一聲狂采。
長衫老人倏然大笑,霜眉飛挑,鬚髮俱張,翻手撤出腰間鐵拐,虎目一瞪,厲聲道:
「老夫霹靂拐朱正賢,闖蕩江湖數十年,尚讓後生小子將老夫打個四腳朝天。」
說著,又是一陣哈哈狂笑,突然暴聲道:「小子,你算是第一個——」
個字方落,縱身而前,一掄手中鐵拐,幻起一輪烏光,呼地一聲,向著銀龍攔腰打去。
蕭銀龍一聽長衫老人名叫朱正賢,便已無心再與他久戰,於是,身形一閃,橫飄三丈—
—
同時,怒聲大喝:「住手,快請你家寨主出來答話。」
霹靂拐朱正賢,暴聲大喝,「勝了老夫手中鐵拐,我家寨主自會來!」
喝聲中,飛舞鐵拐,呼呼風生,幻起如山拐影,再向銀龍罩來,聲勢威猛,端地驚人。
蕭銀龍勃然大怒,暴喝應好,身形如煙,疾閃如電,幾個旋身,已進入烏光滾滾的拐影
中。
周周數十大漢,神色緊張,目露惶急,驚得鴉雀無聲。
近百隻斗大紅燈,隨風微動,照得盆地一片通紅,星月無光。
驀地,場中滾滾激旋的塵土中,突然暴起—聲大喝:「快請你家寨主吧!」
吧字甫落,一聲悶哼,呼地一道烏光,直向數丈外的大漢群中,如飛奔去,朱正賢的鐵
拐,已被銀龍—掌震飛。
緊接著,吆喝驚叫,暴叱連聲,無數人流,急閃快避,紛紛暴退。
就在這時,數十丈外,一連馳來數道人影,直向鬥場奔來,快如脫箭,宛如電擊。
周圍大漢一見,立即猛搖紅燈,暴起一聲震天歡呼,聲震山野,直上霄漢,歷久不絕。
這時,霹靂拐朱正賢,老臉鐵青,雙目暴睜,對場外的震天歡呼,已絲毫不覺了,於是,
大喝一聲:「老夫與你拼了!」
喝聲中,雙臂直伸,十指箕張,神情如狂,向著正在望向場外的銀龍前胸,如瘋抓來。
蕭銀龍倏然轉頭,怒哼一聲,身形如電,雙掌倏分,急扣霹靂拐的雙腕。
突然,一聲焦雷似地大喝,來至場外。
「朱老頭閃開,讓我來會會這個小傢伙。」
喝聲中,一道黑影,宛如烏煙般,挾著兩道金光,向著場中如飛撲來。
蕭銀龍不須用眼去看,耳朵一聽,即知撲來的黑影是渾人鐵羅漢。
就在鐵羅漢撲向插中的同時,蕭銀龍已扣住霹靂拐的雙腕。
霹靂拐鬚髮俱張,雙目盡赤,狂嗥一聲,飛起—腳,直踢銀龍的丹田。
蕭銀龍勃然大怒,想不到七旬老兒心腸居然如此之狠,於是,雙臂奮力一抖,暴喝一聲:
「去吧!」
噔噔噔,霹靂拐朱正賢,鬚髮蓬亂,氣喘有聲,身形踉蹌,噎噔噔連聲,整個搖晃身軀,
直向飛撲面來的鐵羅漢撞去。
渾人鐵羅漢一見,大吃一驚,急想收勢,已是不及,只急得惶聲大叫:「糟糕要撞……」
上字尚未出口,砰地一聲大響,霹靂拐與鐵羅漢,兩人正好撞個滿懷。
撲通一聲,霹靂拐朱正賢,又被撞在地上。
渾人鐵羅漢大嘴一咧,顯得無可奈何地連聲道:「你看,你看,我說要撞上,要撞上,
果然撞上了吧!」
蕭銀龍看後劍眉一皺,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霹靂拐朱正賢這一下撞的還真不輕,老臉蒼白,渾身微抖,跌坐地上,竟再未能起來。
渾人鐵羅漢一見,臉上滿是歉然神色,大嘴一咧,立即理直氣壯地道:「朱老頭,你可
別怨我,都怨這個小傢伙把你推得太快了,看,我去打他一頓給你出氣!」
說著一頓,轉首望著銀龍,大喝一聲,道:「好小子,不知尊長敬老,居然打起來老頭
來了。」
說罷,兩柄鐵錘相互一撞,錚然一聲,火星四射,向蕭銀龍大步走來。
這時,周圍大漢搖燈吶喊,聲震山野,數百道驚異焦急的目光,俱都注視著鐵羅漢和蕭
銀龍。
同時,一面狂呼,一面頻頻回頭,又望著場外電掣飛來的數道人影。
蕭銀龍心知是寨內又來了高手,但這時他已無暇細看,因為渾人鐵羅漢,已雙手掄錘,
大步走來。
就在這時,風聲颯然,人影閃動,一連由場外馳來四道人影。
全場戛然靜了下來,靜得落葉可聞。
渾人鐵羅漢,也立即止步轉首,看看來的是誰。
蕭銀龍舉目一看,風聲斂處,五丈以外,早已並肩立著四人。
中間一人四十五六歲,身穿淡青錦袍,頭戴豹皮圓帽,劍眉、朗目、膽鼻、薄唇、五綹
長鬚飄散胸前,朗目中神光內蘊,和善中蘊藏著正氣,極似一位富家員外,看來不像是個會
武的人。
但這人卻正是塞外黑道霸主,赫然有名的逍遙羽士趙德明。
左邊一位濃眉入鬢,雙目有神,鼻挺嘴闊,黑鬚及胸,年約四十一二歲,一身綠緞勁裝,
頭戴灰鼠大皮帽,背插一對護手鋼鉤,顯得威風逼人。
這人正是趙氏老三,賽爾敦趙得謙,手中一對護手鉤,使得出神入化,在塞外綠林道上,
鮮逢敵手。
兩側稍後立著的兩人,正是一身紫緞勁裝,手橫巨齒狼牙棒的猛金剛和秀美絕倫的九天
玉女趙飛燕。
趙飛燕見深夜闖山之人,正是路上遇到的英俊少年,如花的粉面上,立即罩上一層驚異
神色,鳳目一直盯著銀龍的俊面。
蕭銀龍星月閃電掃了四人一眼,雖然不認識中間兩人是誰,但深信是趙氏兄弟無疑。
渾人鐵羅漢轉首一看,立即縱身撲了過去,同時憨聲嚷著道:「大哥,將四哥打下馬來
的,就是這個小傢伙。」
說話之間,已立在逍遙羽士身邊,同時,手中銅錘立即指了指站立場中的蕭長纓。
猛金剛紫臉一紅重哼一聲,怒聲道:「大哥早就知道了。」
鐵羅漢見四哥生氣了,立即大嘴一咧,一聲不吭了。
蕭銀龍已知中間穿錦袍的中年人,才是七雄之首,也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於是,面容一
整,抱拳當胸,道:「在下蕭銀龍,與牟嫻華姊姊路過寶山,因坐馬失驚,誤入禁區,陷入
設網,為貴寨弟兄擒上山來,望寨主念事出無心,請即將牟嫻華姊姊釋放下山,在下感激不
已。」
說完,上身微躬,卓然而立。
逍遙羽士劍眉微蹙,輕拂五綹長鬚,神色有些茫然,似乎尚不知屬下兄弟們曾擒住闖入
禁區的人。
於是,朗目立即掃了跌坐地上的調息的霹靂拐朱正賢一眼,又望著銀龍問:「蕭少俠令
姊是在何處觸網?」
蕭銀龍神情毫不猶疑她道:「就在東麓峽谷中的樹林中。」
立在一側虎視眈眈的賽爾敦趙德謙,立即對逍遙羽士恭謹地道:「大哥,據東麓分寨飛
鴿報稱,犯山奸細,坐騎黑馬,橫衝直闖,亂箭不能阻止,人馬直入峽谷深處,不得不施木
軒……」
蕭銀龍聽賽爾敦指自己是奸細,心中不禁有氣,立即怒哼一聲,道:「進入峽谷的正是
在下,不是奸細。」
賽爾敦一聽,濃眉軒動,虎目閃光,立即沉聲道:「不依江湖規矩,投帖拜山,不聽信
號阻止,放馬深入……」
九天玉女趙飛燕,一直黛眉深鎖,神色憂急,唯恐事端闖大,這時,未待賽爾敦說完,
立即插言道:「三哥,這位蕭少俠的坐馬,是匹寶駒,馬速奇快,可能是急於要見大哥……」
賽爾敦未待趙飛燕說完立即重哼一聲,一臉怒容地道:「馬不知禮數,難道人也不懂規
矩?」
賽爾敦此話一出,九天玉女芳心一震,知道銀龍定然不能容忍,因此,即閃電掃向長纓
的俊面。
果然,蕭銀龍劍眉一軒,勃然大怒,暴喝一聲,掠身而前,縱身逼近三尺,用手一指賽
爾敦,厲聲暴問:「閉嘴,你說誰不懂規矩?」
說罷劍眉飛挑,星目閃光,煞氣直衝眉宇。
蕭銀龍這一逼進,周圍數百嘍囉立即暴起一陣吶喊,只震得谷峰齊鳴。
賽爾敦虎目一瞪,縱身而出,怒聲大喝道:「路上故意將我四弟打下馬來,深夜闖山,
又擊傷東麓寨主,哪裡是來要人,分明是有意前來找碴。」
說著一頓,嘿嘿兩聲,又怒聲道:「今天你不說個清楚,你就休想離此一步。」
蕭銀龍一聽,不禁仰面發出一陣怒極縱聲大笑,聲震山野,直上夜空,周圍數百大漢,
立即停止了喊聲。
猛金剛、鐵羅漢兩人心頭同時一震,立即橫棒掄錘,蓄勢準備出手。
賽爾敦趙德謙面色立變,功貫雙掌,兩臂微圈,不停地嘿嘿冷笑。
九天玉女趙飛燕花容失色,芳心焦急,鳳目一直望著劍眉微蹙輕撫長髯不言不語的逍遙
羽士。
她非常奇怪,不知大哥今夜為何如此沉默,既不阻止,也不發言,任由事態發展。
但九天玉女卻不知道,她的大哥正為了她的焦慮不安而在暗察這個豪氣干雲的英俊少年。
銀龍朗聲道:「莫說你們數百人攔阻不住我,就是你們九天嶺布上天羅地網,在下蕭銀
龍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賽爾敦一聽,頓時大怒,只氣得豎眉瞪眼,咬牙切齒,突然一聲暴喝:「好狂妄的小子
——」
子字剛至唇邊,早已蓄滿功力的雙掌,已同時推出。
立有一道洶湧狂風,勢如海嘯般,向蕭銀龍當胸擊到,蕭銀龍早已怒火難耐,暴喝一聲,
右臂微圈,振臂劈出一道絕猛的掌風。
砰然一聲大響,沙塵激旋,枯草飛空,賽爾敦立被震退五個大步。
九天玉女一聲嬌呼,閃身將三哥踉蹌的身形扶住,黛眉一蹙,幽怨地望了一眼卓立場中
的蕭長纓。
逍遙羽士看得心頭一震,面色微紅,細看姓蕭的少年,大氅飄飄,卓立激旋的勁風中,
氣不喘,面不紅。
他確沒想到,對方只單掌一推,趕緊試行運氣,真氣暢通無阻,望了身邊的七妹一眼,
不禁有些呆了,似乎在說,真怪,我怎的會沒受傷?
渾人鐵羅漢,雙錘一碰,暴喝一聲,道:「好小子,你再吃我鐵羅漢一錘!」
喝聲中,縱身而出,左錘「橫掃五嶽」,反掃銀龍左肋,右錘「泰山壓頂」,直擊長纓
的當頭,兩招齊出,驚風呼呼聲勢駭人。
蕭銀龍劍眉微剔,一聲冷笑,閃電旋身,黃影一閃,已至渾人鐵羅漢身後,但沒即時出
手。
渾人鐵羅漢只覺兩眼一花,雙錘同時走空,心頭頓時一愣。
驀聞四哥猛金剛大聲急呼道:「老五身後——」
渾人鐵羅漢頓時大悟,雙錘一掄,疾演「怪蟒翻身」幻起一輪金色光影,閃電掃向身後
——
同時,自我解嘲地暴聲大喝:「我知道——」
喝聲未落,身不轉,腳不動,右手銅錘,呼地一聲,撒手拋向身後。
蕭銀龍雖然怒火高熾,但對這位憨直的鐵羅漢,卻不願突施重手。
這時,雙腳剛剛立穩,呼地一聲,—圈金光,迎面飛來,心頭猛地一震,單腳一點,橫
飄三丈。
九天玉女脫口驚呼。
周圍大漢震天狂喊。
蕭銀龍定神一看,只見鐵羅漢的斗大銅錘,幻起一道金光,挾著呼呼勁風,向著跌坐場
中的霹靂拐,如飛擊去!
霹靂拐朱正賢突然轉首,倏睜雙目嚇得驚嚎一聲,一式「就地十八滾」直向三丈以外翻
去。
繼而,兩掌猛擊地面,身形翻空而起,—躍兩丈,身手乾淨利落,毫無一絲受傷跡象,
羽士看得不禁有些懷疑。
轟隆一聲大響,銅錘入地三尺,恰是霹靂拐跌坐之處,只震得泥草四射,泥沙橫飛。
霹靂拐朱正賢,身形落地一看,不由驚得面色大變,冷汗油然。
渾人鐵羅漢,聽到暴喝驚呼,當以為擊中銀裝少年,心中大喜,倏然轉身,回頭一看—
—
只見朱正賢面色蒼白,周圍大漢,神色微急,空中泥草紛紛落下,銀裝少年,卓然而立。
鐵羅漢一看,只氣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
就在這時,南面眾多大漢,突然高聲大叫:「老奶奶來了!」
呼聲甫落,南面大漢,一陣騷動,紛紛讓開一道寬約三丈的通路。
逍遙羽士、賽爾敦……俱都面色一整。
渾人鐵羅漢,怪叫立停。
九天玉女、猛金剛,兩人縱身迎了過去。
蕭銀龍聽得莫名其妙,舉目一看——
只見場外三道人影在皎潔的月光下,如飛馳來。
第七章 武林四異
蕭銀龍見身後兩匹高大黑馬,勢如疾風狂細,電掣馳來,對馬速之快,心中不禁一驚。
再看馬上兩個皮袍皮帽大漢,明知路上有人,依然揮鞭打馬,狂馳如飛,心中又不禁有
氣。
於是,強忍心中怒火,轉首對道中的牟嫻華,說:「姊姊,靠邊些,這兩匹馬太快了。」
牟嫻華看也不看銀龍,輕哼一聲,喔聲說:「除非你縱身五丈以外,否則你就是走到路
外,仍免不了要濺一身泥雪!」
說著,依然走在官道中間。
蕭銀龍劍眉一蹙,回頭再看,只見兩匹黑馬,雙耳前迎馬鬃豎立,驚嘶連聲,四蹄如飛,
速度依然快的驚人,一直向前衝來,看來相距已不足二十丈了。
蕭銀龍勃然大怒,正待喝阻。
一陣濃重煙霧直撲進銀龍的口鼻。
蕭銀龍驟然吸了一口辛辣濃重的煙霧,忍不住一陣咳嗽,轉首一看,富多鵬已燃起他手
中的金煙袋。
看他那幅神情,像沒事人一樣,似乎根本不知身後有兩匹大馬,就要向他衝來。
盎多鵬望著銀龍,淡淡一笑,漫不經心的說:「這兩個小子,八成是內蒙古,達裡河牧
場的人物!」
就在富多鵬話聲甫落之際。
蹄聲震耳,驚嘶連聲,兩馬未到,風聲已至!
蕭銀龍心頭一驚,轉首一看,兩匹高頭黑馬,帶起碗大泥巴,挾著呼呼勁風,已衝到牟
嫻華身後。
只見牟嫻華,柳眉緊蹙,杏目射光,一聲厲叱,倏然轉身,玉臂一圈,雙掌閃電推出。
立有兩道驚濤駭浪,勢如海嘯般的狂飆,挾著滾滾泥雪,分向飛馳衝來的兩匹健馬擊去。
牟嫻華滿腔醋勁,一肚子怒火,盡在這一推之中。
馬上兩人,頓時大驚,一聲暴喝,兩馬騰空而起,飛越牟嫻華頭上,直向道旁二丈以外
落去。
蕭銀龍看得心頭一震,正待撲向牟嫻華……
只見紅影一閃,牟嫻華已騰身空中,接著,一挺嬌軀,宛如一團由空下降的烈火,直向
馬上兩人撲去。
蕭銀龍轉首再看,只見踏雪無痕富多鵬,身形疾如箭射,已飛至兩馬身前。
緊接著——
霜眉一豎,虎目一瞪,暴喝一聲:「回去……」
暴喝聲中,手中金煙袋,幻起一輪光影,帶起一道弧形濃煙,閃著隱隱火光,向著兩馬
身前呼的一聲,虛空揮去。
兩馬剛剛由空落地,驟見煙火,同時發出一聲震耳驚嘶,前蹄倏舉,人形直立。
馬上兩個大漢,還沒看清面前景物,只覺人影一閃,一聲暴喝,一陣煙霧,兩馬倏然直
立起來。
兩人大吃一驚,嚇得驚叫一聲,且被鬧了個手忙腳亂。
接著,兩馬劇烈一旋,噗通兩聲,兩個大漢同時跌下馬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跌得齜
牙,裂嘴,頭發昏。
就在這時——
牟嫻華宛如一團紅雲,已由空中瀉下——
緊接著——
急上兩步,一聲嬌叱,右掌一揮,立即打出一道強勁掌風,直向就近一個跌下馬來的大
漢擊去。
另一大漢一見,頓吃一驚,面色倏變,急聲大喝:「吉裡瓦多,小心……」
大喝聲中,挺身而起,翻腕劈出一掌立有一道滾滾狂飄,直向牟嫻華的掌風迎去。
被稱為「吉裡瓦多」的大漢,早已驚覺,就在另一大漢驚喝的同時,一式「鯉魚打挺」,
身形騰空而起,一躍兩丈。
接著,一式「雲裡翻」,正待飄落……
轟隆一聲大響,勁風疾旋,泥雪飛濺,牟嫻華和另一大漢,身形踉蹌,各自退後三步。
吉裡瓦多,心頭一震,上挺腰身,疾展雙臂,下落身形,又向橫裡飄去,身法輕靈,落
地無聲。
蕭銀龍劍眉一蹙,覺得這兩個內蒙大漢,雖然體大如牛,外表粗笨,但展開身手,卻靈
活無比,乾淨俐落。
吉裡瓦多一落地,立即對剛剛拿樁立穩的另一大漢,急聲說:
「亞里哈巴,這小紅娘子比咱們窩裡的娘子們美多了,撤傢伙上,捉回去咱們兩人分!」
說著,立即探手袍中,嘩啦一聲,順手抖出一條鏈子錘來,錘頭如拳,鏈長近丈,錘頭
綴滿了狼牙,在日光照射下,閃著烏黑亮光。
亞里哈巴,連退三步,滿面通紅,濃眉立豎,環眼暴睜,大嘴已裂得像個「八」字!顯
得猙獰怕人。
毛茸大手,緩緩伸向腰間,刷的一聲,順勢抖出一條九節亮銀索子鞭來。
同時,一陣怪笑,咬牙恨聲說:「小娘子,還真有點氣力,小心別折斷了你的手。」
說話之間,緩步向著牟嫻華逼來。
牟嫻華連番無功,又被震退三步,只氣得粉面蒼白,嬌軀微抖,再聽到「小娘子」三字,
更覺刺耳。
於是,柳眉一豎,杏目圓睜,舉臂翻腕,嗆唧一聲,長劍已撤在手中,一聲厲叱,振腕
吐劍,一道寒光,直向緩緩逼來的亞里哈巴刺去。
亞里哈巴,暴喝一聲,飛舞手中九節亮銀索子鞭,宛如一條飛騰蛟龍,舞起滾滾銀光,
直捲牟嫻華的長劍。
牟嫻華立即沉腕撤劍,身形一旋,劍化「綵鳳展翅」,右臂斜揮,幻起一道如虹匹練,
疾削亞里哈巴的右腕。
亞里哈巴,怪聲喝了聲「好」,手中亮銀索子鞭,倏然一變,舞起千百鞭影,直向牟嫻
華罩來。
頓時——
銀光閃閃,鞭聲呼呼……
劍影如林,耀眼眩目……
立在一旁的吉裡瓦多,手控鏈子錘,環眼一直盯著兩道旋飛縱躍的身影,準備隨時出手。
蕭銀龍,卓立路邊,目注場中,兩眼餘光,卻不時監視著吉裡瓦多,以防他暗施殺手。
場中打鬥二人,愈打愈烈,越戰越凶,只見鞭如狂風驟雨,劍似翻滾銀虹。
蕭銀龍看得很清楚,牟嫻華身形活潑輕靈,劍招詭譎,亞里哈巴,氣雄萬夫,鞭式精純。
貶眼之間,三十招過去了,兩人依然殺得難分難解,勝負難分。
蕭銀龍心中一動,覺得有些奇怪,踏雪無痕富多鵬呢?怎沒聽到他的聲音?
心念間,遊目一看,只見七丈以外,富多鵬正跨在一匹黑馬的馬股上,上身伏著馬鞍,
金煙袋銜在嘴裡,正在噴雲吐霧,大吸旱煙。
左手,撫著另一匹黑馬的馬頭,虎目靜靜的望著場中,似乎對小師妹的打鬥,漠不關心。
盎多鵬見銀龍看他,立即頷首笑了笑,接著噴出一口濃重的煙霧。
蕭銀龍心中立即呼了聲怪,這位老人的確稱得上是位江湖怪傑,無一不會,無所不能,
片刻之間,便將兩匹異種大馬,馴御得服服貼貼。
就在這時——
場中暴起一聲嬌叱,接著是一聲震耳怒喝。
蕭銀龍心頭一震,倏然轉首,不禁勃然大怒,劍眉一豎,厲聲大喝,右掌閃電劈出一道
絕猛狂飄,挾著震耳嘯聲,向著飛錘偷襲牟嫻華的吉裡瓦多捲去。
吉裡瓦多,大吃一驚,顧不得再傷嫻華,右腕一抖,飛錘立即收回,大喝一聲,身形橫
飄兩丈。
緊接著——
雙手一掄,鏈子錘旋轉如飛,厲喝一聲,向著蕭銀龍如飛擊來,勢如流星,捷逾閃電,
尖嘯刺耳。
蕭銀龍,冷冷一笑,翻腕撤劍,嗆唧一聲清越龍吟,紅芒四射,光華大盛,赤晶寶劍已
握在手中。
場中再度暴起一聲嬌叱!
緊接著——
一聲淒厲驚呼,嗖的一聲,一道銀蛇,直射半空,亞里哈巴的亮銀索子鞭,已被牟嫻華
的長劍擊飛。
同時——
吉裡瓦多的鏈子錘,也射至銀龍的面門。
蕭銀龍,冷冷一笑,上身一偏,手中赤晶,旋腕一翻——
喳——
紅芒過處,鏈子錘的鋼鏈,立被削斷,呼的一聲,拳大錘頭,挾著疾勁風聲,直向蕭銀
龍身後射去。
蕭銀龍本能的星目一瞟,頓時大驚,拳大錘頭,挾著勁風,幻起一道烏光,無巧不巧,
直奔坐在馬股上富多鵬的面門。
只見踏雪無痕富多鵬,伏在鞍上,動也不動,看看錘頭來至面前,右手金煙袋,輕輕一
挑「噹」的一聲,煙霧瀰漫,火屑飛射,錘頭立被擊向馬後,去勢之疾,宛如電掣,快的驚
人。
兩匹黑馬,同時一驚,分向兩側猛竄。
盎多鵬,一聲大喝,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身在空中,大袖一揮,直向官道前面撲
去。
蕭銀龍不知何故,轉首一看,只見吉裡瓦多,亞里哈巴兩人,身形宛如脫箭般,沿著官
道,向前瘋狂逃去。
再看牟嫻華,橫劍立在道中,粉面綻笑,杏目注視著狂逃兩人,毫無追趕之意。
一聲暴喝傳來!
「兩個小子,就這樣走了嗎?」
蕭銀龍,循聲看去,幾乎笑出聲來。
只見踏雪無痕富多鵬,身在空中,頭下腳上,手中燒的幾乎有些發紅的大煙袋鍋,直向
吉裡瓦多的後頸落去。
吉裡瓦多,只覺一團熱氣直向後頸撲來,嚇得低頭塌肩,叫聲連天,身形驟然加快,向
前狂馳。
亞里哈巴,也驚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盡展輕功,抱頭鼠竄。
踏雪無痕富多鵬,飄身落地,仰面發出一陣爽朗大笑。
蕭銀龍、牟嫻華,兩人同時飛身縱了過去。
牟嫻華來至近前,小嘴一噘,望著富多鵬,佯嗔怒聲說:「大師兄,你總是愛用燒紅了
的煙袋鍋嚇唬人,你萬一真的燒著人家的後頸肉怎麼辦?」
盎多鵬又是哈哈一笑,幽默的說:「我這手『火鍋送客』,己施展了幾十年了,還沒有
燒過一次客人的後頸肉呢!」
說著,神色一整,望著銀龍、嫻華兩人又說:「對付這些囂張狂妄,飛揚拔扈,平素又
無甚惡跡的粗人,只能乘機剎剎他們的傲氣,偶爾也可以給他們一些皮肉之苦,切不可動輒
傷人,更不可任性嗜殺,總要給人一個省悟機會。」
盎多鵬越說神色越嚴肅,虎目一掃兩人,又說:「當然,遇到十惡不赦,陰險狠毒之輩,
也不能故施慈悲,留他們害人。」
說著,手中火熱的金煙袋,漫不經心的一觸雪地,頓時嗤嗤有聲,熱氣沸騰,地面上立
即溶了一窩雪水。
蕭銀龍、牟嫻華看了,俱都忍不住笑了。
牟嫻華瓊鼻一哼,望著銀龍笑聲說:「每次大師兄施展這手『火鍋送客』時,看到那些
拚命狂逃,嚇得鬼叫狼嚎的人,我就渾身起雞毛皮!」
盎多鵬見小師妹說來高興,看來肚子裡似乎已沒有一絲醋勁,又愉快的哈哈笑了。
驀地——
遠處又傳來兩聲烈馬長嘶。
三人同時轉首,循聲一看,只見兩匹異種黑馬,遠遠的立在百丈以外,機警的望著這面,
竟沒有去追它們的主人。
三人趕緊回頭去看急急逃走的吉裡瓦多,和亞里哈巴,只見兩人早在數里以外,已剩下
兩個小黑點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笑著說:「這兩個莽漢,只知逃命,馬都不要了。」
說著,又望了一眼遠處逐漸縮小的兩個小黑點,無可奈何的說:「現在還得給他們送馬
去。」
說完,立即轉身,舉起手中金煙袋,向著兩匹黑馬迎空連揮,同時,口裡拖著長長的音
調,大聲喝著:「喔……嘗嘗……喔喔……」
蕭銀龍、牟嫻華,兩人看了不禁一楞,轉首一看,只見兩匹高大黑馬,一聞老人的拖長
呼聲,立即雙睛射光,豎耳立鬃,昂首發出一聲高亢長嘶,聲震山野,直上蒼穹。
緊接著——
八蹄翻飛,馬鬃轟豎立,帶起飛濺泥雪,挾著呼呼風聲,宛如兩團烏雲,向著這面,電
掣馳來。
貶眼之間,蹄聲震耳,驚嘶連聲,兩馬相距三人已不足十丈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左手一舉,右手揮動的金煙袋立停,向著如飛奔來的兩馬,大喝一聲:
「唷」
兩馬一聽,立即昂首驚嘶,速度頓時慢下來。
牟嫻華見衝來的兩馬,挾著駭人驚風,勢如電馳電奔,不知有意還是無心,立即偎至銀
龍的身邊。
蕭銀龍看得已經入神,絲絲似蘭幽香,直撲鼻孔,尚不知麗人已入半懷。
兩馬來至近前,急緩衝勢,帶起一陣急旋勁風,圍著三人疾走起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高舉兩手,望著兩馬,隨著緩緩轉身,同時,口裡不停的輕輕呼著「唷」
聲。
兩匹高大異種黑馬,昂首繞了兩圈,漸漸走近老人面前,停了下來。
盎多鵬,立將金煙袋反柄插在頸後,兩手輕輕撫在兩馬馬臉上,緩緩撫摸著馬頸馬鬃。
兩匹黑馬,搖頭擺尾,低嘶連聲,腳下四蹄,不停的移動。
蕭銀龍也想去摸摸兩匹黑馬,正待舉步,發覺牟嫻華的嬌軀,幾乎是偎在自己的懷裡。
因此,俊面不禁一紅,立即笑著說:「姊姊,我們也去摸摸吧!」
牟嫻華杏目望著銀龍的俊面,閃著萬縷柔情,立即綻笑搖頭說:「我怕踢,我不敢摸!」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轉首說:「小妹別怕,你只要不去摸它們的屁股,它們不會踢你
的。」
說著,將一匹渾身烏黑,四蹄雪白的大馬,交給嫻華,將另一匹全身漆黑無一根雜毛的
大馬,交給銀龍,又說:「你倆摸罷,待會還給人家後,再想摸也摸不到了。」說罷,舉手
將頸後的金煙袋抽下來。
蕭銀龍、牟嫻華,兩人心情都有些緊張,伸手一摸,兩馬動也不動,俱都雙目微合,宛
如入睡,神態溫馴已極。
兩座馬鞍,俱是上等皮革製成,鞍前兩個行囊上 高鼓起,鞍後尚繫著一捆索繩,想是
牧場套馬之用。
蕭銀龍摸了一陣,似乎想起什麼,舉目一看,官道遠處,連吉裡瓦多兩人的影子都沒了!
於是,心中不禁一陣焦急,立即說:「老哥哥,他們兩人看不見了,我們要快些追,否
則追不上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哈哈一笑,說:「放心吧小兄弟,不出一刻時分,便追上他們。」
說著,手中金煙袋一指牟嫻華摸著的白蹄馬,說:「這是一匹『烏駟馬』,人們多喊它
『烏雲蓋雪』……」
接著,又一指銀龍牽著黑馬,神色一整,手中金煙袋,連連指點著說:「這匹馬是『烏
驪馬』,是幾萬匹馬中難遇一匹的良馬,又稱『烏龍駒』,跑起來步疾身穩,坐在鞍上,杯
水不激!」
蕭銀龍聽了,連連頷首,覺得這位老哥哥,確是一個見識廣博的老人。
牟嫻華看了兩馬一眼,輕哼一聲,忿忿不平的說:「如此好馬,怎會落在這兩個莽漢手
裡!」
踏雪無痕富多鵬,面色一整,一拂銀鬚,說:「小妹,你不要小覦這兩個粗笨莽漢,根
據他們的武功及所乘的這兩匹好馬來判斷,兩人在內蒙著名的『達裡問牧場』,至少是『欄
主』以上人物,目前塞外第一流高手,要想勝過他倆,也不是一件易事。」
這時,蕭銀龍已無心再聽富多鵬說些什麼,仰首一看天色,麗日當空,正是午時,心中
不免焦急起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是何等人物立即看出銀龍臉上顯出的憂急神色,於是急問:「小兄弟,
可是擔心追不上那兩個內蒙大漢嗎?」
蕭銀龍立即焦急的說:
「不,我怕龍女老前輩已不在前面小鎮上了。」
盎多鵬立即一晃手中金煙袋,說:「走,上馬,你倆一人一匹,我在你們後頭!」
蕭銀龍心中頓感不安,正待說什麼……
紅影一閃,一聲歡呼,牟嫻華已飛身坐在馬鞍上。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式「旱地拔蔥」,身形未見如何作勢,雙足已立在「烏雲蓋雪」的馬
屁股上。
蕭銀龍一看,不禁笑了,也飛身縱上馬鞍。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一揮手中金煙袋,口中一聲輕喝,兩馬驚嘶一聲,立即向前馳去。
蕭銀龍一直擔心富多鵬會由馬股上跌下來,因此,特的跑在牟嫻華馬後。
他坐在馬上,劍眉緊蹙,心想不知能否追上逃走的吉裡瓦多兩人,以及龍女老前輩是否
仍在鎮上……
他想,只要找到龍女老前輩,殺師仇人是誰,那天洞中的情形,惡道馬大剛等的結果,
一切都揭開了……
心念間,驀聞富多鵬,一聲大喝:「喀,滴滴,喔」
喝聲甫落,驚嘶連聲,馬鬃豎立,四蹄翻騰,跨下「烏驪」,宛如箭射,狂奔如飛。
蕭銀龍大吃一驚,雙手趕緊握住鞍頭,只覺風聲呼呼刺耳,景物飛掠倒逝,馬腹幾乎擦
著地面。
「烏驪」一聲驚嘶,呼的一聲,已超越牟嫻華的「烏雲蓋雪」了。
心急好強的牟嫻華一看,神情顯得非常焦急,不停的嬌叱催馬。
盎多鵬哈哈笑了,立在馬股上,衣袂飛舞,穩如泰山。
這時,前面已現出一座茂林,橫臥在官道上。
蕭銀龍,只覺茂林飛撲迎來,頂上雲天,飛舞旋轉。
回頭一看,已超過牟嫻華三十多丈了。
蕭銀龍雖然略懂馬術,也騎過幾次馬,但從沒有這次之快,簡直快的驚人。
眼睛一黑,冷風襲面,回過頭來,烏驪已馳進茂林。
穿出茂林,眼睛一亮,已能看到官道盡頭的那座小鎮。
蕭銀龍定睛一看,前面官道上,竟沒看到吉裡瓦多兩人的影子。
於是,輕輕一拉馬韁,馬速立即慢下來,接著停止了。
牟嫻華顯得極為高興一聲歡呼,嗖的一聲,馬蹄帶起無數碗大雪泥,挾著呼呼驚風,如
飛過去了。
立在馬上的富多鵬,大袖一抖,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身在空中一式「大鵬棲枝」直向銀
龍的馬股上落來。
「烏驪」一見「蓋雪」過去了,立即雙耳豎立,昂首怒嘶,馬身不停的打轉,蕭銀龍幾
乎無法控制。
盎多鵬雙腳一踏實馬股上,立即對銀龍,說:「小兄弟,放馬吧!」
蕭銀龍轉首急聲問:
「老哥哥,怎麼看不到那兩人的影子!」
盎多鵬毫不猶疑的說:
「先到鎮上再說吧,想不到這兩個傢伙的腿,還真快!」
蕭銀龍一聽,馬韁一鬆,烏驪狂馳如飛,直向「蓋雪」追去!
烏驪一陣狂馳,已追上前面的蓋雪,兩個幾是是同時抵達鎮前。
盎多鵬為免驚世駭俗,立即由馬上跳了下來。
蕭銀龍、牟嫻華,也相繼翻身下馬。
踏雪無痕富多鵬,手持金煙袋走在前頭,銀龍,嫻華拉馬走在他身後,三人緩步走進鎮
中。
小鎮不大,街道尚寬,商店住戶,參雜建立,街上行人多是捕狼打獵,販賣皮貨之人,
也有不少身著勁裝,肩披大氅的武林人物。
三人兩馬,一進鎮街,立即引起行人注目,不少武林人物,佇足望著銀龍。
蕭銀龍無心注意這些,立即向走在前面的富多鵬,問:「老哥哥,你在什麼地方看到小
弟的龍女老前輩?」
盎多鵬,一面前進,一面左顧右盼,似在尋著吉裡瓦多兩人,聽到銀龍的問話,一指前
面唯一的一家客棧,說:「就在這家客棧門前。」
蕭銀龍舉目一看,竟是一家設有酒樓的客店。
三人緩步前進,距離客棧尚有數丈,便聽到酒樓上,猜拳行令,高談闊論的聲音。
盎多鵬立即笑著說:
「以前這座小鎮上,多是商旅行人,自山中來了那位帶鏡老人,武林人物驟增,小鎮也
顯得熱鬧起來了。」
蕭銀龍遊目一看,果然發現向他注目的幾人,似曾在殘垣中見過。
牟嫻華一聽酒樓上吵雜的聲音,柳眉一蹙,說:「大師兄,我們選一間上房吧,酒樓上
太亂,談話也不方便。」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點頭應好。
三人來至店前,立即急步過來兩個店夥,一個將兩馬接過,一個向著富多鵬笑臉恭聲問:
「老爺子,您老是吃酒,還是住店?」
盎多鵬手拂銀鬚問:
「有上房嗎?」
店夥連連點頭說:
「有,有,請三位跟我來。」
說著,轉身向店內走去。
盎多鵬、蕭銀龍、牟嫻華,三人跟在店夥之後,走進一間上房,三人一看,還算滿意。
這時,另一店夥,已送來一壺上好香茶。
三人落座後,富多鵬虎目望著兩個店夥,問:「請問兩位,方才可曾看到有兩個身穿黑
皮袍,頭戴黑皮帽,身材高大的客人,走進店來嗎?」
引三人進來的店夥,毫不遲疑的說:「沒有看到有這樣裝束的兩位客人。」
盎多鵬霜眉一蹙,立即看了銀龍、嫻華一眼,似乎在說:怪,這兩個小子莫非躲在那座
茂林裡?
蕭銀龍一直念著龍女老前輩,立即插嘴問:「請問,貴店可曾住著一位像這位姑娘一樣,
全身紅衣,紅披風,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女俠嗎?」
說著,指了指坐在身邊的嫻華。
引三人進來的店夥,還沒答話,送茶來的店夥,兩眼睜得大大的連連點著頭說:「有,
有,有……」
蕭銀龍一聽,星目一亮,未待店夥說完,倏然立起身來,急聲問:「現在那個房間?」
端茶店夥,被銀龍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一定神說:「那位女俠,昨晚就在隔
壁房間,吃了一餐晚飯,就走了。」
蕭銀龍非常失望,緩緩坐下,俊面上立即罩上一層憂急神色。
盎多鵬向著兩個店夥,輕輕一揮手,說:「快送桌上好酒菜來,越快越好。」
兩個店夥,恭聲應是,轉身走了。
盎多鵬霜眉一蹙,不解的問:「小兄弟,你不認為向尊師下手的是蠻荒龍女嗎?」
蕭銀龍毫不猶豫的斷然說:
「不,龍女老前輩決不會向家師下手的。」
牟嫻華立即插嘴說:
「既然不是她,為何店也不住,吃餐飯就走了?」
蕭銀龍立即解釋說:
「龍女老前輩曾對我說,她要日夜兼程……」
牟嫻華似乎有些吃驚,未持銀龍說完,急問:「弟弟,你見過她?」
盎多鵬未待銀龍回答,立即對嫻華,說:「小兄弟不但見過她,還跟她學藝呢!」
牟嫻華柳眉一蹙,立即不解的問:「大師兄怎的知道?」
盎多鵬立即哈哈一笑,說:「方纔下山,你沒見我疾扣小兄弟手腕時,小兄哥施展的那
手『龍女飄』嗎?」
牟嫻華輕哼一聲,隨心脫口說:「哼,嚇都把我嚇壞了,誰還有心注意他施展的是什麼
身法?」
盎多鵬一聽,笑的更厲害了。
牟嫻華一定神,自覺話說得太露形了,頓時紅飛耳後,深情的娣了銀龍一眼。
蕭銀龍也被她說得微微笑了。
這時,店夥們已將酒菜送來,在桌上擺好後,相繼走了。
三人都有些餓了,尤其銀龍,更是飢腸轆轆。
踏雪無痕富多鵬,大碗飲酒,大口吃肉。
蕭銀龍雖然酒量不大,但卻酒到杯乾,幾杯下肚,已有些飄飄然了。
牟嫻華,忙著為二人倒酒,自己也勉強喝了兩杯。
蕭銀龍坐在嫻華的對面,一抬眼,心神不禁怦然一動,只見飲了兩杯酒的牟嫻華,嬌靨
若芍葯,粉頰綻桃花,櫻口欲滴,杏目生輝,嫵媚,艷麗,美得撩人。
蕭銀龍完全呆了。
牟嫻華見銀龍疾呆的望著自己,芳心一甜,垂首笑了。
蕭銀龍心頭一驚,立收心神,趕緊去看坐在中間的老人富多鵬。
只見富多鵬正大口啃著一條雞腿,似乎根本不知蕭銀龍滿面通紅的在看他。
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進隔室。
緊接著——
啪—的一聲沉重拍桌子的聲音,由隔室響起。
蕭銀龍心中一動,牟嫻華立即抬頭,富多鵬照啃雞腿。
接著,傳來一聲急促的問話:「怎麼,你們回來得這麼快!」
一個粗獷的聲音,怒聲說:「娘的,連個屁也沒有了,冤枉跑了一趟。」
另外一個蒼勁聲音,說:「我們去時,小屋是空的,人都走光了。」
蕭銀龍心頭一震,牟嫻華凝神細聽,富多鵬的雞腿也不啃了。
又聽方才問話的人,輕「噢」了一聲,說:「噢,昨晚初夏時分,還聽有人說,那裡仍
有不少人呢?」
又聽粗獷聲音的人,重哼一聲,忿忿的說:「哼,人倒是不少,七八個,都是死的!」
問話的人似乎吃了一驚,急問:「是些誰?」
粗獷聲音的人,立即數著說:「赤足惡丐、飛鬍子、鳩杖盲婆、花和尚、五毒蛇、大爪
鷹、一個老道、還有一個老頭。」
說著一頓,依然氣虎虎的說:「走吧,他們都在店外等你!」
接著,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院中。
蕭銀龍一想到赤足老丐,和那個肥胖和尚的離奇死因,便立即想起那位隆鼻豐額,美髯
飄飄的道長。
於是,轉首望著已經開始吃喝的富多鵬,問:「老哥哥可認識一位仙風道骨,神逸出塵
的道長?」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面嚼著滿口肥肉,一面點點頭說:「你且說來看看!」
說著,端起碗來又喝了一大口酒。
蕭銀龍略一沉思,立將美髯道人的像貌衣著說了出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聽,立即哈哈笑了,接著笑聲說:「想不到這牛鼻子也動了貪念,竟
千里迢迢,翻山過海,還會跑到冰天雪地的長白山來。」
蕭銀龍精神一振,急問:「老哥哥這位道長是誰?」
盎多鵬輕捻銀鬚望著銀龍,問:
「小兄哥,你可聽說過『武林四異』嗎?」
蕭銀龍毫不猶疑的點點頭說:
「家師曾對小弟講過,『武林四異』與老哥哥『雪天三友』,總稱為『宇內七奇』,即
是雪天三友、蒙山老尼、蓬島雲鶴、天南二義。」
盎多鵬哈哈一笑,說:「這些話老得已經沒有牙啦,老哥哥實在不配列為、七奇。之
一……」
牟嫻華杏目一亮,未待富多鵬說完,立即插言詢問:「大師兄!這位道長可是大師兄時
常談起的,蓬萊島雲鶴道長!」
盎多鵬,微點皓首說:「不是那牛鼻子還有誰!」
蕭銀龍似有所感的問:
「老哥哥可曾見過天南二義?」
盎多鵬微微一笑,說:「也許我們無緣相識,我兩次南下,皆未遇到這兩位,義薄雲天
的俠隱人物。」
蕭銀龍劍眉一蹙,問:「老哥哥認為帶鏡老人,會不會是天南二義之一?」
踏雪無痕富多鵬略一沉思說:
「這很難說,不過,這件事已轟動武林,我想很快就會揭曉!」
說著一頓,見銀龍、嫻華已經停杯落箸,於是,看了兩人一眼,問:「你倆吃飽啦?」
銀龍、嫻華,兩人同時含笑點頭,輕聲應是。
踏雪無痕富多鵬,伸手拿起桌邊上的金煙袋,說:「吃飽了就走吧,還得去找那兩個笨
蛋。」
說完,立起身來,緩步走向門外。
銀龍、嫻華,起身相隨。
三人一出上房,立有一名店夥迎了過來,笑臉躬身問:「老爺子,上路嗎?」
盎多鵬微一頷首,也笑著說:「天還早,我們想再趕一程。」
說著,由腰裡掏出一塊碎銀,足有一兩,順手遞給店夥,說:「這是飯錢,和馬料錢,
多餘的賞給你們幾人吧!」
店夥連連點頭,恭聲笑著說:「謝謝老爺子,謝謝老爺子,太多了,太多了。」
談話之間,已到客棧門口,店夥立即對著賬房及酒樓,仰頭瞪眼,扯開嗓子,大聲一喊,
「老爺子的重賞——」
賞字甫落,樓上,賬房,立即暴起一個回聲:「謝!」
蕭銀龍、牟嫻華兩人相視笑了,這聲謝謝,只惹得酒樓頓時寂靜,行人側首注目。
這時,其他店夥已將烏驪、蓋雪拉來。
兩馬一見銀龍三人,立即昂首發出一聲震耳長嘶,只震得拉馬店夥,低頭,縮腦,掩耳
朵。
銀龍、嫻華,急上兩步,伸手接過馬來。
就在這時——
方纔引三人進店的店夥,已由酒樓上急步下來。
一見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笑臉急聲說:「老爺子,你的兩個朋友,已經過去了。」
盎多鵬聽得一楞,立即不解的問:「誰?」
店夥一笑,伸手一比,說:「就是老爺子問的那兩位身材高大,穿皮袍,戴皮帽,大眼,
大嘴巴……」
盎多鵬一聽是那兩個莽漢,又見店夥指手劃腳,神氣活現,忍不住一捋銀髯,爽朗的哈
哈笑了。
店夥見老爺子笑了,他卻呆了。
————
第八章 趙氏七雄
牟嫻華看了店夥的呆像,忍不住笑著問:「那兩人呢?去了什麼方向?」
店夥一定神,向鎮外一指,說:「正西!」
盎多鵬,欽笑點首,隨意應了兩聲好,轉首對銀龍、嫻華,說:「我們走吧!」
說著,舉步向街上走去。
銀龍、嫻華,拉馬跟在老人身後。
街上,三三兩兩的武林人物,有的疾步走向鎮外,有的又匆匆趕進鎮來。
蕭銀龍無心注意這些,他一直想著如何盡速追上龍女老前輩。
牟嫻華的芳心,無時不繫在弟弟身上,這時,見銀龍劍眉緊蹙,神色憂鬱,芳心也不禁
焦急起來。
三人來至鎮外,富多鵬停身轉首,正待說什麼,驀見銀龍、嫻華,兩人俱都愁眉苦臉,
心中似有所悟,不禁仰面笑了。
銀龍、嫻華兩人俱都滿腹心事,驟聞富多鵬大笑,不覺一楞。
盎多鵬一斂大笑,望著銀龍慰聲說:「小兄弟!別耽心追不上你的龍女老前輩!任何人
南下,必須在大連灣候船,我們走快一點,說不定比她還先到呢?」
說著一頓,望了小嘴嘟得多高的牟嫻華一眼,不禁暗暗一笑,又對銀筮,說:「如果蠻
荒龍女不在大連灣,老哥哥就讓你的華姊姊陪你去趟江南。」
盎多鵬的話聲甫落,牟嫻華立即高興得歡呼起來。
蕭銀龍一聽,立即寬心了不少,但聽了要牟嫻華陪自己同下趟江南,又不禁暗皺起眉頭。
這時,牟嫻華心喜若狂,轉首對銀龍笑著說:
「弟弟,快上馬,我們再奔一程!」說罷,香肩微晃,飛身縱上馬背。
牟嫻華剛落在馬上,蕭銀龍已翻上馬鞍,富多鵬也縱立在馬股上。
一聲吆喝,兩馬豎耳驚嘶,放蹄如飛,直奔正西——
就在這時——
身後小鎮上,暴起一陣沖天吶喊,聲震四野,響澈長空。
蕭銀龍三人,心頭同時一凜,回頭一看—只見數十灰衣勁裝大漢,肩披一式大風氅,各
乘一匹高頭大馬,揮鞭吶喊,情如瘋狂,勢如潮水般, 由小鎮上湧了出來。
蕭銀龍凝神一聽,震天吶喊中,竟挾雜著捉拿偷馬賊的叫聲。
於是,遊目一看,官道上除了自己三人兩馬外,再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蕭銀龍頓時大怒,暴喝一聲,急勒坐馬,烏驪一聲痛嘶,前蹄倏然高舉,頓時人行而立,
接著馬身一個急烈疾旋,立將馬頭撥回。
牟嫻華見銀龍急剎坐馬,一聲嬌叱,也將馬頭撥回。
突然——
嗤——的一聲,一枝響箭,挾著尖銳刺耳的哨聲,劃空射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手持金煙袋,立身馬上,神色自若,漫不經心的望了一眼掠頂飛過的
響箭。
立即笑著說:
「小兄弟,這是天寶山森羅寨,『笑面虎』胡天豹的嘍囉,你兩人可要注意他們手中的
蛟筋長鞭。」
銀龍、嫻華,兩人定睛一看,果見數十健馬上的勁裝大漢,每人迎空揮舞的馬鞭,足有
一丈多長。
這時,數十健馬,已形成一個半圓弧形,挾著震撼四野的怒嘶驚風,濺起飛射泥雪,勢
如山崩般,向著銀龍三人瘋狂捲來。
烏驪、蓋雪,昂首豎萬耳,目射神光,馬身打轉,長嘶連聲,兩馬幾乎要衝向馳來的馬
群。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身馬上,手中的金煙袋迎空一揮,向著瘋狂馳來的數十大漢,朗聲
說:「森羅寨的弟兄們聽著,老朽富多鵬在此,趕快停馬請你們領隊的大頭目前來講話。」
盎多鵬的話聲甫落,馬上數十大漢,揮鞭吶喊,已衝近三人不足二十丈了,看來這些人
中,似乎沒有帶隊之人。
銀龍、嫻華,怒哼一聲,倏舉右腕,嗆唧一聲龍吟,長劍同時出鞘。
只見紅芒四射,冷電閃閃,光華刺目,寒氣森森……
就在這時——
數十健馬,宛如狂飆般已將銀龍三人圍在核心。
馬上數十大漢,個個豎眉瞪眼,氣勢洶洶,一聲震天吶喊,右臂齊揮,呼呼風響,叭叭
連聲,無數長鞭,宛如漫空靈蛇,向著銀龍三人,抽捲過來。
蕭銀龍,一聲怒喝,赤晶揮舞如飛,直削捲來長鞭,但聽喳喳聲響。
牟嫻華,一聲嬌叱,真氣貫注劍身,寒電過處,只見鞭梢斷飛。
盎多鵬,一聲哈哈長笑,左手五指箕張,直抓捲來鞭梢,右手金煙袋,抖起金星萬點,
直繞抽來的鞭身。
頓時——
紅光彌空,寒電如虹……
鞭梢齊斷,驚呼連聲……
盎多鵬,左手一抖,長鞭脫手而飛,宛如靈蛇游空,金煙袋一揮,人嚎馬嘶,噗通連聲,
數名大漢,應聲翻下馬來。
就在這時——
一片震天吶喊,再度由小鎮口傳來。
銀龍、嫻華,長劍飛舞中,覷空一看,怒火更熾,殺機陡起。
只見近百匹高頭大馬,逕由小鎮口,勢如瀑洪般,湧了出來。
當先兩匹大馬,一青一紅,上坐一男一女,俱是金衣勁裝,金大氅。
金衣男女馬後,緊跟四個銀裝大漢,銀大氅,各乘一匹高頭白馬,威風稜稜,俱佩兵器。
這六匹健馬最快,勢如疾風雷奔,向著這面電掣飛來。
驀地——
立在馬上的富多鵬,突然爽朗的哈哈笑了。
「小子們,快停手吧,你們的寨主和壓寨夫人來了。」
說話之間,金煙袋一繞,一聲嚎叫,噗通一聲,一個大漢,又被他拖下馬來。
圍攻銀龍三人的數十大漢,正在膽顫驚心,進退兩難之際,一見寨主和夫人來了,頓時
精神抖擻,膽氣大壯,丟鞭的人吶喊助威,有鞭的人揮舞如狂,翻落馬下的人,土頭泥臉,
遠遠站立,齜牙裂嘴。
突然——
一聲吆喝,叭叭連聲,馬仰人翻,嚎叫連天!
蕭銀龍心頭一震,揮劍轉身,定睛一看,只見一個蓬頭垢面老人,環眼薄嘴,一襲破衫,
手中拿著一根紫竹杖,揮舞如飛,杖下如雨,嘴裡不停吆喝,叭叭只打馬尾,左衝右撞,宛
如虎入羊群。
圍攻大漢,只嚇得心膽俱裂,嚎叫驚天,抱頭伏鞍,紛紛四竄。
驀聞一聲嬌呼:
「瘋哥哥,這些人壞死了,你要好好打他們一頓。」
蕭銀龍聽得心頭一震,知道這個形如乞丐的蓬頭老人,即是「雪天三友」中的「掠草飛
行瘋癲叟」……
又聽富多鵬,哈哈一笑,朗聲笑著說:「瘋子,少打兩下吧,胡天豹來了!」
盎多鵬的話聲甫落,立即傳來一聲惶急高喊:「兩位老前輩請住手,晚輩胡天豹前來賠
罪了。」
話聲甫落,電掣馳來兩馬。
蕭銀龍定睛一看,只見「笑面虎」胡天豹,身材高大,一身金衣,濃眉入鬢,虎目有神,
方形大瞼,白面無鬚,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看來並不像一個草莽之人。
笑面虎的夫人「毒娘子」,金衣金劍,長得十分艷麗,柳眉櫻口,鳳目瓊鼻,眉宇間,
透著一絲稜威英氣。
其餘四個銀裝白馬大漢,遠遠停在三十丈外,身後百騎馬隊,一字排開,靜得鴉雀無聲。
笑面虎、毒娘子,來至近前,同時翻身下馬。
盎多鵬早已飄落地面,與瘋癲叟,並肩而立。
銀龍、燜華,立收長劍,飄身下馬,立在兩老身後。
笑面虎,毒娘子,急上兩步,向著富多鵬、瘋癲叟,行禮恭聲說:「晚輩胡天豹、白梨
花,恭請兩位老前輩金安,不知弟兄們因何冒犯兩位老前輩,晚輩等特來請罪。」
數十大漢一見,心知不妙,頓時慌了,立即匐伏在地,齊呼「小的們該死。」
盎多鵬哈哈一笑,說:「胡寨主過謙了,事出誤會……」
瘋癲叟,未待富多鵬說完,大眼一瞪,怒哼一聲,搶著說:「胡天豹,你別裝糊塗,你
的嘍囉攔路搶劫煙鬼小師妹的好馬……」
盎多鵬一聽不對,立用金煙袋急碰瘋癲叟的紫竹竿。
瘋癲叟不覺一楞,大眼一翻,轉首急問:「什麼事?」
牟嫻華立即搶著說:
「瘋哥哥,這兩匹馬可能是他們的。」
瘋癲叟毫不猶疑,居然理直氣壯的說:「他們的馬騎騎又有什麼關係,何必勞師動眾,
由天寶山追到這裡。」
蕭銀龍聽了,只皺眉頭,覺得瘋癲叟更不講理,這真是怪傑中的怪傑。
豈知,胡天豹、白梨花兩人聽了一些也不生氣,相反的竟然愉快的笑了。
這時,左右傳來數聲低微的抱怨聲,似乎在互相抱怨,不認識這老人是誰,也該認識那
柄金煙袋……
胡天豹左右一看,見數十嘍囉仍跪在兩側道下,立即雙目一瞪,怒聲大喝:「還不歸隊,
跪在此地等死嗎?」
數十大漢,暴喝一聲,紛紛立起,拉馬向大隊走去。
瘋癲叟立即搖頭晃腦,連聲說:「好威風,好煞氣!」
笑面虎連連笑著說:
「晚輩不敢,老前輩海涵!」說著,看了銀龍、嫻華拉著的兩馬一眼。
蕭銀龍已知烏驪、蓋雪,是那兩個莽漢,由胡天豹處偷來,覺得理應將馬交給胡天豹,
於是即對富多鵬,說:「老哥哥,兩馬既是胡寨主的,我們就將馬交給胡寨主吧!」
踏雪無痕富多鵬,點點頭說:「好好,那麼就請胡寨主將馬……」
盎多鵬的話尚未完,牟嫻華立即輕哼聲,忿忿的說:「馬是他們丟的,馬卻是我們由馬
賊手裡奪回來的!」
瘋癲叟聞聲,大眼一瞪,自拉自唱的說:「什麼,馬是我們奪回來的,那還有什麼話說,
我們奪的就是我們的。」
蕭銀龍見瘋癲叟,越說越不像話,實在令人啼笑皆非,但想到他是出了名的瘋癲叟,也
就不足為怪。
毒娘子白梨花,似乎對牟嫻華頗有好感,於是轉首對胡天豹說:「既然這位小妹妹將兩
馬奪回來,就讓這位小妹妹將馬騎去吧。」
胡天豹欣然應好,立即望著富多鵬,說:「老前輩,既是小妹將馬奪回,就將兩馬贈給
小妹吧!」
牟嫻華一聽,立即望著毒娘子笑了。
毒娘子也望著牟嫻華笑了。
瘋癲叟一點蓬頭,說:「贈也好、送也好,小妹玩厭了,我會給你們送回來。」富多鵬
知嫻華喜歡兩馬,加之銀龍可能遠下江南,也需一付好腳程,於是,一捋銀髯,哈哈一笑,
說:「這兩匹馬就算向胡寨主借的吧,事後我與瘋子決定跑趟天寶山,將兩馬歸還給貴夫
婦。」笑面虎、毒娘子,聽說兩位怪傑要去森羅寨,俱都大喜過望,立即恭聲笑著說:「兩
位老前輩如能駕臨天寶山,實晚輩夫婦之幸,全寨弟兄之幸,馬已送給小妹,就請不必再還
了。」
盎多鵬,立即笑著說:「好,好,事就如此決定,我們後會有期。」
笑面虎、毒娘子,兩人立即恭聲說:「兩位老前輩珍重,晚輩等就此回山,恭候兩位老
前輩大駕光臨。」
說罷行禮,轉身拉馬走去。
瘋癲叟見胡天豹夫婦走了,轉首打量銀龍,正待問話,牟嫻華愉快的說了:「瘋哥哥,
他是小妹的弟弟!」
說著,伸出纖纖玉手,指了指銀龍。
蕭銀龍立在馬側,俊面綻笑,正待向前見禮,瘋癲叟哈哈一笑說:「原來是牟老弟!」
嫻華知瘋癲叟誠心裝糊塗,氣得杏目一瞪,嘖聲說:「他姓蕭,叫蕭銀龍。」
瘋癲叟立即仰首「噢」了一聲,這聲「噢」,拖得又重又長。
盎多鵬深知瘋癲叟一向口沒遮攔,怕他信口開河,趕緊對銀龍,笑著說:「小兄弟,來,
見過你這位瘋老哥!」
蕭銀龍急上一步,躬身施禮,說:「小弟蕭銀龍,給瘋老哥請安!」
瘋癲叟看了一眼英姿勃勃的蕭銀龍,又望了一眼滿不高興的牟嫻華,立即愉快的哈哈笑
了。
接著,一搖蓬頭,慢條斯理的說:「小兄弟是瑤池九品,小妹妹是仙露明珠,金童玉女,
地設天配……」
盎多鵬,知瘋癲叟又要胡扯,立即笑聲打岔說:「瘋子,你可知小兄弟的授業恩師,即
是武功遠在你我之上的武林後起之秀『玉面書生』宮子雲嗎?」
瘋癲叟一聲,略現驚容,一雙大眼一直望著銀龍。
驀地——
瘋癲叟的大眼一亮,似乎想起什麼,立即急聲說:「煙鬼,昨夜我還遇到癡情迷戀宮子
雲的蠻荒龍女呢!」
蕭銀龍、牟嫻華心頭俱都一震,幾乎同時驚問:「在什麼地方?」
瘋癲叟,似乎被兩人異乎尋常的急問楞住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指銀龍,說:「小兄弟正在追找蠻荒龍女。」
瘋癲叟也不問追趕原因,立即急聲說:「要追快追,那丫頭輕功高的驚人!」
就在這時,一陣馬嘶蹄奔聲,由數十丈外傳來。
四人轉首一看,只見胡天豹、白梨花,率領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已向著小鎮馳去。
蕭銀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翻上馬背,如飛馳去,那還有心去看胡天豹馳去的大隊
人馬。
於是,立即焦急的問:「瘋老哥,你在何處遇到小弟的龍女老前輩?」
瘋癲叟立即轉過頭來說:
「昨夜在寬甸附近,見她隻身越野狂馳,只是不知她為何深夜趕路。」
說著一頓,略一沉思,說:「今天你能日落前趕到鳳城,或許能追上蠻荒龍女。」
蕭銀龍仰首一看天色,太陽已經偏西了,心中愈加焦急。
牟嫻華即對富多鵬,說:「大師兄,我們趕快走呢!」
瘋癲叟立即急聲說:
「要走你們走,我與酒鬼約好與你大師兄今夜在此會面。」
盎多鵬,略一沉思說:「小妹,你先與小兄弟走,我事完隨後追,我們大連灣渡口見,
如果你們已先渡海,可沿途刻上我的標誌『金煙袋』……」
瘋癲叟一提手中的紫竹杖,說:「刻我這根打狗棒也可以,反正一百個人看到我,一百
個人說我是老要飯的。」
牟嫻華見大師兄和瘋癲叟不去,芳心暗暗欣喜。
蕭銀龍早已心急如火,立即抱拳說:
「兩位老哥哥既有要事,小弟先走了。」
說罷,飛身縱上馬背,牟嫻華早已坐在馬鞍上。
兩人一抖馬韁,烏驪、蓋雪,一聲長嘶,放蹄如飛,駢肩在馳。
牟嫻華回頭一看,只見大師兄與瘋哥哥,兩人已展開輕功,直向西北奔去。
轉首再看銀龍,劍眉緊蹙,星目前視,神色異常焦急。
於是,立即關心的說:
「弟弟,不要心急,兩馬如此快,日落前定可趕到鳳城。」
蕭銀龍依然焦急的說:
「我希望比龍女老前輩先到一步。」
說話之間,已越過一片丘陵地帶。
舉目前看,原野一片黃土,此地可能降雪甚少,因此冰雪早溶,兩馬之後,已揚起兩道
滾滾土龍。
馬嘶,蹄奔,驚風呼呼,兩人大氅,迎空飛舞,飛出啪啪的響聲。
遇林,穿林而過,遇村,繞道而馳……
一個時辰之後,已越過數座村鎮,舉目一看,前面已是通向鳳城的寬大官道。
主幹官道上,行人漸多,推車,肩擔,趕驢,徒步,多是生意人。
這時,紅日已斜向遠處一片重疊的山峰上。
牟嫻華指著遙遠綿延的山勢,問:「弟弟,你知道那是什麼山嗎?」
蕭銀龍舉目一看,只見群峰插天,白雲繚繞,重山參嶺,險惡至極,宛如一朵多瓣蓮花,
看罷,搖搖頭說:「不知道,」
牟嫻華聽了,心裡很生氣,覺得這個弟弟,什麼都不知道,還想遠下江南,於是,微微
喔聲說:
「那就是摩天嶺嘛!塞外黑道霸主,趙氏七雄,就盤踞在摩天嶺上。」
蕭銀龍無心注意這些,僅輕輕「噢」了一聲。
牟嫻華知他滿腹心事,也不為怪,但他任什麼也不知道,卻為他暗暗焦心。
一聲驚嘶,鳥驪,蓋雪,同時馳上寬大官道,兩馬速度,自動減低不少,怛,路上行人,
依然驚得紛紛讓道。
蕭銀龍,不時看著漸漸西下的太陽,神情愈顯焦急。
驀地:
嫻華一聲低叫:
「弟弟要慢!」
蕭銀龍抬頭一看,只見前面一里以外,正有十數健馬,駢騎狂馳,馬上大漢,俱是一式
藍天勁衣,背插兵器。
由於灰塵滾滾,面目看不十分清楚。
前面大漢,頻頻回頭,已發現銀龍兩人。
烏驪一聲怒嘶,蓋雪一聲雷嗚,聲震四野,歷久不絕。
前面十數健馬,紛紛驚嘶,疾竄下路,馬上大漢,暴喝怒叱,收韁勒馬。
就在這時——
銀龍、嫻華,兩馬已至近前。
突然,大漢之中,縱馬出來一人,一聲暴喝,向著銀龍遙空劈出一道勁風。
事出突然,馬速又快,蕭銀龍根本未慮有此,心中一驚,暴喝一聲,倉促間疾撥馬頭,
右掌閃電劈出——
牟嫻華一聲嬌呼,急收馬韁,蓋雪一聲驚嘶,前蹄倏然舉起。
就在蓋雪前蹄舉起的同時,銀龍劈出的奇猛掌力,已與對方襲來的勁風相觸。
蓬然一響,悶哼一聲,馬嘶倒退,勁風旋空,對方大漢,噗通一聲,翻下馬來。
這時——
十數大漢,紛紛下馬,同時,暴喝一聲,俱都撤出兵刃。
被擊下馬來的藍衣大漢,渾身泥土,叫連壁,滾滾爬爬,直向道外翻去。
道上行人,俱都驚惶失措,遠遠站立,不敢接近。
烏驪、蓋雪,昂首豎耳,長嘶雷嗚,馬身在官道中,急烈的打轉不停,威猛如虎,神駿
至極。
十數大漢的健馬,俱都驚得長嘶連聲,直向四野,狂竄亂奔。
銀龍、嫻華,急收馬韁,連呼「唷」聲,才將兩馬穩住衝勢。
兩人舉目一看,只見一個彪形大漢,一身紫緞勁裝,紫披風,坐騎一匹高大黃馬,手橫
一柄狼牙棒,威風凜凜,氣勢洶洶,一馬攔在官道上。
兩道濃眉,寬有半寸,一雙環眼,大如銅鈴,獅鼻海口,髯橫生,黑紫面膛,烏光發亮。
彪形大漢,雙目電射,一聲不吭,裂著大嘴,冷冷的注視著蕭銀龍。
牟嫻華一看,芳心嚇了一跳,立即對銀龍低聲警告說:「弟弟,這是摩天嶺趙氏七雄的
老四,『猛金剛』趙德祿,弟弟要小心他手中的巨齒狼牙棒。」
牟嫻華的話聲甫落,左右暴起數聲吆喝。
兩側大漢,一陣縱躍,前後瞬即拉上三道絆馬索,立將銀龍、嫻華和猛金剛三人圍在道
中。
猛金剛趙德祿,端坐馬上,立即發出一陣得意冷笑。
蕭銀龍心急趕路,無端被對方藍衣大漢,偷襲一掌,險些跌下馬來,早已滿腔怒火。這
時再見「猛金剛」,非但不指責所屬,反而橫馬道中,那裡還忍得住,立即大喝一聲:「閃
開——」
大喝聲中,向著「猛金剛」催馬衝去,右臂一圈,呼的一掌,猛力劈出,一道絕倫勁風,
直襲猛金剛的前胸。
猛金剛,一聲哈哈狂笑,兩腿一夾馬腹,橫竄一丈,接著,一撥馬頭,手中狼牙棒順勢
一揮,「呼」的一聲,挾著一陣攝人嘯聲,直擊銀龍的馬股。
蕭銀龍一掌擊空,頓吃一驚,趕緊一撥馬頭,疾向橫裡衝去。
牟嫻華一聲嬌叱,嗆唧一聲,長劍出鞘,振腕刺向猛金剛的左脅。
猛金剛又是一聲大笑,馬身一橫,手中狼牙棒,翻腕掃向牟嫻華的柳腰,同時傲然大聲
說:「丫頭知道四爺大名,這招饒你不死。」
說話之間,手中狼牙棒已掃向牟嫻華的柳腰。
牟嫻華一劍走空,芳心大驚,深知趙氏七雄,俱善馬戰,要想制服猛金剛,必須先將對
方打下馬來。
心念間,身後狼牙棒已然掃至,厲叱一聲,疾按馬鞍,縱身飄落地面。
緊接著,紅影一閃,身劍合一,長劍幻起一道耀眼匹練,直削猛金剛的坐馬前蹄。
猛金剛一聲暴喝,疾收馬韁,黃馬一聲長嘶,倏然人形立起,接著,猛金剛上身一伏二
式「海底撈月」,手中狼牙棒呼的一聲,直搗嫻華的長劍,聲勢凌厲,猛不可當。
牟嫻華長劍連番走空,芳心怒火高熾,長劍一繞,直削猛金剛的右腕。
猛金剛心頭一震,挺身撤腕,疾帶馬韁,黃馬一個急旋,已距銀龍坐馬不遠。
由於嫻華已撤劍搶攻,蕭銀龍不便再行出手,避免兩打一之嫌,只得坐在馬上蓄勢以待。
猛金剛一見銀龍安坐馬上,立即暴喝一聲:「你也下馬吧——」
喝聲未畢,手中狼牙棒,勢如奔雷般,向著銀龍掃來。
蕭銀龍勃然大怒,一聲暴喝,騰空離馬,一躍數丈身在空中,向著正待挺劍刺向猛金剛
的牟嫻華大喝一聲,說:「姊姊站遠些——」
喝聲中,挺身翻腕,嗆唧一聲情越龍吟,光華大放,紅芒暴漲,十數大漢一見,頓時暴
起一片驚呼。
蕭銀龍身在空中,立展一招「赤晶屠龍」,幻起千百晶瑩赤鋒,向著猛金剛,當頭罩下。
猛金剛趙德祿,大驚失色,暴喝一聲,翻身滾下馬來。
蕭銀龍不願傷馬,一收劍勢,飄身落在兩丈以外。
猛金剛,見良機難再,一聲大吼,虎撲而上,手中狼牙棒一招「泰山壓頂」,挾著一陣
驚風,向著蕭銀龍當頭砸下。
蕭銀龍雙腳剛剛立穩,狼牙棒已然砸下,劍眉一豎,怒哼一聲,身形一閃,已至猛金剛
左側,手中赤晶,根腕一挑,疾削對方手腕。
猛金剛趙德祿,何曾見過如此奇快身法,頓時嚇得驚叫一聲,魂飛天外,右手一鬆,暴
退八尺——
蓬的一聲,狼牙棒入土三尺,泥沙四射,黃土飛榫猛金剛唯恐銀龍再施殺手,暴喝一聲,
雙臂同時推出一道剛猛狂飆,挾著滾滾煙塵,向著銀龍捲去,蕭銀龍怒哼一聲,右手扣劍,
左掌閃電迎出——
轟隆一聲大響——
沙塵滾滾,勁風帶嘯,蹬蹬連聲,人影晃動。
猛金剛的彪悍身形,踉踉蹌蹌,一直向後退去。
噗通一聲,猛金剛終於拿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頓時——
十數大漢,驚呼暴喝,齊揮兵刃,嚇得個個面色如土,但卻無一人敢去將猛金剛扶起來。
因為,猛金剛趙德祿坐地的位置,距離橫劍而立的牟嫻華遠不足五尺。
猛金剛坐在地上,躍起無力,只得閉目等死!
牟嫻華一見十數大漢的表情,芳心大怒,頓時覺得大大傷了她的自尊,心說,姑娘豈是
乘人於危,暗施殺手之人?
心念間,柳眉一豎,一掃如癡如呆的十數大漢,冷冷一笑,倏起玉腕,「沙」的一聲,
長劍已收入鞘內。
接著,柳腰一扭,嗖的一聲,已縱至銀龍跟前。
蕭銀龍,翻腕收劍,立即沉聲說:「姊姊,我們走!」
說罷,兩人騰身躍落馬上,撥轉馬頭,正待離去……
驀地,道上十數藍衣大漢,暴起一陣歡呼。
銀龍、嫻華、舉目一看,只見二里以外,塵土飛揚,蹄聲如雨,數十健馬,勢如潮湧般,
向著這面如風馳來。
辟道上站立的行人,俱都丟車棄擔,跑至二十丈外。
這時,當先三匹健馬,一黑、一白、一紅、上坐一男二女,三匹健馬狂馳如飛,勢如電
掣,眨眼已不足半里了!
黑馬上,坐著一個黑緞勁裝,黑披風的魁梧大漢,豹頭,環眼,虎眉,方口,面如鍋底,
顎下無須。
黑漢,腰插一對如斗八角銅錘,金光閃閃,重約數十斤,像貌威猛,殺氣騰騰,好不駭
人。
白馬上,是個看來年甫二十歲的美妙少女,國色天香,秀美脫俗,鵝蛋形的粉臉上,眉
目如畫,瓊鼻通梁,一張櫻口,紅潤欲滴。
長長秀髮,披在肩後,上穿青絲緊扣羅衫,下著青絹百摺長裙,弓鞋羚毛,淺藍披風,
斜坐馬上,直疑再世洛神。
紅馬上,是個背插雙劍,年約十五、六歲的嬌憨少女,杏子眼,柳葉眉,小臉紅潤,火
似櫻唇。
頭上梳著兩個丫環髻,身上穿著一套絳紅衣裙,嬌憨可愛,稚氣仍深,一看便知是個隨
侍丫頭。
這時,十數大漢,吆喝歡呼得更厲害了。
牟嫻華立即對銀龍,說:「弟弟小心,黑馬上的大漢是趙氏七雄中的老五,『鐵羅漢』
趙德彪,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渾人。」
說著一頓,又放低聲音說:「白馬上的少女,是趙家六兄弟的七妹,劍術精絕,輕功驚
人,武功卻在她六個哥哥之上,人稱『摩天玉女』么姑娘趙麗君,她今年已二十四歲了。」
牟嫻華說至二十四歲時,聲調特別加重了些,接著又說:「紅馬上的小丫頭,最潑辣難
惹,有名的鬼靈精,人們都喊她『小辣椒』小環……」
牟嫻華的話尚未完,三馬已至面前不足七丈處。
白馬上的「摩天玉女」趙麗君,疾馳前進中,鳳目一直望著劍眉微剔,星目凝神,緊扣
馬韁的蕭銀龍。
三馬來至近前,急剎衝勢,蹄聲暴響,怒嘶連聲,塵土滾滾,直升半空。
烏驪、蓋雪、同時一聲雷鳴,對方三馬,愈加甩頭擺尾,打轉不停。
「摩天玉女」趙麗君,一見坐在地上的四哥猛金剛,身在馬上,香肩微動,身形宛如風
吹般,騰空離馬,直向猛金剛身側落去。
蕭銀龍看得心頭一震,這身法極與自己「風走電行」中的身法相似……
突然——
一聲焦雷似的大喝:
「是誰?是誰把我哥哥打下馬來?」
蕭銀龍循聲一看,只見「鐵羅漢」,豎眉瞪眼,精光四射,坐在不停打轉的黑馬上,氣
勢,極似一尊黑煞神。
同時,左顧右盼,怪叫連聲,腰間一對銅錘,已握在手中,不停的相互猛撞,錚錚直響,
火星四射。
蕭銀龍劍眉一豎,冷笑一聲,正待答話……
只見紅馬上的「小辣椒」小眼一瞪,手中馬鞭一指銀龍,立即說:「五爺,準是他——」
驀然傳來一聲清脆嬌叱:
「小環閉嘴——」
銀龍、嫻華轉頭一看,只見蹲身扶著猛金剛的摩天玉女,黛眉微剔,鳳目含威,一直瞪
著「小辣椒」小環。
摩天玉女,一見銀龍轉首看來,黛眉立展,目閃柔光,粉面一紅,低頭將猛金剛扶起來。
就在這時——
一聲如電暴喝:
「小子,你也滾下馬來」
蕭銀龍心頭一震,回頭一看,鐵羅漢的銅錘,一招「橫掃五嶽」,呼的一聲,向著烏驪
馬頭掃來——
烏驪一聲長嘶,倏然立起,一個急旋,恰好讓過威猛掃來的一錘。
蕭銀龍急扣馬鞍,上身疾轉,一聲暴喝,右掌順著掃來錘勢揮出,鐵羅漢一錘掃空,心
頭一驚,大喝一聲,正待疾撥馬頭,手中銅錘已脫手飛出,「呼」的一聲,幻起一道耀眼金
光,挾著一聲震耳驚風,向著立身三丈以外的摩天玉女和猛金剛飛去!
小辣椒嚇得一聲尖叫……
周圍暴起一陣驚喝……
鐵羅漢只急得連搖右手,哇哇怪叫,恨不得將飛走的銅錘抓回來!
二十丈外圍著近百看熱鬧的路人,一聲驚叫,轉身亂跑,又站遠了六七丈。
只見摩天玉女趙麗君,跨步閃身,疾伸玉臂,出手如電,已將錘柄握住,接著一聲嬌叱:
「接住!」
嬌叱聲中,右臂順勢一揮,手中銅錘直向馬上的鐵羅漢飛回。
周圍頓時暴起一聲震天采聲!
鐵羅漢,伸手接住銅錘,撥馬橫在道中,仰面發出一陣怒極的哈哈大笑。
蕭銀龍頓時大怒,劍眉飛挑,殺機陡起,雙臂運足功力,正待推出……
驀聞身後猛金剛大喝一聲說:
「老五閃開!」
銀羅漢一聽,倏斂大笑,環目望了一眼面色微微蒼白的四哥,和黛眉深鎖,神色幽怨的
七妹,一聲不吭,一撥馬頭,稍稍讓至路邊,黑臉上,連一絲怒容也沒有了。
前面橫拉絆馬索的六個藍衣大漢,一看情形,慌忙將三道絆馬索收了起夾。
遠處隨摩天玉女,鐵羅漢同來的馬隊,也紛紛調動,將官道讓開。
蕭銀龍早已心急如焚,等得不耐,轉首對身側的嫻華說:「姊姊,我們走!」
說著,一抖馬韁,烏驪、蓋雪、同時一聲長嘶,放蹄如飛。
摩天王女一聽銀裝少年,呼紅衣少女姊姊,面色一霽,綻唇微笑,鳳目中閃著無限希望
的光輝。
蕭銀龍坐在飛馳的馬上,一看天色,太陽已被遠處高入雲端的摩天嶺遮住了……
驀地——
一陣香風,撲向銀龍的俊面。
蕭銀龍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只見道路左側一排大馬上,俱是紅粉佳麗,個個嬌艷如花,
背插長劍,一身紅衣。
烏驪一聲長嘶,狂馳如飛,數十佳麗,一閃而過。
回過頭來,鳳城高大巍峨的箭樓,在夕陽餘暉中,已隱約可見。
漸漸,涼風迎面,暮色漸濃,鳳城高大城牆,看得更清楚了。
盞茶之間,已至城門。
城門寬大,一局約數丈,上懸四個斗大紅燈,地上,一式青石鋪地,兩馬踏在石地上,
發出唱唱清脆的響聲。
守門官兵,進出行人,俱向銀龍、嫻華投來驚異的一瞥。
這時,華燈初上,街上行人正多,兩側商店,燈火通明,酒樓猜拳行令,茶寺高談闊論,
熱鬧異常。
蕭銀龍坐在馬上,左顧右盼,注目行人,希望在這些人中,發現龍女老前輩的影子。
牟嫻華望著銀龍,深情一笑,親切的說:「弟弟,我們先找好客棧,將馬寄好,再至每
個酒樓客棧店,打聽一下,問問他們有沒有看到龍女老前輩那樣裝束的一位客人。」。
蕭銀龍覺得很有道理,連聲應「好」。
就在這時——
馬後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淒惋急促的嬌叫:「龍哥哥,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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