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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天下系列(第一部縱橫天下)》第0章
第 一 章 仇海奇遇

  烈日當空,燠熱如火,澄澈萬里的藍天,看不見一絲雲蹤。熱風過處,黃沙蔽空,官道

上商旅歇腳,原野上鳥獸絕跡,正是大西北最炎熱的季節。

  就在這空氣燠熱,人人樹下納涼的時候,由臨河至包頭的荒野官道上,忽然出現了一輛

四馬篷車,車聲隆隆,疾駛如飛,尚不時聽到車把式的清脆鞭響和急促的吆喝。

  車行漸近,卻令人看得十分迷惑,在這等燠熱的天氣裡,如火的烈日下,馬車上的車篷,

竟掩蔽得密不透風,不知車內坐的是人還是載的物品。

  只見馬車前轅上坐著一個揮鞭打馬的灰衣老者.和一個午約三十餘歲的紫衣大漢。

  灰衣老者神情慌張,目閃驚急,被烈日曬得臉似噴火,汗下如雨,尚不停地揮鞭吆喝打

著馬匹。

  紫衣壯漢身背長劍,生得虎眉豹眼.滿腮的虯髯鬍須,他一面幫著灰衣老者吆喝轅馬,

一面憤怒焦急地不時回頭看一眼車後。

  這時,才發現車後的十數丈外,尚有六七匹快馬,風馳電掣地急急追來。

  只見急急追來的六七匹快馬上,一式坐著六個面罩黑巾,目光炯炯,俱穿灰衣的高大漢

子。

  四馬篷車雖然快捷,但怎逃得脫單人快馬的緊追不捨。

  是以,隨著時間的消失,距離越追越近了。

  只見當前兩馬上的蒙面人,越車而過,手提齊眉鑌鐵棍的灰衣蒙面人,撥韁回馬,一聲

大喝,掄棍徑向車轅上的紫衣大漢打去。

  紫衣大漢早已起身將劍撤在手中,一見對方掄棍打來,急忙揮劍相迎,同時,嗔目大罵

道:「何方見不得人的鼠輩……」

  輩字方自出口,錚然一聲金鐵交鳴,雖然在烈日之下,仍能看到劍棍相擊濺起的火星。

  紫衣大漢被擊得身形一個踉蹌,一個魁梧身軀,險些跌至飛馳的馬車下。

  就在紫衣大漢身形踉蹌險些栽下的同時,身旁揮鞭打馬的灰衣老者,突然發出一聲惶急

驚叫。

  紫衣大漢本能地轉首一看,發現趕車的老者已被另一個使刀的灰衣蒙面人打落馬車下,

也就在紫衣大漢轉首的一剎那,使棍的灰衣蒙面人,大喝一聲,反臂掄棍,再度打來。

  紫衣大漢一看這情形,急怒交加.神情如狂,一聲厲喝,飛身而起,連人帶劍,逕向使

棍的蒙面人刺去.顯然企圖殺了對方。

  但是,就在紫衣大漢飛身躍起的同時,緊逼而至的另兩個灰衣蒙面人齊聲大喝,同時揚

腕,無數道閃閃寒光紛紛向紫衣大漢射去。

  紫衣大漢身在空中,閃無可閃,避無可避寒光斂處,暴起一聲悲憤厲嗥,一個魁梧身軀,

咚的一聲墜在地上,身形滾了兩滾登時氣絕。

  而就在紫衣大漢悲憤厲嗥的同時,篷車內已傳出另一聲憤怒大喝:「王武師快些停車,

快些停車!」

  話音未落,車簾篷呼的一聲掀開,一道藍衫身影,挾著一片刀光,已飛身縱出車外,直

落道旁。

  六個灰衣蒙面人見狀,紛紛撥馬,齊向藍衫身影圍去。

  但是,如飛疾馳的四馬篷車,卻在聲聲清脆的女子惶急嬌喝聲中,瘋狂地繼續向前馳去。

  只見黃塵滾滾中,縱落道旁的藍衫身影,竟是一位白淨面皮,年約四十餘歲,手提一柄

魚鱗金背刀的中年人。

  藍衫中年人,手橫金背刀,滿面煞氣,望著六個蒙面人,嗔目厲聲問:「你們這些魔窟

賊子,無恥狂徒,我許雙庭與你們何仇何恨,要你們如此苦苦追殺相逼……」

  話未說完,六個蒙面人中的一人已大喝道:「兄弟們,少和他嚕嗦,殺!」

  大喝聲中,六人各揮刀棍,齊向那許雙庭,瘋狂攻去。

  許雙庭知道這些人是銜命而來,不得他項上的人頭絕不罷手回去,是以,一時怒極大笑,

盡展苦練多年的回龍刀法,一人力敵六名高手。

  只見刀光棍影,厲喝連聲中,突然暴起一聲淒厲慘叫,一個灰衣蒙面人,已被許雙庭一

刀斬為兩斷。

  其餘五人一見,招式立時顯得有些慌亂,其中一人,大喝一聲,抖手打出一顆桃大的銀

彈。

  其他四人一見銀彈出手,一聲吆喝,紛紛向上風縱去。

  也就在其他四人縱向上風的同時,打出銀彈子的那人,左手再度一揚,竟以劉海撒金錢

的手法,十數銀色彈丸,再向許雙庭打下。

  剛剛甩頭避過銀彈子的許雙庭,沒想到對方手法如此快捷。

  緊急間,只得將一柄魚鱗金背刀,舞成一片寒鋒刀山,企圖將飛射而至的銀彈一一擊落。

  但是,刀光觸處,卜卜輕聲,紅煙旋飛,同時有陣陣異味撲入鼻內。

  異味一進鼻孔,許雙庭大吃一驚,暗呼不好,趕緊閉住鼻息。

  但是,已經遲了。

  許雙庭只覺頭腦昏眩,視線模糊.四肢顫抖乏力。

  打出銀色毒彈的灰衣蒙面人一見.哪敢怠慢,一聲不吭,飛身向前,手中單刀一式力劈

華山,照准許雙庭的天靈砍去。

  許雙庭雖然眼睛模糊,但他的聽覺仍極靈敏,這時一聽刀挾風響,鼓起最後一口真氣,

趁身形踉蹌前傾之勢,大喝一聲,手中金背刀,奮力向前擲去。

  只聽一聲淒厲慘叫,一刀砍向許雙庭的灰蒙面人,身形踉蹌後倒,撒手丟刀,兩手緊緊

抱著前胸,鮮血由他的指縫間像噴泉般濺湧出,許雙庭的金背刀,盡沒那人的前胸內。

  另一個持棍蒙面人先是一呆,接著大喝一聲,飛身向前。手中鑌鐵棍,一式泰山壓頂,

猛向搖搖欲倒的許雙庭砸去。

  只聽叭的一聲脆響。腦漿四射,蓋骨橫飛,一代大俠許雙庭,就這樣地含恨死在鐵棍下,

直到臨死,仍不知道派這些匪徒前來的仇家是誰。

  就在這時,數十丈外再度傳來隆隆的車輪聲響和馬奔聲,以及那聲清脆惶急的女子嬌叱

聲。

  剩下的四個灰衣蒙面人循聲一看,只見方纔如飛馳去的四馬篷車.這時卻由一個藍衫黑

裙的中年美婦駕駛著,再度如飛馳來。

  只見中年美婦,生得柳眉風目,瓊鼻櫻唇,雖然這時神情焦急.柳眉飛揚,但仍掩不住

她雍容端莊的氣質和她秀麗動人的風韻。

  但在中年美婦的身後車內,尚有一個微躬著上身,兩手扶著門站立的英挺少年。

  只見那少年也穿著一襲藍衫,生得面如溫玉,膽鼻朱唇,兩道濃重的劍眉,斜飛入鬢,

一雙朗目,熠熠有神。

  此刻焦急地向四面打量,看情形他還不知道他的父親許雙庭業已命喪黃泉呢!

  四個灰衣蒙面人一見中年美婦駕車趕回,彼此一對眼神,同時急聲道:「點子已死,不

要理她,咱們走啦!」

  說話之間,中年美婦的馬車已到十數丈外。

  四個灰衣蒙面人顧不得再抬走兩個同伴的屍體,急忙向自己的座馬前奔去。

  馬車上的中年美婦似乎早巳看到夫婿倒在血泊中的屍體,想是怕徒手沒有兵器的藍衫少

年看到瘋狂撲去。是以才強忍著悲痛,催馬駕車飛馳。

  這時一見四個灰衣蒙面人企圖逃走,立即嬌叱道:「狗賊,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嬌叱聲中,拿起車上的一柄長劍,嬌軀騰空而起直向四個灰衣蒙面人如飛撲去。

  就在中年美婦飛身撲向四個蒙面人的同時,方才被匪徒拖下馬車的灰衣老者這時也恰恰

趕了上來,一聲吆喝,撲身向前急忙將飛奔的馬車剎住。

  中年美婦一心想為大婿報仇,輕功已展至十成,是以身形快如飛燕般,只見纖影一閃,

已到了尚未奔至馬前的四個蒙面人近前。

  四個蒙面人一見,顧不得再去拉馬,大喝一聲。折身而回齊舉刀棍,再向中年美婦攻去。

  中年美婦神情如狂,奮不顧身,展開輕靈身法,揮劍猛刺,將這柄長劍揮舞得有如靈蛇

電閃。

  四個灰衣蒙面人也非凡手,進退有序,刀棍齊下,將一個劍術不俗的中年美婦團團圍住。

  中年美婦雖然技高一籌,但苦在心情惡劣,悲憤急怒,加之一人力敵四個匪徒,二三十

招後,劍勢已沒有初時凜厲,而且顧此失彼,嬌喘吁吁。看樣子,不出十招,必將追隨其夫

於地下。

  就在這時,正南百丈外的一片樹林內,突然響起一聲內力充沛的清嘯,劃空而來.聲如

鶴唳。

  內行人一聽那聲內力充沛的清嘯,便知來人是個功力不凡的高手,武功當然也遠遠超過

現場打鬥的任何人。

  也就在嘯聲響起的剎那間,一道月白身影,宛如掠地流星般,飛身而至,直落場中。

  四個灰衣蒙面匪徒一見,一聲吆喝,轉身狂奔。

  但是,縱落場中的那人卻厲喝一聲,身形不停,一揮手中鐵骨大折扇,逕向狂奔的四人

追去。

  同時,震耳一聲大喝道:「鼠輩哪裡跑!」

  大喝聲中,身形如煙,手中折扇唰的一聲張開,幻起一片連綿扇影,直向狂奔的四個匪

徒後頸切去。

  四個灰衣蒙面匪徒聞聲一驚,惶急回頭.這時一看,個個魂飛天外。

  其中一人,惶恐的淒聲厲呼道:「總……」

  不待他再言,綿綿扇影已掠過了他們四人的頸後,隨著淒厲慘叫,四顆蒙罩黑巾的頭顱

已飛上半空,四道血柱,激射近丈。四個無頭屍體,繼續前衝數步,相繼栽倒在地上。

  只見那人以極飄逸的奇速身法.殺了四個匪徒之後,一式怒鷲回飛,輕飄飄地飛落在中

年美婦身前。

  中年美婦急忙定神一看.這才發現那人身著月白儒衫,手中拿柄大折扇,白淨面皮,五

綹黑鬚,年約四十餘歲,生得瀟灑飄逸,倒也有幾分書卷氣,只是他那兩道游移目光,和掛

在嘴角的詭笑,透著一絲陰刁狡黠的邪氣。

  中年美婦一見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秀士,竟是十七八年前苦苦向她糾纏的堯恨天,不由神

情一呆,本能地退後兩步,極端大感意外地脫口急聲道:「竟是你?」

  身著月白儒衫的堯恨天,也大感意外地噫了一聲,接著以極度關切的語氣,歉聲道:

「愚兄一步來遲,竟累雲妹受驚,內心深感慚愧,尚望雲妹不要介意……」

  話未說完,突然發現不遠處倒臥血泊中的許雙庭,神色一驚,脫口惶叫道:「啊呀,那,

那不是雙庭兄嗎?」

  說話之間,神色悲痛,急步向許雙庭的屍體前奔去。

  中年美婦一聽,這才恍然想起慘死的丈夫,急忙飛身過去,撲在夫婿的屍體上,放聲大

哭,淚下如雨。

  一直被趕車老者攔阻,撿起一根鐵棍準備幫助母親,旋又被堯恨天高絕身法驚住的藍衫

少年,這時也丟掉手中的鐵棍.飛身奔了過來。

  哭喊一聲爹爹,也撲在屍體上,放聲大哭起來。

  堯恨天一見藍衫少年,目光冷電一閃,在他的白淨面皮上,立即掠過一絲怨毒神色,但

是,那僅是倏忽一現,旋即又恢復了常態。

  這時,趕車的老者也老淚縱橫地奔了過來。

  趕車老者跪在許雙庭的屍體前,哭勸道:「夫人,人死不能復生,還望您節哀順變,設

法為老爺早些辦理後事。」

  堯恨天一聽,也在旁滿面戚容地寬慰道:「雲姬賢妹,這位老管家說得是,現在不是哭

的時候,應該先辦理許兄的後事為重。

  所謂人土為安,以愚兄之見,就在此地選一風水上好的龍穴。」

  話未說完,藍衫少年突然止住哭聲,悲痛地怒道:「不,我不要把爹爹埋在此地,我要

把爹爹帶回臨河老家去。」

  趕車老者立即望著藍衫少年,含淚勸解道:「少爺,今後我們困難重重,還不知道會發

生什麼事情,您千萬不能惹夫人傷心了。老爺的靈體我們當然不能安葬在此地……」

  話未說完,堯恨天已望著中年美婦焦急地道:「天氣炎熱,篷車又小,帶著許兄的靈體

恐多不便,不如讓愚兄找人抬具棺木來,將許兄人殮後再行上路。」

  中年美婦一聽,這才起身一福,道:「承蒙堯大俠惠仲援手,使我們母子主僕得以死裡

逃生,如此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李雲姬在此謝過了……」

  話未說完.堯恨天已慌得急忙正色道:「賢妹說哪裡話.你我相識多年,俱是知己故

交……」

  說話之間,發現中年美婦李雲姬,低垂眼簾,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得黯然一歎,無可奈

何地繼續道:「好吧,既然同行不便。愚兄只好先走一步了。」

  說罷轉身,雙肩一晃。身形快如鷹隼般,直向他方才發嘯的林前馳去。眨眼之間,已馳

進林內。

  中年美婦李雲姬也是久歷江湖的俠女,但看了堯恨天的絕世身手,也不由暗讚不止,她

愣愣地望著堯恨天的背影消失在林蔭處,陷於往日的回憶裡。

  回想十七八年前的堯恨天,自覺風度翩翩;終日向她慇勤糾纏,一顆少女的心,險些被

他摘去,後來無意中發現他的奸詐虛偽,才斷然拒絕同道行俠,使他含恨而去。

  心念未畢,身後已傳來趕車老者的悲蒼聲音道:「夫人.請上車吧!」

  李雲姬聞聲一驚,急忙回頭,發現趕車的老者已將夫婿許雙庭的屍體托抱著正向馬車前

走去。

  一見夫婿的屍體,李雲姬不由悲從中來,熱淚再度奪眶而出。

  藍衫少年一見母親落淚,非但沒哭,反而緊握著雙拳,滿面煞氣地切齒恨聲道,「娘,

您不必難過,非兒終有一天,活活捉住主謀殺害爹爹的人,讓您一刀一刀地剮了他。」

  李雲姬看得心中一驚,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愛兒英俊的面龐上,看到如此凶厲怨毒的神色

和煞氣。

  是以急忙一定心神,慌得趕緊舉袖拭乾眼淚,強抑內心的悲痛,寬聲催促道:「天色不

早了,我們快走吧,今晚恐怕趕不到你舅舅的家裡了。」

  說罷,即和藍衫少年匆匆向馬車前走去。

  走至車前,趕車老者已將許雙庭的屍體放進車廂內。

  藍衫少年正待上車,驀然發現父親放在車內的空刀鞘,目光一亮,脫口急聲道:「娘,

爹的魚鱗金背刀。」

  如此一嚷,頓時提醒了雲姬和老者。

  三人急忙遊目一看,驀見數丈外的一具蒙面屍體前胸上,正插著許雙庭擲出的那柄魚鱗

金背刀。

  李雲姬看得心中一動,立即彎身下去,伸手將那具屍體的黑巾頭罩扯下來。

  扯下黑巾一看,頓時呆了,因為那具屍體,竟是一個光頭上烙有戒疤的凶和尚。

  由於和尚生得濃眉鈴眼,虎頭燕額,相貌十分兇惡,老許福不自覺地大吃一驚,急聲道:

「夫人,這凶僧好像是烏拉廟的花和尚呀!」

  李雲姬噢了一聲,柳眉微蹙,但沒有說什麼。

  藍衫少年卻不解地怒聲問:「許福,什麼叫花和尚?」

  李雲姬覺得愛兒尚在少年,不該知道佛門寺院中和尚窩藏著婦女的事,是以沉聲道:

「小孩子不知道的事不要多問。」

  待等李雲姬母子和老許福將許雙庭王武師的屍體抬上馬車,已是金輪斜掛,酉時將近了。

  一陣涼風吹來,許格非在昏睡中,悠悠醒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只見一片漆黑,看不見夜空,也看不見星星,但涼風徐吹,空氣清新,

仰躺的背下,涼爽平整,顯然是倒身在石地上。

  慢慢的他回想起父親死後的一切經過,那天他們前往舅舅家的途中,父親被奸賊堯恨天

設計暗害;舅舅一家也慘遭殺害;母親因不聽人勸告,被堯恨天騙人魔窟;老忠僕許福,被

凌遲分屍,而自己卻落入激流,幸得堯庭葦劍殺義兄,才救出自己的一條性命,在魔窟眾賊

圍殺之時,一位獨目疤臉的黑袍老者從天而降,將自己救出眾圍,可他卻又將父親遺留下的

寶刀扔進了沉羽潭內.自己在急怒之下,向其猛攻,卻被黑袍獨眼老人點昏過去。

  甦醒過來的許格非將頭左右擺動,運動自如,他發現倒身之處,很可能是石室洞府。

  他覺得出神清氣爽,靈台空明,渾身每一處都感到輕鬆,再沒有往日那種昏噩濁氣。

  由於他頭腦清醒,明心意性,他立即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不但想到了父親的寶刀,也

想到了那個可恨的獨眼疤臉歪嘴巴的黑袍老人,更讓他憂急地想到了母親李雲姬.一想到母

親,內心一陣悲痛,大喝—聲,拔身而起。

  他這用勁一挺身起,不由大吃一驚,因為他的身體輕如綿絮,猛地撞到洞頂平滑的石壁。

  最令他感到驚奇的是,他的身體撞到洞頂,非但沒有痛楚,而且像石子擲在水面上,一

直向前滑動,直到滑至盡頭,又順著洞壁滑至地上,他似乎完全變成了一塊軟綿奇滑的肉體。

  他震驚地坐在洞角,驚急的察看四周,由於雙目凝聚功力,他已隱隱看見附近的情景。

  附近似乎什麼也沒有,空無一物,凝神一聽,遠處傳來了潺潺流水聲。

  他恍惚記得那醜惡的黑袍老人曾給他服下一粒烏黑油膩的腥臭藥丸,週身功力用環竭的

真氣,一定是武功高絕的老人所贈藥丸之功效,這藥丸想必就是傳說的洗骨伐髓丹了。但是,

他實在想不通,那位醜惡的黑袍老人,為什麼要把父親的金背寶刀丟進沉羽潭內。

  由於他內心的焦急、悔恨、和怒氣。隨著他的心聲,不自覺地懊惱大聲道:「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但是.洞中除了嗡嗡的回聲.沒有任何人的回答。

  他一連呼了數聲,而一次比一次的聲音大,使整個洞中形成震耳欲聾的強烈雷鳴。

  許格非急切想知道母親的安危.什麼時候才能去報父仇,他父親的金背寶刀還能不能找

回?由於得不到答覆,迫使他強抑在內心的怒火.再度爆發起來。

  他內心的怒火使他丹田的真氣澎湃.血脈賁張,神志再度進入那天夜晚的瘋狂?他不由

自己地大喝一聲,蓄滿了功力的右掌.照准洞壁,猛劈而出。

  只聽轟然一聲震耳暴響,堅石四射,劃空帶嘯.洞壁上濃重的石煙一陣飛揚,立即透進

一道強烈陽光。

  許格非只覺強光刺眼,頭痛欲裂,他本能地急忙將頭抱住。

  當他再抬頭時,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兩眼已經瞎了。

  許格非大吃一驚,不由瞪大了一雙星目,茫然望著眼前一片模糊白光,惶恐焦急地大聲

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啊!」

  驀然一陣寒冷刺膚的凜冽寒風吹進來,他不由激伶伶打了一個冷戰。

  許格非再度大吃一驚,脫口驚呼,神情一呆,不自覺地驚呼道:「冬天?這是冬天嗎?」

  繼而一想,又恍然驚呼道:「雪,雪,我想起來了,我方才似乎看到洞外一片亮白,強

烈日光照的都是雪……」

  話未說完,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蒼老而有些乏力地聲音道:「不錯,前兩天這兒剛下過一

場大雪……」

  許格非一聽,正是那個獨眼疤臉歪嘴巴的黑袍老人的聲音,是以急忙回身?飛身前撲,

同時急聲道:「前輩……」

  話剛開口,咚的一聲,悶哼一聲,他飛撲的身體竟撞倒一個人。

  許格非心中一驚,脫口輕呼.急忙剎住身勢,本能地蹲下身去.仲臂將那人扶坐起來。

  由於那人呼吸急促,鼻息沉濁,顯然是一個身體十分虛弱而又不會武功的人。

  但是他的左手觸及的卻是那人的左腿,竟是一截冰冷的鐵杵。

  許格非這一驚非同小可.脫口驚呼。

  他不由震驚地惶聲問:「前輩是您?」

  話剛開口,黑袍疤臉老人已喘息乏力地道:「本來你還可以看著我死去.現在.你連我

死去是什麼樣子也看不到了。」

  許格非一聽,愈感震驚地惶聲問:「前輩武功那麼高,怎麼會死呢?」

  黑袍老人淒然一笑道:「即使你的武功蓋世,最後依然難免一死,只是我死得比別人早

罷了。」

  許格非愈加不解地問:「前輩為什麼要比別人死得早?」

  黑袍老人不答反而沉聲問:「你沒看到我一隻眼睛,一個耳朵,滿臉的刀疤,一條腿。」

  許格非震驚地問:「前輩說這些是……」

  話剛開口,黑袍老人已怨毒地切齒恨聲道:「這些都是那些沽名鈞譽,自詡是正派俠義

道的無恥狂徒們的傑作……」

  話未說完,一陣劇烈喘息,使他不得不停止繼續說下去。

  許格非雖然看不見黑袍老人疤臉上的怨毒神色和他咬牙切齒的表情,但他的手卻覺得出,

黑袍老人的渾身在顫抖,呼吸特別急促。

  由於他內心的惶急,深怕黑袍老人就此死去,而令他無法揭開這一連串的謎,他不自覺

地急忙用手去按摩黑袍老人的胸腹。

  同時,惶急地連呼前輩。

  黑袍老人喘息一陣,繼續怨毒地道:「他們用計把我騙進山區,聯手圍攻我一人,他們

用卑鄙的交替休息的車輪戰對付我,直到我筋疲力竭,虛弱地萎縮倒地,他們用尖刀割掉我

的眼睛,挖我的耳朵,砍掉我一條左腿……」

  許格非聽得血脈賁張,星目圓睜,心頭充滿了殺機,他緊緊地握著拳頭,切齒恨聲問:

「前輩,這些人都是誰?告訴我,我一定也要割掉他們的耳朵,挖瞎他們的眼,砍斷他們的

腿。」

  黑袍老人喘息著讚了聲好,同時欣慰地道:「你有這份為我報仇雪恨的決心,這半年來

的心血,我總算沒有白費……」

  許格非聽得一驚,不由驚呼道:「什麼?半年?」

  黑袍老人立即沉聲問:「你沒看到外面都是雪?」

  許格非心中一動,恍然似有所悟,他根據半年的時光,以及他自覺功力奇異的身手,他

突然想起了父親以前對他講過的幾種武功速成大法。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不自覺地脫口急聲問:「前輩您……」

  話剛開口,黑袍老人已喘息著繼續道:「我為你每天用藥沐浴,按摩週身,將我數十年

的功力移給你,為的就是要你為我報仇,雪恥,殺盡那些無恥之徒,半年多的時光,一百八

十多個日子。」

  許格非一聽,立即接口道:「我爹以前曾對我說過,移功大法有時只需三五日工夫……」

  話未說完,黑袍老人突然怒聲道:「你的個性剛烈,尤甚於我,恐怕稍有成就你便跑下

山去報仇去了。」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地問:「此地是什麼山?」

  黑袍老人喘息著道:「泰山!」

  許格非聽得大吃一驚,脫口驚呼,不由急聲問:「這裡不是包頭城北的那片山區嗎?」

  黑袍老人哼了一聲道:「由此地到塞北山區的魔窟,至少隔了四五千里……」」

  許格非一聽,不由怒聲問:「那麼我母親呢?」

  由於過份的焦急和暴怒,他不自覺地雙手緊緊握著黑袍老人的雙臂,急烈的搖晃著連聲

問。

  黑袍老人被許格非搖晃得氣喘如牛,汗下如雨,不由也以憤怒的聲音,怒聲道:「她比

你過得舒服。」

  許格非聽得一愣,他立即聯想到母親再嫁的事,但他卻深信母親絕不會向堯恨天屈服。

  一想到堯恨天,他立即想到了父親的那把金背寶刀,不由圓睜星目,緊緊握著黑袍老人,

怒聲問:「我父親的金背刀,你為什麼把我父親的金背刀丟進沉羽潭裡?」

  黑袍老人喘息得更急促了,但他有些憤怒地道:「因為我不讓你佩著你父親的寶刀去為

我報仇,因而暴露了你真正的身份。」

  許格非未待黑袍老人話完,幾乎是嘶啞著聲音,厲聲道:「可是我要用那把刀為父親報

仇,為父親報仇呀!」

  黑袍老人突然歎了口氣道:「你父親的寶刀,我已命一個人撈起來了……」

  許格非立即迫不及待地怒聲問:「那人是誰?」

  黑袍老人喘息乏力地道:「那人寫在我遺囑上,所有你該知道的,都放在山洞的石室

裡……」

  許格非未待黑袍老人話完,急忙躍起,直向深處奔去。

  前進不足十步,他突然又剎住身勢,回頭望著黑袍老人倒身處,懊惱地厲聲問:「我的

眼睛瞎了怎麼看?沒有眼睛怎麼報仇?

  怎麼下山?」

  黑袍老人立即喘息乏力地道:「你可以用泉水洗眼,閉目凋息……」

  許格非一聽,立即向著深處傳來的那陣潺潺水響,摸索著找去。

  他這時惶恐、焦急、懊惱、憤怒,同時交織在心頭,使他的神志恍惚,再度接近瘋狂的

程度。

  他憑著高深的功力和靈敏的聽力,隨著撲面侵膚的寒氣和水響,終於找到了泉源。

  他蹲身下去,用手一捧,泉水奇寒透骨,但他心頭的怒火。就像沸騰的熱水,使他忘記

了刺骨寒涼,捧起泉水猛向眼內潑去。

  兩眼潑水之後,清爽舒適,再捧起泉水飲了兩口,甘美潤喉,他一連將眼洗了幾次,直

到認為滿意為止,他才就近閉上眼睛,盤膝凋息。

  這時,他想到的,只是如何使眼睛盡快復明,如何趕往塞北山區救出母親李雲姬,殺了

仇人堯恨天。

  由於他的情緒激動,思潮起伏,使得他的心久久才寧靜下來,漸漸進入忘我之境。

  片刻之後,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發現遠處隱約有一線淡弱亮光,而且,他大致看清了

洞中的形勢。

  許格非驚喜若狂,急忙躍起,宛如風吹的柳絮般,直向那線淡弱亮光處撲去。

  同時連聲急呼:「前輩……前輩……」

  但是,洞中嗡聲如雷,根本沒有黑袍老人的回音。

  隨著他的飛身前進,光線愈來愈強烈。

  許格非悚然一驚.急忙剎住身勢,他有了一回乍見強烈陽光,暫時失明的教訓,他不敢

再貿然前進。

  由於心中的迷惑,他不自覺地緩步向前走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他發現那是一個半圓形的高大洞口,但洞門緊閉,那蓬混合著淡紅毫

光的白光,就是洞門上的一圈白寶石發出的。

  但是,許格非凝目一看,脫口驚啊,頓時呆了。

  因為在那一圈白寶石中的三顆紅寶石下,竟刻著三個大字,而最令許格非感到震驚的卻

是,那三個大字竟是屠龍堡。

  在許格非來說,屠龍堡三個字給他的憤恨,仇視和厭惡的印象太深刻了。

  因為他父親許雙庭,就是在接到屠龍堡的黑帖後,帶著他和母親李雲姬倉惶離開了老家。

  最後.在前往包頭城的途中,仍然遭到了魔窟匪徒的截殺。

  而魔窟就代表著屠龍堡,而堯恨天就是屠龍堡的西北總分舵主。

  換句話說,屠龍堡才是真正殺害他父親的主謀仇人。

  許格非一想到父親的慘死,便無法控制他暴怒的情緒,便無法壓抑他滿腔的悲憤和殺機。

  是以,他的目光一亮,厲聲大喝,蓄滿功力的右掌,照准緊閉的洞門,猛劈而出。

  只聽轟然寧聲大響,砰砰兩聲中,洞門應聲震開了。

  但見勁風激揚,飛塵旋煙中,洞門內竟是一間深長的石室,而許格非第一眼看到的,竟

是石室盡頭的一張虎皮金漆大椅。

  金漆大椅是放在鋪著紅絨大毯的木台上,而木台下面的左右兩邊,也各有兩張朱紅大椅

子。

  而最令許格非注目的是金漆虎皮椅後的牆壁上,一柄血紅閃光的寶劍,插在一條張牙舞

爪的石龍上。

  石龍牆壁的下面是一條橫幾,上面整齊地放著數疊紙簿畫冊和一包衣物。

  這時。兩道陽光,正由近兩丈高的室頂上斜射下來,室內情形.清晰可見,除此再沒有

什麼了。

  由於室內無人,許格非立即飛身縱了進去。

  這時他才發現兩扇洞門是鐵板裝成的,門的中心業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凹了進去。

  許格非見室內並無可疑之處,急步奔上木台,立即繞至幾後。只見第一疊書冊的表皮上

寫著八個端正楷書:東北總舵組成名冊。

  許格非心中一驚,再看第二疊書冊,上面寫的竟是東南總舵組成名冊。

  但是.再看中間一疊時.許格非不由愣了。

  因為那上面寫著六個朱紅大字:屠龍天王遺囑。

  許格非一看到天王兩個字,頓時想到了那夜在寨北山區時,堯庭葦為了阻止甘公豹殺他,

曾說他許格非母子關係著天王昔年的一段秘密的事。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他這才恍然似有所悟,斷定黑袍獨耳疤臉老人將他救來此地,完全

是為了他昔年那段秘密的事。

  是以急忙取起那份遺囑,就坐在虎皮金漆大椅上,急急翻閱起來。

  遺囑上的第一段和黑袍老人方才說的情形大致相同,但他卻列了一個參與圍殺他的人的

名單。

  許格非一看那些參加圍攻黑袍老人的正派俠士,他簡直不敢相信。

  因為,被列在第一人的竟是聲譽卓著,領袖武林的少林寺著名高僧——法勝大師。

  其次是武當派的靜塵道長,峨嵋的俗家弟子銀衫劍客,以及了塵師太、玄靈元君、百花

仙子、鐵杖窮神,以及天南秀士和長白上人。

  許格非一看到長白上人,渾身一顫,脫口輕啊,頓時愣了。

  因為長白上人就是父親許雙庭的授業恩師,他許格非的師祖,他簡直不敢相信師祖長白

上人也參加了圍攻屠龍天王的行為。

  由於遺囑上記載著有長白上人,許格非斷定黑袍老人昔年必是一位武功高絕,行為不端,

而又橫行天下的狡黠梟雄。

  但是,在開端的第一篇上,黑袍老人並沒有說明他的姓氏,經歷和師承,也沒有說明他

昔年的事跡,以及法勝大師等人為什麼會聯手圍攻他一人。

  許格非為了盡快知道這些謎,他繼續急急地閱讀下一頁。

  第二段是述說他被割耳挖眼斷腿後,雖被踢下斷崖,但卻因禍得福,遇到一位異人,救

活了他的命,還傳了他更高的武功。

  但是,由於他的天賦所限,加之斷腿獨眼,終無法完成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記載的蓋世武

功。

  因而,他四處尋找秉賦高,骨骼佳的練武奇才。

  在茫茫人海中,要想找到那麼一個一切均屬上乘的人談何容易。

  是以,在退而求其次的情形下,他找了四個武功都已深具火候的人。

  其中一人,就是屠龍堡西北總舵主,許格非的殺父仇人堯恨天。

  其次是東北總舵主病頭陀元通。

  第三人是西南四省總舵主藍面判官司徒軒。

  最後一人則是東南總舵主長春仙姑謝香娥。

  屠龍天王雖然傳授了以上四人六七年的武功,但沒有一人能學全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載的

蓋世武功。

  但是,自稱屠龍天王的黑袍老人,深信堯恨天四人的武功,一對一,足可戰勝上列九人

中的任何一人。

  是以,立即給他們四人劃分成四個區域,均給以總舵主的職位,並要他們四出網羅高手,

開始為他雪報昔年之仇。

  但是,堯恨天四人昔年原是無惡不作之徒,成立了總舵後,便藉著屠龍堡的名義,四出

為惡,殺害俠義道上與他們自己有仇嫌的人。

  許格非看至此處,已經漸漸明白了武林中何以在半年的時間內,便被屠龍堡鬧得一片腥

風血雨,到處風聲鶴唳。

  這時才恍然知道,屠龍堡只不過是泰山深處一個大山洞中的狹長石室。

  而真正將武林鬧得人心惶惶,風雨飄搖,好似末日來臨的,卻是堯恨天等人組成的四個

總舵。

  第三段是述說屠龍天王雖然親授了堯恨天四人數年的武功,但為了將來容易控制,他不

但個別教授,而且均在黑暗中進行。

  是以,他每次傳授武功,均把秘籍上的要訣抄寫一份,放在指定的地點,規定他們在多

少時日內學習成功。

  因而,五人雖然相處了幾個年頭,卻沒有一人見過屠龍天王的真面目,也沒有哪一個人

聽過屠龍天王說話的聲音。

  但是,每次代表屠龍天王到達的,是一面不足三寸見方的小錦旗,如果小錦旗不見了,

就是屠龍天王已不在現場了。

  不過,在屠龍天王命令堯恨天四人組織總舵時,曾經在暗淡的月光下,穿著一襲隱泛毫

光的金衣,站在七八丈外讓堯恨天四人看了一眼,但是,屠龍天王依然沒有講話。

  因為屠龍天王看出堯恨天四人。均非竭忠效命之徒,業已決心另覓奇才完成那位異人全

部武學。

  同時,屠龍天王業已感覺到,他的武功和本身機能均在逐年退步中,而堯恨天四人均成

火候,要想置他們於死地,屠龍天王已無把握。

  在這種情形下,屠龍天王一方面積極尋訪練武奇才,一方面設法控制堯恨天四人,並催

促他們盡快向九個仇家——法勝大師等人下手。

  但是,堯恨天四人似乎認定屠龍天王是個不能見天日的啞巴,不敢和他們照面的廢人。

  是以,表面威服,內懷鬼胎,並以法勝大師等人武功高絕,不易制服為由虛與應付。

  最後一段,便是述說遇到許格非,帶回泰山後,移功力,練筋骨的情形,並說明學成那

位異人的全部武學後如何穿著金衣,使用那面小錦旗,一一制服堯恨天等人的方法與步驟。

  許格非看完了黑袍老人屠龍天王的遺囑後,內心才驚覺到自己僅憑血氣之勇,便想前去

找堯恨天報仇是多麼的愚蠢。

  由於屠龍天王的遺囑自述,他也明白了以自己目前的武功根基前去找堯恨天報仇,不啻

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許格非這時突然想明白了;以屠龍天王那等身手尚不能置堯恨天於死地,自己去了如何

能救出母親李雲姬?

  是以,他下定決心,要日夜苦練武功,直到學成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載的全部武學為止。

  一想到那位異人的秘籍,許格非便迫不及待地躍下虎皮大椅,轉身奔向橫幾。

  他看到的是一本以黃白兩色繭絲訂成的厚本子,上面以渾雄蒼勁的筆力,寫著兩行鮮紅

的硃砂草書。

  許格非在文學、武功上,都有了不俗的造詣,是以那兩行草書一入目,他便能低聲熟練

地讀出來。

  那兩行龍飛鳳舞的草書是:汝欲縱橫天下,睥睨群雄乎?窮研此書!

  許格非讀罷了兩行字,歡欣若狂,血脈賁張,這兩句話似乎正是針對著他許格非而寫的。

  是以他匆匆地看了一兩眼,只見內容有拳掌,有劍法,有輕功也有吐納,尚有一時無法

看完的各項神奇絕技。

  他略微翻閱,立即緊緊地將秘籍抱在懷裡。同時,目注插在龍頭上的那把血紅閃光的寶

劍,雄心勃起,豪氣萬丈地道:「只要我學成了這本秘籍上的所有武功,我便可殺盡世上所

有為非作歹,心術不正的惡人。我便是天下武林唯一的霸主。我要把堯恨天抽筋剝皮,粉身

碎骨。我要用這把劍為那位前輩報仇。」

  仇字出口,飛身躍趨,順手將插在龍頭上的那柄血劍拔下來。

  也就在他撤劍在手的同時,身後突然發出轟然震耳的響聲,石室為之震動。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橫劍回身,發現石室的兩扇大鐵門竟自動地關上了。

  但是在兩扇鐵門的後面,卻寫著兩行血紅大字:欲知屠龍劍之利,可以此鐵門試之。

  許格非一見,立時會意,飛身縱了過去。來至門前,毫不遲疑,挺劍直刺。

  嚓的一聲輕響.劍身直透鐵門。

  但他覺得屠龍劍未必比他父親的魚鱗金背刀鋒利。

  許格非一想到父親的金背刀,頓時想起在屠龍天王的遺囑上,並沒看到他命令什麼人前

去塞北山區沉羽潭,將父親的金背刀撈起的事。

  是以,心中一驚,急忙奔回木台橫幾前。

  但是,橫幾上除了一包衣物和那四疊總舵組成名冊外,再沒有什麼了。

  於是.他放下秘籍和屠龍劍,急忙解開几上的小包袱,裡面除了一襲輕柔閃光的金絲長

袍外,再就是一面玲瓏精巧的小錦旗。

  小錦旗成三角形,上面繡的圖案和洞壁上的圖案完全相同,只是雲龍的眼睛是用明珠綴

成。

  旗桿長約五寸,精鋼打造,下成錐形,桿頭上的一顆鮮紅明珠,大如龍眼,毫光奪目,

一望而知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

  許格非見小包內也沒有說明誰將寶刀撈起的留示,心中又怒又急,因而斷定黑袍老人旨

在暫時騙他鬆開緊握的雙臂,以便獲得喘息。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他突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決心前去找黑袍老人質問。

  他匆匆奔下木台,奮力拉開鐵門,飛身縱了出去。

  一出鐵門,他便高聲急呼,「前輩,前輩……」

  這時,他才發覺直到現在還不知黑袍老人姓什麼,叫什麼名字,除了他自己的綽號屠龍

天王外,一點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因為在那本屠龍天王的遺囑上,根本沒談他的身世來歷,和昔年的俠義事跡。

  許格非一面高呼,一面在洞中以飄逸的身法飛馳。

  但是,既沒有黑袍老人的回答,也沒發現他方才擊碎的洞口。

  心中正感焦急,前面驀然現出一線淡弱光影。

  許格非心中一動,飛身向前撲去,同時,再度呼了聲前輩。

  繞過洞彎一看,竟是通光明亮的洞口,而不是他方才震碎的破洞。

  而就在他飛身將至洞口的同時,他發現了洞壁下正放著一雙鞋襪。

  許格非心中一動,急忙剎住身勢,低頭一看,就是他穿的那雙公子履。

  由於洞外積雪甚厚,遠山近嶺,一片銀白,他立即匆匆穿上了鞋襪。

  飛身縱出洞口一看,四周群峰拱圍,大地覆滿了皚皚白雪,他立身之處.顯然是泰山的

絕巔最高峰。

  這時太陽已經墜至正西的雲海中,幻成一幅瑰麗的雲海奇景。

  許格非關心父親的寶刀,無心觀看落日彩霞,立即繞著洞外山勢向北找去。

  向北繞行不足數丈,突然發現一座石室。

  許格非心中一動,呼了聲前輩,立即走了進去.只見石室內有鍋台石灶,碗盤鏟勺,缸

中有米,壁角掛著冰凍的獸肉,原來是黑袍老人炊飯的廚房,黑袍老人並不在房內。

  許格非走出石室,繞著廣大凸巖繼續向北找去。

  許格非繞著凸巖飛馳,直到接近正南的一面,才發現了那個破洞。

  於是,他再不遲疑,呼子一聲前輩,飛身縱進破洞內。

  但是,洞內空空,根本沒有了黑袍老人的蹤影。

  許格非心中迷惑,一面高呼前輩,一面向深處走去。

  他判斷以黑袍老人的虛弱情形,應該是個快要死的人了。

  前進不足十步,他突然發現一片較平滑的洞壁上,刻著數行草字。

  由於字跡清新,顯然刻的時日不久,很可能是用大力金鋼指的功力刻上的。

  許格非凝目細讀上面的字跡:你父之金背寶刀,我已命風陵渡的浪裡無蹤前去沉羽潭撈

起,藝成下山,可逕自前去向他索取。

  許格非見父親的寶刀有了下落,心中固然驚喜,但對黑袍老人的壁上留言,卻感到十分

迷惑。

  因為,照黑袍老人方纔的說法,他已經留言在石室裡,但是,這時卻在此地壁上發現。

  既然就在附近的洞壁上.方才為何要說留言在石室裡。

  根據洞壁上的字跡,十分清新,很像剛刻上不久,照方才黑袍老人的虛弱情形,他不可

能有這份指力。

  如果是剛刻上不久,那麼黑袍老人剛才的虛弱喘息,顯然是偽裝的。

  一想到偽裝,許格非悚然一驚,立即雙掌上提,凝目察看洞內。

  因為想到了偽裝,同時也聯想到,僅僅這兩三句話,黑袍老人當時就應該告訴他,何以

要留在壁上。

  許格非由於有了戒心,一面察看四周,一面靜聽洞內動靜。

  但是,除了洞中深處傳來的潺潺水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驀然。當他的目光察看破洞時,星目倏然一亮。

  因為他發現洞外的雪地上有黑袍老人的鐵杵和右腳的足印,而右足的足印,卻是向外走

去。

  許格非心中一動,飛身縱出洞外。

  只見黑袍老人的足印,直向正西走去,而正西十數丈外卻是斷崖。

  這時紅日已墜下雲海,西天仍射著萬丈光芒。谷峰問一片淒迷。但峰巔上依然十分明亮,

是以,黑袍老人一直走向正西崖邊的足印,清晰可見。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大吃一驚,面色立變,同時,心頭立即掠過黑袍老人墜下突崖自絕

的朕兆。

  他情不由己地脫口急呼一聲前輩,飛身向崖邊撲去。

  飛身前撲中,他突然發現崖邊的積雪形成了一個近丈方圓的大缺口。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剎住了身勢,他根據黑袍老人的足印.就在積雪的缺口處終止消

失,因而斷定黑袍老人已隨著崖邊的積雪,墜下了萬丈深淵。

  一陣淒涼掠過許格非的心頭。他覺得孤寂落寞,他覺得悲痛懊惱。

  但是,當他想到了苦命的母親,慘死的父親,復仇的怒火。怨恨的殺機,使他精神一振,

毅然轉身,直向破洞口前,飛身馳去。

第 二 章 丁宅罹險

  又是春暖花開的時候,泰山絕巔的丈人峰上,山花怒放,奼紫嫣紅,在一座生滿了青碧

籐蘿的廣大凸巖前,傲然卓立著一個藍衫佩劍少年。

  這個英挺俊逸的佩劍少年,正是在洞中又苦度了半年時光,參研完了那位異人秘籍的許

格非。

  許格非的手掌中托著一朵鮮紅的叫叭花。

  突然間神情凝重的許格非,鮮紅的朱唇微微往下一彎,濃密的入鬢劍眉一動,托著鮮花

的手掌猛地一翻。

  只聽喳的一聲微響,那朵鮮紅的喇叭花,已牢牢地嵌在數丈外的一座岩石上。

  許格非亦飛身向石前縱去。

  縱至石前一看,只見那朵喇叭花。嵌入石內的深度足有三分,而花瓣完整,竟然毫無破

損。

  許格非看罷,欣喜若狂,然只是一瞬,他復又咬牙切齒地恨聲道:「我每天日盼夜盼,

終於盼到了這一天。」

  說話之間,右掌怨毒地按在岩石上,內勁疾吐,陣卡卡碎裂聲響,岩石碎塊簌簌地滾成

了一堆。

  許格非看也不看,昂首長嘯。

  直向山外馳去。

  華燈初上,夜幕低垂,一勾彎月斜掛天邊,暗淡地照耀著燈火輝煌,店舖林立,街上擠

滿了人的風陵渡。

  風陵渡,這個舉世聞名的水陸大碼頭,街上行人熙攘,燈光亮如白晝,喧囂的夜市方興,

正是熱鬧時候。

  眼望著面前的風陵渡,只見街上人頭攢動。車馬川流不息.吆喝叫賣之聲,打鑼敲鼓之

聲,亂成了一團的夜景使他完全茫然了。

  許格非進入街口,發現那些車馬客商,多是過渡之後,方自上岸,正在找尋客棧宿店的,

因而,店伙招徠聲,吆喝騾馬聲,以及小販的叫賣聲,加之兩街酒樓的酒保唱酒報菜聲,真

是一片喧囂,再加上廟前敲鑼打鼓賣膏藥耍把戲的嘶喊,更是亂成一團糟。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劍眉一蹙,折身向後街走去。

  剛剛轉入一條巷道,即見迎面走來兩個中年人。

  許格非藉著暗淡月光凝目一看,只見一面交談一面匆匆走來的兩個中年人,一個是平民

衣著,一個是短打裝束,顯然是在市面上混的人物。

  一俟兩人走至面前,許格非急忙抱拳問:「請問兩位?浪裡無蹤前輩住在何處?」

  兩個中年人聞聲一驚,急忙止步,齊向許格非打量。

  身著平民裝束的中年人,看了許格非一眼,立即轉身舉手。

  就在那人的手剛剛舉起,許格非的目光也隨著向後街看去的同時,另一個短打裝束的中

年人,突然一拉舉手那人,同時望著許格非,連連頷首陪笑道:「對不起少俠,我們也是剛

剛到達此地。」

  一面說話,一面拉著茫然不解的那人,慌慌張張地匆匆向大街上走去。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不由冷冷笑了,他斷定這個綽號叫浪裡無蹤的人,必然也是一個人

人畏如蛇蠍的人物。

  他根據方纔那人手指的方向,斷定浪裡無蹤住在後街無疑,是以,繼續向後街走去。

  前進中,繼而一想,又覺不對,因為耶個平民裝束的中年人,原就準備舉手指點,告訴

他浪裡無蹤的莊處的。

  心念間已到了後街。

  許格非舉目一看,後街的冷清昏暗,和前街的喧囂熱鬧,真稱得上天壤之別。

  這時.整條後街上,家家門前黑暗,只有靠近西街口的一家大戶門樓下亮著兩盞大紗燈,

由於距離尚遠,燈籠隨著夜風擺動,僅能看到些許雪白的精紗燈籠。

  許格非見街上靜寂無人?決定到那家亮著燈光的大戶人家的門樓下,看看是否有人守門,

順便打聽一下浪裡無蹤的住處。

  就在這時,前面第三戶的門樓下,門閂一陣響動,匆匆走出一個圓胖戇傻,身著僮僕裝

束的男僮來,

  只見男僮手裡提著一個防風紗燈,燈上寫著一個紅漆王字,走下台階。匆匆向這邊走來。

  許格非一見,先將佩劍移至身後,一俟男僮來至近前,立即向前和聲問:「胖小弟,請

問浪裡無蹤伯伯是哪一家?」

  圓胖男僮,立即看了一眼許格非髮髻上的白巾,和左臂上的粗麻,眨著兩眼,憨聲問:

「你是來弔孝的呀!」

  許格非一聽,頓時大怒,正待嗔目叱喝,圓胖男僮已繼續憨聲道:「丁姐姐好可憐喲,

丁伯伯去塞北山區撈寶,被人家用刀大卸了八塊,到現在丁伯伯的人頭還沒找司來,丁姐姐

天天跪在棺材前流淚發呆……」

  許格非一聽,頓時驚呆了。

  他抱著滿腔熱望,風塵僕僕地趕來風陵渡,一到達便聽到了浪裡無蹤的死訊,內心的震

驚和懊惱,也就可想而知了。

  也就在他震驚發呆的同時,方才胖男僮走出來的門樓下,突然響起一聲怒喝:「傻柱子

還不快去!」

  許格非聞聲一驚,急忙轉首看去,只見那扇黑漆大門剛剛掩上,因而沒看清那人的面目。

  但是,站在他身前講個沒完的圓胖男僮傻柱子,卻聞聲嚇得一哆嗦,應了一聲,急忙向

前街奔去。

  許格非一見,脫口關切地問:「傻柱子,丁姐姐是哪一家?」

  急步前奔的傻柱子,就用手中的防風燈,向後一指,頭也不回地急聲道:「就是亮著紅

燈的那一家。」

  許格非回頭一看,整條後街上,只有西街口那家大戶人家的門樓下亮著燈光。

  這時,許格非再不遲疑,舉步向前走去。

  他一面前進一面盤算著傻柱子的話,浪裡無蹤去塞北山區撈寶,當然是奉了墜崖自殺的

黑袍老人屠龍天王的命令,前去沉羽潭打撈父親許雙庭的金背刀。

  浪裡無蹤被人亂刀分屍大卸了八塊,這當然是屠龍堡西北總舵的匪徒們下的毒手。

  但是,其中頗令許格非懷疑的是,堯恨天的屬下既然要把浪裡無蹤殺了,何必要亂刀分

屍,難道浪裡無蹤真的令他們如此深惡痛絕?

  其次,既然把浪裡無蹤的屍體大卸了八塊,所有的腿臂胸腹都發還了,為何單單的把人

頭留下?

  還有,浪裡無蹤是什麼時候去的塞北山區?

  什麼時候遇害?

  什麼時候發還的屍體呢?

  最令許格非懷疑的,還是屠龍天王既是堯恨天的上司,難道他派浪裡無蹤進入塞北山區,

而不向堯恨天發出通知?

  其次,浪裡無蹤如果沒有仗恃,他敢進入塞北山區,前去沉羽潭撈刀嗎?

  因為,他有了那麼多疑問,不敢貿然向前叩門,他要先進入丁府暗中察看—下虛實動靜,

再作決定。

  是以,在他經過丁府之後,立即直奔街外。

  街外月光朦朧,一片昏暗,僅東南遠處有數點燈光閃爍,在西北數十丈外,則是一座廣

大的茂林果園。

  許格非小心地遊目察看,發現四野確無可疑之處後,立即展開輕功,快如一縷輕煙般,

直向林前馳雲。

  進入林內,立即取下肩上的小包袱匆匆將黑袍老人屠龍天王遺留下來的那襲隱泛金紅光

芒的大錦袍拿出來。

  據屠龍天王的遺囑上說,金絲錦袍可避刀劍?可防水火,驅百毒,護身體,雙方交手時,

光芒四射,對方目不敢直視。

  許格非匆匆穿上暗金大錦袍,戴上金絲軟盔面罩,並將那面小小的三角屠龍令旗藏在懷

內。

  一切妥當,飛身縱出果林,展開輕功,再向後街馳去。

  由於他的身法奇速,只見他飛身過處,金華隱現,宛如劃過夜空的流星。

  這是許格非第一次穿著屠龍天王的金絲大錦袍,正式在江湖上出現,是以根本不曉得他

身後尚拖曳著一道長長的餘輝。

  這件大錦袍,原是屠龍天王要他懲殺四個總舵主時,或命令他們刺殺法勝大師等人時穿

著的。

  但是,許格非深怕進入丁府萬一被丁家的人發現。識破了他的真面目,天明後再去丁家

便多有不便了。

  由於缺乏江湖經驗,他也就順手將屠龍天王的大錦袍穿在身上了。

  他一面飛身前進,一面謹慎小心地察看丁府的後院房舍,他要人不知鬼不覺地進去,然

後再人不知鬼不覺地出來。

  他看得很清楚,在那道高大院牆的遠處,一座長閣相連的兩座高樓上,僅左邊的高樓上

亮著燈光。

  許格非記得在他經過丁府的前門時,那座亮著燈光的高樓就在丁家的大廳右後方。

  心念間,他已到了丁府的院後。

  於是,身形不停,騰空而起,飛身縱上牆頭,立即隱身在一片樹蔭下。

  許格非向內一看,竟是一座花園。

  許格非見園中靜悄悄無聲,而內宅高樓長閣的暗影下也無人潛伏,是以,再不遲疑,沿

著高大院牆,加速向內宅馳去。

  就在他加速飛馳的同時,正東方向突然傳來一聲蒼勁沙啞的急促長嘯。

  許格非心中一驚,暗自焦急,他真擔心丁府的人聞聲飛上房面察看。

  驚急間轉首一看,只見正東二三里外的一片樹林暗蔭下,三點快速灰影,正向著這面飛

身馳來。

  也就在他轉首東看的同時,西南方向也突然響起一聲急促長嘯。

  而這聲長嘯,聲音尖厲,內力充沛,入耳一聽,便知是一個內力已到了相當火候的高手。

  許格非再度一驚,急忙又轉首向西南方循聲看去,只見那聲長嘯,就發自他方才出街看

到的數點燈火閃爍處。

  凝目一看,這才發現發嘯之處,同樣的也現出三點暗灰人影,加速向這面馳來。

  而且,許格非聽得出,兩方的嘯聲急促有節制,似在彼此呼應聯絡,而嘯聲的音韻中,

暗含著緊急,似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許格非心念間,業已馳至內宅的長閣後院,為了避免被丁府的人發現,寬大袍袖一振,

身形騰空而起,直飛高樓的暗影下。

  也就在許格非隱身暗陰處的同時,宅院中嗖嗖兩聲,飛身縱上兩道人影,同時暴喝一聲:

「什麼人?」

  許格非沒有江湖經驗,誤以為已被對方發現,立即閃身縱了出來。

  飛身縱出之後,才發現對方兩人剛剛縱落在長閣滑脊上,內心不禁懊惱,只得傲然卓立

在房面上。

  只見由閣下院中縱上來的兩人,一個是身著茶煙色長袍的老者,一個是一襲青衫的中年

人。

  著茶煙色長袍的老者年約七旬,霜眉銀髯,虎目炯炯,手橫一柄鑌鐵拐,看來十分沉重。

  另一青衫中年人,手持銀簫,修眉約目,五綹黑鬚,面容上充滿了怒氣。

  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一見許格非穿著一身金絲錦袍,軟盔罩面,除了一雙閃爍如寒星

的跟睛,殳有任何地方露在外面,兩人也不由愣了。

  但是,他們兩人清楚地看得出,那襲寬大的金絲錦袍裡,暗藏有寶劍。

  兩人看了許格非的這一裝束,也不由暗吃一驚,因為穿著這樣閃閃生輝的金絲大錦袍在

夜間行動,設非輕功已到了超凡人聖的境地,絕不敢著用。

  其次,練武之人夜間行動,一般高手多著勁衣短服,必求俐落,一流高手才著平素相同

的衣著行動,而這位身穿大錦袍,頭罩金絲軟盔的人,功力必然已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是以,他們兩人震驚之餘沉聲喝問:「什麼人膽敢前來丁府窺伺?」

  許格非根本沒想到會被丁府的人發現,他也自認以他的身手進出丁府,應該是輕而易舉,

而又神不知鬼不覺的事。

  但是,偏偏在他進入丁府的同時,東西兩方相繼響起長嘯,以致將丁府的人引上房頂來,

是以他心裡恨透了兩方發嘯的人。

  許格非也自覺經驗不足,而被詐了出來,但他唯一感到慶幸的是,他有先見之明,事先

穿上了屠龍天王的金絲大錦袍。

  由於許格非根本沒想到會被丁府的人發現,所以也沒想到說話的問題。

  這時一見對方老者問話,只得竭力模仿著屠龍天王的怨毒蒼勁聲音,冷冷一笑道:「你

們連老夫都不識得,想必也不是昔年什麼有名的人物……」

  話未說完,手持銀簫的青衫中年人,已氣得用簫一指許格非,不由怒聲道:「你……」

  但是,話剛開口,東西兩面的房面上,六道快速人影,挾著繚繞夜空的嘯聲餘音,如飛

馳來。

  許格非悚然一驚,他確沒想到由東西兩方發嘯的人,也是前來丁府的人。

  但是,當他凝目一看,不由目光冷電一閃,心頭倏現殺機,一年前父親許雙庭慘遭殺害

的一幕,立即掠過他的腦海和心頭。

  因為,左右兩方飛馳而來的六人,和一年前追殺他全家的匪徒裝束完全一樣,黑巾罩頭,

一式灰衣,有的提刀,有的持棍,個個目光炯炯,俱都透著驚急。

  由正東房面飛馳而來的當前一人,身材瘦小,徒手未攜兵器,跟在他身後的兩人,則提

著鑌鐵棍。

  而正西房面上飛馳而來的三人,俱是矮胖身材,當前一人腰圍尤為粗大,很像是那夜在

塞北山區沉羽潭前看到的甘公豹。

  打量未完,兩方來人已到了近前,距離尚有數丈,六人已同時向著許格非,抱拳深躬,

朗聲道:「西北總舵誅龍堂堂主謝百德,逐龍堂堂主甘公豹,遙見天王駕臨,恭迎來遲,特

來請罪。」

  立在數丈外的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一聽,面色大變。

  許格非本來決定盡屠飛身馳來的六人,但看了六人的舉動,這才霍然想起自己所代表的

是什麼人。

  同時,他聽了甘公豹等人說遙見天王駕臨,便斷定這件金絲錦袍在暗淡的月光下,必然

是閃閃生輝的。

  原先,他還暗自慶幸穿了這襲寬大錦袍,和戴上了金絲軟盔,如今想來,事情就壞在這

襲大錦袍上。

  雖然,許格非滿心的復仇怒火,但看了這情形,也不便當著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再

向甘公豹和謝百德等人下手了。

  但是,他那股極欲先殺甘公豹等人為快的殺機,卻令他忍不住學著屠龍天王的音韻,極

怨毒地切齒恨聲問:「甘公豹……」

  話剛開口,一直抱拳躬身不敢抬頭的甘公豹,嚇得渾身一哆嗦,慌得急忙恭謹朗聲道:

「卑職在,卑職恭聆面諭。」

  許格非以冷電般的目光,威嚴地看了左右躬立在數十丈外的甘公豹等人一眼,順手在懷

中將那面屠龍令小旗取出來。

  小錦旗一出衣襟,金華四射,彩毫飛灑,方圓數丈內,立即罩上一層淡金光華。

  許格非突然怒聲問:「你們可認得這面小旗子?」

  甘公豹和謝百德等人聽得悚然一驚,急忙抬頭,一見許格非手中那面金芒四射的小錦旗,

渾身一戰,面色大變,慌得咚的一聲,六人同時跪在房面上。

  六人一面跪伏房面,一面朗聲回答道:「卑職等識得。」

  許格非聽罷,立即發出一陣悲憤的哈哈厲笑。

  笑聲一落,立即又望著甘公豹,怨毒地問,「甘公豹……」

  話剛開口,已嚇得渾身顫抖的甘公豹急忙叩首顫聲道:「卑職在。」

  許格非突然厲聲道:「背誦一遍本天王的令旗信條。」

  甘公豹早巳嚇得面色如土,滿頭大汗,只是隔著一層黑巾無法為人看見罷了。

  這時一聽天王命令,哪敢怠慢,立即叩首朗聲道:「膽敢直視令旗者,挖去雙目,見令

旗不跪者,剁去雙足,犯者,殺勿赦!」

  由於他的內心極度惶恐,聲音顫抖,吐字已有些不清了。

  許格非再度怨毒地問:「甘公豹……」

  一直伏跪房面的甘公豹,見天王一直呼叫他的名字,早巳嚇得心膽俱裂,知道今夜是凶

多吉少了。

  這時一聽,趕緊惶恐急聲道:「卑職在。」

  許格非切齒恨聲問:「你可曾冒犯過本天王的令旗?」

  甘公豹聽得渾身一戰,魂飛天外,趕緊惶聲道:「卑職斗膽也不敢冒犯……」

  許格非切齒道了聲很好,順手將小錦旗放入懷內,同時沉聲問:「你們隱身附近做甚?」

  甘公豹和謝百德等人一聽天王放緩了語氣,知道這一場大劫難很可能脫過了,是以,同

時朗聲道:「奉命特來恭候天王。」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不自覺地噢了一聲,他不知道堯恨天怎的知道他今夜要前來風陵

渡。

  為了避免露出破綻而令堯恨天起疑,以致增加報仇的困難和阻力,只得含糊地沉聲道:

「很好,站在一旁聽候差遣。」

  甘公豹和謝百德等人一聽,如逢大赦,同時恭聲應了個是,紛紛站身來。

  就在甘公豹等人紛紛站起的同時,前面穿廳的房面上,飛身縱上一位全身縞素,手持寶

劍的重孝少女來。

  許格非看得心頭一陣難過,神情不由一呆,一年前他母親李雲姬的一身重孝裝束,立即

浮上了他的腦海。

  也就在他神情一呆之際,一身縞素少女已嗔目怒聲問:「什麼人跑到本宅房上吵鬧?」

  怒聲喝問中,飛身向這面馳來。

  許格非凝目一看縞素少女,年約十八九歲,生得黛眉鳳目,櫻口瓊鼻.雙目紅腫,花容

憔悴,但在她的眉宇間充滿了煞氣。

  打量間,已聽手橫鑌鐵拐的煙袍老人,急切地朗聲招呼道:「倩文賢侄女快來。」

  許格非一聽,立時恍然大悟,前來的重孝少女,必是浪裡無蹤的女兒。

  許格非是親身經歷過喪父之痛的-人,他深深體會到丁倩文這時候的悲憤心情,這時見

她氣勢洶洶.真不知應該如何向她解釋。」

  心念未完,一身重孝的丁倩文已到了近前。

  只見持拐老者舉手一指許格非,含著悲憤的聲韻,望著丁倩文,沉聲道:「賢侄女,他

就是屠龍天王。」

  身形未停的丁倩文一聽,花容突然罩滿了煞氣;一聲悲憤嬌叱:「老賊,還我父親的命

來。」

  嬌叱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長劍,一式銀蛇出洞,照准許格非的前胸就刺。

  甘公豹和謝百德兩人自覺有護駕之責,哪容得丁倩文近身。

  是以,兩人同時大喝一聲:「賤婢找死。」

  大喝聲中,雙雙向丁倩文迎去。

  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一見,也同時大喝一聲:「老夫今夜和你們拼了。」

  大喝聲中,各揮拐簫,分向甘公豹和謝百德迎去。

  豈知,許格非震耳一聲大喝:「哪個要你們多事?」

  大喝聲中,兩隻寬大袍袖疾揮,兩道剛猛勁力,竟分向甘公豹和謝百德兩人擊去。

  只見甘公豹和謝百德,一聲悶哼,身形踉蹌,蹬蹬蹬,腳下踩破無數碎瓦,直向斜橫裡

退去。

  其餘四個黑巾蒙面灰衣人,以及煙袍老者青衫中年人,看了這情形,俱都愣了。

  但是,熱淚盈眶,滿腔悲憤,報仇心切的丁倩文,卻在身形頓了一頓之後,繼續嗔目一

聲嬌叱:「老賊納命來。」

  嬌叱聲中,飛身挺劍,再向許格非刺來。

  許格非一見,雙袖曼妙地一揮,身形略微閃動,冷哼聲中,已將丁倩文的握劍右腕捏住。

  丁倩文一聲驚呼,左手疾出如電,照准許格非罩有軟盔絲巾的面門抓來。

  許格非當然瞭解丁倩文這時的悲憤怨恨心情,但他絕不能讓丁倩文把軟盔絲巾抓下來。

  是以,略微一加勁力,丁倩文本能地一聲嚶嚀,嬌軀一戰,渾身乏力,左臂立時萎墜了

下去。

  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一見,大喝一聲,各揮兵刃,同時飛身來救。

  許格非一見。頓時大怒,猛提一口真氣,舌綻春雷,震耳一聲大喝道:「住手!」

  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聞聲心頭一震,渾身一戰,四肢乏力,不自覺地剎住身勢,險些

跌下房去。

  但是,急怒交集,充滿殺機,脈門被扣的丁倩文,卻被震得腦際轟然一聲,頓時暈了過

去。 許格非心中一驚,本能地伸手將丁倩文的嬌軀抱住。

  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一見,神情妻厲,同時嗔目厲喝道:「老賊,快把丁姑娘放開。」

  許格非用手一抱丁倩文的溫軟嬌軀,心頭一震,神志不禁一陣慌亂,但他卻立時警覺,

這時絕不能將丁倩文放開,她會立時跌在房面上。

  是以,佯裝憤怒,雙目一瞪,神光四射,同時厲喝道:「你們緊張什麼?難道老夫還會

殺她不成?」

  說此一頓,又繼續怒聲解釋道:「告訴你們,本天王此番前來,就是為她父親的死因而

來!」

  如此一說,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立即驚異地噢了一聲。

  但是,方才被許格非鐵袖揮出的勁力,震得險些跌下房面的甘公豹和謝百德卻聽得目光

一動。

  許格非看得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說漏了話,同時,他也斷定甘公豹可能參與了殺害浪裡

無蹤的行動。

  是以,只得望著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含糊地繼續怒聲道:「你們兩人轉告丁丫頭,

本天王不是他的殺父仇人,今後膽敢再厚罵老夫,當心我要了她的小命。」

  說罷,兩眼一瞪,炯炯如燈,望著甘公豹等人,怒聲吩咐道:「你們先到西北果林等我,

我還有事命令你們做……」

  話未說完,甘公豹六人早巳抱拳躬身,同時暴喏一聲,轉身向西北馳去。

  依靠在許格非胸前懷中的丁倩文,已在昏眩中悠悠醒來,她恍也中聽到許格非的話,但

她也同時驚覺被許格非握住的右腕門,有一絲真力,徐徐地輸進她的體內。

  她當然知道她在暈厥後為什麼會甦醒得這麼快,自然是因為以真力推動血脈之故。

  但是,當她想到這老賊就是害死父親浪裡無蹤丁敬韋的仇人時,猛地掙脫了許格非的雙

手,飛身縱退,接著一指許格非,嗔目厲叱道:「你這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殺了人還不敢

承認……」

  許格非一聽,伴裝大怒,嗔目厲喝道:「閉嘴,莫說殺了你父親,就是殺了少林掌門,

武當靜塵,老夫也無所畏懼,有何不敢承認?」

  丁倩文立即怒聲問:「那麼殺我父親的人是誰?你說!」

  許格非冷冷一笑,卻怨毒地切齒恨聲道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一日不報,寢食難安,

你自己不去發掘,卻來問我……」

  話未說完,丁倩文已悲憤地流淚怒聲道:「可是我父親臨走時對我說……」

  話剛開口,煙袍老者已脫口警告道:「倩文!」

  丁倩文一聽,急忙住口不說了。

  許格非冷冷一笑道:「老夫已當面告訴了你,殺你父親的仇人不是我。」

  說罷轉身,大袖一拂,身形騰空而起,宛如斜飛的巨梟金鷹般,直向花園高牆以外飛去。

  但是?他身後長閣闊脊上,卻傳來丁倩文悲憤怨毒的怒叱道:「殺我父親的仇人就是你,

就是老賊你。」

  許格非無心聽丁倩文罵些什麼,他這時唯一擔心的是,不知方才可曾露出破綻。

  念及於此,心中真是恨透了甘公豹和謝百德等人。

  但是,繼而一想,又覺怪不得他們,如果自己不穿這襲大錦袍,也許就沒有方纔的那場

麻煩了。

  心念之間,業已馳出了鎮外。

  許格非遊目一看,早巳沒有了甘公豹和謝百德等人的蹤跡,想必早巳進入了前面的果林。

 於是,再不遲疑,加速向果林馳去。

  飛馳中,許格非凝目一看,發現果,陳前的樹蔭下,果然恭立著幾人。

  許格非讓甘公豹等人先行離開,一方面是為了和丁倩文說話方便,另一方面是要暗察一

下甘公豹等人是否已經起疑。

  這時一見甘公豹等人仍在,一顆疑慮的心,頓時放下來。

  許格非馳至近前,身形尚未立穩,甘公豹等人已急忙前迎數步,抱拳躬身道:「卑職等

在此恭候。」

  許格非定睛一看,心頭一震,暗呼不妙,因為跟在甘公豹和謝百德兩人身後的四個黑巾

蒙面人,其中竟少了一個。

  是以,急忙剎住身勢,竭力放緩聲音,低沉地問:「還有一位弟兄哪裡去了?」

  甘公豹趕緊惶聲道:「因為天王有命差遣,卑職等擔心不能及時趕回總舵,特派李香主

回去報告,以免受責。」

  許格非一聽,知道甘公豹等人已經見疑,因而預留了後步。

  是以,故意沉聲道:「老夫並無要事命令你們去做,只是少林等派,近來暗中交往頻繁,

對我們可能有不利的計劃……」

  謝百德一聽,趕緊恭聲道:「這件事我家姑娘早巳接獲報告。」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驚,沒想到他的一句詐話,竟真的有了這麼一回事,可見這一年多來,

以少林為首的各大門派,業已團結起來開始對付屠龍堡了。

  但是,當他聽到我家姑娘四個字時,一個一身鮮紅勁衣的美麗少女的倩影,立即由他的

心裡浮上了腦海。

  是以,震驚之際,尚不由自主地噢了一聲,脫口關切地問:「你說的是堯姑娘?」

  謝百德趕緊恭聲應是,繼續道:「自堯姑娘掌管總舵事務後,各方績效均有顯著進步,

一切有條不紊……」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不自覺地再度噢了一聲,他乍然間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由於怕露出破綻,他不敢去揣測堯庭葦掌管總舵事務是什麼意思,是以噢了一聲,故意

淡淡地問:「你們來此多久了?」

  甘公豹趕緊恭聲回答道:「將近半月了。」

  許格非聽得心頭再度一震,險些脫口驚呼:你們來了這麼久了?

  但是,也就在許格非大感吃驚的同時,果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驚心,直上夜空的刺

耳尖嗥。

  許格非心中一驚,袍袖疾拂,身形快如奔電般,直向深處閃電撲去。

  飛馳十數丈,即見前面一株果樹下仰面倒著一個灰衣人影。

  許格非撲至近前一看,竟是一具無頭屍體,渾身仍在顫抖,腔中鮮血,如泉噴出。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無暇多想,一長身形,騰空飛上樹梢,遊目一看,四野寂寂,哪裡

有半絲人影。

  許格非自認身法奇快.斷定那人決不會逃得太遠。

  但是,這樣廣大的一片黑林,如果那人隱身暗處,要想發現也非易事。

  樹下一陣衣袂風響,接著響起數聲驚啊。

  許格非知道甘公豹等人到了,由於無法發現那人隱身之處,只得飄身縱下樹來。

  只見甘公豹五人正圍著那具無頭屍體察看。

  許格非身形落地,立即沉聲問:「可是李香主的屍體?」

  甘公豹和謝百德等人伺時抬頭,由甘公豹惶聲回答:「回稟天王,是的!」 說此一

頓,趕緊又躬身解釋道:「卑職命他轉回總舵,不知為何死在此地!」

  許格非暗中冷冷一笑,故意的憤憤恨聲道:「看來各大門派巳開始對本堡採取行動了,

李香主的死,就是他們向本堡四大總舵下手的開端。」

  甘公豹等人聽得脫口輕呼,俱都神情一呆.

  許格非斷定那人仍在附近窺伺,只是不知他現在隱身何處而已。

  為了便於撲捉那人,因而望著甘公豹等人,急聲催促道:「此地已經沒事了,你們應該

火速轉回總舵,提高警惕,加強戒備。」

  甘公豹等人一聽,連聲應是,抱拳躬身,拖起李香主的無頭屍體,直向正北如飛馳去。

  許格非一俟甘公豹等人離去,立即屏息靜氣,運功凝神,發現四周十數丈內,絕無人隱

身,這才匆匆脫下軟盔錦袍,急忙包在小包內。

  就在他包好錦袍,掛在肩上,準備向風陵渡馳去的同時,西北林外,突然傳來一陣衣袂

破風之聲。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斷定是方才暗殺李香主的那人,看到甘公豹等人離去後又回來了。

  是以,再不遲疑,飛身向林外迎去。

  但是,就在他飛身馳出林外的同時,面前田野間正向林前馳來的兩人,距離林緣也不遠

了。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剎住身勢,因為飛身馳來的兩人,正是甘公豹和另一個黑巾蒙面

的灰衣人。

  由於甘公豹兩人已到了林外不遠,許格非再想閃躲已來不及了。

  急奔而至的甘公豹見林中突然飛身縱出一個藍衫佩劍少年,神色一驚,兩人急忙也剎住

了身勢。

  許格非本待喝問甘公豹為什麼又突然轉回來,但他卻立時驚覺自己已脫了大錦袍回復了

本來面目。

  就在他神情遲疑的剎那間,甘公豹已嗔目厲聲問:「你是什麼人?在此林內鬼鬼祟祟,

意欲何為?」

  許格非以本來聲音冷冷一笑道:「小爺是誰,用不著你多問,不過,看你們這身見不得

人的衣著,想必是到處殺人放火的魔窟匪徒……」

  話未說完,甘公豹已厲喝道:「閉嘴,你倒底是誰?大爺看你有些面善,聲音聽來也有

些熟悉。」

  說話之間,飛身向前縱了數步,兩道炯炯目光,一直在許格非的週身打量。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突然哈哈一笑道:「小爺曾經被你們誘進塞北山區,險些喪命在

沉羽潭前的大狹谷中……」

  甘公豹聽得渾身一戰,目光一亮,脫口厲聲問:「你可就是那個一身重孝的小狗許格

非?」

  許格非一聽一身重孝,突然想起了父仇,殺機倏起,不由剔眉厲喝道:「不錯,正是小

爺。」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直伸著雙臂,十指彎曲如鉤,直向甘公豹撲去。

  甘公豹一見,頓時大怒,大喝一聲,雙掌疾揮,幻起一片密集掌影,立即將全身罩住,

同時,恨聲道:「你這是自己找死。」

  但是,他的話聲未落,千百掌影已斂,左右手腕已同時被許格非握住。

  甘公豹大吃一驚,厲嗥一聲,飛起一腿,猛踢許格非的下陰。

  另一黑巾蒙面灰衣人一見,也疾揮單刀,猛砍許格非的肋肩。

  許格非神情淒厲,滿面殺氣,就在甘公豹踢他下陰的同時,一聲厲喝,猛地將甘公豹掄

起,逕向另一蒙面人疾砍而下的單刀迎去。

  另一黑巾蒙面人一見,大驚失色,再想沉臂撤刀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一聲淒厲刺耳的驚心慘叫,甘公的的如鼓腰腹,立被砍開了一半,血噴如泉,內臟

立即墜了出來。

  黑巾蒙面灰衣持刀人見砍死了甘公豹,嚇得魂飛天外,一聲驚叫,轉身疾奔,亡命向北

狂逃。

  許格非一見,震耳一聲大喝:「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大喝聲中,立即將手中掄動的甘公豹屍體,呼的一聲,順勢向狂逃的持刀蒙面人擲去。

  砰的一響,一聲驚嗥,甘公豹的屍體應聲將持刀蒙面人擊倒。

  藍影閃處,許格非已緊跟而至,立即將那人的胸腹踩住,本待問他你們走了為何又回來,

但他頓時驚覺這句話一出口,對方立即會懷疑到他是誰。

  是以,心念電轉,立即改口道:「小爺今夜本待殺你,但為了留下一個活口,給堯恨天

那狗賊帶個消息,就說小爺半個月內,一定前去取他項上的首級……」

  話未說完,腳下的蒙面人已連連抱拳,惶聲應是。

  許格非神色淒厲地繼續問:「我問你,去年夏天,小爺去時……」

  話未說完,蒙面人立即惶聲道:「去年夏天小的還沒前去塞北山區……」

  許格非一聽,微一彎身,出手如電,嗤的一聲將蒙面人的黑巾撕下來。

  許格非定睛一看,發現蒙面人正是那夜和甘公豹崔香主以及和另外一個老者站在一起的

中年人。

  由於對方的說謊,許格非頓時大怒,不由怒喝道:「你敢騙我!」

  我字出口,右掌疾揮,叭的一個耳光,隨著中年人的痛苦嗥叫,血和牙齒同時噴了出來。

  許格非繼續怒聲問:「我問你,我娘現在怎樣了?」

  灰衣中年人立即惶恐急聲道:「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你殺了我也不知道……」

  許格非一聽,頓時大怒,倏起殺機,不由厲聲道:「你道我不敢殺你。」

  說話之間,舉臂揮掌,運勁就向中年人的頸間切去。

  但是,就在他揮掌下切的同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憤怒嬌叱:「住手!」

  許格非這時的武功已到了動在念先的通玄化境,是以,當他聽到了那聲憤怒嬌叱的同時,

他的閃電下切的右掌已經停止了。

  於是循聲一看,只見正由風陵渡方向,如飛馳來了三道快速身影。

  根據三道人影的高矮大小,顯然就是煙袍老者和青衫中年人以及丁倩文。

  許格非打量間,三道快速人影已來至近前,不錯,正是丁倩文三人。

  被許格非踩在腳下的灰衣中年人當他翹起頭來一看是丁倩文三人時,神情一呆,他知道,

丁倩文三人一來,他今夜是死定了。

  許格非用腳一踢,立即點了他的穴道。

  這時,丁倩文和煙袍老者以及青衫中年人,同時在三丈外剎住了身勢。

  煙袍老者滿面怒容,首先沉聲問:「你是什麼人?」

  許格非見問,立即前迎數步,拱手謙聲道:「晚輩許格非,世居臨河城,先父許雙

庭……」

  話未說完,青衫中年人的目光一亮,脫口急聲道:「小俠說的可是人稱回龍刀的許大

俠?」

  許格非一聽,立即拱手恭聲道:「不錯,正是先父……」

  煙袍老者卻不解地問:「許小俠何事深夜前來風陵渡?」

  許格非再向煙袍老人拱手謙聲道:「晚輩因有事求助浪裡無蹤丁前輩……」

  話未說完,丁倩文已脫口急聲道:「那是我爹!」

  許格非佯裝神情驚喜,立即躬身一揖,恭聲道:「原來是丁世姊,小弟這裡有禮了!」

  一身重孝的丁倩文,急忙還禮道:「不敢當,許小俠請免禮。」

  說罷肅手一指煙袍老者,介紹道:「讓我為你引見,這位是家父好友張永正張世伯,人

稱鐵拐張……」

  許格非急忙拱手一揖,恭聲道:「晚輩許格非參見張前輩!」

  鐵拐張立即還禮和聲道:「許小俠請免禮。」

  丁倩文接著又介紹了青衫中年人銀簫客劉正昭。

  煙袍老者鐵拐張,一俟丁倩文介紹完畢,立即望著甘公豹的屍體和倒身地上的灰衣中年

人,既驚異又關切地問:「這兩人是誰?許小俠怎的和他們發生了衝突?」

  許格非見問,立即回身望著甘公豹的屍體,並指著灰衣中年人,怨忿地恨聲道:「張前

輩和丁世姊恐怕還不知道,這兩人就是魔窟屠龍堡西北總舵屬下的堂主和香主。」

  丁倩文聽得目光冷芒一閃,嬌靨立泛殺機,不由驚異地噢了一聲。

  銀簫客卻迷惑不解地問:「許小俠怎的認得他們?」

  許格非立即悲憤地道:「家父被他們用毒計圍攻落難後,晚輩和家母曾被他們設計誘進

塞北山區……」

  丁倩文聽得面色一變,脫口驚呼:「什麼?塞北山區?」

  許格非立即頷首道:「不錯,那裡就是屠龍堡西北總壇的位置……」

  置字方自出口,丁倩文已切齒恨聲道:「這麼說,我爹就是死在他們的手裡。」

  說話之間嗆的一聲將劍撤出來。

  許格非看得心中一動,知道丁倩文要殺灰衣中年人,但他這時卻突然發覺這人殺不得。

  因為甘公豹兩人回來的目的,很可能有要事沒有向屠龍天王報告,所以又趕回來,可是,

他已脫掉了金絲大錦袍,無法追問原因。

  其次,根據甘公豹預先隱蔽起李香主的事來看,顯然他們對他這個假天王已起了懷疑。

  假設,這時丁倩文殺了灰衣中年人,而謝百德久等甘公豹兩人不回。他們原先的疑竇變

成了事實,這對他將來制服或懲治其他三個總舵主也十分不利。

  是以,一見丁倩文撤劍,立即拱手和聲道:「請丁世姊不要殺他……」

  丁倩文立即沉聲問:「為什麼?」

  許格非和聲解釋道:「因為小弟已答應留他一個活口,要他星夜趕回塞北山區,轉告堯

恨天那狗賊,半個月之內,小弟一定前去取他首級……」

  話未說完,鐵拐張突然咦了一聲,恍然似有所悟地道:「堯恨天,堯恨天不是昔年的魔

扇書生嗎?」

  許格非雖然不知堯恨天昔年在江湖上的綽號,但他卻知道堯恨天的隨身武器正是一柄鐵

骨大折扇。

  是以,急忙頷首正色道:「張前輩說得不錯,堯恨天那狗賊的兵器,就是一柄鐵骨大折

扇,他就是魔窟西北總舵的總舵主……」

  銀簫客立即驚異地道:「許小俠怎知道這項秘密?」

  許格非見問,不自覺地雙目蘊淚,悲憤地道:「因為那狗賊派人殺了家父後,又用詭計

將家母和晚輩駐進了塞北山區,在晚輩冒死衝向山外時,才在這些人的口裡得知堯恨天就是

西北總舵的總舵主。」

  說著,舉手指了指甘公豹的屍體和灰衣中年人,繼續悲憤地道:「當時劫擊晚輩的數十

人中,就有這兩個人在內。」

  丁倩文卻關切地問:「那麼許伯母呢?」

  許格非立即悲憤地道:「家母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丁倩文卻用劍一指地上的灰衣中年人,不解地問:「那你為何不問一問他?」

  許格非恨聲道:「小弟已問過了,他不肯說。」

  丁倩文一聽,嬌靨倏沉,怒哼一聲,沉聲道:「我就不信他不肯說。」

  說話之間,柳眉微剔,杏眼圓睜,提劍向灰衣中年人身前走去。

  灰衣中年人一見,面色大變,嚇得連聲哀呼道:「丁姑娘,並非在下不說,實在是不知

道,現在總舵事務一切由堯姑娘掌管後,任何人不准隨便進入總舵中樞地帶,違者立即斬首

示眾……」

  話未說完,丁倩文已至近前,飛起一踢將他踢了一個翻身,同時嬌叱道:「我們問你李

女俠的下落,誰問你們的堯姑娘。」

  灰衣中年人已被點了穴道,除了嘴巴還能講話外,腰肢以下俱都麻木僵硬,這時雖被丁

倩文踢了一個翻身,卻並不覺得疼痛。

  但是,他唯一擔心地是丁倩文手中的鋒利寶劍,順勢一揮他就沒命了。

  是以,驚得連聲惶叫道:「丁姑娘,在下確實不知道,就拿令尊大人丁大俠來說,我們

離開總壇後,才聽江湖上有人傳說,丁大俠是因為進入本總舵的塞北山區撈寶,才喪失了寶

貴的生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連我們也鬧不清楚。」

  丁倩文一想到父親的慘死,熱淚立即像斷線珍珠般滾了出來,但她卻有些不信地怒聲道:

「你說的這些話誰肯相信?」

  灰衣中年人立即愁眉苦臉地道:「姑娘不信,在下也沒有話好說了。」

  許格非立即在旁正色道:「丁世姊,小弟方才聽到這項傳說,也覺得這其中有許多可疑

之處,如果他說的話屬實,這中間的疑問就更多了。」

  鐵拐張永正突然插言問:「許小俠說的可是人頭的問題?」

  許格非毫不遲疑地道:「不錯。」

  丁倩文也驚異地道:「你說那八塊屍體不是我爹的?」

  許格非立即正色道:「這要看丁前輩走時,是怎樣對丁世姊說的了。」

  丁倩文立即凝重地道:「我爹當時對我說……」

  話剛開口,鐵拐張永正已咳嗽了一聲,並看了一眼倒身地上的灰衣中年人。

  許格非轉首一看,發現灰衣中年人正聚精會神地望著他們聽,於是,急步過去,飛起一

腿踢開中年人的穴道,同時沉聲道:「還不趕快逃命。」

  灰衣中年人被踢了一個翻身,勉強爬起身來,略微運氣,立即抱拳正色道:「在下布中

永,感謝許小俠和丁姑娘的不殺之恩,今後如有用得著在下之處,定有一報……」

  話未說完,銀簫客已怒叱道:「少廢話,快滾吧!」

  布中永一聽,立即過去將甘公豹的屍體負在肩上,展開輕功,直向正北馳去。

  鐵拐張永正立即謙和地提議道:「此地談話不便,請許小俠到丁府上再詳談吧。」

  許格非一聽,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於是,丁倩文一肅手,四人展開輕馴,直向風陵渡馳去。

  轉眼間已到了丁府花園的牆外,轉首一看,丁倩文正向他肅手含笑。

  於是,四人身形不停,騰空而起,越過高牆,直入園內。

  越過花園.穿過通閣,即是許格非方才在房面上看到的穿廳。

  進入穿廳,銀簫客自己動手燃上紗燈,丁倩文也喊來了一個僕婦和兩個侍女。

  四人分長幼賓主就座,侍女獻茶,並送來了點心。

  也許是浪裡無蹤的死因被許格非點出了疑點,或許鐵拐張和銀簫客原就有些懷疑,因而

這時的丁倩文嬌靨上,已沒有了方纔的濃重戚容,而且,不時看一眼許格非,艷美的櫻口上,

也掛了—絲笑意。

  是以,她首先忍不住關切地問:「許小俠這次匆匆趕來風陵渡,不知何事要見家父?」

  許格非見問,立即欠身道:「小弟久聞前輩水功蓋世,獨步武林,特來向丁前輩學習水

功來的……」

第 三 章 靈堂竊首

  話未說完,丁倩文已驚異地道:「你要學水功?」

  許格非立即謙聲道:「是的。」

  煙袍老者鐵拐張永正不由關切地問:「許小俠為何要學水功?」

  許格非欠身道:「因為家父的寶刀墜落在山溪中。」

  說此一頓,神情黯然,想到屠龍天王的自私,把父親的寶刀丟進沉羽潭內,心中不禁懊

惱憤恨,因而,面透煞氣地繼續道:「當時馬車墜入山溪中時,家父的隨身兵器魚鱗金背刀

就放在車上,因而也一同墜進山溪中。」

  銀簫客立即關切地問:「你可記得寶刀落水的位置?」

  許格非由於浪裡無蹤是前去沉羽潭撈寶而遇害的,他自然要盡量避免說出這個使丁倩文

聽了傷心的位置。

  是以,他佯裝略微沉吟後,含糊地道:「這時晚輩無法說出馬車墜溪的正確位置,但晚

輩到了現場一定能夠想起……」

  話未說完,鐵拐張永正已撚鬚寬慰地道:「只要許小俠記得確實位置,寶刀一定能夠撈

起。」

  說此一頓,肅手一指丁倩文.繼續寬慰地道:「倩文賢侄女,盡得我那丁老弟真傳,如

今,丁老弟果真作古,當今水功翹楚應屬倩文侄女了……」

  話未說完,丁倩文卻憂慮地道:「山溪水流湍急,即使知道確實位置,寶刀未必仍沉在

原處。」

  許格非立即斷然道:「不管寶刀衝至何處,小弟一定要把寶刀找到。」

  說話之間,目射冷芒,面罩殺機,同時,繼續切齒恨聲道:「小弟曾經發誓,一定要用

父親的寶刀,一刀一刀地將堯恨天那狗賊活剮了……」

  丁倩文望著許格非,正色道:「我認為報仇是一回事,找刀又是一回事,難道找不到寶

刀就不報仇了嗎?」

  許格非立即沉聲道:「那當然不會。」

  丁倩文繼續正色問:「那麼現在碰到了堯恨天,你要不要殺他呢?」

  許格非被問得一愣,但他仍切齒恨聲道:「當然要殺。」

  丁倩文立即正色道:「這就是了,我認為許小俠應該一面設法報仇,一面設法找刀……」

  話未說完,許格非已懊惱地道:「假讓丁前輩如果不發生這件不幸意外該多好。」

  一提到浪裡無蹤,嬌靨上剛剛有了笑意的丁倩文,神色突然黯淡下來。

  鐵拐張永正趁機關切地問:「許小俠認為丁大俠的死因,都有哪些可疑之處?」

  許格非看了一眼黯淡神傷的丁倩文才凝重地道:「晚輩只是覺得屠龍堡的西北總舵,為

何將丁前輩的靈體分了八段後,單單將丁前輩的人頭留下了……」

  鐵拐張永正接口道:「我們當時想到,以魔窟屠龍堡的殺人手段,可謂心狠手辣,他們

把丁大俠分屍之後,故意不將人頭髮還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許格非劍眉一蹙,略微沉吟問:「當時丁大俠的靈體運回府上時,丁世姊可曾檢驗屍體

上的特徵?」

  這時丁倩文業已掩面飲泣,不停地抽噎,僅搖了搖頭。

  鐵拐張永正代為回答道:「我們當時都曾察看過,衣著、身段,都有些相似,但因血肉

模糊,渾身浮腫,無法驗看身上的刀痕和黑痣,為了使丁大俠早得安息,只得安棺入殮……」

  許格非為了證實他的想法和判斷,立即正色道:「兩位前輩可曾注意到魔窟的高手,都

是蒙頭罩面出來作案的事?」

  鐵拐張永正和銀簫客聽得神色一驚,丁倩文也突然放下一雙春蔥似的玉手,張大了鳳目,

驚異地望著許格非。

  銀簫客急忙一定心神,首先驚異地問:「許小俠在前去塞北山區時,可是曾經發現屠龍

堡西北總舵中有俠義道的人士在內?」

  許格非毫不遲疑地道:「晚輩雖然沒有看到,但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話未說完,丁倩文已有些生氣地道:「不,我爹絕不會和那些匪徒們為伍,也絕不會答

應他們的合作要求,他會寧死不厚。」

  許格非立即正色道:「丁前輩當然不會怕死,但他卻不希望他疼愛的人死。」

  丁倩文聽得花容一變,不由脫口急聲道:「你是說……」

  鐵拐張永正卻正色道:「這的確有可能,魔窟要想迫使丁大俠就範,很可能以倩文賢侄

女的生命作威脅。」

  丁倩文一聽,突然悲憤地大聲道:「不,我寧願死也不願父親因我而失去了名節。」

  許格非立即正色道:「現在既成事實,就是死,同樣的解決不了問題,如今要想拯救丁

前輩脫困,就要看當初丁前輩為何前去塞北山區去撈寶了。」

  丁倩文一聽,神情不禁有些遲疑,但地看了一眼鐵拐張永正後,才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數月前的一天深夜。我在睡夢中突然聽到父親的怒聲大喝,急忙起身推開樓窗一看,正好

看見父親緊緊迫著一人……」

  許格非斷定被迫的那人必是堯恨天,因而脫口急聲問:「那人可是穿著月白長衫?」

  丁倩文立即搖頭回答道:「不,好像是黑衫,因為當時夜空多雲,而那人也恰好飛身縱

出了花園,所以我沒能看得十分清楚。」

  許格非迷惑地噢了一聲,繼續關切地問:「事後丁前輩回來怎麼說?」

  丁倩文悲痛地道:「我當時緊跟著追了出去,眼看著他們進入了方才咱們會面的那座果

林,但是,我進入林內,不但沒有看到他們的蹤影,甚至沒有聽到一絲聲音。」

  許格非聽至此處,僅蹙了蹙眉關,並沒有說什麼,但他心裡卻另有一個想法,問道:

「丁前輩走時是怎 樣對丁世姊講的了。」

  丁倩文聽了,突然面現難色,一陣遲疑之後才道:「我爹當時只說要去替那位高人前去

撈一件寶物,究竟撈什麼寶,當時我爹也沒有說。」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立即關切地司:「丁前輩可曾說出去什麼地方撈寶。」

  丁倩文毫不遲疑地搖搖頭道:「沒有說去什麼地方,不過,我爹說,那位高人將親自帶

他前去。」

  許格非聽得星目一亮,不由急聲問:「這麼說丁前輩一定見到那位高人了?」

  丁倩文立即正色頷首道:「當然見到了,那位高人自稱是屠龍天王,生得獨耳獨眼獨腿

歪嘴,穿著一身黑衣。」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不由插言急聲問:「丁世姊說的數月前,到底是幾個月前?」

  丁倩文一聽,立即蹙眉沉吟,屈指計算。

  也就在她舉起玉手屈指計算的同時,呼的一聲,一片黑影,挾著銳嘯,逕由對面中門樓

脊上,閃電射至,直向丁倩文的面門射去。

  丁倩文嚇得神情一呆,鐵拐張永正和銀簫客同時脫口驚呼。

  但見就坐在丁倩文不遠處大椅上的許格非,卻大喝一聲:「什麼人?」

  大喝聲中,右掌閃電劈去。

  叭的一聲脆響,青煙激漩,碎瓦四飛.沙沙連聲中,所有震碎的瓦片,紛紛射進門窗什

物之內。

  但是,藍影閃處,許格非早已飛出廳去。

  丁倩文急忙一定心神,脫口一聲驚呼,即和鐵拐張永正,銀簫客劉正昭兩人,也飛身縱

出窗廳。

  三人舉目一看,只見許格非手按寶劍,目光如刃,正立在中門樓脊上,聚精會神地遊目

察看附近的房面。

  於是,三人一長身形,同時飛上樓脊,丁倩文首先惶急地問:「可曾發現那人?」

  許格非這時似乎已知道那人是誰,只是尚不敢肯定罷了。

  這時,立即凝重地道:「來人武功高絕。即使沒有遠遁?附近房屋櫛比如鱗,我們也無

法察知他隱身的位置。」

  話聲甫落,鐵拐張永正已感歎地讚聲道:「許小俠年未弱冠,便已有了超人身手,設非

老朽親眼目睹,絕難相信。」

  許格非因為沒有看到擲瓦人的蹤影,心中一直耿耿,這時一聽,只得謙遜道:「張前輩

過獎了……」

  話剛開口,銀簫客也在旁感歎地讚聲道:「方纔那片勢如奔電的飛瓦,設非許小俠在場,

倩文侄女此刻恐怕早巳沒命了。」

  許格非卻面帶愧色地歉聲道:「可是這片飛瓦也是由我引來。」

  鐵拐張永正和丁倩文俱都驚異地問:「你是說……」

  許格非立即望著張永正,凝重地道「如果不是晚輩問起居龍天王前來挾持丁前輩的確切

日期,那人是不會向丁世姊下毒手的。」

  銀簫客立時驚異地問:「你說那人是……」

  許格非斷然道:「那人就是屠龍天王!」

  鐵拐張永正和丁倩文三人聽得心中一驚,不由同時驚異地道:「不錯,一個時辰前屠龍

天王還曾來此,而且他還一再強凋丁大俠不是他殺的呢!」

  許格非毫不遲疑地道:「那就是兩個屠龍天王中,可能一個是真,有一個是假,要不就

是那位屠龍天王一直隱身在府上。」

  銀簫客卻不解地問:「許小俠又怎的知道方才擲瓦的那人是屠龍天王呢?」

  許格非毫不遲疑地回答道:「要不,池為什麼要殺丁世姊滅口呢?」

  鐵拐張永正卻極端不解地道:「有關屠龍天王什麼時候前來邀請丁大俠去撈寶的事,可

說人盡皆知這又有什麼值得保密的呢?」

  許格非當然不便說出.如果屠龍天王是在半年之內前來挾持丁大俠,那就可以證實,屠

龍天王的墜崖自絕也是使虛弄詐。

  因為,許格非早在屠龍天王在洞壁上留字時起,便對這個一代梟雄起了懷疑。

  這時聽了鐵拐張永正的疑問,正感難於回答,丁倩文卻惶急的壓低聲音道:「這其中可

能有關係,因為我爹臨走時,曾經一再告誡我,有關他前去撈寶的任何事,都不可對別人談

及……」

  許格非立即淡然道:「但是,這件事卻由他們自己宣揚出來,而且還說出了確實地址是

在塞北山區。」

  如此—說,鐵拐張永正和丁倩文三人卻同時驚訝地道:「是呀,這是為了什麼呢?」

  許格非這時已完全證實了他的想法。屠龍天王命堯恨天的西北總壇放出這件驚人的消息,

完全是為了他許格非。

  根據方纔的那片飛瓦,他已肯定了屠龍天王並沒有死,否則,便不會急於想殺丁倩文滅

口了。

  至於屠龍天王為什麼要這麼作,當然還是為了不讓他許格非佩帶父親的金背寶刀,而暴

露了真正身份,破壞了他屠龍天王的神秘。

  這時見丁倩文三人同時發出疑問,只得含糊地道:「為什麼,這只有問屠龍天王本人

了。」

  銀簫客卻迷惑地道:「這麼說.方才前來擲頭報信的人,也是屠龍天王了?」

  許格非聽得心中—驚,不由關叨地問:「什麼擲頭報信?」

  鐵拐張永正立即解釋道:「是這樣的,在屠龍天王率領著六個黑巾罩頭的灰衣人走後不

久,老朽三人正在穿廳上談論那位身穿金絲袍,頭罩金絲軟盔的屠龍天王,是真是假……」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噢了一聲,趕緊正色道:「晚輩方才說兩個屠龍天王中,可能一

個是真,一個是假,那只不過是比喻而已……」

  話未說完,銀簫客已鄭重地道:「不,那個身穿錦袍的屠龍天王的確有些令人可疑之處,

就拿他的蒼勁怨毒聲音來說,就有偽裝的成份在內。」

  丁倩文道:「不過在鎮外監視過我們行動的六個頭罩黑巾的灰衣人,見了他都驚得惶恐

無地,而他也一再向我強調,他不是殺我父親的仇人……」

  許格非故意不以為然地道:「既然不是殺害丁前輩的人,又何必蓋著面孔不敢以真面目

示人呢?」

  鐵拐張永正立即正色道:「而真正令我們懷疑的卻不止一點,最令我們感到不解的是,

他既然以獨眼獨耳獨腿的真面目和丁大俠會過了面,而為什麼今夜前來時卻穿錦袍戴軟盔?

以絲巾蒙面。」

  許格非噢了一聲,只得佯裝揣測道:「這麼說,果真有兩個真偽天王不成?」

  銀簫客立即正色道:「如果屠龍天王果真有真假兩個的話,我認為這兩個天王都有問

題。」

  丁倩文立即迷惑地問:「劉叔叔是說……」

  銀簫客劉正昭繼續道:「我認為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屠龍天王,可能是真天王。」

  丁倩文卻不以為然地問:「那為什麼六個黑巾罩的魔窟匪徒,見了身穿錦袍的天王,會

嚇得渾身顫抖,汗流浹背呢?」

  銀簫客被問得修眉一蹙,只得迷惑地道:「這就是令人費解之處了。」

  許格非只得揣測道:「果真如此,身穿錦袍的那個屠龍天王,就是那個獨眼獨腿獨耳朵

的屠龍天王……」

  話未說完,鐵拐張永正和銀簫客,幾乎是同時脫口斷然道:「不,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身穿錦袍的這個屠龍天王不但兩眼神光如電,而且四肢齊全。」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大漏洞,同時也是一個招致殺身之禍的大問題。

  由於他聽到兩眼神光如電,而聯想到屠龍天王當初在泰山丈人峰,於黑暗中和堯恨天等

四人照面的事。

  因為,他斷定當時的屠龍天王,必然也是穿的金絲軟盔大錦袍這套裝束,以堯恨天、病

頭陀和長春仙姑等這些久歷江湖的狡黠之徒,豈能沒有注意到屠龍天王是一個獨眼炯炯的人。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他幾乎驚出一身冷汗,因而呆了。

  因為,如果沒有被銀簫客等人提出來,他很可能在穿著大錦袍去懲治堯恨天等人時而被

看出破綻來。

  心念間,卻聽鐵拐張永正和丁倩文三人,同時驚異地脫口問:「許小俠……」

  許格非心呈驚呆,自知失態,趕緊解釋道:「這麼說來,我在鎮外看到的那道隱泛金光

的身影,兩道如燈的目光,就是那個屠龍天王了。」

  丁倩文立即驚異地問:「許小俠也看到了屠龍天王?」

  許格非只得搖著頭正色道:「不,我只看到一道隱泛金光的快速身影,在那片果林的上

方,踏枝掠樹地急急向東南馳去,我當時就看到他那兩道炯炯如燈的目光。」

  丁倩文立即關切地問:「你說屠龍天王直奔了東南方?」

  許格非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是的,我剛剛到達林前。便碰上了甘公豹和那個布香

主……」

  丁倩文立即解釋道:「那個叫日公豹的人,就是和屠龍天王一塊兒離開此地的人。」

  許格非立即含糊地道:「這一點小弟就不清楚了?當時我正要拷問那個布香主,丁世姊

和張前輩劉前輩就到了。」

  鐵拐張永正接口道:「我們前去就是受了擲頭報信那人的警告。」

  許格非不由噢了一聲,問:「但不知擲頭那人來時怎麼說?」

  丁倩文解釋道:「我們並沒有和那人照面,當他將人頭擲進穿廳內,我們還以為是屠龍

天王擲的。」

  說此一頓,突然轉首望著鐵拐張永正兩人,繼續道:「照許小俠方才看到的身影判斷,

擲頭報警的那人?可能不是屠龍天王了。」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地問:「既然沒有和來人照面?他是以什麼方法報的警?」

  銀簫客解釋道:「他是將一塊寫滿了血字的白布,繫在那顆人頭上擲進來,待等我們追

出廳去,他早已走遠了。」

  許格非一聽,不由急切地問:「那顆人頭現在何處?」

  丁倩文搶先回答道:「就供在我爹的靈堂上。」

  許格非立即關切地問:「可否讓小弟看一看?」

  丁倩文未待鐵拐張永正和銀簫客說什麼,便脫口道:「好,請隨我來。」

  說罷,當先向前院大廳方向縱去。

  鐵拐張永正一見,只得急忙肅手,即和許格非、銀簫客,緊緊跟在丁倩文身後。

  四人剛剛到達前廳角門,即見暗淡燈光照射下的廳廊上。參差倒著三個黑衣壯漢。

  丁倩文一見,脫口驚呼一聲不好,一個箭步縱落在燈光昏暗的廳門前。

  只見丁倩文舉目向廳內一看,花容大變,脫口驚啊.不由轉眼望著許格非三人,脫口驚

呼道:「那顆人頭不見了。」

  許格非早在看到三個黑衣壯漢倒身地上的同時,就知情形不妙。

  這時一聽丁倩文驚呼那顆人頭不見了,再不遲疑,即和鐵拐張永正兩人同時縱了過去。

  到達廳門前向內一看,只見佈滿了白幛的整座大廳內,僅靈前供桌上燃著兩支白燭,中

央的香爐前放著一個白漆大木盤,上面血漬斑斑,那顆人頭,想必就放在那個大白木盤上。

  供桌上放著瓜果供菜,中央供著浪裡無蹤丁敬韋的靈牌,一座白幢雪屏,將浪裡無蹤的

棺木擋在屏後面。

  就在許格非觀望四周的一霎,銀簫客已在身後焦急地道:「許小俠,這三個家丁的穴道

怎的解不開呀?」

  許格非聞聲回頭,發現額角滲汗的銀簫客剛剛站起身來.而鐵拐張永正,仍在給三個家

丁中的一人在那裡按摩推拿。

  丁倩文見許格非轉過身來,立即憂急地道:「那人可能用的是特殊手法,張伯伯和劉叔

叔都解不開,你要不要試一試?」

  許格非本不願表現,但一方面為了三條命,一方面也要證實一下來人是否就是屠龍天王。

  是以微一頷首,凝重地道:「讓小弟試一試看,能不能為他們解開,小弟也沒有把握。」

說話之間,已走至就近一個黑衣壯漢的身旁蹲下身去,鐵拐張永正也凝重地站起身來。

  許格非神情凝重地先在壯漢身上按摩了兩下,神色一變,立即驚異地道:「來人身手果

然不凡,他是用隔空打穴法點的穴道……」

  話未說完,丁倩文三人已驚得脫口輕啊,俱都呆了,他們震驚的是,許格非居然用手一

摸就知道了對方的點穴手法?他的武功如何深厚高絕,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更感到震驚的卻是許格非自己,因為業已證實了屠龍天王的確沒有死,而方才擲

瓦偷聽,以及現在點了三個家丁穴道的人,正是屠龍天王無疑。

  心念間,已聽丁倩文關切地問:「許小俠,怎麼樣?能解得開嗎?」

  許格非急忙一定心神,立即頷首道:「讓小弟試試看!」

  說話之間,已將右掌撫在壯漢的命門上,暗勁一吐,壯漢渾身一顫,接著吐了一口濁氣,

立即睜開了眼睛。

  丁倩文一見,不由興奮地脫口驚呼道:「他醒了。」

  於是,許格非再在其他兩個壯漢的命門上各拍一掌,兩人也相繼醒來。

  這時,第一個被解開穴道的壯漢已完全清醒過來。

  只見他眼珠一轉,悚然一驚,急忙撐臂坐起來,望著丁倩文,驚異地問:「小姐,這是

怎麼回事?」

  丁倩文立即凝重地道:「那顆人頭被人盜走了。」

  壯漢吃驚地啊了一聲,急忙轉首去看供桌上的白木盤,那顆人頭果然不見了。

  丁倩文立即望著三個壯漢,沉聲問:「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三個人在此守靈,人頭是怎

麼被人盜走的?」

  三個黑衣壯漢茫然互望了一眼,同時由地上緩慢地站起來,由最先醒來的一人恭聲回答

道:「小的們在廳門下聊天,忽然聽到內宅有人大喝什麼人……」

  丁倩文立即解釋道:「那是許小俠喝的。」

  三個壯漢雖然不知許小俠是誰,但卻同時看了一眼許格非。

  另一個壯漢接口繼續道:「小的們就是聽了許小俠的那聲大喝才出廳察看的。誰知,剛

一出廳門,老王就栽在地上了,以後的情形,小的也不知道了。」

  丁倩文冷哼一聲道:「這麼說,連來人長的什麼樣子?穿的什麼衣著你們都沒看到了?」

  三個壯漢被問得滿面通紅,俱都羞斷地低下了頭。

  鐵拐張永正立即寬言道:「來人那等身手,根本不須與他們照面,僅在數丈以外,屈指

一彈就點了他們的穴道了?到現在他們恐怕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銀簫客立即附聲道:「張老英雄說得不錯,你也就不必再責備他們了。」

  許格非很想知道屠龍天王方才前來擲頭的情形,因而關切地問:「那人前來擲頭時,可

是也沒有現身照面。」

  鐵拐張永正毫不遲疑地搖頭道:「沒有,當時我們三人正在廳上討論那個身穿錦袍的屠

龍天王前來本宅窺伺的動機和目的,突然一陣勁風,接著一點黑影,咚的一聲墜在廳廊上,

接著滾進大廳內……」

  銀簫客接口道:「當時我們三人雖然業已看清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但仍追出廳外,縱

上房而。尋找擲頭人的蹤影,結果當然是什麼也沒發現。我們三人回到廳上,才發現人頭上

尚繫著一塊寫滿了血字的白布……」

  許格非立即關切地問:「那塊白布上寫了些什麼?」

  丁倩文搶先道:「那上面說.那顆人頭就是殺害我爹的仇人,我當時在悲憤的心情下,

除了感激那位擲頭的屠龍天王外,立即將頭送來了此地。」

  許格非很想知道被擲來的人頭,是否就是甘公豹預先遣開的那個李香主,但是,他又不

便直接說明。

  是以,他劍眉一蹙,故作迷惑地道:「丁世姊怎知那顆人頭就是殺害丁前輩的歹徒,還

是丁世姊已認出了那個人的面目?」

  丁倩文立即含恨解釋道:「根據那顆人頭上罩著黑巾,顯然就是你方才說的西北總舵上

的人,不管家父是否他親手殺的,而是那些匪徒中任何一人的人頭.都應該供在我爹的靈堂

上。」

  許格非這時已證實了人頭就是那個李香主的,但他卻不知道屠龍天王為什麼要這麼作,

而為什麼硬說李香主是丁情文的殺父仇人,屠龍天王報警時,又在白布上寫些什麼?

  心念至此,不自覺地關切問:「了世姊方才說那人擲頭報信?不知他在白布上還說些什

麼?」

  銀簫客搶先回答道:「意思是要我們速去果園支援一個被匪徒圍攻的少年……」

  鐵拐張永正卻在旁捻髯背誦道:「他上面是這麼寫的:此乃汝殺父仇人之首級也……」

  許格非一聽,頓時想起在泰山丈人峰深洞居龍堡中看到的那本異人秘籍,因為那本秘籍

書皮上的留言——汝欲睥睨群雄,縱橫天下乎?窮研此書——與繫著人頭的白布上的語氣極

為相似。

  果真那本秘籍就是屠龍天王的全部所學,那麼他許格非又被這梟雄騙了一次。

  換句話說,他許格非現在所具備的武功,雖然已相當於一流高手中的頂尖人物.但屠龍

天王仍預留後步,暗藏克制之學未曾傳授。

  也就是說,到了他許格非失掉了利用價值時,便可隨時將他許格非除去。

  也許屠龍天王自認做得天衣無縫,投崖自絕作得不留任何疑竇,沒想到他早在洞壁上留

字時便已露出了破綻而不自知。

  心念間,驀聞丁倩文驚異地問:「許小俠.你……」

  許格非急忙一定心神,立即急切地問:「丁世姊?那塊血字白布呢?」

  丁倩文毫不遲疑地道:「我們把它放在穿廳的茶几上……」

  話未說完,許格非聽得目光一亮,脫口急聲道:「不好,我們中了那人的調虎離山計

了。」

  說話之間,身形騰空而起,就在院小半空,衫袖猛地一拂,身形直射大廳飛簷上。

  丁倩文三人看得神情一呆,但旋即急呼道:「我們快去。」

  於是,三人展開輕功,出角門,越廣院,穿過中門,發現許格非已站在穿廳上,正神情

驚異地望著僕婦和兩個侍女問話。

  丁倩文、鐵拐張,以及銀簫客三人飛身縱進穿廳,鐵拐張永正首先急聲問:「許小俠怎

樣?」

  許格非見問,立即回答道:「晚輩猜得不錯。那塊血布果然被那人拿走了。」

  丁倩文驚異地哦了一聲,立即望著僕婦侍女,生氣地問:「那塊血布是怎樣被人拿走

的?」

  僕婦神情惶急地一指兩個嚇呆了的侍女,恭聲道:「我和小玲三人正在撿拾地上的碎瓦

片,突然看見放在茶几下的那塊血布,像風吹似地飄向了屏後,當時我們三人也覺得奇怪,

急忙跑過去一看,說也奇怪,那塊血布竟然不見了,再到院中去找,也沒有發現。」

  丁倩文既迷惑又驚異地道:「那人也真奇怪?既然將人頭擲來,卻又悄悄地把它偷走。」

  許格非立即正色道:「實在說,那人的擲瓦,偷頭,都是為了能夠順利地偷走那塊血

布。」

  丁倩文立即驚異地問:「這又是為了什麼?」

  許格非尚未回答,銀簫客也在旁驚異地道:「根據許小俠方纔的言行舉措。以及現在的

揣測。好像處處都知道來人的動機和目的似的……」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只得頷首正色道:「不錯,因為晚輩斷定那人很可能是為了不讓

晚輩看到他的筆跡。」

  鐵拐張永正卻不解地問:「這又是為什麼?」

  許格非只得含糊地道:「因為晚輩來此途中,曾有人在客棧留言警告晚輩,不准晚輩前

來風陵渡,更不准晚輩前來邀丁前輩前去塞北山區……」

  銀簫客噢了一聲,立即關切地問:「那麼那個留言條呢?」

  許格非毫不遲疑地道:「當時晚輩業已決定前來拜訪丁前輩,根本沒將那人的警告放在

心上,是以,看後也就撕掉了。」

  說此一頓,趕緊改變話題道:「所以,晚輩一聽說丁前輩的死訊,便覺得事有蹊蹺……」

  丁倩文立即驚異地道:「你一直肯定我爹沒死?」

  許格非立即頷首道:「小弟敢打賭,丁前輩仍活在世上。而且,鬱悶痛苦地活在魔窟

裡。」

  鐵拐張永正立即驚異地問:「你是說丁大俠正遭到他們的軟禁?」

  許格非正色道:「有丁世姊的生命作要脅,就是讓丁前輩在山區自由活動,恐怕丁前輩

也不敢逃出來。」

  丁倩文一聽,不由悲憤地怒聲道:「不,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我爹在魔窟裡受折磨。」

  銀簫客卻焦急地解釋道:「這不是你願意死的問題,就是你死了,也未必能將你父親救

出來,很可能反而害了他。」

  丁倩文卻悲憤地斷然道:「那我們馬上進入塞北地區將我父親救出來。」

  鐵拐張永正卻凝重地道:「塞北山區內高手如雲,要想救您父親脫險,談何容易……」

  丁倩文立即悲憤絕望地道:「那我和許小俠一塊兒去,他救他的母親,我救我的父

親……」

  話未說完?銀簫客已正色道:「倩文侄女,我和張老兄並非怕死不敢和你前去,而是我

們經驗較豐,不會意氣用事。作那以卵擊石的傻事,想想看,這一年多來,屠龍堡內高手所

到之處,非燒即殺,血腥遍地,各大門派雖然有意聯合行動,卻苦於不知屠龍堡的確實位

置……」

  丁倩文立即恍然沉聲道:「現在已經知道他們在塞北山區了呀?」

  鐵拐張永正突然正色道:「對,既然許小俠曾經親身進入過塞北地區,而且確知他們是

屬於屠龍堡的西北總舵,我們現在就可以分別通知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了……」

  丁倩文一聽也變得神情興奮地道:「是呀,我們為什麼一直沒想到通知各大門派呢?」

  但是,許格非卻淡然道:「小弟認為屠龍堡這一年多來,專殺俠義道上的人士。專燒正

派人士的房舍,各大門派均未採取行動,很可能是佯裝不知,不過,現在有張劉兩位前輩正

式向他們提出,他們也許會有所表示。」

  說罷,突然向丁倩文三人一拱手,繼續道:「既然三位已決心請求各大門派,聯合天下

精英高手去拯救丁前輩,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丁倩文聽得花容一變,脫口驚呼道:「許小俠你要去哪裡?」

  許格非毫不遲疑地道:「小弟要去塞北地區……」

  丁倩文一方面急於想知道父親的安危下落並將父親救出來,一方面突然覺得她很願意和

許格非在一起。

  是以,毫不遲疑地脫口急聲道:「請你等一等,我跟你一塊兒去。」

  說罷轉身。未待許格非可否,逕向廳後門奔去。

  鐵拐張永正看得一愣,不由轉首望著許格非,焦急地道:「許小俠.你就不能暫忍一時,

待聯合了天下各門各派之後,然後再營救令堂大人嗎?」

  許格非冷冷一笑道:「晚輩從未奢望各大門派能夠前去拯救家母,再說,聯合各大門派,

非但曠日持久。能否成功,恐怕張前輩也未必一定有把握。」

  鐵拐張永正一聽,頓時無話可說了。

  但是,銀簫客卻有些生氣地沉聲道:「倩文同你前去,你自信能保她安全歸來?」

  許格非冷冷一笑,沉聲道:「在下並沒有邀她同去。」

  去字出口,倏然拱揖,說了聲再會,身形疾射而出,直奔廳外房面,身形一閃,頓時不

見。

  就在許格非身影消失的同時,手中提著銀兩小包袱的丁倩文,背插著寶劍,已匆匆地奔

進廳來。

  丁倩文一見廳內沒有了許格非,而鐵拐張永正和銀簫客兩人也正望著廳外房面發呆,心

知有異,不自覺地脫口急聲問:「許小俠呢?」

  銀簫客立即沉聲道:「他說帶你前去多有不便……」

  話未說完,丁倩文已大聲道:「我不信。」

  信字出口,飛身而出,登上房面,直向正北追去。

  丁倩文一出後園高牆,立即望著正北原野高呼道:「許小俠!」

  她不知道許格非為什麼要逕自離去,但她也不相信銀簫客的說法,因而,她決心要追上

許格非問一問,甚至她要自己單獨前去營救她父親。

  是以,她一面展開輕功向前飛馳,一而遊目望著四野高呼:「許小俠,許小俠!」

  但是,這時的許格非,卻早巳到了果林以西的黃河岸,正沿著滾滾河流向北馳去。

  雖然他也曾經聽到丁倩文的呼喚,但他卻認為銀簫客一定會把她勸阻回去,是以,也沒

有回去。

  他原先前來風陵渡的目的,是先行找到浪裡無蹤丁敬韋,索回父親的金背寶刀再去塞北

山區。

  如今,浪裡無蹤生死未卜,而丁倩文對撈起寶刀也無把握,現在,只有把希望寄托於浪

裡無蹤被困,將來遇到他之後再說了。

  現在,他心中想的不再是急於撈起父親金背刀的問題,而是如何盡快趕往塞北山區救出

母親。

  由永濟經保德,轉河口,直奔包頭。

  這天午後,懷著滿腔悲憤、怨恨,和急切心情的許格非,已遠遠看到了巍峨聳立半空的

包頭城樓。

  許格非一看到包頭城樓,腳下步子,隨著血脈的賁張激動而加快.他恨不得一步邁進城

外的南關大街上。

  一想到南關大街,許格非立即聯想到宅第被焚,下落不明的舅父李振剛,現在想來,這

些都是堯恨天那狗賊的傑作,看來舅父李振剛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他仍抱著一線希望。那就是舅父李振剛那夜幸好沒有在家。

  想到堯恨天的狠毒,他斷定老僕許福也凶多吉少了,他知道,堯恨天那狗賊絕不會讓老

許福進入他的西北總舵去找母親李雲姬的。

  如果找不到老許福,連父親許雙庭和王武師的靈柩寄在什麼地方也不得而知了。

  許格非心中一直反覆想著這些問題,由於內心的激動和焦急,兩手一握,掌心已滲滿了

汗水。

  他走至舅父李振剛的住宅前一看,依然是瓦礫一片,只是那些焦木黑牆經過一年來的風

吹雨打日曬,已變成了淡煙色,瓦礫中也長了不少的青草。

  許格非看了這情形,心中既悲憤又難過。

  遊目一看,發現左鄰門樓下,正有一個中年人匆匆地走出來。

  許格非看得星目一亮,他認得這人姓寧,是以,急忙前迎數步,拱手和聲道:「寧伯伯

您好!」

  姓寧的中年人聞聲一驚,急忙止步,立即神情迷惑地向著許格非望來。

  許格非一見,趕緊拱手解釋道:「寧伯伯,我是臨河的非兒,許格非。」

  姓寧的中年人一聽,立即神情驚喜虯恍然道:「不錯,你是非兒,你怎的一年多不見,

看來完全像個大人了。」

  說此一頓,突然遊目察看一眼左右似有所悟地問:「你娘呢?怎的沒看到她來?」

  許格非一聽問到母親,笑容立斂,但他不願扯得太多,只得含糊地和聲道:「是的,我

娘沒有來。」

  說此一頓,趕緊拉回正題問:「我舅舅……」

  一提到舅舅,姓寧的中年人,神情也立即凝重起來,他立即望著許格非,黯然搖頭道:

「自從去年發生了火災,再沒見到你舅舅回來。」

  說此一頓,突然又似有所悟地問:「你父親的靈柩不是還停在南郊李家的破祠堂內嗎?」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陣酸痛,星目中立即湧滿了淚水,只得急忙頷首道:「是的,非兒正

為此事前來,不過,我娘已留下老許福在此照顧了……」

  話未說完,姓寧的中年人,突然驚異地急聲道:「你還不知道啊,你們家的那個老許福,

早在寄棺的第二天就被人殺死在李家的祠堂裡了。」

  許格非聽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湧滿了兩眶的熱淚,終於滾了下來,同時,悲憤地切

齒恨聲道:「堯恨天那狗賊,真是心狠手辣,連一個年近古稀的老僕他都不肯放過……」

  話未說完,姓寧的中年人已繼續道:「當時老許福的屍體是被兩個小花子發現的,後來

也是由本城的花子頭負責買棺收殮的,你最好去找他們問一問。」

  許格非一聽,強忍悲憤,急忙拱揖.道聲再會,轉身向南郊大步走去。

  南郊李家的那座廢棄大祠堂,樹木森森。原是許格非兒時常游之地.是以,他不須打聽,

逕自向南郊奔去。

  這時紅日已落,暮色漸濃,橫亙在南郊的那座廣大茂林,這時看來,愈顯得濃郁陰森了。

  許格非白聽到老許福的死訊後,內心的悲憤,使他的熱淚不停地湧出來.他咬牙切齒。

恨不得馬上能碰到堯恨天。就近將狗賊的心月於挖出來,供在父親和王武師,以及老許福的

靈位前。

  進入茂林,光線立變黑暗.滿地的枯枝落葉,到處長著及膝荒草,晚風過處,發出了沙

沙聲響.散發著陣陣霉氣。

  許格非想到父親的慘死.死後有家歸不得,一年來一直被放在這片陰氣森森,霉氣薰天

的荒林祠堂裡,心中一陣難過,忍不住失聲痛哭了。

  但是,由於他內心的激動和悲憤,腳下卻早已展開了身法,直向深處馳去,只是他自己

並未注意而已。

  正在疾馳前,前面林隙間突然傳來—陣枝葉輕響。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閃身一株大樹後,他一面舉袖拭淚,一面凝目察看深處。

  只見前面的樹隙間,在一叢矮樹後,現出—角坍塌牆。而且有一座半塌屋影。

  許格非看得神情一呆。不由心中急呼:「莫非已經到了?」

  因為他有八九年沒有來過返座祠堂了,但他仍記得昔時祠堂的輪廓。

  那是一座石柱玉墩,雕樑畫棟的富麗大祠堂,中間是座祠殿,左右各有二問廂房,四周

尚築有一遼紅磚琉瓦的高大紅牆。

  他記得每逢祭祀,不但隆重,而且一分熱鬧。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廢棄不用了。

  這時看了前面林隙間的斷牆殘垣,顯然就是他兒時常來的那座富麗祠堂。

  由於方才前面發出的一聲枝葉輕響,使他無暇去想這這座廢棄的祠堂.怎會坍塌得這麼

快。

  許格非雖然沒發現十十麼。甚至斷定是雉雞野兔。但他卻不敢大意。屏息凝功。繼續向

前走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他已看清了那片殘垣,果然是昔年那座富麗的祠堂。

  中間的祠殿尚屬完好.殘缺的落地門窗緊閉,正中祠殿內一片漆黑.廊上積滿了蛛絲鳥

糞。

  再看兩廂,均已倒塌,院中荒草及膝,殘磚碎瓦滿地,陰森恐怖中透著荒涼淒寂。

  許格非見整座祠堂只有中間祠殿完整,斷定父親和老許福以及王武師三人的棺柩就停在

中間祠殿內。

  一想到父親的棺柩,許格非的心便一陣劇痛如割,淚水再度奪眶而出,袖衫一拂,身形

騰空而起,直向殿階上落去。

  也就在他足尖剛剛踏上殿階碎瓦亡的同時。一絲剛剛吹熄後的油燭氣息,逕由祠殿內飄

了出來。

  許格非心中一驚,震耳一聲大喝:「殿內什麼人?快些出來!」

  這聲大喝,聲如春雷,只震得積塵墜落,窗門顫動,林中宿鳥驚叫齊飛。

  但是,回聲嗡嗡的祠殿內,卻沒有絲毫反應。

  許格非根據方纔的那陣枝葉聲響,以及現在殿內飄飛出來的燭油氣味,斷定有人在祠殿

內集會。

  由於殿內沒有回應,立即暗凝功力,緩步向殘缺的窗門前走去。

  前進中,凝目向內一看,雖然殿內漆黑,但他仍能隱約看見殿內,除了一張大供桌外,

似乎再沒有什麼了。

  許格非心中一驚,忘了自身的危險,飛身前撲,猛地將窗門推開了。

  果然。漆黑的殿堂內,除了那張破舊供桌上放著一盞破燭台外.根本沒有停放著三具棺

材。

  也就在他推開窗門,看向殿內的同時,供桌後突然躍起數人,齊喝一聲,無數小方塊同

時向他打來。

  許格非一見,頓時大怒,加之他沒有看到父親棺木後的吃驚和悲憤,大喝一聲,蓄滿功

力的右掌,猛向飛射而來的小方塊劈去。

  也就在他振腕劈掌的同時,他已看清了飛向他面門的十數小方塊,竟是賭博用的竹裝骨

牌。

  也就在那些骨牌被擲向他面門的同時,供桌後躍起的數道人影,已趁機向左右兩間的窗

門前飛身逃走。

  砰然一聲.許格非一掌震飛了十數骨牌,同時也看清了奪門而逃的數道人影,竟是一群

年青花子。

  於是心中一動,再度大喝—聲:「站住。」

  大喝聲中,閃身斜飛,伸臂扣住了當先衝出破門的一人。

  其餘花子一見,紛紛剎住身勢,有的手橫打狗棒,有的立即在地上撿起兩塊磚頭,竟咬

牙切齒,神情怨毒地向著許格非圍來,作著一拼之勢。

  許格非看也不看向他圍來的花子們,立即望著被擒住的一人,嗔目怒聲問:「停放在此

地的三具靈柩呢?快說,怎的一具也不見了?」

  話聲甫落,身後不遠處,突然響起一個驚異的聲音,脫口急聲問:「你可是臨河城的許

少爺?」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驚,急忙回頭,發現望著他說話的那人,竟是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少

年花子。

  於是,急忙放了手中的花子,驚異地門:「你怎的認識在下?」

  少年花子急忙一抱拳道:「小的—直莊南關長大,所以認得許少爺。」

  許格非立即關切地問:「我父親的靈柩為什麼不見了?」

  少年花子不答反而驚異地問:「不是早已運回臨河安葬了嗎?」

  許格非聽得一驚,不由急聲問:「你是聽誰說的?」

  少年花子舉手一指四周神情驚急的少年花子,正色道:「在場的兄弟們,那天都曾親眼

看到前來起靈的車馬人眾……」

  話未說完,其他少年花子已紛紛頷首正色道:「是的,我們都看到了,還有十幾個和尚

老道。」

  許格非聽得神情一喜,不由急聲問:「可是我娘也來了?」

  少年花子微一蹙眉,迷惑地道:「來得都是一些灰衣壯漢,李家姑奶奶好像沒有跟來。」

  許格非一聽灰衣壯漢,心頭一震,面色立變,不由沉聲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少年花子看了其他花子一眼,才遲疑地道:「大概有三四個月了!」

  許格非一聽,心中再度衝起一陣怨憤煞氣.他斷定,這件移靈行動,又是醜惡的屠龍天

王,企圖進一步控制他的陰謀。

  但是,也正因為此次移靈事件的發生,迫使許格非下定決心,要利用屠龍天王的勢力,

置屠龍天王於死地。

  這時他計算一下時日,浪裡無蹤的被殺?父親的靈柩被移,件件都是屠龍天王的詭計。

  他知道,即使在這些少年花子的口中,問出父親靈柩的去向,也是不準確的。

  但是,他仍沒忘了老許福的死因,是以,再度關切地問:「請問諸位,哪一位知道老許

福是怎樣被害的?」

  依然是最初發話的少年花子道:「在場的兄弟都知道,那位老管家的屍體就是我們大家

買棺入殮的。」

  許格非一聽,內心十分感激,立即向著一群少年花子,拱手謙聲道:「諸位熱心公義,

實在令在下欽佩,老許福泉下有知,必也感謝諸位收屍的大德大恩……」

  話未說完,另一個黑臉少年花子則笑著道:「這也算不了什麼,反正他腰裡還有十幾兩

銀子。」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不由正色、關切地問:「哪一位可以把當時的情形說得詳盡些?」

  剛剛說話的少年花子,繼續道:「這座破祠堂,本來是我們瞞著師父到這兒來分贓、賭

錢、睡懶覺的地方……」

  其他幾個少年花子一聽,幾乎是同時沉喝道:「小黑子。」

  被稱為小黑子的少年花子一聽,立即住口不說了。

  許格非立即正色道:「大家有話儘管說,在下絕不會告訴你們的師父。」

  小黑子似乎有了顧忌,突然簡扼地道:「我們發現老許福時,他的屍體早巳僵硬了,後

來我們清來了師父,才發他手裡緊握著兩顆念珠……」

  許格非立即關切地問:「什麼念珠?」

  小黑子回答道:「就是和尚唸經時用的念珠,烏黑發亮,又大又堅實,據我師父說,這

種念珠只有蒙疆邊區的和尚才有,再就是烏拉廟的花和尚也用這種念珠……」

  許格非一聽烏拉廟的花和尚,頓時想起年前截殺父親的那個蒙頭兇惡的高大和尚,是以,

咬牙切齒,目射冷芒,一個字一個字地恨聲道:「又是他們下的毒手。」

  「許少爺恐怕還不知道,烏拉廟的花和尚到處為非作惡,看到漂亮的婦女就搶回廟去做

他們的老婆……」

  許格非一聽,這才恍然大悟,何以烏扎廟的僧人被稱做花和尚。

  但他卻忍不住沉聲問:「難道附近百里內的俠義之士,就任由他們胡作非為嗎?」

  小黑子立即忿聲道:「那些俠義人土,被魔窟追的追,殺的殺,本身安危尚且自顧不暇,

哪裡還顧到剷除花和尚?何況烏拉廟還有屠龍堡為他們撐腰。」

第 四 章 斃命花僧

  許格非一聽魔窟屠龍堡,怒火倏起,立泛殺機,雙目冷茫閃射,切齒恨聲道:「好,我

就要他們從今夜起,人人命喪黃泉,廟宇夷為平地……」

  話未說完,身形騰空而起,飛上殿脊,直向西北馳去。

  一群少年花子一見,紛紛急叨高呼:

  「許少爺去不得,許少爺去不得!」

  許格非內心悲憤,殺機滿腔,展開輕功,身形如飛。直向黑暗中的西北原野馳去。

  正北二十里外,橫亙著一片綿延無際的起伏陰影,那就是廣大的塞北山區。

  許格非沒有去過烏拉廟,但他卻知道烏拉廟的位置。

  是以,這時他盡展輕功,直向西北二十里外的那座奇險山頭馳去。

  他一面急急飛馳,一面凝日注視著遠處的綿延山區,希望能盡早有所發現。

  驀然,他發現濛濛昏黑的山區中現出一點燈光。

  許格非看得心中一動,他斷定那點燈光處,就是烏拉廟的位處。

  距離山前愈來愈近了,而且,已看到了一座樹木濃密的木山口。

  就在這時,山麓前的荒草小樹亂石間,突然現出一道雪白的快速人影,身法快如電掣般,

直射那座大山口內。

  許格非看得大吃一驚,幾乎忍不住脫口驚呼,因為那身法太快了,快得令他分不出是男

是女。

  就在他神色一驚,心神一愣的剎那間,那道雪白的奇速身影,已射進了大山口。

  許格非一見,本能地再加兩成勁力,加速向山口前撲去。

  但是,在他的內心裡,卻不禁感到迷惑,那人是誰?

  那身法的快捷較他許格非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驀然,他的星目一亮,頓時想起了一個人——堯恨天。不錯,那人一定是他的血海仇人

堯恨天。

  他知道,堯恨天穿月白長衫,手持鐵骨大折扇,在如此快速的身法下,月白色當然就幻

成了雪白。

  心念及此?神情如狂,殺機倏起,不由劍眉一剔,厲聲大喝道:「狗賊站住——」

  這聲大喝,聲如春雷,山野回聲,直上夜空,餘音歷久不歇。

  許格非一聲大喝,竭力前撲,一衝之勢,已到了山麓。

  這時,他才看清,亂石小樹荒草中,尚有一道寬大的人工山道,直通山內。

  許格非一見寬大山道,頓時想起那又和母親李雲姬坐馬車前來塞北山區的情形,那時車

行平穩,馬車直達堯恨天的總舵位置。

  現在,山道寬大平坦,而此地已是塞北山區,這條山道,很可能就是通往堯恨天的總舵

位置。

  當然,方纔那道快速的雪白身影,越發證實是堯恨天那狗賊無疑。

  心念間,業已進入山口,舉目向內一看,一片漆黑,茂盛高大的樹木,完全把夜空星光

遮住。

  許格非身形不停,飛縱直入,由於沒有再看到那道奇速的雪白身影,使他又驚又急又怒。

  他一心想著盡快追上堯恨天,手刃此賊,以報殺父之仇,奪母之恨,因而,早已忘了自

身危險,沿著山道,急急向深處疾馳。

  許格非雖然盡展輕功飛馳,卻再沒有發現那道人影的蹤跡。

  但是,許格非並不在乎,只要他沿著這條山道向內飛馳,一定能找到屠龍堡西北總分舵

的位置。

  那時,他見人就殺,見人就砍,不怕堯恨天不出來。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繼續加速疾馳。

  再度越過一座廣谷,前面山道上,突然現出一座四獅馱負的三孔石牌坊。

  這座石坊建築的確有些奇特,而三座孔門下的四座石獅子,猶為奇特,它們不但雕刻的

形相醜惡。而銅鈴般的八隻凶睛,一致怒視著山道的中央,而它們的血盆大口,也一致對著

山道的中央做著怒吼之狀。

  舉目一看石坊上的橫楣,深深地刻著幾個形象奇特的字跡,他竟然不認識是什麼字。

  就在他抬頭看字的同時,右側道旁的荒草雜樹中,突然發出了一聲枝葉輕響。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循聲看去,只見一塊數斤重的大塊青石,正向石坊前數丈處的山

道中央砸去。

  咚的一聲大響,接著一陣格登啞簧響聲。

  許格非大吃一驚,心知有異,衫袖疾拂,急忙剎住向前飛馳的身勢。

  也就在他剎住身勢的同時,嘩啦聲響中,嗖嗖連聲,無數飛刀小箭,逕由四隻石獅的血

盆大口內,分別飛出,直射方才青石砸擊之處。

  許格非看得又驚又怒,所幸及時剎住身勢,否則,雖不致被亂箭飛刀射中,至少也得鬧

個手忙腳亂的尷尬局面。

  飛刀亂箭一過,一切立即趨於平靜,許格非轉首再看道右側的那片荒草雜樹。業已沒有

了一絲動靜,他知道,擲石示警的那人,早巳走遠了。

  許格非年輕氣盛,對示警的那人並不感激,他覺得既是同道就該出面相見,不必故弄玄

虛顯示自己是高人。

  由於有了這一個念頭,他非但沒有向著荒草樹叢問拱手稱謝,反而哼了一聲,邁了開大

步繼續向石坊前走去。

  但是,當他昂首舉步的同時,前面昏蒙的雲霧中。突然現出一點暗淡燈光,看來是那麼

遙遠,顯然是生前面的半山。

  也就是他發現那點燈光的同時,那點燈光卻突然熄滅了。

  許格非看得心中一驚,突然又止住了腳步,他這時也突然明白了,方才熄滅的那點燈火,

就是他在山下看到的亮光。

  同時,他也明白了,這條寬大山道,不是通往堯恨天的西北總舵,而是前面高處,就是

他原本要來找的烏拉廟。

  當然,方才看到的那點雪白身影,或許不是堯恨天?很可能就是擲石示警的那人。

  心念至此,許格非的唇角,不由掠過一絲冷笑,他心裡在想,他曾說過,從今夜起,世

人再看不到這座骯髒的烏拉廟了。

  於是,哼了一聲,展開輕功,屏息向前馳去,身形快如青煙,足尖一點即起,看他身法,

好似隨風飛飄的柳絮。

  通過石坊,再沒有機關發動,而前面十數丈外,即是一座廣大橫嶺,山道斜斜上升,有

時有階梯,有葉平行。

  許格非不敢大意,依然是屏息提氣,飄飛前行。

  登上橫嶺,俱是百年古松,寬大山道,筆直地通向深處,但在山道的兩邊,每隔三丈就

有一尊形如燭台的石燈。

  許格非有了方纔的教訓,不敢大意,前進中格外小心注意。

  說也奇怪,直到他前進到一片廣場的邊緣,竟沒有任何機關發生,他不知道是烏拉廟的

花和尚們沒有設置,還是他的身法輕靈,沒有觸動機關的樞紐。

  心念問,他已屏息走到了廣場的中央,而且,他也漸漸看清了烏拉廟的輪廓。

  果然,他發現烏拉廟佔地極廣,不但建築不同於中原一般廟宇,就是形勢上也透著怪異。

  廟門高大,門樓高達三層,左右廟簷高高斜斜向外伸出,形成一個向內深陷的凹形。

  最令許格非感到怪異的是,廟門外的三階下,分別豎著兩尊形相奇惡,巨目獠牙,手持

鋼矛的丈二大門神,在如此死寂的深山濃霧中,看來十分駭人。

  由於門樓高大,加之夜黑霧重,許格非無法看到內部的情形,僅能看到中央巍峨大殿的

暗影,和左右側殿的殿脊。

  許格非看了這情形,知道廟裡的花和尚已有了準備,如果貿然進去,敵暗我明,勢必吃

虧。

  繼而一想,既然花和尚們發現了他前來,而又不出廟截擊,如果不是驟然接獲警報,尚

鬧不清來了多少人,便是施的以逸待勞之計,等著他進入廟內送死。

  於是,心中一動,也決心施展誘虎出穴之計,把那些花和尚們引出廟來,就在這片廣場

上,一個一個地解決。

  心念已定,不由冷冷笑了,似乎在說,你們廟裡雖然機關密佈,小爺就是不進去,看你

們怎奈我何?

  於是,氣納丹田,望著廟內,朗聲大喝道:「呔,廟裡的佛門敗類花和尚們聽著,小爺

已經到了,趕快出來恭迎小爺入廟,否則,稍微慢待,當心小爺剝了你們的皮,抽了你們的

筋,挖了你們的狗眼泡酒喝……」

  深山夜靜,山野岑寂,如此朗聲大喝,立時滿山嗡嗡,群峰回應,遠近都是他的大喝聲。

  但是,等了許久,廟內絲毫沒有反應,整個山區,再度恢復了平靜。

  許格非看了這情形,心中越想越氣,殺機愈濃,他哼了一聲,俯身撿了一個拳大石頭,

同時,恨聲自語道:「今夜不將你們弄出來,決不甘休。」

  休字出口,右臂已揚,拳頭大的石子,呼的一聲擲出。

  許格非這時何等功力,只見那塊拳大青石,勢挾銳嘯,速如電掣,直向廟內飛去。

  接著一聲嘩啦大響,火星四射,碎瓦齊飛,一陣咕嚕聲響,咚的一聲墜進了廟院中。

  也就在青石墜地的同時,漆黑的烏拉廟內,突然暴起一聲怒極厲喝:「燃火把!」

  也就在那聲粗獷厲喝的同時,巍峨大殿後的深高之處,也突然響起一聲惶急憤怒的女子

尖呼聲。

  許格非本來暗慶妙計得售,但聽了那聲女子嬌呼,卻大吃一驚,勃然大怒。

  驚的是那聲女子嬌呼聽來有些熟悉,怒的是烏拉廟內果然藏有婦女。

  就在驚怒的一剎那,他早已忘了歷害,大喝一聲,飛身前撲,看看將至廟門前,足尖一

點,身形騰空而起。

  也就在他身形騰空而起的同時,廟門和左右凸牆間,立即暴起一陣卜噔聲響。

  緊接著,寒光閃閃,藍星亂飛,無數飛刀毒箭鐵蒺藜,宛如飛蝗過境,狂風暴雨般,紛

紛向門前方圓十丈之內射來。

  但是,身法奇速的許格非,卻早在啞簧聲響的同時,早已騰空縱上高達三層的門樓橫脊

上。

  也就在許格非足尖剛剛踏上橫脊的同時,左右脊尖上的大龍頭,卡的一聲轉過頭來,張

口噴出數百毒蒺藜,逕向中央射去。

  但是,反應奇速的許格非,一聽那聲輕微響,早巳一式金鯉浮沉,就勢沿著斜傾樓面,

快如閃電般飛射滾向廟內。

  也就在許格非滾向廟內的同時,突然一陣火光搖晃,廟內頓時大亮,三十多支火把,紛

紛點燃起來。

  同時,一陣驚呼暴喝聲中,寒光電閃,勁風嗖嗖,二三十把雪亮飛刀,紛紛向滾身下墜

的許格非擲到。

  許格非早已斷定廟內地面必有機關,是以才施展金鯉浮沉身法;以便在滾落地面的剎那

間,再飄飛上升,以免觸動地下樞紐。

  沒想到,就在他滾落至門樓第二層飛簷附近的同時,地面上的凶僧,已將二三十把飛刀

向他擲來。

  驚急間,無暇多想,猛提一口真氣.展臂挺身,疾演浮字訣,立即將翻滾下墜的身形,

浮升了三五尺,數十把寒光閃閃的飛刀,在嘟嘟連聲中,紛紛插在樓柱樓窗上。

  地面上的數十凶僧花和尚們一看,俱都大吃一驚,紛紛脫口驚啊。

  也就在群僧驚啊發呆的一剎那,許格非已衫袖一拂,身形疾瀉而下。

  由於擔心凶僧第二批飛刀擲來,許格非不得不施展隕星瀉地身法。

  是以,身形到達地面,在發現由廟門到十丈以外的巍峨大殿之前,是一道高出地面的甬

道的同時,雙臂猛然一振,輕飄飄地落在甬道中央。

  就在他雙腳踏實地面的同時,面前通道中央的一尊丈高青石大香爐,竟呼的一聲倒過來。

  許格非由於急切想察看廟內形勢和凶僧們的位置,沒想到面前的高大石香爐也是機關的

一種。

  由於這一分神,再想閃避已來不及了,即使能閃得開,也許會有更壞的遭遇。

  驚急間無暇多想.急運全力,舉臂將重達近千斤的青石大香爐,雙掌托住。

  許格非雙掌托住香爐後,立即奮力推了一推。由於香爐前面的兩腿仍支撐在地,是以並

不覺得壓力太重。

  但是,數丈外的大殿高階下。卻響起一陣得意的厲聲大笑道:「無知小輩,膽敢前來擾

亂佛爺們的清修,真是自投死路。」

  說此一頓,突然又命令似地大聲道:「你們兩人過去,不必殺他,咱們要看著他氣竭力

盡,被砸死在青石香爐下。」

  許格非一聽,頓時大怒,一聲輕嘯,貫功雙臂,暗勁一吐,立即暴起一陣青石炸裂聲響。

  緊接著,一陣嘩啦聲響,青煙激揚,一座青石大香爐,立即變成了一堆大塊碎石。

  全場一片驚啊之後,接著死般寂靜,想必是所有在場的凶僧花和尚俱都嚇呆了。

  但是,一提戒刀一提方便鏟的兩個高大灰衣和尚,卻已到了許格非的面前不遠。

  只見兩個肥頭大耳,濃眉暴睛的高大凶僧,先是神情一呆,接著大喝一聲,各揮刀鏟,

齊向許格非撲來。

  許格非一看兩個凶僧的相貌,生穭虎頭燕額,獅鼻方口,正和那天截殺父親的花和尚的

相貌一樣,一聲厲嗥,神情如狂,身形一閃,飛身迎去。

  嗖的一聲,高大凶僧的方便鏟,就在許格非的肋下鏟過,真是驚險萬分。

  但是,神情如狂,兩臂撲張,十指彎曲如鉤的許格非,已嘿了一聲,左手已抓住了方便

鏟,右手五指已勢如鋼鉤般抓進了凶僧的面門內。

  叭的一聲脆響,接著暴起一聲慘叫,鮮血激濺,腦漿四飛,高大凶僧,撒鏟掩面,踉蹌

後退,咚的一聲栽倒地上,頓時氣絕。

  一刀砍空的另一凶僧一見,大驚失色,魂飛天外,驚急間,厲嗥一聲,反臂一刀,攔腰

砍來。

  許格非滿腹仇恨,殺機迷心,就在他斃了持鏟凶僧的同時,左手奪過來的方便鏟已猛向

揮刀砍來的凶僧剷去。

  寒光一暗,立即暴起一聲刺耳驚心直上夜空的淒厲慘嚎。

  手持戒刀的凶僧,撒手丟刀,齜牙瞪眼,雙手緊緊握住鏟進胸腹中的鏟杖,哇的一聲,

張口射出一道血箭,咚的一聲栽倒地上。

  由許格非震碎青石大香爐,兩個凶僧撲來.直到許格非一招兩式殺了兩個兇惡的花和尚,

手法之快,只是撲身迎擊的同一時伺發生的事,快得令那些震驚發呆的凶僧們,措手不及,

無法援手。

  手持戒刀的凶僧一倒地,這才聽到殿前暴起一陣驚呼怒喝殺聲。

  許格非伸腕撤出方便鏟,轉首怒目一看,才看到巍峨的大殿前,竟站著數十名一式灰衣

的高大花和尚。

  個個濃眉大眼,俱都長相兇惡,有的持鏟,有的提杖,有的腰佩大戒刀。

  數十高大凶僧中,僅中間一人披未紅織金袈裟,左右兩人披鮮紅袈裟,其餘凶僧,一式

著淡灰僧衣短大褂。

  群僧一聲暴喝,同時揮動兵器,紛紛作著欲撲之勢。

  但是,中間身披朱紅織金袈裟,滿面鐵青,一臉怨毒的魁偉高大凶僧,卻緩緩舉起右手,

同時,怒目瞪視著許格非,咬牙切齒地恨聲道:「無知小狗,膽敢夜闖佛門聖地,擾亂本寺

清靜,殺死佛爺座前弟子,今夜定要你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許格非嘴哂冷笑,劍眉飛剔,鐵青的俊面,咬牙切齒,拖拉著方便鏟,緩步向前走去,

冷芒閃射的星目一瞬不瞬地怒視著中間高大凶僧,一俟對方話聲甫落,立即冷哼一聲,恨聲

道:「你要小爺粉身碎骨,小爺今夜就要你們化骨揚灰,永淪地獄,千年萬世永遠不得輪

回……」話未說完,中央當前的高大凶僧已仰面發出一陣怒極哈哈厲笑道:「無知小狗,如

果你有耳朵的話.當知佛爺梵通的厲害,數十年來,凡是擅入本寺者,還沒有一人能活著離

開。」

  許格非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嗔目一聲厲喝道:「小爺就是活著離開的第一人。」

  人字出口,拖在手中的方便鏟,猛地擲出,呼的一聲,勢挾勁風,直向自稱梵通的中央

凶僧射去。

  梵通凶僧身為烏拉廟之首,功力自是不凡,一見許格非的擲鏟手法快如奔電,心中一驚,

急忙向左一閃,疾伸右手,企圖截下擲來的方便鏟。

  但是,當他閃身的同時,嗤的一聲裂帛聲響,奔電般的方便鏟,已刺穿了他飄飛的織金

袈裟,伸手時,背後已發出兩聲刺耳慘叫。

  緊接著,立在梵通背後的兩個高大凶僧,已被方便鏟貫穿了胸腹,雙雙栽倒。

  也就在兩個灰衣凶僧發出慘叫的同時,許格非早已大喝一聲,飛身撲了過去,兩臂倏然

前伸,十指彎曲如鉤,逕向梵通的禿頭抓去。

  梵通做夢也沒想到許格非只不過是一個年青小伙子,不但有震碎青石大香爐的陰柔內力,

而且身法奇速。

  這時一見許格非飛身撲來,向在左閃避的身體也剛剛踏實,緊急間無法施展暗藏袖內的

玉如意,大喝一聲,只得反臂格出。

  但是,早在他反臂格出的一剎那,立身他左右的兩個身披鮮紅袈裟的高大凶僧,已同時

厲喝一聲,兩人四掌,齊向飛身撲至的許格非拍去。

  許格非俊面鐵青,眼布血絲,神情十分淒厲,一見左右凶僧揮掌攻來,一聲厲嘯,身形

騰空而起,越過兩個凶僧的頭上,右腳猛向梵通格出的右臂踩去。

  只聽卡的一聲輕響,梵通一聲痛呼,身形一個踉蹌,蹬蹬退了數步。

  也就在踩中梵通右臂的同時,許格非已怒哼一聲,雙掌疾演倒打金鐘,兩道剛猛勁風,

猛向兩個撲身迎擊的凶僧後腦擊去。

  叭叭兩響,悶哼兩聲,腦漿四射。蓋骨橫飛中,兩個身披袈裟的高大凶僧,同時栽倒地

上,登時氣絕。

  高舉火把的數個凶僧一見,紛紛驚呼,齊聲大喝,立即飛身散開,企圖將許格非圍住。

  但是,右臂已被踩斷的梵通,一看許格非這等聲勢,大驚失色,魂飛天外,急忙站樁拿

穩,惶急中大喝道:「快拿火把燒他!」

  飛身散開的數十凶僧一聽,精神一振,同時大喝一聲,紛紛將手中的火把擲出,齊向許

格非投來。

  許格非一見,嗆的一聲將屠龍劍撤出來,紅光一閃,手中宛如擎了一團耀眼火焰。

  也就在許格非撒出屠龍劍的同時,數十火把,挾著卜卜的火苗燃燒聲,紛紛擲來。

  許格非一聲怒喝,疾舞屠龍劍,立時幻起一團血紅匹練,在絲絲劍氣聲中,無數火花火

把,紛紛回飛四濺。

  群僧一見,驚呼暴喝,你縱他躲,頓時大亂。

  許格非一面舞劍擊飛火把,發現罪魁禍首梵通正倉惶向大殿內奔去。

  於是,劍眉一剔,震耳一聲大喝:「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大喝聲中,順手接住一支墜落火把,照准倉惶逃進大殿內的梵通擲去。

  梵通一聽,大吃一驚,回頭一看,一團火焰已到了近前。

  由於右臂已斷,無法去接,緊急間,只得躬背斜身。呼的一聲,一支火焰熊熊的火把,

直射大殿內。

  但是,就在他躬背斜身的同時,第二支火把已緊跟而至。

  砰的一聲,火花四濺,第二支火把。不偏不斜地擊在他的禿頭上。

  梵通一聲驚嗥,趁勢一個懶驢打滾,急急滾進殿內。

  其餘亂成一團的數十凶僧一見梵通逃進大殿,頓時大亂,—陣吆喝。也紛紛向大殿內奔

去。

  許格非一看,知道大殿內必有機關。

  但是,就在他心念方動的同時,轟隆一聲大響,接著是數聲慘叫。

  只見殿門上方,突然落下一道千斤閘來,尚未奔進大殿,恰巧奔至門下的六七名凶僧,

頓時被砸壓在千斤閘下,鮮血四濺,骨肉橫飛,剛剛奔至千斤閘前的凶僧—見,大驚失色,

魂飛天外,紛紛驚嗥一聲,狂逃四散。

  許格非下定決心要將烏拉廟的花和尚斬盡殺絕,焉肯放他們逃走。

  而且,他知道,只有跟著他們逃奔的路線前進,才不致觸動機關樞紐,是以,大喝一聲:

「哪裡走!」

  只見一道鮮紅耀眼匹練.隨著許格非快如電掣的身影,直向奔向大殿右角門的十數凶僧

追去。

  鮮紅匹練過處,人頭濺飛,血噴如注,慘叫連聲,無頭屍體,紛紛倒地。

  進入右角門,尚有三五凶僧在前狂奔,同時,本能地發出驚惶欲絕的淒厲慘呼。

  許格非一見,繼續追殺,一一斬首劍下。

  就在他揮劍殺了最後一人,正待轉身奔回殿前繼續追殺其他凶僧的同時,前面半空中,

突然傳來一聲惶急嬌呼:「救命呀,快來救我!」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驚。這聲嬌呼,越聽越有些熟悉。

  於是,循聲一看,只見第二進大殿後的廣院中,一座寶塔型的藏經閣,矗立牛空,因而,

許格非斷定那聲嬌呼,就發自那座藏經閣的最高頂層上。

  他細看那座藏經閣,高約七層,較之第二座大殿,仍高出六七丈,琉瓦飛簷。畫棟雕樑,

建築得十分堂皇。

  他知道,如果由立身之處,飛身縱上殿脊,勢必遭遇方才在門樓上相同的結果。

  心念及此,立即提氣飄飛前進.繞過第二進大殿,即是高達七層的藏經閣。

  他屏息走至閣樓的台階下,仰首上看,他斷定各層的飛簷上,必然都設有機關,只有八

個高高翹起的簷角,和懸在簷角上韻驚鳥鈴是最安全的地方。

  心念已定,急長身形,直飛四層的飛簷下,左手一伸,立即輕巧地拉住了驚鳥鈴。

  也就在他拉住驚烏鈴的同時,飛簷的主椽突然向下一動,接著是卜的一聲啞簧聲響。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鬆手,身形疾瀉而下。

  也就在他身形下瀉的同時,一陣嘩啦聲響,接著嗖嗖連聲,無數飛刀飛箭,逕由五樓的

門樓內,宛如黃蜂出巢般射出來。

  許格非飄然落地,抬頭一看,只見無數飛刀飛箭,形成一個扇面,分別射向兩座大殿廊

前和廣院。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恍然大悟,拉動四樓的飛簷,可以觸發五樓的機關,原因是,凶僧

在設計之初,完全針對著縱落在飛簷上的人而裝置的飛刀飛箭。

  打量間,驀然驚覺第一座的大殿前,仍在有人慘叫和惶聲吶喊。

  許格非聽得一愣,不自覺地脫口低呼道:「前面莫非又來了俠義道的高手?」

  話聲甫落,閣樓的頂層上,想是聽到了飛刀飛箭的聲響,再度發出了求援嬌呼:「快來

救我,我被捆在閣頂上。」

  許格非正待轉回頭看個究竟,但聽了這聲有些熟的嬌呼,決定先去救人。

  於是,一長身形,騰空而起,左手一伸,依然握住四樓飛簷的驚鳥鈴。

  這一次雖然也有顫動聲響,卻沒有飛刀飛箭射出。

  許格非有了這次經驗,立即翻身立在飛簷上,繼續一長身形,繼續仲臂握住六樓的飛簷

鐵鈴。

  說也奇怪.飛簷非但沒動,也沒有嘰關發動的聲響。

  許格非略微一拉,依然沒有動靜,正待翻身上去,那聲求援嬌呼,就在簷上的七樓內,

再度惶急地道:「大俠快來救我……」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略微一提真氣,一個雲裡翻身已翻上了七樓雕欄內,立即飛身向

樓門內撲去。

  因為,他聽出那聲嬌呼,非常像風陵渡浪裡無蹤的女兒丁倩文的聲音。

  這時樓內漆黑,但卻傳出濃醇的酒香和豐美佳餚的氣味。

  許格非立身門內,暗凝功力,藉著屠龍劍的紅芒暴漲,樓內光明大放,景物清晰可見。

  閣樓的中央是一張擺著酒菜的圓桌,看情形似乎剛剛開動不久,由於只有一杯一箸,顯

然是一人獨酌。

  其次是一張大床和一個特殊的木椅架子,上面正被捆著一人,根據那頭蓬散秀髮,顯然

是個女子。

  果然,那女子一見滿樓紅光,立即惶急地道:「我在這裡,大俠快來救我。」

  許格非一聽,飛身縱了過去,同時急聲問:「你可是丁姑娘?」

  被捆在木椅架上的女子由於面向裡面,無法回頭,但她卻聽出了許格非的聲音,不由驚

喜地急聲道:「是我,許少俠,是我!」

  說話之間,微風襲面,許格非已到了木椅架前。

  許格非定睛一看,正是丁倩文。但她的雪白孝衣已被剝下,印穿著一身黑綠色的錦緞勁

衣,兩隻玉臂被平行捆在橫架上,兩條玉腿被分開捆在兩邊,姿態很不雅觀。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不由震驚地問:「你怎地會跑來此地?」

  丁倩文嬌靨通紅,不由有些生氣地道:「還不是為了你……」

  許格非聽得一愣,不由吃驚地道:「什麼?為了我?」

  丁倩文立即羞紅著嬌靨。焦急地道:「你先把我放下來嘛!」

  許格非一聽,恍然想起,就用手中的屠龍劍,謹慎地將繩索劃斷,同時,催促道:「好

了,快些下來。」

  說話之間,發現尚有兩道皮帶束在丁倩文的柳腰和小腹上。

  這時前殿方向的驚惶喊叫已經沒有了,但仍不時傳來一兩聲淒厲慘嗥。

  許格非急於前去察看,立即運指一劃,沙沙兩聲輕響,兩道皮帶應聲而斷。

  皮帶一斷,丁倩文立即挺身躍了下來,但是雙足落地,酸痛乏力,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在地。

  許格非一見,本能地急忙伸手將她扶住。

  丁倩文嬌靨一紅,拿樁站好,立即運氣行功,雙手不停地週身按摩。

  許格非一看這情形,知道丁倩文還不能疾馳飛縱,只得迷惑地問:「你怎的也跑到了塞

北山區?」

  丁倩文一聽,芳心有氣,不由嗔聲道:「還不是為了追你……」

  說此一頓.突然又生氣地問:「我問你,你為什麼不願和我一道前來,這中間有什麼不

方便?」

  許格非被問得一愣,但他不願將銀簫客也扯出來,只得俊面一沉,正色道:「世姊守制

在家,怎可重孝遠離……」

  話未說完,丁倩文已嗔聲問:「我爹現仍健在,我為誰守制,我為誰披麻?」

  許格非被問得一愣,頓時語塞,他自是不便說,萬一丁前輩真的被殺了呢?

  丁倩文見他朱唇牽動,面現難色,不由嗔聲問:「這不是你說的嗎,我為什麼還要守

制?」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頓時想起入山時看到的那道雪白的快速人影,不由脫口迷惑地問:

「奇怪,你既然沒有穿孝,方纔那道雪白身影是誰呢?」

  丁倩文聽得一愣,乍然間還鬧不清是怎麼回事情,瞪著一雙明日望著許格非,欲言又止。

  許格非一看丁倩文的神色,心知有異,不由關切地問:「丁世姊,你來此多久了?」

  丁倩文見問,嬌靨頓時通紅,不由羞慚愧生氣地道:「哪裡是我自己來的?我是被他們

包圍挾殺擄來的,由午後一直被捆到現在。」

  許格非驚異地哦了一聲,不由看了一眼面前的美人椅。

  丁倩文一見,更為羞憤,趕緊搶先辯白道:「所幸你及時前來救我,要不我就被那個凶

僧糟蹋了……」

  說此一頓,杏目中突然一亮,恍然怒聲道:「對了,此地還有一個老妖婆,專供那個凶

僧驅使,據她說,此地被擄來的婦女很多……」

  話未說完,樓下遠處,果然傳來一陣婦女們的尖呼哭叫聲。

  許格非聽得星日冷電一閃,頓時想起那群小花子的話,不由一拉丁倩文,脫口急聲道:

「走,我們快去看看。」

  但是,兩人轉身奔至樓門外—看,頓時呆了。

  只見前面大殿方向,濃煙滾滾,飛騰沖天,隱隱有燃燒的剝叭聲,只是火苗還沒有竄出

來,整個烏拉廟內,除了後面那陣惶恐雜亂的婦女哭叫聲,已聽不到任何慘叫和暴喝。

  丁倩文首先驚異地問:「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許格非也正感迷惑不解,因而茫然道:「來時就我一個人,不過……」

  話未說完,丁倩文已興奮地道:「那一定是張伯伯和劉叔叔他們邀了俠義道的高手們來

了……」

  許格非一聽,不由驚異地道:「這麼快?」

  丁倩文聽得一愣,自覺得他們也沒這麼快,因而蹙眉迷惑地道:「會是誰呢?」

  話聲甫落,驀見遊目察看的許格非,神色一驚,目光一亮,突然舉手一指大廟後,脫口

急聲道:「就是她!」

  說話之間,身形騰空而起,直向就近的一株高大松樹上縱去。

  丁倩文心中一驚,急忙探頭,只看到廟後的房面上,一道雪白身影一閃,直向正北電掣

馳去。

  再看許格非,業已飛掠過兩株巨松樹梢,飛上了正北房面,正加速身法向那道雪白身影

追去。

  丁倩文張口欲呼,但是,喉間一陣哽咽,熱淚奪眶出,她不由扶著樓欄哭了。

  因為,她已看得很清楚,那道雪白門奇速身影,秀髮披肩,身材纖細,她也是個女子。

  許格非僅兩三個起落已縱出了烏泣廟,只見那道雪白的快速身影,正馳過廟外的廣場,

縱上松林,直向正北馳去。

  由於這時夜色黑暗,許格非無法看清那人的面目。

  但是,根據對方飄飛的長髮,和緩曲長裙,卻早已斷定對方是個武功不俗的女子。

  那身穿白衣的女子在前踏枝掠樹疾馳,愈馳愈快,而許格非在後,踏枝掠樹緊迫,也愈

追愈近。

  兩人這一展開絕世身法,直如星飛丸射,勢如流矢石火,速度著實驚人。

  許格非自恃學全了屠龍天王留下的那本秘籍上的全部武功,自信功力絕不輸於前面飛馳

的白衣女子。

  他自信在這個世界上,可能除了屠龍天王還留有一兩手絕招準備對付他外,他認為普天

之下,再沒有人是他許格非的敵手了。

  當然,對方又是一個女子,即使輕功不俗,在內力劍術上,自然也要低他一籌。

  由於他的爭強好勝,趁對方白衣女子馳向嶺下深谷的同時,他雙袖一抖,身形騰空而起,

一式蒼鷹斜飛,身形宛如俯衝的巨鷹,直向谷內撲去。

  許格非這一撲之勢,速度果然驚人,呼的一陣輕微破風聲響,他已到了谷底深處,距離

那位白衣女子,僅餘七八丈距離了。

  他凝目向前一看,業已能看清那位白衣女子的衣著和服飾。

  只見那遠遠看來似穿白衣的女子,這時才發現她是內穿藕色雲裳,外罩粉色無袖長襦,

腰間繫著一條金絲綵鸞帶,佩的是一柄青絲劍穗古斑短劍。

  而她的身法,卻似行雲流水般,看來不疾不徐,實則速度驚人。

  這時,正隨著谷中高低不平的地勢,不疾不徐地向前飛馳,衣袂飄飄,恰是御風飛行的

許雲仙子。

  也就在他凝目打量的一瞬間,前面疾馳的雲裳女子,想是聽到了他急速下撲發出的破風

聲音。

  只見她飛馳中,緩緩回頭望來,神情顯然有些迷惑。

  但是,雲裳女子回頭一看,目光倏然一亮,小嘴竟驚得突然微張,顯得十分驚愕意外。

  因為,雲裳女子驚愕的目光不是看著他,而是望著他身後的橫嶺發呆。

  許格非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本能而又敏感地急忙回頭看向身後。

  因為,他斷定前面飛馳的雲裳女子,必是發現了他身後的橫嶺上,有人正在跟蹤,當然,

他也敢肯定地說暗中跟在他身後的,必是那個偽裝墜淵而死的屠龍天王。

  但是,當他回頭,運集目力看向身後時,只見身後斜坡和嶺線上,雲松怪石,荒草雜樹,

看不到任何閃避的身影和可疑之處。

  回過頭來再看那雲裳女子,卻正加快了身法,急急向前面斜斜上升的高峰上馳去。

  而且,根據她愈馳愈快,愈馳愈疾的驚人身法,顯然在有意和他拉遠距離。

  許格非一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因為,他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於是,猛提一口真氣,身法驟然加快,宛如上飛的鷹隼,直向斜峰上追去。

  這時,他已下定決心,不將對方追 及追及絕不休止。

  他要追問她在山口引導他前去烏拉廟的事。

  但是,前面雲裳女子的身法,卻飄忽疾馳,就像風吹的柳絮,直向峰巔上飛去,看來絲

毫不費力氣。

  許格非越追越遠,越追越拉長了距離,雲裳女子看看馳上峰巔,而許格非卻仍在峰腰上

加勁地追。

  這時,許格非的心中又驚又怒又焦急。

  因為,他已再度發現了屠龍天王的虛偽和詭計,同時他也想到了屠龍天王留給他的那本

秘籍。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秘籍封皮上的那句誇大豪語——汝欲縱橫天下睥睨群雄乎?窮研

此書。

  如今,連一個女子的輕功都不如,丕談什麼縱橫天下,睥睨群雄?心念間,抬頭再看,

只見前面峰巔上,白影一閃,那個雲裳女子業已不見。

  許格非暗吃一驚,心中大急,再度猛提一口真氣,雙袖一拂,身形騰空而起,直向峰巔

上射去。

  追上峰巔一看,目光不由一亮,神情也同時一呆。

  因為,他看到前面谷峰間,屋影幢瞳,燈火點點,分散四方,竟有五處之多。而且,不

時傳來人聲。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大喜過望,他敢斷言,前面那兒處燈火房屋,必是堯恨天的西北總

舵位置。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心中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雲裳女子在山口出現,是故意引他前去烏

拉廟,有意觸發各處機關,然後再引他到堯恨天的西北總舵來。

  但是,再看在前飛馳的雲裳女子,身形一閃,竟馳進了前面的一片松林內。

  許格非身形不停,也加速向松林前馳去。

  這時,他對雲裳少女心存感激,因而也認定對方是友非敵?現在雖非詰問對方的來歷底

細,至少也該向雲裳少女說聲謝謝。

  前進中,發現松林不大,但卻十分茂盛,林中尚有數座怪巖突出林上。

  但是,他漸漸發現了枝葉間有數座茅屋脊角逸出。

  許格非看得—愣,身形頓時慢下來,心想原來那女子是馳回她的住處,並非有意將他引

來此地。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那份感激之情頓時消失了不少。相反的,再度升起了疑慮和戒心。

  因為,他鬧不清那個雲裳少女。何以住在堯恨天的西北總舵附近。

  繼而細想,恍然似有所悟,心想,莫非她也是堯恨天的同路人不成?

  心念間,業已到了松林前緣,本能地急忙剎住身勢。

  也就在他剎住身勢的同時,松林內突然傳來一個蒼勁錚然的男子聲音,生氣地問:「華

兒,什麼事這麼慌張?」

  許格非一聽,十分失望,沒想到那雲裳少女就住在這片松林內。

  心念間,林內已傳出一個嬌滴清脆而又緊張地少女聲音,道:「回稟師父,是一個少年

歹徒,一直跟蹤在華兒的身後。」

  許格非一聽少年歹徒,頓時大怒,正待飛身縱進林內,卻聽那個蒼勁錚然聲音的男子,

驚異地噢了—聲,怒聲道:「竟有這等事,那你為什麼不出手懲戒他?」

  只聽那個被稱為華兒的雲裳少女,有些膽怯地道:「華兒最初沒有發現,直到方才回至

峰下才發現……」

  話未說完.那個男子已怒聲問:「他現在那裡?」

  被稱為華兒的女子,仍有些緊張地道:「可能已到了林外了。」

  只聽那男子咬牙切齒地道:「好,讓我老人家來教訓他……」

  話未說完,被稱為華兒的女子已惶聲道:「不,師父,您不能去。」

  只聽那男子立即沉聲問:「為什麼?」

  被稱華兒的女子惶聲道:「因為那個少年歹徒,心狠手辣,淒厲怨毒,他不但殺光了烏

拉廟的和尚,還放火燒了烏拉廟的殿宇……」

  許格非一聽烏拉廟被燒,這才發現面前的樹身上,枝葉上,俱都染上一層閃耀紅光,恰

似傍晚的落日紅霞。

  心中一驚,急忙回頭,只見東南方的黑暗橫嶺上,濃煙彌空,火焰飛騰,同時傳來隱約

可聞的嗶嗶剝剝的燃燒聲。

  許格非看了這情形。心中又驚又急,頓時想起了留在烏拉廟的丁倩文。

  因為她被捆了大半天,渾身麻木,那麼高的藏經閣,機關步步,不知她可曾逃出火窟。

  心念及此.不禁非常後悔,後悔不該把丁倩文一個人留在烏拉廟而前來追趕這個雲裳少

女。

  他有心立即趕回烏拉廟,但是他知道,不管丁倩文是否仍在那兒,都無法在那兒再找到

她。

  就在他望著飛騰火焰發呆的同時,驀然發現前面橫嶺上,數十道快速人影,俱都提著兵

刃,紛紛向烏拉廟方向馳去。

  許格非一看,斷定那些人必然都是堯恨天西北總舵的人。

  根據他們所馳去的方向,顯然是發現了烏拉廟大火,前去支援和救助。

  許格非一看那些馳去的匪徒,心中倏起殺機,因為,他斷定那些匪徒中,很可能就有殺

父仇人堯恨天在內。

  心念已定,正待飛身馳去,一股強勁掌風,呼的一聲已到了腦後。

  許格非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喝一聲,疾演脫袍護位,同時,揮臂一式倒打金鐘,根據掌

風的方位,猛向身後揮去。

  雖然他閃避得快,格封得疾,對方的掌風卻依然有些微觸及了他的後頸和後腦。

  但是,他閃電劈向身後的一掌,非但沒有捏拿住對方的掌腕,甚至連指梢掌邊也沒掃中。

  許格非旋身跨步站穩,怒目一看,站在松林邊緣的竟是個蓬頭亂須,一身破衣的老花子?

  老花子濃眉大眼,方面大嘴。尤其那隻獅子鼻,鼻孔可以塞進一個大桑椹。

  許格非為什麼斷定一身破衣的老人是老花子。

  因為那個一身雲裳的少女,手裡拿著一根打狗棒,就立在老花子的身後不遠處,許格非

才發現那個雲裳少女,神情焦急,而是一個十分絕色的美麗少女。

  可惜,他這時滿腹怒火,心泛殺機,把她和老花子都視作了仇敵。 尤其,面對當前

的老花子,看他那份似笑非笑,十分得意的神氣,更是恨之入骨。

  因為,他覺得這個老花子太卑鄙無恥,居然六七十歲的一大把年紀,竟在背後,一聲不

吭,實施偷襲。

  許格非一看老花子的得意相,立即哼了一聲,恨聲道:「卑鄙,無恥,竟然暗施偷襲。」

  老花子一聽,立即嘿嘿兩聲,大嘴一列道:「對付你們這些專門跟在標緻大姑娘身後盯

梢、搭訕製造機會,意圖不軌的小伙子們,用不著談客氣講規矩……」

  許格非一聽,更是怒不可遏,不由氣得舉手一指雲裳少女,嗔目厲聲道:「閉嘴,是她

自己在山口引在下前去烏拉廟,然後又由烏拉廟引導在下前來此地的,不信你問……」

  話未說完,老花子也嗔目厲喝道:「你也給我閉嘴。」

  厲喝聲中,接著舉手一指雲裳少女,繼續怒聲道:「喏,你小子睜開眼睛可要看清楚,

你看我們華兒的長相。模樣,像是跑到山口勾引野小子的妞兒嗎……」

  話未說完,早已羞紅滿面的雲裳少女,不由跺著小蠻靴,羞急地道:「師父,你老人

家……」

  但是,許格非卻看也不看雲裳少女,立即冷冷地道:「不管她長的是什麼模樣,在下前

來此地,反正是地引來的……」

  話未說完,老花子突然鬚髮俱張,十分生氣地嗔目厲聲道:「住口,你真是一個混小子,

不懂禮貌,不知禮數,不知敬重尊長前輩,不知虛心接受教訓,像你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伙

子,向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給你們一些苦頭吃吃,永遠以為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

  說此一頓,突然擺了一個出手架勢,怒喝道:「呔,快擺出你小子的門戶來,免得我老

人家揍了你小子之後,得罪了同道的老朋友……」

  許格非立即冷冷地道:「在下沒有什麼門戶,也不會拉什麼架勢。」

  老花子聽得一愣,驚異地噢了一聲,迷惑地問:「那你小子的師父是誰?」

  許格非淡然道:「在下沒有師父。」

  老花子聽得一瞪眼,再度噢了一聲,道:「這麼說,你小子是無師自通了?」

  許格非唔了一聲道:「也可以這麼說。」

  老花子大眼珠子閃了兩閃。咬牙切齒地似乎下了決心要和許格非放手一搏。

  是以,毅然頷首,恨聲說了個好字,繼續道:「這樣,我老人家倒要領教領教你這小子

的無師自通絕學了……」

  話未說完。那位代老花子拿著打狗棒的雲裳少女,已焦急地道:「師父,您老人家……」

  話剛開口,那位老花子已怒叱道:「不要你管!」

  雖是如此說,但那位雲裳少女。依然焦急地呼了聲師父。

  但是,把話說完的老花子,卻突然望著許格非,一愣道:「咦,你小子為什麼不問我老

人家是淮?」

  許格非立即冷冷地問:「我為什麼要問你!」

  老花子被問得再度一愣。只得怒聲道:「看看我老人家是不是你師父認識的老朋友呀?」

  許格非的後腦頸部,方才被老花子的掌風掃中,雖然不痛,但仍有些熱辣辣的不好受。

  由於想到了老花子方纔的暗施偷襲,因而不自覺地冷冷一笑道:「莫說在下沒有師父,

就是有師父,他老人家也不會結交像你這種專門暗施煞手的人……」

  話聲未落,老花子突然嗔目怒喝道:「好個混帳小子,實在狂妄至極,今天我老人家定

要好好地教訓教訓你。」

  說話之間,飛身向前,右掌迎空一揮,逕向許格非的天靈劈去。

  許格非冷哼一聲,跨步閃身,他雖然心泛殺機,但沒有證實對方老花子和雲裳少女是堯

恨天的同路人前,他還不願將對方置於死地。

  是以,這時一見老花子一掌劈來,僅以左掌迅即捏拿,右掌戟指點向對方老花子的面門。

  豈知,就在他出手的同時,老花子哼了一聲,掌勢倏變。

  只見眼前一花,突然變得掌影亂飛,而他迅即捏出的一招擒拿,竟然捏了個空。

  許格非心中一驚,飛身暴退,同時,運集功力,右掌準備振臂劈出。

  但是,對方老花子的身形太快了,他飛身暴退的身形尚未立穩,那片翩飛掌影緊跟而至,

使他根本無立足發掌的機會。

  許格非又驚又怒,大喝一聲,仍運勁將右掌倏然劈出。

  只聽砰的一聲大響,塵煙激旋,破風帶嘯,許格非氣血一陣浮動,雙肩連晃,蹬蹬蹬蹬

身形一直向後退去。

  但是,鬚髮俱張,大眼環睜的老花子,卻咬牙切齒,神色淒厲地揮掌,繼續向許格非擊

去。

  一旁的雲裳少女一見,花容急變,大驚失色,不由驚得脫口尖呼,急聲道:「師父,師

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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