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柳羨香肝腸寸斷,淚下如雨,她飛身縱出新捨房門,直向李嫂的房前撲去!
在這一剎那,她覺得人是不能和命運爭的,她柳羨香注定是苦命坎坷,多災多魔的可憐
人,命該如此,又怎能怨田玉雨?
由於內心的自艾自怨,她撲至李嫂門前時,突然剎住疾射般的身勢。
就在她停身的同時,寢室裡面已傳出李嫂的問話聲:「是小姐嗎?」
嗎字出口,神情略顯焦急的李嫂,已由寢室門內急步迎出來。
李嫂一見是淚痕斑斑,鬢髮紊亂,神情頹廢而慘然的柳羨香,心知不妙,脫口一聲輕
「啊」,頓時驚呆了,久久才惶聲說:「是是……柳壇主你?」
柳羨香強抑著心中的悲痛和激動,有些乏力的走進門內,話未開口,淚先湧出,期望的
顫聲問:
「李……嫂……他呢?」
心情惶急的李嫂,一見柳羨香渾身乏力,斷定紀曉燕必是沒聽她的勸告,在茶水裡動了
手腳,這時見問,明知她問的是黃劍雲,但仍佯裝不知的說:「柳壇主,你要找誰?」
說話之間,發現柳羨香悲痛激動的向著寢室門前走來,不自覺的惶慌後退急忙將寢室門
口擋住。
柳羨香一見,立即流著淚,悲痛的顫聲說:「李嫂,你家小姐已經都告訴我了,我只要
再見他一面……」
話未說完,門外人影一閃,嬌靨罩霜的紀曉燕已立身門外。
李嫂一見曉燕,正待說什麼,紀曉燕已怒聲說:「讓她進去看!」
李嫂一聽,非常生氣,不由沉聲說:「小姐,你怎能這樣……」
紀曉燕未待李嫂話完,已厲聲說:「我叫你讓她進去!」
李嫂也不答話,立即側身閃開,同時望著悲忿期待的柳羨香,竭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謙和平靜的說:「他已經走了!」
柳羨香一聽,心如刀割,飛身撲進寢室內,她第一眼便看到,脫在李嫂床上的銀灰儒巾
和錦級公子衫,床前還有一雙粉底烏靴和一隻綠絨劍套。
室內巳沒有了人影,後窗開著,她要見最後一面的田玉雨,早已走了!
柳羨香絕望失意之餘,神志逐漸恍惚,她拿起那襲銀緞公子衫,神情癡呆,淚如泉湧,
吶吶的自語說:「……他不是絕情寡義的人……他為我增長功力……他同我研討絕技……他
對我處處關懷注意……他為什麼要狠心拋下我呢?……」
說話之間,神情慘淡,淚流滿面,不覺已緊緊的抱住那件公子衫。
已跟至寢室門外的紀曉燕,聽了柳羨香的吶吶自語,心中既妒又氣,更恨黃劍雲,因為
他將絕技傳給柳羨香,沒有傳給她紀曉燕。
李嫂面色蒼白,暗透憂急,她立在門側,十分注意,她怕柳羨香受不住如此嚴重打擊,
而拔劍自刎。
柳羨香癡呆的想了想,繼續幽幽的自語說:「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他要我
死後也落個清白之身,看來,他說拜過恩師洞府後再過夫妻生活的目的就在於此……。」
話未說完,噙滿熱淚的秀目突然一亮,伸手在床側桌上取起一團肉色絹絲,上面尚有兩
撇清秀小鬍子。
柳羨香一見,心中恍然似有所悟,放下手中的銀緞公子衫,急忙將那團肉色絹絲展開了,
竟是一張薄逾嬋翼的精巧面具!
看了面具上的那兩撇小鬍子,柳羨香已完全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於是嬌靨一沉,立即望
著紀曉燕,含淚沉聲說:「原來是你們師徒兩人事先安排好的詭謀!」
紀曉燕見柳羨香嬌靨一沉,立現煞氣,不由暗吃一驚,自知不是柳羨香的對手,立既昧
著良心,冷冷一笑說:「這事與我根本無關,家師至今尚不知道這件事,一切是他們安排的,
化裝由李嫂負責,所以現在也由李嫂拆卸!」
柳羨香自是不信,因而冷冷一笑說:「我不信這件事你不知情……」
話未說完,李嫂已鎮定的接口說:「柳壇主,這件事一切都由我和黃相公暗中計議,我
們小姐確不知情!」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動,脫口急聲問:「你說的黃相公可是田玉雨,還是另有其人?」
李嫂尚未開口,紀曉燕已搶先譏聲說:「黃相公就是田玉雨,田玉雨就是黃相公!」
李嫂似乎已看出黃劍雲對柳羨香已有了深厚感情,因而插言說:「黃相公就是太華黃府
『天涯三老』『彩眉叟』黃天石老英雄的獨孫黃劍雲……」
話未說完,柳羨香突然十分震驚的望著紀曉燕,急聲說:「黃劍雲不是你親繪人像,
『二仙會』懸影捉拿的頭號人物嗎?」
紀曉燕立即理直氣壯的譏聲說:「這正可證明黃劍雲化裝前去『二仙會』,與我們師徒
無關!」
柳羨香對紀曉燕的話,似是沒有聽見,她雖然以茫然的目光望著紀曉燕和李嫂,但卻癡
呆的喃喃自語說:「他的確是一個有膽識、有豪氣、沉著機警,充滿了智慧的少年英才,尤
其在暴露了破綻的剎那,靈智一動,難題立解……」
李嫂立即讚聲說:「赫赫『太華黃府』的少主人,武林未來的英明霸主,沒有驚人的膽
識豪氣,焉能勝任?」
紀曉燕一聽,立即充滿了妒念恨意的譏聲說:「還需要一位武功高絕,才華出眾,既貌
美又年青的正室少夫人,來管理近千僕婢,和環繞半山的八大莊院……」
話未說完,早已怒氣填胸的李嫂,故意讚聲說:「柳姑娘,你是『二仙』躬親主婚,黃
相公又喜歡你,還用說,你就是『太華黃府』名正言順的少夫人了……。」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慼然幽怨的說:「我已是年逾廿五,幾近徐娘的人了,怎能配得上
他黃劍雲?再說……」
紀曉燕立即冷冷一笑,譏聲接口說:「再說他的正室少夫人任玉蓉,綺年玉貌,美麗如
仙,你豈肯以老大姐的年齡屈居任玉蓉之下,甘心做他的側室如夫人?」
柳羨香聽得嬌靨一變,心痛如錐,接著含淚怒聲說:「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你為什麼
要如此譏諷我?」
紀曉燕冷冷一笑說:「我是為你好,要你不要著了他的迷!」
柳羨香心中一動,不由試探的問:「你怎麼知道他已有了原配妻子?」
紀曉燕哂然一笑,得意的說:「大理賓館的任館主,就是黃府『八大金剛』的頭號人物,
也就是黃劍雲的岳父?」
柳羨香一聽,頓時楞了,同時,她也警覺到『二仙會』恐怕已經被他挑掉了,難怪那天
在合江渡口上船時,對方大漢居然膽敢大罵她是「喪家之犬,四出逃竄」,看來『二仙會』
的命運,已經凶多吉少了!
繼而一想,又覺得奇怪;他既然挑了『二仙會』,為何在中途不將她殺掉她的武功或廢
掉以除後患,何必又苦費心機,將她騙來終南?
尤其,對她處處尊敬,事事關懷,偎依擁抱,情意綿綿,他雖然帶著面具,但在他炙熱
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他的親切真情來!
想到他自然幼稚的談笑,再待十年再傳授他延壽駐顏心法,以及方才離去時的問話,這
不是在在都證明了他是真的愛我嗎,但是,他既然家中已有了花信年華的嬌妻,何必再愛我
這個年已廿五的老姑娘呢?
心念一轉,覺得這話也許是紀曉燕另有陰謀,因而望著李嫂,謙和的問:「李嫂,黃劍
雲有妻室,這事你可知道?」
紀曉燕未待李嫂開口,已搶先回答說:「你不要問李嫂,間她也不知道,今天上午他的
另兩位妻子也來了……」
柳羨香聽芳心一震,不自覺的脫口問:「他另外還有兩位妻子?」
紀曉燕恨恨的點點頭,說:「一個是一身鮮紅的湯麗珠,另一個是一身青衣的李鳳
仙……」
話未說完,柳羨香突然似有所悟的說:「難怪午間在山前官道上,他突然使馬發驚,奔
下官道躲避,原來那兩個穿紅衣穿青衣的少女,竟是他的妻子呀!」
說此一頓,突又迷惑不解的問:「奇怪,他的兩個妻子為何找到你們這裡來?」
紀曉燕沒想到柳羨香有此一問,頓時無言答對。
一旁的李嫂,立即解釋說:「因為黃相公去年曾來此地向『神嫗』學習『變相奇
術』……。」
話未說完,柳羨香也以恍然的口吻,哂笑望著紀蹺燕,說:「恐怕是來找你要人的吧?」
紀膀燕非但嬌靨不紅,反而忿忿的說:「她們還有心情向我要人?……」
柳羨香看出紀曉燕的神色不對,不由急聲問:「為什麼?」
紀曉燕冷冷一笑,說:「他的正室少夫人任玉蓉,被自稱『西天聖母』和『天池仙姑』
的魔尼和鬼女,早已劫往甘西萬佛峽去了,還剩一個月的限期,他再不去他的正室少夫人就
沒命了?」
柳羨香聽得花容一變,不由脫口急聲問:「這消息你可曾告訴他?」
紀曉燕哂然一笑,說:「說好聽的,我怕影響他對付『二怪』的情緒,說不好聽的,我
沒有那份興趣!」
柳羨香一聽,不由急聲說:「這等重大事體,必須立刻告訴他才好……」
話說之間,飛身縱至後窗前,突然又剎住身勢,仰面幽怨焦急的自語說:「我到什麼地
方去找他呢?」
李嫂深怕紀曉燕再趁機挑撥,因而搶先說:「黃相公走時曾對我說,姑娘要找他,可用
他黎明不歸的記號,自會找到他!」
柳羨香回頭感激的望著李嫂,頜首說:「李嫂,謝謝你了!」
了字出口,飛身已縱出窗外,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紀曉燕見李嫂告訴了柳羨香去見黃劍雲的暗號,更是又妒又怒,一俟柳羨香的身影消失,
立即嗔目望著李嫂,怒聲問:「李嫂,你怎能吃著我師父的飯,卻幫著黃劍雲講話,難道你
要去『太華黃府』當女管家?」
李嫂對紀曉燕的心地為人已看了個清楚,因而譏聲說:「以前我李嫂的確有這個意思,
現在,什麼都完了!」
紀曉燕見李嫂話中另有涵意,不由怒聲問:「為什麼?」
李嫂故意無可奈何的說:「小姐您都沒有希望了,我還指望什麼……」
話未說完,紀曉燕已脫口怒聲說:「閉嘴,你怎的知道我沒有希望了?」
李嫂依然平心靜氣的一攤手,說:「好,我不說,你以為將黃相公的宿處,告訴給湯李
兩位姑娘,要他們自相殘殺一場,不管誰死誰傷,她們都無法在黃府共同生活下去了,是不
是?可惜,黃相公早已看透了你的心意……」
紀曉燕一聽,不自覺的壓低的聲音,怒聲問:「胡說,他怎會知道?」
李嫂冷冷一笑說:「黃相公不但知道,而且也洞燭你的心意,黃相公只是不說而已,就
以方才黃相公進門時來說吧,他一進門就看到你開窗偷看了,他催促我火速卸下面具,匆匆
換衣縱出窗去,黃相公並特的問我上次的『彌佛樂睡散』如果沒有用完,要我趕快去阻止你,
他斷定你在他離去之後一定會向柳羨香下手,我剛要出去,柳姑娘就進來了!」
紀曉燕聽得嬌靨蒼白,緊閉櫻唇,但她仍恨聲詛:「我不相信黃劍雲知道我對湯麗珠兩
人說了些什麼!」
李嫂冷冷一笑,說:「黃相公遇見我時的第一句話,便是問我湯姑娘找你究竟為了什麼
事?」
紀曉燕已無法抑制內心的焦急和激動,她一面蹙眉沉思,一面自語似的說:「他們既未
照面,也未交談,怎會知道是我唆使她們前去『隆安老店』呢?」
說罷,飛身縱上後窗,足尖一點,正待馳去,李嫂已突然沉聲間:「你要去那裡?」
紀曉燕見問,急忙剎任身勢,忿忿的說:「我去問問黃劍雲,他根據什麼說是我告訴了
湯麗珠他的宿處!」
李嫂一聽,極冷漠的譏聲說:「我勸你最好別去,去了也是送死!」
紀曉燕聽得花容一變,點足縱下後窗,震驚的問:「你怎麼說這種話?」
李嫂冷冷一笑,譏聲說:「不信你就去,假設黃相公來時,你便將任玉蓉被劫的消息告
訴他,他不但仍喜歡你,而且感激你……」
紀曉燕立即不屑的沉聲說:「誰要他喜歡,誰要他感激,憑我紀曉燕的才智美麗,我才
不甘心做他的側室如夫人呢。」
李嫂譏聲一笑說:「小姐,你就失敗在自負貌美,才智過人上,你以為湯麗珠碰不到黃
相公,讓她們盲人瞎馬去亂找,待等他們找到黃相公時,限期也過了,任玉蓉也被害了,正
室少夫人的位置也空出來了……」
紀曉燕見李嫂說破了她的「借刀妙計」,不由嗔目厲聲說:「閉嘴,閉嘴,我絕沒這個
意思,我現在就告訴他去……」
李嫂冷冷一笑,說:「現在已經遲了,你目的想以任玉蓉氣走柳羨香,豈知,卻給了柳
羨香一個報信的大好機會……」
紀曉燕嬌靨蒼白,眉透煞氣,忿忿的閉著已無血色的櫻唇,恨聲說:「我要追上她,我
要追上她,絕不能讓她檢了便宜!」
李嫂立即警告說:「現在山上都是高手,武功都比你強,黃劍雲雖不殺你,但他手下的
『四大金剛』和湯麗珠都不會放過你……」
紀曉燕一驚,不由插言問:「你怎的知道湯麗珠她們又返間終南山區?」
李嫂冷冷的說:「因為『穿雲劍』和『追風虎』四人就跟在黃相公身後一二里處!」
紀曉燕一聽陰謀完全被說破,不由心頭一橫,取下李嫂床架上的長劍,恨聲說:「我一
定要找到他!」
他字出口,飛身縱出窗外,展開輕功,直向後山馳去。
這時入夜不久,星斗尚未全出,但山風已經迎面生寒。
紀曉燕久居終南山麓,山中峰嶺及路徑,均極熟悉,是以,一登上『盤蛇嶺』,折身直
向後山如飛馳去——
因為,他知道黃劍雲的計劃,他必是前去後山找『二怪』去了,只要注意後山幾道經天
巨瀑,不難找到黃劍雲。
一陣飛馳,深入山中,依然沒看到柳羨香的人影!
就在這時,四道快速人影,正由後山方向,疾如流星般,如飛馳來。
紀曉燕凝目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因為如飛馳來的,正是『穿雲劍』,『追風虎』以及
『百步神彈』和『金眼雕』四人。
只見『穿雲劍』四人,個個目光如電,俱都面帶慍容,根據四人的身法,顯然都已盡展
輕功。
紀曉燕看了這情形,頓時想到李嫂的警告,根據『穿雲劍』四人的神色,也許真會殺了
她。
她自已心裡明白,遇到其中一人,也許尚能自保,如今遇到他們四人,自然生機毫無了。
心念閭,早已閃身隱進一片矮樹叢內。
也就在她隱身小樹叢內的同時,左側斜嶺上,也馳來一道纖細人影,身法之快,勢如電
掣,較之『穿雲劍』四人的輕功,不知高出多少倍。
紀曉燕第一次見到如此神速的身法,心中一驚,急忙凝目,一看之下,心頭又是一震,
電掣馳來的纖細人影,正是她要找的柳羨香。
這時的柳羨香,嬌靨深沉,早已沒有了淚痕,唯一令紀曉燕不明白的是她嬌靨上多了一
層鮮紅如血的薄紗,上面綴滿了金銀藍三色的珠花!
打量未完,柳羨香和『穿雲劍』等人,恰好在她隱身的樹叢邊沿相遇。
數丈距離,紀曉燕自然看得清楚,只見柳羨香,首先剎住身勢,沉聲問:「來人可是任
館主和鍾執事!」
『穿雲劍』四人似是尚未發現勢如奔電的柳羨香,四人聞聲一驚,同時剎住身勢,一見
面罩紅紗的柳羨香,急忙抱拳躬身同時恭聲說:「老奴任仕昌,謝富安、趟世欽、鍾志得,
參見少夫人。」
隱身樹叢中的紀曉燕一聽,萬念俱灰,心中更是恨透了黃劍雲。
柳羨香見『穿雲劍』四人,公然稱呼她「少夫人」,深沉的嬌靨,頓時紅了,同時,珠
淚奪眶而出,她感慨的微搖螓首,悲痛的說:「我是苦命女子,不配你家少爺……」
話未說完,『追風虎』已振振有詞的恭聲說:「少夫人這話就錯了,少夫人與我家少爺,
在紅燭高燃之下,老怪主婚,二怪觀禮,雙雙交拜天地,已是我們黃府名正言順的少夫人
了……」
柳羨香未待『追風虎』話完,已黯然一歎,流著淚說:「他那時完全是被追無奈……」
話未說完,性情粗豪的『百步神彈』,已粗聲粗氣的說:「少夫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家少爺,這一路上對你如何,你心裡比我們更清楚,現在,我家少爺又要老奴四人前來保
護你了!」
柳羨香聽得柳眉一蹙,不由迷惑的說:「為什麼要來保護我?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一旁的『金眼雕』立即解釋說:「我家少爺見到湯李兩位姑娘,相談之下,才知任姑娘
已於兩個月前被『魔尼』『鬼女』扔往萬佛峽蛛網崖,限期僅餘三十天了……」
粗豪的『百步神彈』立即接口說:「我家少爺機智過人,他一聽湯姑娘述說,馬上就派
老奴四人來保護你了!」
柳羨香聽得柳眉一蹙,不由關切的問:「可是湯李兩位少夫人要來找我理論?」
『百步神彈』一聽,立即解釋說:「少夫人千萬不要胡亂猜測,人家湯李兩位姑娘還是
未出閣的少女呢!」
柳羨香非常不好意思的一笑,說:「我也是方才聽紀姑娘說的……」
話未說完,『百步神彈』已忿聲說:「那丫頭肚量狹窄,心地險惡,和她那老狐狸師父
學了一肚子的機詐詭謀。」
柳羨香雖然已瞭解了一些紀曉燕如此用心的原因,但不便出口批評,只是淡淡一笑,自
然的說:「四位老英雄雖然是閱歷淵博的人,但對紀姑娘此刻的心情,也許不大清楚,我是
女孩子,我能體會
到紀姑娘這時的痛苦!」
『金眼雕』趕緊恭聲說:「少夫人說的不錯,我家少爺也曾一再告誡老奴等人,如果少
夫人安全無事,任何人不准進入『千面神嫗』的住處!」
柳羨香立即讚許的頷首綻笑說:「你家少爺說得極是,謝老英雄今後應該在這方面多下
功夫!」
『百步神彈』愉快的哈哈一笑說:「少夫人的金口玉言,老奴記住了!」
『追風虎』也趁機笑著說:「少夫人既然平安無事,就請回『神嫗』處等候消息,我家
少爺天明前也許能夠趕回去見你!」
柳羨香毅然搖頭說:「不,我一定要去。」
『金眼雕』立即焦急的說:「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兩人,今夜也在後山出沒……」
柳羨香一聽,更加堅定的說:「那我更得前去,如果我先找到了『二仙』,你家少爺,
豈不更安全?」
一直愁眉不展,擔心女兒安危的『穿雲劍』,這時才贊同的應了聲是。
柳羨香一見,立即謙和的問:「任老英雄可就是任玉蓉姑娘的生父?」
『穿雲劍』尚未開口,『百步神彈』已懊惱的說:「少夫人問的一點不錯,他現在正愁
我那位賢侄女的死活呢!」
柳羨香立即含笑寬聲說:「老英雄盡請放心,只要我柳羨香明天仍活著,好歹也要去萬
佛峽蛛網崖,將令援救回來!」
『穿雲劍』趕緊感激的恭聲說:「全仗少夫人鼎力馳援,前去將小女救回來。」
柳羨香微頷螓首說:「這是我份內之事,理應前去,只怕我見到『二仙』後,活不到明
天……」
『金眼雕』立即惶聲說:「既然如此,還是請少夫人回去吧!」
柳羨香毅然沉聲說:「不,我必須前去,我不但要設法救蘭姑娘,同時還要為你家少爺
暗中監視『二仙』,他一人功力雖高,但仍難敵昔年著名的四個頂尖人物!」
『穿雲劍』四人深覺有理,因而同時關切的說:「老奴等人奉少爺之命,嚴禁前去後山,
因為『天南神君』兩人……」
柳羨香自然聽出『穿雲劍』四人不敢深入之意,因而,淡然一笑說:「天南神君兩人雖
然厲害,但我還沒將他們放在眼內,你們只指給我方向或位置,我自會前去!」
『追風虎』看了『百步神彈』二人一眼,立即舉手一指正北,恭聲說:「少夫人可由前
面第三座高峰下,繞過一座深谷,沿著伸向後山的斷屋,即可看到一道經天而降的巨大瀑布,
我家少爺可能就在附近!」
柳羨香聽罷,會意的點了點頭,展開輕功,直向後山馳去。
『百步神彈』一俟柳羨香的倩影消失,立即望著『穿雲劍』,寬聲說:「大哥,少夫人
已答應去將蓉侄女救回來啦,你也別愁眉苦臉的啦……」
話未說完,『穿雲劍』已恨恨的說:「我的蓉兒活不了,姓紀的那丫頭也別想活!」
『百步神彈』仍記得紀曉燕偽裝黃劍雲前去松壽山莊的事,因而慫恿說:「我們現在反
正閒著無事,這就去教訓教訓那老虔婆和姓紀的丫頭一頓如何?」
『金眼雕』和『追風虎』一聽,立即搖著頭說:「要去你們兩人去,我們兩人不同意,
教訓姓紀的丫頭事小,萬一少爺責怪下來,誰擔代?」
『百步神彈』趕緊笑一笑,說:「我也不過是說說而已,誰願意作自拔倒霉的事!」
隱身小樹叢中的紀曉燕,這時是痛悔交集,暗恨自己,但是,悔之晚矣!
想到她自認天衣無縫的『借刀計』、結果人人都洞燭了她的心意,這也許是給善用心術
人的教訓,想想她的師父『千面神嫗』,一生喜用機謀,結果落了個綽號叫『老狐狸』。
更合她惶恐戰慄的是她方纔還想籍地形之利,暗算柳羨香,但聽到柳羨香連『天南神君』
兩人都未放在心上,武功可見高得駭人。事實上,只有如此高絕武功的少女,才有資格去當
赫赫有名的黃府少奶奶!
想想自己,除了一套奇妙的『變相奇術』,還會些什麼?難怪李嫂也譏諷她,沒有寬宏
的胸懷,當了黃府的正室少夫人,也是活受罪!
萬念俱灰之際,舉目再看,『追風虎』等人早已走得沒有了影子。於是,懶懶的站起身
來,無力的向東麓走去。
但是,絕望之後,復現生機的柳羨香,這時卻正沿著一道絕崖,機警謹慎的向著百數丈
以外的經天巨瀑處,如飛馳去。
柳羨香心情激動,極端興奮,雖然黃府的『四大金剛』,俱都恭謹的呼她「少夫人」,
但她仍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因為,她作夢也沒想到會成為赫赫黃府的少奶奶,尤其,以她廿五年華的女子,居然獲
得年才十九歲的少年郎的歡心,這不能不合她感謝上蒼對她的愛護,她終於獲得了良好的歸
宿,而且,她還深信她會幸福。
現在,唯一的一關,也是最後的一關,就是如何救出谷師昧,同時脫離『二怪』的魔
掌……。
心念未完,眼前亂石籐蘿中,突然數聲低沉嬌叱,同時縱出四道纖細人影。
柳羨香急忙剎住身勢,定睛一看,她簡直楞了。
只見攔在眼前左側的四道纖細人影,竟是在紫陽渡口下船時遇到的四個紅衣金邊,奇裝
異服的什麼四仙子。
四個奇裝異服女子,分別立成一個半圓形,每人手中一柄藍光閃閃,顫顫巍巍的鋒利軟
劍,俱都望著她發呆。
柳羨香一看,斷定四女見她前來,必是大感意外,同時,她也明白了這四個異域女子,
為何在此出現。
心念未完,四個異域女子,已同時定神,紛紛扣劍,躬身行禮,說:「原來是少夫人,
大漠四婢,這裡有禮了。」
柳羨香尚摸不清『大漢四仙子』的來龍去脈,但根據她們自己的稱謂顯然是黃府的婢女。
想到黃府的四大金剛『穿雲劍』等人,尚且不准越過前面的高峰到後山來,而這四個異
域婢女,卻把守在巨瀑的數十丈外,因而警覺到,這四個婢女的功力,俱都不俗。
為了明瞭他們守在絕崖上的目的,於是,微躬上身還禮,同時和聲問:「你們四人可是
奉少爺的命令,守在此地?」
中央一人,立即恭聲回答說:「是的,少夫人,小婢四人在此的使命,一是攔截逃竄的
『二妖』和『二怪』,一是防止無關之人進入孤島潭。」
柳羨香深怕她自己也被禁止進入,因而關切的問:「無關之人是指的那些人?」
仍由中央的一人間答說:「當然是指黃府以外的人!」
柳羨香柳眉一蹙,不由迷惑的問:「太華黃府,婢僕近千,你們是否都認識?」
『大漠四仙子』同時搖著頭說:「我們除了少爺、少夫人,以及湯李兩位姑娘,還有四
位老總管,其餘的人,都不認識!」
柳羨香不由迷惑的問:「為什麼?」
中央的一人,解釋說:「因為我們姊妹四人曾經比武輸給了少爺,我們宣誓,如果我們
姊妹四人輸了,就服侍少爺一輩子。」
柳羨香愈加不解的問:「那麼若是少爺輸了呢?」
中央一人毫不遲疑的回答說:「那就請少爺,為我們姊妹四人,洗馬,喂草,保管鞍
轡!」
柳羨香覺得這種賭法有些奇特,不自覺的「噗哧」笑了,同時笑著問:「你們姊妹四人
年齡相若,容貌酷肖,即使知道你們的名字,也不易分出你們誰是姊姊誰是妹妹。」
『大漠四仙子』一聽,同時笑了,由中央一人介紹說:「我的名字叫『美姬』是大姐,
耳邊有粒硃砂痣……」
柳羨香凝目一看,不錯,在她的右耳下,果然有一顆黃豆般大的硃砂痣。
『美姬』一指左右三人,繼續說:「二抹『麗姬』,面目姣好,沒有特徵,三妹『仙姬』
口內有四顆虎齒,不笑不會露出來,四妹『妃姬』,左耳有一小小金環為暗記。少夫人今後
日子久了,你自然分辨得出誰是誰……」
話未說完,正西一處斜嶺上,突然響起一聲尖銳刺耳,直上夜空的驚心厲嘯!
柳羨香心中一驚,覺得這人的功力極為雄厚,循聲一看,只見兩道寬大身影,疾如電掣
般,挾著厲嘯,直向數十丈外的巨瀑前,如飛馳去。
由於兩道身影一黑一白,柳羨香斷定是『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兩人,因而望著
『大漠四仙子』,焦急的問:「少爺在什麼地方?」
『美姬』覺得事態嚴重,只得舉手一指巨瀑,說:「少爺追丟了『二妖』,又找不到
『二怪』,只得以誘敞的策略,立身在巨瀑下的孤島潭上。」
上字出口,柳羨香已展開輕功,身形逾箭,直向巨瀑前馳去。
『大漠四仙子』本待阻止,但已不及,因為柳羨香的身法太快了,而且她們奉黃劍雲之
命在此以劍陣阻止逃竄的『二妖』或『二怪』中的任何人,是以,也不敢擅離崗位去追柳羨
香。
柳羨香根據眼前情勢,斷定『二怪』必然也隱身在附迎,只是他們躲身暗處,以保實力,
不願現身罷了。
心念至此,她一面飛馳前進,一面以『蟻語傳音』,望空朗聲高呼道:「師父,師父,
我是香兒趕來了。」
果然,前進僅二三十丈,即見前面無數高大巨岩間悄悄移出一道纖細人影,同時,一面
機警的左顧右盼,一面連連揮手,同時也以『蟻語傳音』回答說:「香姊姊,我們在這裡!」
柳羨香聞聲凝目一看,正是她擔心的師妹谷鳳蘭。
於是,一面揮手加速迎去,一面以『蟻語傳音』,急聲說:「蘭妹妹,快將身體隱蔽起
來!」
這時,厲嘯已斂,但厲嘯的餘音,仍在夜空群峰間繚繞未歇,加之「隆隆」的巨瀑傾瀉
聲,厲嘯似乎仍未歇止。
柳羨香來至谷鳳蘭身前,尚未開口,谷風蘭已「哇」的一聲,投進她的懷裡哭了,同時,
低聲說:「前天你就該來了!為何今天才到,兩位師父每天都焦急的怒聲罵我!」
柳羨香看見谷鳳蘭雖然憔悴了不少,但平安無事,總使她放心多了。因而解釋說:「姊
姊途中遇見大江幫的匪徒,糾纏數日才得脫身,所以來遲了。」
說此一頓,突然推開谷鳳蘭,一面為她拭淚,一面關切的問:「你們可發現了田居士所
說的清修洞府中?」
谷鳳蘭搖搖頭,仍有些抽噎的說:「後山瀑布有好幾處,只有前面的最險惡,瀑下有一
清潭,潭中有一坐六七丈大小的凸巖,據山中樵夫說,這就是孤島潭……」
柳羨香既然知道了田玉雨是黃劍雲偽裝的,瀑布後的清修洞府自然也是胡編的故事,但
她仍關切的問:「這麼說田居士恩師的清修洞府,可能就在這道巨瀑下了……?」
谷鳳蘭幽幽的說:「可是兩位師父來此的第一天,便以古木當舟,劃至小突巖上,貫注
真力,以石猛擊瀑布,但是,投了十多次石子均有阻力,顯然瀑布後沒有洞府。」
柳羨香不敢將田玉雨即是黃劍雲偽裝的事告訴給谷鳳蘭,只得佯裝迷惑的揣測,說:
「也許在別的瀑布下面。」
谷鳳蘭搖著頭說:「別處都試過,而且,除此地外,其他瀑後,都不可能有洞府。」
柳羨香一聽,只得迷惑的說:「這麼說田居士完全是虛構了?」
谷鳳蘭卻又遲疑的說:「本來兩位師父,都是這麼揣測的,但由於『天南神君』兩人,
一直在後山鍥而不捨,監視不去,兩位師父也不願千里而來,遽然而去!」
柳羨香故意問:「那麼現在呢?」
谷鳳蘭立即正色說:「說也奇怪,一個時辰前,突然來了一個身佩金劍的黃衫俊美少年,
他在後山先繞了一周。竟以『一葦渡江』的絕頂輕功,飛越孤島潭水面,直抵潭中的突巖
上……」
柳羨香佯裝驚異的「噢」了一聲,震驚的說:「竟有這等事?可知這個黃衫俊美少年是
誰?」
谷鳳蘭遲疑的說:「據兩位師父說,可能是我們『二仙會』懸賞捉拿的黃劍雲……」
柳羨香一聽,故意吃驚的問:「他來這裡作什麼?」
谷鳳蘭憂鬱的說:「看來他可能與田居土的師父有什麼淵源!」
柳羨香立即關切的問:「何以見得?」
谷鳳蘭正色說:「因為他到達突巖上,立即取出一張白紙,面向瀑布,仰首只看天上的
星斗。」
柳羨香驚異的「噢」了一聲,不由關切的問:「兩位師父有何處置?」
谷鳳蘭憂急的說:「兩位師父知道『天南神君』兩人就隱身在孤島潭附近,如果先現身,
又怕『天南神君』兩人撿了漁翁之利,如果等對方先下手,又怕他們得手後,無法取回寶圖,
因而兩位師父的怒火怨氣,都記在姊姊的身上?」
話聲甫落,巨瀑方向已傳來一聲啞沙的怒極厲笑,同時厲聲說:「小輩,我們是冤家路
窄,在這裡又碰上了!哈哈……」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驚,脫口急聲說:「蘭妹,我們快走,這是『天南神君』的聲音!」
說話之間,拉著谷鳳蘭,輕靈的向前移去!
前進中,又傳來黃劍雲的聲音,只聽他冷冷一笑,說:「在下念你兩人,俱是昔年成名
人物,故而在黃山破廟後放你們等逃走,饒爾等不死,沒想到你們陰魂不散又前來終南後
山……」
話未說完,柳羨香和谷鳳蘭已到了崖邊,探首向下一看,宛如一盆冷水,猛的潑在柳羨
香的頭上,使她頓時呆了!
柳羨香癡呆的望著崖下,只見一片碧水漣漪方圓約有六七十丈的大潭,中央尚有一座五
六丈大小生滿了青苔的突巖,上面赫然立著一位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英俊少年,一柄金劍,
光芒四射,一顆麗珠,彩毫閃爍,加上「隆隆」巨瀑濺起的飛珠水氣,在他的周圍數丈內,
幻起一團濛濛彩霧,愈增黃衫少年的威武英氣!
柳羨香知道,那就是,和她沿途共同生活,關切體貼,相擁蜜語的夫婿——田玉雨,本
來的廬山面目黃劍雲!
她覺得黃劍雲較她想像的年青多了,難怪紀曉燕諷譏她將被改稱「老大姐」,她幸福美
麗的遠景,就在她這一瞥之下,幻滅了,她實在配不上他。
正在發楞沉思,右臂突然被谷鳳蘭碰了一下,同時,聽她嗔聲說:「香姊姊,你怎麼啦?
小妹與你講話你也不理!」
柳羨香急忙一定心神,只得強自含笑問:「你說什麼嘛?」
谷鳳蘭有些埋怨的說:「你都看呆了,小妹說他就是『太華黃府』的少主人黃劍雲!」
柳羨香被說得嬌靨一紅,但旋即黯然一歎,違背心意的說:「他如此小小年紀,便有如
此驚人的武功和膽識,設非親眼目睹,誰會相信?」
說話之間,遊目一看,這才發現身穿白袍的『塞上尊者』和身穿紅袍的『天南若君』,
就立身在巖下的潭邊亂石上,一臉忿怒,目光怨毒的望著突巖上的黃劍雲。
柳羨香看了這情形,無心再聽黃劍雲與『天南神君』兩人針鋒相對的爭論,她覺得第一
件事必須設法讓黃劍雲知道,『二怪』正在附近虎視眈眈,意圖漁翁之利,讓他在心理上,
先有個應付準備!
心念已定,立即望著谷鳳蘭,急聲問:「兩位師父現在何處?」
谷鳳蘭一指半崖下的一片矮松亂石,低聲說:「兩位老人家就在那邊暗處。」
柳羨香探首向下一看,發現那片矮松亂石是距離黃劍雲立身的突巖最近之處,僅有二十
幾丈距離,如果狙然飛渡,中間僅擲一塊墊足之物,即可縱至突巖上。
看了這情形,柳羨香自然洞燭『二怪』的企圖,必是俟黃劍雲與『天南神君』兩人惡鬥
之際,趁任何一方失敗或得手的一剎那,擲物飛渡,狙然偷襲。
心念間,拉著谷鳳蘭,逕向半崖下的那片亂石處移去。
但是,到達矮松亂石之處,並未看到『二怪』的影子。
柳羨香心中一動,覺得這正是通知黃劍雲的好機會,立即以『蟻語傳音』,高聲期呼道:
「師父師父,香兒趕來了!」
呼聲甫落,靠近潭邊處的一堆高深荒草中,突然傳來『二怪』以『蟻語傳音』的厲聲怒
喝道:「快些閉嘴,什麼地方還如此朗聲高呼?」
說話之間,想是發現突巖上的黃劍雲和潭邊的『天南神君』兩人,依然對話並未向這面
注意,這才放緩聲音,沉聲說:「快些下來,小心被他們發現你們!」
柳羨香佯裝謹慎的應了聲是,拉著谷鳳蘭再向潭邊屏息移去。
前進中,覷目關切的偷看黃劍雲,發現他俊臉上的神色,已沒有方纔那麼寧靜,而眉宇
間也隱透著憂急。
但是,根據黃劍雲依然和『塞上尊者』對話,而不轉首向這邊察看來判斷,顯然他已知
道了她的居心和用意。
心念間已至『二怪』隱身的荒草後,柳羨香,這才發現『二怪』兩人俱都換了一襲寬大
灰衫。
枯瘦的老怪一見柳羨香,焦急的老臉上,立即減去不少憂色,但是,肥眫的二怪,卻用
『蟻語傳音』怒聲說:「蘭兒到後面把風,香兒到前面來。」
柳羨香雖然用『蟻語傳音』說話,依然不把聲音減低,顯然有意讓黃劍雲聽得清清楚楚,
這時恭聲應了個是,謹慎的移至『二怪』身後。
肥胖的二怪,立即斥聲問:「怎的今天才到?」
柳羨香立即恭聲解釋說:「弟子到達合江渡口,與大江幫的匪徒發生爭執,沿途連番料
纏……」
話未說完,老怪已含笑寬聲說:「孤身女子趕路,總免不了遇見歹徒,現在到達也不遲,
可說正是時候!」
說此一頓,看了一眼潭中突巖上的黃劍雲,繼續問:「香兒,認得那個黃衫少年嗎?」
柳羨香只得恭聲說:「聽蘭妹方才說,他就是我們『二仙會』懸影要拿的黃劍雲!」
老怪「晤」了一聲,點點頭說:「以為師判斷,他可能與你的夫婿田玉雨有師門淵源。」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驚,不由焦急的說:「可是玉哥哥並沒有對弟子說過,他與任何門派
或武林世家有淵源。」
二怪突然沉聲間:「你離山時他怎麼說?」
柳羨香毫不遲疑的說:「弟子向他偽稱下山督巡分舵。他還為弟子送行,神情依依不捨,
看不出有什麼意圖或舉措!」
二怪怒哼了一聲,沉聲說:「如果田玉雨與太華黃家有什麼淵源,香兒,為師的也只好
再為你選一個夫婿了。」
柳羨香只得肯定的辯護說:「弟子深信他前去『二仙會』投效是真誠的!」
話聲甫落,潭邊的『塞上尊者』,已哈哈一陣厲笑說:「姓黃的小輩,你既然自承是黃
天石的獨孫,你手中拿的那張寶圖,想必就是你祖父昔年在老朽手中奪去的……」
話未說完,黃劍雲也哈哈一笑,說:「先祖父昔年之事,在下一概不知,如果你能說出
這強寶圖上面繪的是些什麼,有什麼用處,在下立即還給你!」
『塞上尊者』聽得一楞,正感無言答對,『天南神君』已怒聲說:「那張寶圖上,繪的
就是這片孤島潭,和那道經天巨瀑!」
黃劍雲一聽,毫不遲疑的頷首說:「不錯,正如你們所說,但是,這張圖的用途你們可
知道?」
『天南神君』沉聲說:「依照寶圖進入昔年虧位異人的修真洞府!」
黃劍雲故意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白紙,蹙眉「唔」了一聲,繼續問:「你們可知那座洞府
的位置繪在何處?」
『天南神君』神色遲疑,久久不語,他老奸巨猾,深怕黃劍雲激他說出,因為他懷疑黃
劍雲並不確知洞府的位置。
黃劍雲一見『天南神君』遲疑,立即哈哈一笑說:「我這張寶圖上繪得清清楚楚,由何
處下水,什麼時候方可入洞,你們不能說出洞府的位置,足證寶圖並非你等之物。」
『天南神君』聽了「何處下水,何時方可入洞」,神色十分激動,他忿忿的瞪了黃劍雲
一眼,立即和『塞上神君』低頭共同商議。
兩人商議數語之後,由『塞上尊者』沉聲,問:「假設老夫說出正確位置,你是否實踐
諾言,將老夫的寶圖送還?」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只要你們說的一絲不差,在下自然不會食言!」
『塞上尊者』深沉的應了一聲「好」,繼續說:「昔年異人清修的洞府,就在瀑布的後
面!」
黃劍雲得意的哈哈一笑說:「你們說的一絲不差,完全與周上繪的相符,在下雖有意將
圖送還與你,但是,你們誰過潭來取去呢?」
『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吼聲說:「姓黃的小輩,你難道要
食言背信不成?」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你們不過來取,難道要在下與你們送過去不成?」
『塞上尊者』雨人一聽,頓時無言答對,久久才恨聲說:「寶圖是你祖父黃天石親手奪
去,自然應該由你親自送還,你盡可將寶圖送過來,老夫兩人,信譽保證,絕不傷你一根毫
毛……」
話未說完,黃劍雲已仰天發出一陣傲然哈哈大笑,同時輕蔑的說:「劍下亡魂,掌下敗
將,也敢大言不慚,狂言傷害在下,須知在下欲取爾等兩人項上首級,有如探囊取物,你們
不怕別人聽去,笑掉大牙嗎?」
隱身荒草後的老怪聽得心頭一震,不由望著二怪以『蟻語傳音』,問:「難道那小子早
已發現我們隱身此處不成?」
二怪緊蹙霜眉,久久才回答說:「我們較他先到此地,諒他不會察知,也許是一句詐
語!」
說話之間,發現『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兩人,果然以懷疑的目光,炯炯察看孤島
潭附近足可隱人之處。
之後,由『天南神君』,怒目厲聲問:「姓黃的小輩,你既不敢過來,而老夫又無法過
去,難道你就借口不還了不成?」
黃劍雲仰面哈哈一笑,傲然朗聲說:「赫赫太華府的少主人,豈能食言背信,遺笑武林?
在下這就將寶圖送還與你,但是,在下在運功送還寶圖之際,你們必須嚴加戒備,以防暗中
有人偷襲,如果你們兩人心懷叵測,暗算在下,寶圖勢必中途落水,那時可不能怨在下食言
背信,咎在你們……」
話未說完,『天南神君』已有些追不及待的說:「放眼當今武林,那一個大膽的鼠輩敢
來虎口拔須,你儘管將寶圖送過來。」
隱身荒草中的『二怪』一聽,不由氣得咬牙切齒,暗哼連聲!
這時突巖上的黃劍雲,已將白紙拿在手中,同時期聲說:「你們兩人小心了!」
了字出口,白紙揚然擲出,接著,兩掌相並一翻,十指徐徐扇動,白紙宛如水上浮萍,
徐徐向『天南神君』兩人立身的潭面飄去!
隱身荒草中的『二怪』一見,同時大吃一驚,不由脫口以『蟻語傳音』急聲說:「咦,
奇怪,他的這項功夫,怎的與香兒的『流水飄萍』相似!」
柳羨香見黃劍雲居然當著『二怪』之面,展露她在船上傳授的『流水飄萍』著實吃了一
驚,這時聽『二怪』說「相似」,心中一動,立即解釋說:「兩位師父看左了,香兒的『流
水飄萍』完全是指上的功夫,最遠也不過推送二三丈距離,這個黃劍雲,卻是掌指合一,遠
達三十餘丈,只能說與香兒的『流水飄萍』異曲同工,而且,較香兒的尤為高明……」
話未說完,二怪已緩緩起身,顯然意欲前去搶奪那張白紙。
老怪一見,伸手將二怪拉住,同時,以『蟻語傳音』低聲說:「老二且慢,這時千萬莽
撞不得,你只要一現身,那張白紙勢必落在水裡,再說姓黃的那小子,精靈多智,也許其中
有詐!」
說話之間,舉目再看,那張白紙,已經揚過逾半,再有十多丈,即到了潭邊!
突然,那張白紙的幅度愈擺愈大,而且速度也漸緩慢,似是後力不繼,看看就要落在水
面上。
原已驚呆了的『天南神君』兩人一見,急忙一定心神,同時脫口焦急的說:「千萬不可
洩氣,快些凝神彙集功力!」
白紙又搖擺的向前揚了數丈,黃劍雲突然大喝一聲:「接准了!」
了字出口,雙掌猛的向前一推,白紙宛如被狂風吹的一般,一陣急烈飄擺,恰巧揚至
『天南神君』兩人的面前。
『塞上尊者』眼明手快,飛身躍起,繞腕將白紙接任。
二怪一見,再度起身就要撲出,但是,同樣的被老怪伸手攔住。
老怪冷冷一笑,以『蟻語傅音』沉聲說:「黃劍雲那小子,旨在炫露功力,以收震赫之
效,萬一寶圖是真,諒他『天南神君』也逃不出你我的手心,這時千萬莽撞不得!」
二怪極不為然的望著老怪,焦急的說:「萬一寶圖是真,再想搶回,勢必要大費周章
了!」
話聲甫落,搶到白紙的『塞上尊者』,已和『天南神君』兩人,勿勿看了一遍,之後,
兩人同時抬頭厲聲問:「這張寶圖並不完整,另一半呢?」
『二怪』一聽,果是寶圖,不由十分懊惱,深悔方才沒有出手。懊悔之間,已聽黃劍雲
哈哈一笑說:「另外一半寶圖,現在昔年異人叛徒田玉雨處,你們要想拼成全圖,最好找他
去取……」
話未說完,『天南神君』已厲聲說:「這張寶圖所繪地形,雖然與此潭相似,但上面並
未繪出洞府位置?」
黃劍雲再度得意的哈哈一笑,說:「在下本來不知昔年異人的仙修洞府位在何處,這要
多謝你們兩人的告訴……」
『天南神君』一聽,頓時勃然大怒,但他尚未破口大罵,『塞上尊者』已望著黃劍雲,
急聲問:「這張寶圖旁邊的註解,似記號非記號,似字非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黃劍雲哈哈一笑,諷譏的說:「那上邊記載的俱是象形文字,在下也不甚識,你們最好
去找一位博學多才之士,在下少陪,要進洞府研讀秘笈去了!」
了字出口,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老怪一見,立即以『蟻語傳音』急聲說:「香兒快吹毫芒殺他!」
柳羨香趕緊恭聲解釋說:「二十餘丈距離,香兒焉有這等功力!」
說話之間,騰空躍起的黃劍雲,已一式『蒼龍人海』,頭下足上,『唰』的一聲進入潭
水內!
老怪一見,即對二怪急聲說:「老二,快去奪圖,然後再找田玉雨索另外的一半!」
話聲甫落,大喝一聲,即和二怪,飛身縱出,直向『天南神君』兩人撲去!
柳羨香一見,深覺機會難再,覺得正是逃離『二怪』魔掌的時候,是以,急忙用『蟻語
傳音』朗聲說:「請兩位師父准許弟子與蘭師妹,入水活捉黃劍雲!」
老怪不疑有他,飛撲中,立即叮囑說:「你們兩人功力相差懸殊,只可在水中纏鬥,不
可在陸上交手!」
柳羨香恭聲應了聲「曉得」,回頭一看,谷鳳蘭已聞聲趕來。
谷鳳蘭一見柳羨香,立即悄聲埋怨說:「香姊姊,以我們兩人的功力入水活捉黃劍雲,
豈不是自己找死!」
柳羨香無暇解釋,立即焦急的悄聲說:「不必多說快隨我來!」
說話之間,拉著谷鳳蘭走出荒草,極輕靈的移至潭邊,悄悄下水,立即沉氣潛進水內,
直向中央突巖潛去。
谷鳳蘭雖然知道柳羨香的水功十分驚人,常在東海入水搏魚,但黃劍雲的功力高的出奇,
水功自然也不庸俗。
夜間潛游,宛如深水一般漆黑,對方萬一狙然攻擊,全靠精湛的水功,根據水流的旋動,
而判斷敵人的方位與遠近!
尤其著普通勁衣,施展不便,減低不少威力,如果能穿水靠,自然飛游快速,靈敏似魚。
谷鳳蘭一面思索,一面潛游,揣摸將近中央突巖,依然未遇抵抗,不由機警的碰了一下
柳羨香!
柳羨香也不理睬,繼續潛游,根據浮力判斷,距離中央突巖已經不遠了。
於是,一碰谷鳳蘭,兩人同時浮上水面!
就在兩人浮上水面腳下已踏著岩石水底的同時,附近已響起黃劍雲的招呼聲音道:「喂,
我在這裡!」
谷鳳蘭聽得大吃一驚,翻腕就待撤劍!·
但是,身畔的柳羨香卻含嗔悄聲問:「你喂喂的招呼誰?」
谷鳳蘭聽得一楞,只見黃劍雲正隱身在突岩石後面,並用黃衫下擺,裹住他的麗珠和金
劍。
打量間,已見黃劍雲微紅著俊面,含笑輕聲說:「自然是招呼你香姊姊!」
柳羨香見黃劍雲改呼她「香姊姊」,心中十分感慨,不由黯然一歎!
谷鳳蘭看了這情形,簡直鬧糊塗了,楞楞的久久不知說什麼。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只得催促說:「香姊姊,快到這邊來吧,當心被『二怪』他們看到
了!」
柳羨香和谷鳳蘭機警的轉首一看,只見『二妖』和『二怪』,早已惡毒的搏鬥在一起,
於是,一面向黃劍雲身前游去,一面嗔聲說:「他們這時自顧不暇,那裡還有心情注意這
裡!」
說話之間,已游至黃劍雲身前,即和谷鳳蘭兩人,同時隱身在突巖後。
柳羨香見谷鳳蘭神情迷感,立即指著黃劍雲,含笑問:「蘭妹,你看他是誰?」
谷鳳蘭見柳羨香對她有些秘密,立即不高興的說:「誰知道你們玩什麼把戲?」
柳羨香輕輕一笑,說:「他就是田居士田玉雨嘛!」
谷鳳蘭心中一驚,不由脫口悄聲說:「他不是太華黃府的黃劍雲嗎?」
黃劍雲在旁對柳羨香,說:「香姊姊,還是由你告訴蘭姑娘吧!」
柳羨香點點頭,含笑望著谷鳳蘭,說:「他是黃劍雲一些也不錯,但他化裝成田玉雨前
去『二仙會』的種種經過,姊姊現在,無暇對你詳細解說……」
話未說完,谷鳳蘭已焦急的問:「你們兩人都離開了點蒼山,整個『二仙會』總壇,豈
不又被藍海寶一人獨攬大權,鬧得烏煙瘴氣,地覆天翻?」
柳羨香「晤」了一聲無話可答,因為她也不知道『二仙會』總壇怎樣了,但她卻有一種
預感,必是凶多吉少了。
黃劍雲見柳羨香無話可答,只得接口說:「藍海寶並非什麼異人弟子,他只不過是我大
師伯的叛徒罷了,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師妹,被他脅迫下山,威逼成婚……」
柳羨香和谷鳳蘭不由同時低聲問:「他不是說他的師父已去世了嗎?」
黃劍雲立即忿忿的說:「那是他意圖拜在『二怪』座下,多學一些絕學的借口而已……」
谷鳳蘭一聽,不由迷惑的問:「二怪是誰?」
柳羨香立即指了指『二妖』和『二怪』打鬥的方向,黯然說:「就是兩位師父昔年在中
原留下的惡名!」
谷鳳蘭神色驚異,楞楞的望著柳羨香,似乎還有些不太相信!
黃劍雲繼續斬釘截鐵的說:「現在不是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我簡捷的告訴你們說,藍
海寶已被我利劍分屍,『二仙會』早已冰消瓦解,總壇所有的房舍,俱被昔年怪傑『魯北丐
僧』根淨禪師燒光了……」
柳羨香早巳料到『二仙會』凶多吉少,但沒想到被摧毀的那麼澈底。
谷鳳蘭卻目含淚光,關切的戚聲問:「玫萍她們恐怕也都……」
黃劍雲一聽,立即「噢」了一聲,以恍然的口吻,說:「玫萍和瑩瑩她們在我離開總壇
時,已叮囑她們火遠趕來終南山東麓來會你們,我想最遲明後天就可到了!」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自是放心不少,同時,兩人也暗讚黃劍雲設想周到。
黃劍雲探首看了一眼潭邊激烈搏鬥的『二怪』和『二妖』,繼續說:「現在時間無多,
我就要過去了,蘭姑娘,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願意留在中原,還是隨『二怪』轉間蓬萊島
去?」
谷鳳蘭見問,不由含淚看了柳羨香一眼,戚聲問:「我香姊姊她呢?」
黃劍雲趕緊解釋說:「香姊姊已是我們黃家的人了,她自然不能隨『二怪』再回東海去
了!」
柳羨香雙目噙淚,嬌靨排紅,不由握著谷鳳蘭的手,關切的說:「蘭妹妹,你瞭解姊姊
的苦衷,我除了留下來,沒有任何一條路可走,我無權堅持你不要轉回東海去,如果你留下
來,他和我都會好好照顧你……」
話未說完,谷鳳蘭已毅然流著淚說:「不,小妹一定要轉回東海去,因為小妹的雙親,
俱屆風燭殘年,而且,上無兄嫂,下無弟妹,萬一二老一病不起,何人為他們安葬入土……」
柳羨香一聽,珠淚也奪眶而出,立即寬聲說:「蘭師妹不必傷心,此番你暫且隨兩位師
父轉回東海,俟伯父伯母百年之後,你再回來……」
話未說完,岸上數聲暴喝之後,「哇哇」連聲中,至少有兩人中掌嘔血!
黃劍雲和柳羨香兩人,同時一驚,急忙探首查看,只見二怪『康藏仙師』和『天南神君』
兩人分別蹲坐地上,吁吁喘息,嘴角和袍襟上,都濺滿了血漬。
老怪『東海仙翁』怒目飛眉,揮舞一雙大袖,仍和面色慘白,嘴角已有血漬的『塞上尊
者』,激烈的打在一起。
黃剝雲看了這情形,立即望著柳羨香,低聲說:「香姊姊,你和蘭姑娘趕快過去,僅對
老怪說,瀑布後根本沒有洞府,瀑水中也沒有發現我的行跡,但有一點請香姊姊千萬記住,
絕對不許參與他們的打鬥。」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立即會意的點點頭,雙雙入水,逕向岸上急急游去!
就在柳谷二女繞過突巖的同時,岸上突然一聲厲喝,接著「蓬」的一聲!
黃劍雲聞聲轉頭一看,只見老怪『東海仙翁』猛然揮出的右袖,「蓬」的一聲狙然擊在
『塞上尊者』的前胸上!
『塞上尊者』拿樁不穩,悶哼了一聲,踉蹌著高大身軀,蹬蹬向後直退。
但是,『塞上尊者』後退的方向,恰是二怪『康藏仙師』蹲坐喘息之處。
黃劍雲看得心中一驚,覺得這是一種危機,不管『塞上尊者』和『康藏仙師』兩人誰先
趁機出手,都會有一人命喪當場。
心中一驚,飛身縱至突巖上,同時大喝一聲:「不可傷人!」
但是,就在黃劍雲大喝的同時,踉蹌後退的『塞上尊者』突然發現二怪『康藏仙師』跌
坐在他的身右方,只見他毫未思索,沉勢旋身,飛起一腿,猛踢二怪的後心!
老怪『東海仙翁』一見,神情如狂,厲喝一聲,飛身前撲!
就在老怪飛身撲救的同時,「蓬」的一響,悶哼一聲,『塞上尊者』飛起的一腳,已著
實踢在二怪『康藏仙師』的後心上!
只見『康藏仙師』的矮胖身軀,宛如斷線的風箏,直向數丈以外飛去!
而竭盡所有真力踢了二怪一腿的『塞上尊者』,也「哇哇」連嘔兩道鮮血,高大魁偉的
身軀,更是搖搖欲墜!
但是,瘋狂撲至近前的老怪『東海仙翁』,卻咬牙切齒,一聲不響,一式『力劈華山』,
揮掌猛擊『塞上尊者』的頭顱!
黃劍雲一見,知道慘劇不可免,檢起預先備好的兩塊樹皮,一長身形,騰空而起,第一
塊樹皮也振腕投出!
就在黃劍雲投出第一塊樹皮的同時,岸上已「叭」的一聲脆響,血漿四射,蓋骨橫飛,
『塞上尊者』的身軀,已倒在血泊中!
老怪斃了『塞上尊者』,殺機已起,再向驚慌立起的『天南神君』奔去!
黃劍雲連投兩塊樹皮,這時一見,趁踏第二塊樹皮強起身形之際,大喝一聲:「老怪休
要傷人,在下來也!」
大喝聲中,凌空躍起,直向岸上撲去。
老怪『東海仙翁』自然視黃劍雲為棘手勁敵,這時一見黃劍雲凌空撲下,放下『天南神
君』立即折身迎來!
同時,趁黃劍雲凌空下撲之勢,暗凝功力,大喝一聲,雙掌迎空推出!
黃劍雲既然出聲引他,自然心中早已有備,這時一見老怪發掌,也大喝一聲,左發『金
髯掌』,右彈『枯竹指』,一道滾滾狂飆,挾著五縷指風,直向老怪擊去!
「蓬」然一聲大響,勁風激旋,破空帶嘯,老怪一聲悶哼,蹬蹬向後疾退。
藉震力彈起的黃劍雲一見,疾墜身形,飛撲而下,雙足一踏地面,再度一聲大喝:「你
再接我一掌!」
大喝聲中,右掌振腕劈出。
老怪已警覺黃劍雲集『天涯三老』武功於一身,尤其『反震罡炁』,更合他膽戰心悸,
這時如再出掌,勢必把老命丟在此地。
驚急間,雙袖一抖,企圖飛身後退!
豈知,黃劍雲用的是『應龍劍』人形劍式上的『疾電奔雷』身法,老怪的雙袖方自抖出,
狂飆已近身前!
只聽「蓬」然一響,老怪悶哼一聲,枯瘦的身軀,揮舞著雙臂,直向身後退去!
剛剛游至潭邊的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見,一聲驚呼,同時縱出水面,雙雙向老怪撲去。
兩道纖影一閃,柳谷二女已將老怪扶住。
只見老怪,面色如紙,呼呼喘息,立即合上了眼睛,柳谷二女趕緊扶老怪坐下,讓他盤
膝調息!
就在這時,前面斜嶺上已傳來『天南神君』的聲音說:「黃劍雲,你救老夫一命,老夫
甚是感激,自愧無以回報,昔年與你祖父的仇嫌自此一筆勾消,並謹誓今後有生之年,決不
再涉足中原!」
黃劍雲一看,只見『天南神君』,身形逾箭,沿著斜嶺直奔山外!
再看老怪『東海仙翁』,在柳羨香和谷鳳蘭的雙推雙拿下,面色已恢復紅潤,急促的呼
吸也均勻下來。
老怪『東海仙翁』緩緩睜開眼睛,怨毒的望著黃劍雲,恨恨的點著頭,說:「黃劍雲,
你小小年紀,智慧便已如此驚人,別人一石兩鳥,而你卻一箭四雕,老夫明知其中有詐,但
卻禁不住寶圖的誘惑……」
黃劍雲冷冷一笑說:「這便是前輩你的失算處,你明明知道巨瀑後沒有洞府,何以還信
那張白紙確是寶圖?……」
老怪聽得一楞,不由驚異的問:「你怎的知道老夫早巳知道瀑後沒有洞府?」
黃劍雲淡淡一笑說:「你遠離點蒼,前來終南,放棄重建的霸業的『二仙會』……」
老怪聽得心中一驚,頓感不妙,不由震驚的問:「你說的『放棄』兩字是何意思?」
黃劍雲立即正色道:「自然是指你為了貪圖毫無根據的杜撰故事,而置『二仙會』於不
顧……」
老怪一聽,心中恍然似有所悟,不由嗔目怒聲問:「你怎的知道是杜撰的故事?」
黃劍雲哈哈一笑,說:「故事由晚輩杜撰,晚輩怎會不知!」
老怪聽得一楞,久久才顫抖著身軀,緩緩站起,激動的指著黃劍雲,顫聲問:「這麼
說……你……你是和田玉雨……事先預謀了……?」
黃劍雲未待老怪話完,頷首一笑說:「也可以這麼說。」
老怪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回顧左右,嗔目望著柳谷二女,厲聲說:「你兩人快給我將
他拿下,亂劍分屍!」
柳羨香和谷鳳蘭,這時已無選擇餘地,又無暇解釋,只得佯裝怒叱一聲,倏舉玉腕,寒
光連閃中,兩柄長劍已撤出鞘外!
黃劍雲冷冷一笑說:「前輩敢莫是怕死不成?」
老怪聽得一楞,接著,厲色怒聲說:「老夫一生,殺人無數,如今年已逾百,早已將生
死置之度外……」
黃劍雲立即譏聲說:「那前輩又何必明知合高足不敵,而強迫她們出手呢?」
手字方自出口,老怪已厲喝一聲:「老夫拼了老命不要,也要與你同歸於盡。」
厲喝聲中,右手一繞,已將谷鳳蘭手中的長劍奪過來!
黃劍雲一見,脫口一聲怒喝:道「且慢,前輩仍記得點蒼總壇,田玉雨一劍險取『天南
神君』之命否?」
老怪聽得又是一楞,不由沉聲問:「這事你怎知曉?」
黃劍雲冷冷一笑說:「莫說此事,就是前輩在『天聖堂』巧擺筵席,設計逼婚,晚輩也
知道的清清楚楚。」
老怪「呀」了一聲,頓時楞了!
柳羨香這時百感交集,不由掩面啜泣!
黃劍雲索性坦誠的說:「實不相瞞前輩,田玉雨就是晚輩的化身,難道前輩仍迷惑不
信?」
老怪驚異的望著黃劍雲,思前想後,久久才顫抖著身軀,緩慢的說:「這中間果然有許
多破綻令人可疑,只怪老夫望才心切,急興霸業,才造成如此悲慘的結局,不過其中一事老
夫不明……」
黃劍雲立即沉聲問:「但不知是那一件事。」
老怪毫不遲疑的說:「當時在點蒼總壇禪房,你那一劍足可將『天南神君』斬首,為何
偏偏劃破他的胸襟。」
黃劍雲見問,反而肅容說:「四位前輩,俱是先祖父同一時代的戍名人物,惡跡雖然昭
彰,但已事過境遷,此番返回中原,旨在重建霸業,並未急去鳳凰谷和太華山,雪報當年被
逐之仇,晚輩深信四位前輩,海外清修多年,俱已革心改面,點蒼出手,旨在警告,令四位
前輩驚覺中原後起有人,俾能收斂掀起武林禍端之念……」
老怪聽至此處,激動神情漸趨冷靜,因而插言說:「如果你當時一劍殺了『天南神君』,
老夫也許會念你為『二仙會』除去一個心腹後患,而更加重用於你!」
黃劍雲淡然一笑說:「前輩此話恐非出自本心,晚輩斗膽敢問前輩一句,不知前輩可願
答覆?」
老怪的心情已趨平靜,立即鎮定的說:「有話你儘管出口,老夫無不坦誠答覆!」
黃劍雲讚佩的點點頭,和聲問:「假設前輩與『天南神君』交手,能否一劍將『天南神
君』斃命呢?」
老怪見問,臉色十分難看,頓時無言答對。
黃劍雲知老怪無法答覆,因而繼續說:「所以,當時晚輩旨在將『天南神君』兩人驚走,
俾免前輩收留兩人如虎添翼,愈增『二仙會』的聲勢!」
老怪一聽,一陣沉默,久久才頹喪的問:「這麼說來,『二仙會』早已冰消瓦解了?」
黃劍雲微微頷首說:「也可以這麼說,但晚輩可保證,除藍海寶外,並無一人喪生?」
老怪抬眼望著黃劍雲,關切的問:「老夫身邊的兩個小僮呢?」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晚輩已命他們返回東海,擰候前輩!」
老怪聽罷,慘然一笑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
說此一頓,復又冷冷一笑說:「你雖然隻身單劍,渾身是膽,一人智破『二仙會』,但
沒有『千面神嫗』的裡應外合,神奇變相術……」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立即肅容正色說:「前輩說法,完全是一已的揣測,晚輩與『千
面神嫗』有拆箭之仇,斬發之恨,前輩當不會忘記『千面神嫗』投效二仙會之初,力主懸影
捉拿晚輩之事。」
老怪微合雙目,略微沉思,倏無舉目望著黃劍雲,突然沉聲問:「這麼說你並無意攔阻
老夫離去嘍?」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含笑說:「當然,何以讓『天南神君』離去,而獨留前輩於此?」
老怪聽罷,慨然應「好」,同時還劍給谷鳳蘭,並望著柳羨香,沉聲說:「我們走!」
說罷轉身,挽起柳谷二女,就待起步!
黃劍雲一見,脫口急聲說:「前輩請止步!」
老怪緩緩轉身,驚異的望著黃劍雲,沉聲問:「怎麼,難道你又反悔了不戍?」
黃劍雲愉快的一笑說:「晚輩雖然年幼,尚知誓守信諾……」
老怪一聽,立即不高興的沉聲插言問:「那又是為了什麼?」
黃劍雲俊面一紅,訕訕的說:「前輩忘記香姊姊已是黃府的人了!」
老怪聽罷,神情尷尬,似笑非笑的艱澀問:「你不認為那是兒戲?」
黃劍雲立即肅容正色說:「為時紅燭高燃,酒筵當前,前輩躬親福證,儀式嚴肅簡單,
豈能視為兒戲?」
老怪慘然一笑,鄭重的問:「你確具誠心善待香兒?」
黃劍雲立即拱手肅容說:「晚輩曾跪在前輩面前,仰天重誓,怎敢冒瀆神明?」
老怪陰沉著老臉,緩緩點頭,由牙縫裡說出兩個「好」字,轉首望著柳羨香,強自含笑
問:「香兒,你可願留下服待黃劍雲?」
柳羨香到了這般地步,已經無路可走,為了終生幸福,只得「咚」的一聲,雙膝跪在地
上,流淚哭聲說:「香兒方寸已亂,恭請師父作主!」
老怪一聽,眉間立透殺機,渾身嗦嗦只抖,凶芒閃射的雙目,直盯著柳羨香,注視良久,
倏然仰天發出一陣刺耳驚心的哈哈厲笑,聲震山野,直上夜空,歷久不絕!
第二十二章
黃劍雲一見老怪神色淒厲的哈哈大笑,和滿面怨毒的殺氣,心中不由一驚,知道老怪笑
聲一斂,必然是手起掌落,立斃柳羨香於眼前。
於是,心中一急,暗布神功,為防老怪狙下毒手,飄身掠至老怪身側,同時,拱手朗聲
說:「前輩請斂笑,晚輩尚有下情陳稟。」
老怪在黃劍雲掠身飄前之際,便已感到『罡炁』逼身,知道黃劍雲已看透了他的居心,
只得倏斂厲笑,轉首望著黃劍雲,嗔目沉聲問:「你還有什麼話說?」
黃劍雲依然拱手肅立說:「晚輩尚有一事,必須在前輩離去之前,說個明白。」
老怪久經大敵,臨戰經驗豐富,他自然看得出,黃劍雲明是拱手肅立,實則雙掌暗凝功
力,只要他的舉措稍微對跪在面前的柳羨香有所不利,剎那間濺血當場的必是他老怪自己,
是以,佯裝冷冷一笑,說:「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就是。」
黃劍雲繼續肅容恭聲謊:「有關晚輩前去『二仙會』的事,由始至終,甚至到目前為止,
香姊姊與蘭姑娘,俱都蒙在鼓裡,根本不知此事!」
老怪深信谷鳳蘭可能不知內情,但說柳羨香在擁抱相依之際,一些也未看出,自是令人
難以置信,但是,事到如今,也只得沉聲說:「她兩人隨侍老夫座前,俱已十年之久,難道
我們的認識還不如你清楚?」
黃劍雲微一頷首,緩續恭聲說:「那是當然,香姊姊在你們兩位前輩設計按排之下,強
製成婚,共渡良辰,晚輩為了個身安危,與香姊姊雖無夫妻之實,但已有肌膚之親,香姊姊
跪地請前輩定奪,足證視香姊姊自己未來悲慘命運於不顧,而恪尊師命,以盡弟子之道義,
前輩氣忿屬實,敢是要香姊姊厚顏改嫁,再事他人不成?」
老怪被黃劍雲說的老臉一陣青一陣紅,一俟黃劍雲話落,立即沉聲說:「你不要以小兒
之心,錯會了老夫的意思,老夫方才發笑,完全痛悔自己不該貪圖絕世武功,一時糊塗,葬
送了香兒的錦繡一生……」
黃劍雲一聽,趕緊歉聲說:「那是晚輩幼稚,誤解了前輩的意思!」
老怪「唔」了一聲,卻故意正色問:「黃劍雲,你將香兒留下,確有誠意?」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前輩似乎不該再有此問。」
老怪繼續煞有介事的問:「你確具信心終生善待於她?」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正色說:「晚輩於『天聖堂』樓上,曾經跪在前輩面前,仰面向天,
虔誠宣過重誓,難道那是兒戲?」
老怪無話可答,毅然稱「好」,同時,望著跪在地上的柳羨香,和聲說:「香兒,現在
你可放心前去了?」
柳羨香流淚叩首,伏地恭聲說:「師父恩諭,香兒沒齒難忘,一俟香兒祭過黃府祖嗣,
即赴東海問候師父。」
黃劍雲也趁機躬身說:「晚輩已是前輩女徒之婿,自應隨同香姊姊一併前去拜候前輩金
安。」
話未說完,老怪已仰面哈哈一笑,同時傷感的說:「如此一來,老夫只有永困東海,老
死蓬島一途了!」
黃劍雲一聽,立即正色說:「前輩此言差矣,莫說中原古跡名山任由前輩嘯遨遊覽,就
是太華八大莊院,也任由前輩選為靜養清修之所,頤養天年之地!」
老怪聽罷,十分動容,不由肅容望著黃劍雲,鄭重的問:「黃劍雲,此話當真?」
黃劍雲也肅容正色說:「欺騙尊長,神人共棄!」
老怪一聽,仰天一聲悲慼大笑說:「僅此一言,老夫困死東海已無怨言矣!」
話聲甫落,飛身縱至二怪屍體處,挾起二怪屍體,喝了一聲「蘭兒我們走」,大袖一拂,
挽起谷鳳蘭,展開輕功,直向正東如飛馳去——
柳羨香跪地拱揖,哭聲高呼道:「師父珍重,恕香兒不這送了!」
但是,老怪挽著谷鳳蘭和挾著二怪屍體的一團黑影,已清失在正東峰巒黑暗之中,再沒
有回應!
柳羨香一見,百感交集,轉首望著真正屬於她的夫婿,再也忍不住,挺身而起,「哇」
的一聲,投進黃劍雲的懷裡放聲哭了!
黃劍雲自然體會出柳羨香這時的複雜心情,是以,雙手撫摸著柳羨香的香肩與秀髮,輕
輕的吻著她的鬢角與耳邊。
柳羨香本是喜悅多於傷感,這時被黃劍雲吻得桃紅滿腮,不得不仰起頭來,淚限婆娑的
望著黃劍雲,羞淒的低聲問:「我……我今後……喊你什麼呢?」
黃劍雲依然攬著她的織腰,注視著她芙蓉般的嬌靨,笑著設:「自然是喊我雲弟弟嘍!」
柳羨香卻幽幽的說:「可是,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我的玉哥哥……」
黃劍雲未待柳羨香話完,莞爾一笑,說:「現在是真實的我,宵際年齡此你小,你怎能
再喊我哥哥?」
柳羨香幽幽一歎,憂鬱的問:「你不嫌我老?」
黃劍雲故意愁眉苦臉的說:「可是你也別嫌我小!」
柳羨香一聽,嬌靨通紅,不由舉起拳粉,著實在黃劍雲的肩頭上捶了一下,同時忍笑嗔
聲說:「
壞死了,捶死你這個二十歲的小老頭!」
話聲甫落,潭邊水草中,突然響起兩聲「格格」嬌笑。
黃劍雲驟然一驚,柳羨香倏然由黃劍雲的懷裡離開了。
只聽「嘩啦」兩聲水響,飛身縱上兩個墨綠和銀灰水靠的美麗少女,同時含著嬌笑,逕
向黃劍雲和柳羨香兩人身前走來。
黃劍雲一看,正是李鳳仙和湯麗珠。
李鳳仙穿一套銀灰水靠,湯麗珠穿一套墨綠水靠,水帽罩著秀髮,臀圓胸滿,曲線苗條,
愈顯得面目嬌好。
柳羨香雖然不認得湯麗珠和李鳳仙,但午前飛馬相遇的一瞬間,在她的印像中,仍有兩
人的面貌輪廓,只是不知兩人誰是湯麗珠誰是李鳳仙。
湯麗珠一面前進,一面毫無妒意的笑著說:「你們並騎談笑,同舟把玩,迢迢數千里下
來,依然是情深綿綿,如今,索性跑到這孤島潭鴛鴦戲水,打情罵俏來了……」
黃劍雲見柳羨香被譏得神情尷尬、緋紅滿面,趕緊含笑肅手,介紹說:「鳳姊,珠妹,
讓我來介紹……」
李鳳仙和湯麗珠一聽,立即忍笑嗔聲說:「我們用不著你介紹,這位當然是我們藝艷雙
絕的香姊姊嘍!」
柳羨香見李鳳仙和湯麗珠如此爽朗親切,與紀曉燕對她的明諷暗嘲完全不同,不由感動
的流著淚說:「愚姊拙笨,今後還望兩位賢妹妹多多指教!」
湯麗珠雖然個性刁蠻倔強,但卻有一付俠義熱腸,這時見柳羨香哭了,反而正色迷惑的
說:「現在你和雲哥哥的難關已過,卿卿我我,正該高興才對,為什麼還哭了嘛?」
柳羨香一面拭著止不住的眼淚,一面卻笑著說:「我真怕兩位賢妹像紀姑娘說的那樣,
一見面就喊我老大姐……」
李鳳仙一聽,立即忿忿哼了一聲的說:「人家說損人利己的事絕不能做,既損人又不利
己的事,她照樣做!」
柳羨香聽罷,感慨一歎,說:「這也多虧她將事情揭破,否則,我這時還呆在那間新茅
捨裡坐臥不寧,焦急的等著他回去呢。」
說話之間,並深情的看了黃劍雲一眼。
湯麗珠早已對『千面神嫗』和紀曉燕不滿,立即忿忿的說:「香姊姊,她都是譏嘲些什
麼,你說說看,來,我們坐下來談!」
說話之間,自己先找一方青石坐下來。
黃劍雲心地淳厚,他不願事體擴大,而且,深怕湯麗珠任性,去找紀曉燕理論,因而,
一面同柳羨香,李鳳仙三人撿塊青石坐下,一面息事寧人的說:「算了吧,她還不是心胸窄
狹,一時想不開,所以才……」
話未說完,剛剛坐好的柳羨香,也附和著說:「是呀,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還
不是因妒成恨,越想越氣忿!」
柳羨香說至此處,突見湯麗珠神色十分難看,心知有異,因而立即住口不說了。
果然,湯麗珠立即忿忿的說:「妒是妒,恨是恨,道理是道理,像蓉姊姊被規持,再過
三十天不去就沒命了。這樣重大的事,她也隱而不吐,你們說,她的心狠毒不狠毒。」
柳羨香一聽,趕緊凝重的說:「本來我不準備再見他了,但我聽紀姑娘談到那位蓉妹妹
被劫的事,他還不知道,所以仍然趕來了。」
李鳳仙和湯麗珠見柳羨香一口一個「他」,知道指的是黃劍雲,想必是因為親親熱熱的
喊慣了「玉哥哥」,乍然間改不過稱呼來。
黃劍雲不願她們再談紀曉燕的事,因而趁機岔開話題說:「香姊姊的胞妹柳雪娘,就是
魔尼的衣缽弟子,鳳姊珠妹,你們可將蓉姊姊被劫的經過,再說一遍,我方才心情惡劣,也
沒有聽清楚。」
柳羨香一聽,恍然似有所悟,想起『穿雲劍』和『追風虎』等人恭謹的呼她「少夫人」,
以及湯麗珠對她的親切,也許與任玉蓉被劫有關?
繼而一想,又不盡然,她深信黃劍雲對她的情感,應是百之分百,在茅舍分手時,他不
是還用暗語表示他的愛心嗎?
—念及至此,斷定『穿雲劍』等人,必是看出黃劍雲對她已有了不可分離的情感,誠如
紀曉燕所說的,他要擺脫她,早在大理賓館就該擺脫了。
至於湯麗珠為何對她如此親熱,這中間必然與黃劍雲有關,只是她這時尚無法揣知罷了。
心念未完,坐在對面的湯麗珠,已自我解嘲的笑著說:「說起來,也應該多虧我在黃山
破廟後,聽了『追風虎』他們的話,妒忿之下,一氣下山,纏著鳳姊姊,星夜趕路,馬不停
蹄的直奔太華山,我要會一會那位一再叮囑『追風虎』好好關照你的太華黃府的少奶奶……」
黃劍雲莞爾一笑,感慨的搖著頭說:「蓉姊姊是祖父『彩眉叟』老人家仙逝之前,為我
訂的婚事,上次回府,僅在席前晃了一面,尚未舉行大禮,怎能稱得上是少奶奶……」
湯麗珠見黃劍雲插言,誤以為他有意解釋給柳羨香聽,立即嗔聲說:「可是『追風虎』
他們卻一口一個少夫人呀!」
柳羨香也以為黃劍雲有意向她解釋,因而阻止說:「你既然要珠妹妹述說蓉妹妹被劫的
經過,你就不要插言解釋什麼。」
黃劍雲苦笑一笑,搖搖頭,表示得無可奈何。
湯麗珠看了黃劍雲一眼,吁了口氣,繼續說:「我去太華黃府的目的,有兩個,第一,
我要親眼看看你那位新少夫人長得是什麼天仙模樣,第二,我要看看這位第一武林世家的少
奶奶,武功是如何的驚人……」
黃劍雲一聽,不由又笑了。
湯麗珠一見,立即嗔聲問:「你又要說什麼?」
黃劍雲無可奈何的笑著說:「我不說你也知道,還是不說的好。」
湯麗珠看了黃劍雲的委屈受氣像,心裡又疼又氣又愛,嬌哼了一聲,忍笑嗔聲繼續說:
「那天傍晚,我和鳳姊姊將馬拴在『恩平山莊』下的松林內,準備入夜即行進入,但是,從
傍晚至入夜,整個山莊,竟然一直沒有點燃燈火。
我和姊姊心知有異,決心前去問個究竟,到達莊前松林邊緣,發現莊門下一片漆黑,莊
門緊閉,當時我向鳳姊姊一揮手勢,同時向莊牆上縱去。
豈知,就我剛剛踏上高大莊牆的同時,莊內房面上的黑暗處,突然一聲嬌叱,一道寒光,
劃空而至,又快又疾,奇準有力,若不是早有準備,勢必被射中,但是,就在那道寒光擦身
而過之後,嗖的
一聲,第二道寒光又至。
這時,我已趁閃身之際將劍撤出,用劍一格,「噹」的一聲金鐵交鳴,濺起數點火星,
我的右腕一麻,長劍險些脫手,我順勢一看,竟是一粒亮銀彈……」
黃劍雲一聽,立即解釋說:「那是『百步神彈』謝富安的掌上明珠謝玉英!」
湯麗珠點點頭,正色說:「待我循聲看去,竟是一個手橫彈弓,身穿銀緞勁衣的清麗少
女,我當時誤認為她就是黃府的少奶奶任玉蓉,正待飛身過去,也險些挨了一彈的鳳姊姊已
朗聲說:「我們是陵山鳳凰谷來的,前幾天才和你家少爺黃劍雲分手,來時見你們莊門緊閉,
莊內漆黑,心知有異,特的登房察看……」
鳳姊姊的話剛說完,大廳左近的暗影中,已響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朋聲問:「兩位姑
娘中,可右一位是鳳凰谷『金梭女俠』的掌珠嗎?」
當時小妹一聽,知道無法再鬥氣,只得朗聲說:「我就是湯麗珠,這位是我表姊李鳳
仙!」
我的話尚未說完,遠近房面上已有火種晃動,同時,飛身撲來十數道人影,隨著左近燃
起的火把一看,當前一人正是方才發話的中年婦人……」
黃劍雲對整個黃府八大山莊的情形尚不十分清楚,尤其在武功方面,那些人身手不凡,
那些人獨當一面,更是不知,這時一聽有個中年婦人,不由迷惑的問:「珠妹說的這位中年
婦人是誰?」
湯麗珠一聽,立即忍笑譏聲說:「虧你還是黃府的少主人呢,連府上的人員都不清楚,
她是『百步神彈』謝富安的三夫人『雙刀八妹』何瓊玉嘛!」
黃劍雲一聽,立即以恍然的口吻「噢」了一聲,同時也想起那夜在大廳上,坐在『百步
神彈』身側的雍容中年婦人!
心念未完,李鳳仙已插言說:「雙刀八妹看來雖然已經四十七八歲了,但她的身手仍十
分矯健,眼神充足,遇事沉著,為人也極端莊和氣!」
湯麗珠一俠李鳳仙話落,立即繼續說:「雙刀八妹一出現,暗影中接著縱出四五個勁衣
青年少婦少女以及七八位中年婦人來。」
黃劍雲知道是『金眼雕』和『追風虎』等人的子婿和女兒,以及左右兩莊的掌院,因而
迷惑的說:「人都劫走了,他們何必又都集結在『恩平山莊』上?」
李鳳仙解釋說:「當然是為了防止『魔尼』和『鬼女』去而復返,節外生枝。」
湯麗珠一俟李鳳仙補充完畢,繼續說:「雙刀八妹首先向李姊姊和我見禮,接著介紹了
『金眼雕』的兩個兒子和『追風虎』的子婿,以及她自己的兒子和愛女,還有較強的幾位掌
院。」
話至此處,特的又望著黃劍雲有意譏嘲的繼續說:「當時小妹見人群中沒有你那位少夫
人,是以特的向氣『雙刀八妹』,迷惑的問:『奇怪,怎的沒有看見你們黃府的少夫人?』」
當時在場的人,俱都聽得一楞,『雙刀八抹』立即謙和的問:「姑娘問的可是蓉姑娘?」
我和李鳳仙一聽,也十分迷惑,尚未開口,『追風虎』的女兒鍾瑞霞已插言說:「湯姑
娘問的是任家妹妹任玉蓉吧?她雖然是老主人生前文定的少夫人,但由於我家少爺一直在衡
山習藝,所以至今尚未迎娶。」
小妹和鳳姊姊一聽,心知有異,但仍存著鬥一鬥任玉蓉的意氣,看一看她究竟有何驚人
的技藝和如花的貌美,因而由小妹催促說:「既然這樣,你家少爺有話要我和李姑娘轉告她,
現在就請她出來如何?」
話剛說完,『雙刀八妹』已憂鬱的黯然一歎,說:「任姑娘前幾天才被『缺唇魔尼』和
『祁連鬼女』率領著女徒男僕等人將任姑娘劫走了。……」
一旁靜聽的柳羨香,深怕那位『雙刀八妹』說的女徒就是她的胞妹柳雪娘,因而不由關
切的急聲問:「那位『雙刀八妹』可看清了那位『魔尼』的女徒,是何模樣?」
黃劍雲未待湯麗珠答覆,已搶先含笑解釋說:「你放心,絕不會是令妹,那是另一個年
方雙十,一身紅衣的背劍少女。」
湯麗珠曾聽黃劍雲談過『魔尼』女弟子前去仙狐谷掘寶的事,因而頜首說:「不錯,就
是她,雖然是她唆使『魔尼』和『鬼女』前去尋事的,但她聽說雲哥哥不在,卻幾次要求,
『魔尼』和『鬼女』不要劫走蓉姊姊……」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含意頗深的望著黃劍雲,多少有些諷譏的說,「看來她還不錯嘛!」
黃劍雲俊面微微一紅,不便說什麼,只得望著湯麗珠,催促說:「以後呢?他們怎麼
說?」
湯麗珠知道黃劍雲有意岔開話題,只得忍笑睇了他一限,緞續說:「雙刀八妹立即請我
們廳上坐,並告訴我們『魔尼』劫走蓉姊姊的經過,據『雙刀八妹』說,『魔尼』他們前去
時,也是入夜不久,當時莊上僅是幾位掌院和婦女,『魔尼』聽說雲哥哥不在府上,而且
『八大金剛』也不見一人,即向那些男僕和侍女們問府上事由誰掌理,就有多嘴的女僕說是
我們總管爺的千金蓉姑娘。
『魔尼』和『鬼女』即命女僕去請蓉姊姊,而且又問出蓉姊姊就是未來黃府的少夫人。
『魔尼』『鬼女』等人一聽,俱都暗自緊張,個個運功戒備,因為她們俱都以為當今武林第
一世家,赫赫有名的太華黃府的少夫人,必是武功高絕的俠女。
豈知,待等蓉姊姊出來一看,『魔尼』和『鬼女』等人俱都楞了,因為他們一看蓉姊姊
那種弱不經風的嬌態,便知蓉姊姊是個毫無武功的弱女子。
蓉姊姊以晚輩之禮見過『魔尼』和『鬼女』之俊,並請問她們的來意,『魔尼』和『鬼
女』先低聽商議了一陣,即以萬佛峽風景幽美為由,邀請蓉姊姊前去小住。
當時所有掌院、男僕、侍女等人,紛紛怒呼『不去』,魔尼的紅衣女弟子也躬身要求不
可擄蓉姊姊前去甘西,但是『魔尼』卻厲聲說:「要想黃劍雲親自送回錦囊寶圖,就必須帶
走他的未婚妻。」
蓉姊姊雖然不諳武功,但她勤讀詩書,聰慧無比,她知道『魔尼』和『鬼女』俱是昔年
的女魔頭,武功厲害驚人,如果不隨『魔尼』前去,莊上僕婦人等勢必慘遭殺劫,最後仍逃
不脫被『鬼女』將她劫去萬佛峽的惡運,是以,自動答應隨『魔尼』等人前去。
當時有幾位年齡較長,武功較高的掌院要『魔尼』和『鬼女』,必須親口保證蓉姊姊的
安全和照顧,否則,除非將黃府的所有人等殺光,休想將蓉姊姊帶走。
『魔尼』自恃是昔年威名人物,立即滿口應承,並謂蓉姊姊如有絲毫損傷,她和『鬼女』
均以舉掌自斃以懲自己,但是,三個月後,雲哥哥如不果親去萬佛峽交同寶圖,那時可不要
怨她手辣心狠,食言背
信……」
說至此處,柳羨香不由關切的問:「那位『魔尼』要的寶圖,是什麼樣的寶圖?」
黃劍雲冷冷一笑,說:「什麼寶圖,就是一張進入三位爺爺巨塚祭祀的墓地圖。」
李鳳仙看了一眼夜空,覺得時已二更,前去萬佛峽,最好明天成行,是以催促說:「這
件事我們途中再說也不遲,現在先計劃一番如何前去萬佛峽的事,因為再有二十九天就到了
限期了。」
柳羨香不知結怨底細,只得寬聲說:「由此地前去萬佛峽,二十九天足夠了,如果理屈
在她們,愚姊保證順利的將蓉姑娘接間來,而且還要她們的掌門人,鄭重的向我們道歉!」
李鳳仙一聽,自然高興,但湯麗珠卻興奮的問:「真的嗎,香姊姊?」
柳羨香立即點頭笑著說:「據我所知,愚胞妹柳雲娘已經執掌了該派掌門之職,在一派
之中,雖高如師長者,也不便違忤掌門至尊的命令,否則,便不足以服眾!」
李鳳仙見黃劍雲和柳羨香的衣服仍在潭水淋漓,立即向湯麗珠催促說:「珠妹,你既然
講述完了經過,我們可到清光鎮你表哥家中集合,然後大家再商議去救蓉姊姊的事如何?」
說此一頓,舉手一指柳羨香和黃劍雲,含笑繼續說:「你看香姊姊和雲弟弟,至今還是
落湯雞似的……」
話未說完,柳羨香的嬌靨早已紅了。
湯麗珠倏然躍起來,愉快的笑著說:「好,就這麼辦,回頭在我表哥家見。」
說此一頓,突然又望著黃劍雲,忍笑嗔聲問:「我表哥,你可還記得?」
黃劍雲自然不會忘記去年湯麗珠在『千面神嫗』門前離去時告訴他的地址,因而,毫不
遲疑的說:「怎麼不記得,『賽李逵』嘛!」
湯麗珠見黃劍雲仍記得,芳心立朗升起一絲蜜意,不由深情的含嗔瞪著黃劍雲,忍笑譏
聲說:「這一次不怕你不去!」
說罷,轉首望著柳羨香,愉快的說:「香姊姊,回頭見,小妹和鳳姊姊先走一步了!」
李鳳仙也向著柳羨香招呼一聲,即和湯麗珠展開輕功,直向正南馳去。
柳羨香和黃劍雲,也雙雙揮手,高呼「回頭見」。
直到湯麗珠和李鳳仙的快速身影消失在樹蔭黑暗中,柳羨香才又關切的問:「你說的那
張墓地圖,到底因何落在幡鶴派的手裡?」
黃劍雲見問,覺得這件事即使現在不說,將來到達萬佛峽,見到『魔尼』和『鬼女』後,
她們也會將那夜『追風虎』和『穿雲劍』等人的一幕說出來,如其讓『魔尼』說,反不如現
在坦白的告訴柳羨香。心念已定,即將全盤經過技巧而簡要的說了一遍。
柳羨香聽罷,略微沉吟,突然關切的說:「這樣說來,她們好像有理,雲弟,你看她們
會不會加害那位蓉妹妹?」
黃劍雲胸有成竹,淡然一笑,亳不遲疑的說:「除非小弟不去,否則便不必為蓉姊姊的
生命安危憂急!」
柳羨香依然略微沉思,才說:「好吧,我們先回晉堂主處……」
話剛開口,想到『二仙會』早巳冰消瓦解,只得又改口說:「先回去換衣服吧,到清光
鎮後大家再商議對策。」
於是,兩人飛身縱上斷崖,沿著崖邊直向東南馳去。
馳至那片亂石矮松處,『大漠四仙子』紛紛由暗影中縱出,齊呼少爺少夫人。
黃劍雲和柳羨香同時剎住身勢,並命『美姬』四人,即刻轉回清光鎮『賽李逵』家會合。
『大漠四仙子』恭聲應是,轉身直向正南馳去。
柳羨香楞楞的望著四道如飛離去的纖細身影,心裡有著太多的感觸,她看得出『大漠四
仙子』的武功俱都不俗,人也長得豐滿健美,嬌艷娟麗,絕不是屈居婢女之人,但根據她們
直呼黃劍云「少爺」來看,似乎又無其他意圖。
心念未完,冷眼旁觀的黃劍雲,已含笑低聲問:「香姊姊,你在想什麼?」
柳羨香一定神,強自含笑說:「愚姐覺得『美姬』四人,武功不俗,人又長得美麗,若
讓她們屈居侍女,實在太委屈了她們……」
黃劍雲知道柳羨香的話中另有含意,因而笑著說:「對她們四人的歸宿,小弟早巳有了
安排!」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驚,不由「噢」了一聲,她誤以為黃劍雲要將『大漠四仙子』納為偏
室侍妾,因而關切的問:「你有了什麼安排?」
黃劍雲莞爾一笑說:「你還記得五位壇主中,有一個是任大春嗎?」
柳羨香迷惑的點點頭,說:「記得呀!他和大漠四仙子又有什麼關係?」
黃劍雲笑一笑說:「任大春就是『穿雲劍』任老伯的獨子!」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驚,不由急聲說:「啊,原來你早就派他去臥底的呀!」
黃劍雲淡然一笑,說「恰恰相反,他差一點壞了我的大事!」
柳羨香愈聽愈糊塗了,因而迷惑的問:「為什麼?」
黃劍雲淡然一笑,說:「論來話長,以後再談吧……」
柳羨香一聽,立即插言說:「你想把『美姬』四人嫁給任大春?」
黃劍雲不由失聲笑著說:「他那有那份福氣?還有『金眼雕』趙老伯的兩個兒子中柱砥
柱,與『追風虎』鍾老伯的;一個兒子長髮!」
柳羨香不由迷惑的問:「百步神彈謝老伯沒生兒子嗎?」
黃劍雲笑一笑說:「謝老伯的兒子身手拙笨,頭腦遲鈍,因而自幼練了一身『金鐘罩鐵
布衫』混元一氣功的橫練功夫,三十五歲以前,不宜成婚!」
柳羨香一聽,芳心自然舒暢多了,因而含笑讚聲說:「你安排的真周到!」
黃劍雲無可奈何的聳聳肩,風趣的說:「不這麼安排怎麼得了?」
柳羨香知道黃劍雲指的是她和湯麗珠,因而「噗哧」一笑,趕緊轉變話題說:「稍時你
見了紀曉燕怎麼說?」
黃劍雲笑一笑,說:「換過濕衣就走了,何必再說什麼。」
柳羨香讚許的一頷首,催促說:「那我們就快走吧!」
於是,兩人展開輕功,緞續向盤蛇嶺方向馳去。
一陣飛馳,已距盤蛇嶺不遠,但在『千面神嫗』的楓林方向,卻傳來一陣男女挾雜的喧
嚷聲音!
黃劍雲和柳羨香聽得心中一驚,互看一眼,立即加速飛行。
兩人越過嶺脊,即見『千面神嫗』院門前的樹隙中,有幢幢人影晃動,而且,在許多少
女的叫嚷聲中,尚有粗豪的『百步神彈』的聲音。
黃劍雲聽得心中不解,柳羨香更是十分迷惑,兩人踏枝掠樹,直向叫嚷吵雜的枯木籬門
前馳去。
將至近前,凝目一看,只見近百身著藍、紅、紫三色勁裝背刀插劍的少女們,正亂哄哄
的圍著『百步神彈』『追風虎』四人,以及李嫂在爭吵。
黃劍雲目光精銳,第一眼便看見了玫萍和瑩瑩,而柳羨香也發現了她們,因而不自覺的
脫口急呼道:「啊!那不是瑩瑩她們嗎?」
一聲嬌呼,頓時引起門前吵嚷的少女們注意,紛紛轉首望來。
『百步神彈』和『金眼雕』同時哈哈一笑說:「怎麼樣,我說你們姑娘就要回來了吧!」
話聲甫落,黃劍雲和柳羨香已揚然落在門前。
立在當前的瑩瑩和玫萍,以及四名勁衣少女,一見柳羨香,歡呼一聲「姑娘」飛身將柳
羨香環繞抱住。
其餘近百勁衣少女,也紛紛歡呼一聲,風湧過來,大都喜極而泣。
柳羨香見瑩瑩玫萍,以及谷鳳蘭的貼身侍女和女警衛,都在這裡忽然出現,雖然十分感
慨,但她卻暗讚黃劍雲的安排。
黃劍雲看了近百少女的歡喜哭叫場面,心中也極感動,他首先向手足無措的李嫂頷首致
意,接著面向『穿雲劍』四人,謙和的問:「四位老伯,她們是怎的找到此地?」
『百步神彈』知道『穿雲劍』正憂急愛女被劫持,是以,搶先恭聲回答說:「老奴四人
奉少爺之命,隱身盤蛇嶺上,監視周近情形,半個更次之前,忽然聽到半嶺上有數十少女的
聲音,似乎焦急爭論對話。當時任大哥就命老奴去看一看,誰知,老奴一到,就被紫旗壇的
那些女孩子認出來了,歡呼一聲,立即將老奴團團圍任,哈哈!她們好似見到了救星……」
正在高興,一旁的『金眼雕』已不耐煩的低聲催促說:「三哥,請報告簡單些!」
『百步神彈』一聽,頓時驚覺黃劍雲雖然俊面上仍含著微笑,但兩道秀眉卻有些要蹙在
一起了,同時,也發現黃劍雲的公子衫仍濕著。
於是,歉然一笑,微一躬身說:「她們找不到少爺告訴她們的地方,急得在半嶺上只叫,
因為她們入夜才到山下,一見老奴,便吵著要找她們的兩位小姐,老奴就將她們頜來了……」
『金眼雕』見『百步神彈』仍說個沒完,立即恭聲插言說:「她們也是剛到此地不久,
因為看不到柳谷兩位姑娘,正在吵鬧!」
話聲甫落,那邊的柳羨香已望著湧在前面的近百女警衛,含淚歡聲說:「你們先靜一靜,
讓我為你們介紹你們的少爺和四位總管爺!」
瑩瑩、玫萍和近百女警衛們一聽,俱都一楞,紛紛茫然望著柳羨香,似乎鬧不清何來少
爺和總管爺。
柳羨香首先肅手一指黃劍雲,以愉快的聲調,笑著說:「這位就是當今武林第一世家,
赫赫太華黃府的少主人黃劍雲黃少俠,今後你們將要久居黃府,聽候他的使喚,並恭呼他為
少爺!」
玫萍和瑩瑩,以及近百女警衛,早在惶慌離開『二仙會』總壇時,便已聽說『天聖堂』
的新任堂主,是太華黃府的少主人黃劍雲偽裝的,加以沿途酒樓茶肄間,歌頌讚譽的,都是
黃劍雲單身入虎穴,大破二仙會的英勇事嘖,更是早巳耳熟詳知。
但是,她們作夢也沒想到黃劍雲竟如此英俊,年青,而又有如此超人的膽識和駭人的武
功。
這時一俟柳羨香話完,紛紛施禮下跪,齊聲歡呼說:「參見少爺!」
黃劍雲拱揖含笑,同時謙和的說:「你們跋涉山關,星夜兼程,一路辛苦了,均請免
禮!」
柳羨香一俟興奮的諸女禮畢起立,又肅手一指『穿雲劍』四人笑著說:「這四位老英
雄……」
話剛開口,粗豪爽直的『百步神彈,』已抱拳笑著說:「啟稟少夫人,事有先後,人有
尊卑,介紹亦應起自主人,以老奴之見,還是請少夫人先介紹一下您自己……」
話未說完,早巳嬌靨緋紅的柳羨香,也趁機風趣的笑著說:「謝老伯已代我介紹了,何
需我再多說?」
『百步神彈』見柳羨香隨著黃劍雲稱呼,心中自然高興,但他卻趕緊惶聲說:「老伯之
稱,老奴實不敢當,今後還望少夫人提多攜!」
一旁的李嫂,卻精靈的望著近百女警衛,笑著說:「你們還不拜見少夫人,等待什麼?」
瑩瑩玫萍,以及近百女警衛一聽,一聲歡呼,紛紛拜了下去。
柳羨香一面還禮,一面命起,同時關切的說:「你們星夜趕來,想必已極辛苦,但是,
此地狹小仍不能讓你們宿住,這四位總管爺,一定會為你們安置。」
說罷,即將『穿雲劍』四人依序介紹給近百女警衛。
『追風虎』一俟柳羨香介紹完了,諸女見禮完畢,即對黃劍雲恭謹低聲說:「現在西行
起程在即,瑩瑩她們不宜留置此地,以老奴之兄,此地距太華僅百數十里地,不如請李嫂送
她們轉回府去!」
黃劍雲聽得秀眉一蹙,覺得和紀曉燕鬧得如此不愉快,不宜再托李嫂辦事。
但是,尚未開口,李嫂已憂慮的說:「不過這件事必須先得我家姑娘的允許。」
柳羨香也覺得不宜派『穿雲劍』四人中的一人回太華山,只有李嫂最合適,因而,插言
說:「讓我去和燕姑娘商議商議!」
說罷,即和李嫂當先走進院門內。
黃劍雲一俟柳羨香和李嫂走進院門,即和『穿雲劍』四人低聲研討一陣西行路線,並授
意了四人一條妙計。
『穿雲劍』四人一聽,紛紛稱善,立即躬身告辭,展開輕功,直向『盤蛇嶺』下,如飛
馳去。
瑩瑩玫萍等人,一見『穿雲劍』四人如風馳去,紛紛轉首觀看,根據近百女警衛面部的
神色,顯然俱都暗自讚歎。
就在這時,諸女中突然有人恭聲間:「請問少爺,我家姑娘呢?」
黃劍雲正注視著『穿雲劍』四人離去的背影,這時聞聲一看,正是那天在紫旗壇見到的
紫衣侍女雪梅,因而含笑和聲說:「你家姑娘已隨『東海仙翁』轉回蓬萊島,返鄉探望她的
父母去了……」
雪梅一聽,立即關切的恭聲問:「不知我家姑娘還回不回來?」
黃劍雲略微沉吟,說:「也許回來,不過,什麼時候回來,蘭姑娘沒有肯定的說。」
話聲甫落,身後院門內突然傳來一陣腳踏落葉的急促腳步聲。
黃劍雲心知有異,回頭一看,竟是神色慌張的李嫂,不由急聲問:「有什麼事嗎?李
嫂!」
李嫂立即慌張的說:「我家姑娘不見了!」
螢劍雲聽得心頭一震,立即掠過一絲不祥膚兆,不由驚急聲問:「每座房間可都找過?」
李嫂焦急的說:「都找過了,都沒有!」
黃劍雲秀眉緊蹙,迷惑的「噢」了一聲,立即催促說:「走,我們再去找一找!」
說罷,又叮囑了瑩瑩和玫萍兩人幾句,命她們在林內坐在落葉上倚樹休息,即和李嫂匆
匆走進院門內。
一進院門,即見柳羨香拿著一張素箋,由李嫂的房裡,匆匆的走出來。
黃劍雲和李嫂一見,同時飛身縱至柳羨香面前,急聲問:「可是曉燕留的便箋?」
柳羨香神色黯然的說:「她已經走了!」
說著,將手中的素箋,同時交給了黃劍雲。
黃劍雲早已斷定紀曉燕已無顏再和他會面,但也擔心紀曉燕狹窄的胸懷,經不起此番打
擊,而尋了短見。
這時聽說紀曉燕走了,反而放心不少,於是接過素箋一看,上面筆跡潦草,僅告訴李嫂
去找『千面神嫗』去了,三五個月內,不可能再回來。
李嫂也站在黃劍雲身側將素箋看過,因而憂鬱的說:「方纔瑩瑩她們來時,我尚看到我
家娘姑房裡右燈光……」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立即插言問:「這麼說,她是離開不久了?」
李嫂想了想,判斷的說:「也許是她聽到相公和少夫人回來了,才匆匆離去!」
黃劍雲眉峰一聳,立即關切的問:「李嫂可知她去了那個方向?」
李嫂知道黃劍雲有意追一程,因而黯然一歎說:「相公的一番心意我知道,不過萬一給
您追上了事情會較你想像的更糟!」
黃劍雲驚異的「噢」了一聲,柳羨香卻關切的問:「為什麼?李嫂!」
李嫂搖搖頭,感慨的黯然說:「對於我家燕姑娘,自從她十二三歲拜在『神嫗』座前直
到今天,已經九個多年頭了,我對她的個性脾氣,可說瞭如指掌……」
柳羨香怕黃劍雲對紀曉燕愛意濃重,深怕李嫂說了什麼令黃劍雲不快或難堪的話,因而
故意插言說:「紀姑娘的個性滿文靜的嘛,人又長得嬌……」
李嫂看了柳羨香一眼,感慨的一笑,說:「我明白少夫人的意思,我李嫂如此作的目的,
也正是為了相公好,譬如定更時分,少夫人走後不久,我家姑娘也跟著走了,大約一個時辰
工夫,她又匆匆回來了,在房裡咬牙切齒的恨聲生氣,自恨自幼沒有訪到名師,學得一身驚
人絕技,殺盡她憎恨的人,出盡她心裡的氣……」
柳羨香聽得心中一驚,不由脫口自語似的說:「她怎會說出這種偏激的話來?」
李嫂黯然一歎說:「這責任應該由『神嫗』老人家負,因為燕姑娘自幼便和她學會了用
智運謀,加之受了『神嫗』言行舉止的感染,也變得孤傲自負,在點蒼山『二仙會』總壇時,
燕姑娘對藍海寶堂主的慇勤追求,並不峻拒,但卻諷言諷語說:『如果他的妻子死了還差不
多』,由此可見,燕姑娘永遠不會屈居人下的!」
李嫂說此一頓,突然鄭重的解釋說:「我說這些話,絕對無意惡言譭謗燕姑娘,而是因
為我較為瞭解她,而不希望黃相公對她寄有什麼希望,或再堅持去追她!」
黃劍雲微微點頭,感慨的說:「我對燕姊姊雖然沒有李嫂與她相處的時日長久,但對她
的品性和為人,也許較李嫂更為清楚!」
柳羨香一聽黃劍雲的口氣,知道他已無意再去追紀曉燕,因而政變話題問:「這麼說,
李嫂不能前去太華了?」
李嫂毫不遲疑的歉聲說:「現在姑娘不在家,我當然不能離開了。」
黃劍雲斷定紀曉燕的離去,也許又是詭計,如此便可羈住李嫂不便遠離,但是,柳羨香
卻迷惑的說:「雲弟和李嫂你們看紀姑娘的離去,是否又是計!」
李嫂首先淡然一笑,說:「是計不是計,對我毫無約束力,我既不是『神嫗』用錢買來
的婢女,也不是『神嫗』雇來的女僕,更不是她座前的女徒弟……」
黃劍雲聽得有些大感意外,不由驚異迷惑的問:「這麼說,李嫂是怎的與『神嫗』前輩
生活在一起的呢?」
李嫂感慨的搖頭一笑,說:「話說來太長了,現在我只能說十年前『神嫗』病在江南一
家客棧裡,孤苦伶仃,而我那時,也正流浪江湖,到處為家,一時惻隱心動,照顧著『神嫗』
的病,直到她痊癒康復,之後,我們情同姊妹,又在一起闖蕩一個時期的江湖,最後,終於
選中此地,才圍籬建屋,安居下來,那時也是因為在江南檢到一個流浪街頭的女孩之故……」
柳羨香不由插言問:「就是現在的紀姑娘!」
李嫂黯然點了點頭,應了聲是。
柳羨香知道李嫂已不能前去黃府,立即轉首望著黃劍雲,說:「既然李嫂不能離開,我
想仍讓瑩瑩她們自己前去,她們能找到此地,難道還找不到太華黃府?」
黃劍雲略微沉吟,立即頷首說:「好吧,香姊姊去喊瑩瑩兩人來,我為她們寫封信帶
去。」
柳羨香會意的微一頷首,逕向院門外走去。
黃劍雲又望著神色憂鬱的李嫂,問:「什麼地方有筆墨?」
李嫂看了一眼紀曉燕的臥房,說:「我去拿來。」
說罷,逕向曉燕的房前走去,黃劍雲不便跟去,折身走進新茅舍內。
黃劍雲走進寢室,彈掉了油燭上的燭花,室內頓時一亮,同時他也發現了紀曉燕送來的
那壺茶。
於是,掀開壺蓋聞了聞,裡面顯然放了不少的『彌佛樂睡散』,他雖然原諒了紀曉燕的
行為,但心裡仍忍不住升起一股忿怒之火。
在怒火無處發洩的情形下,拿起茶壺,猛力向後窗擲去——
只聽「蓬」的一聲,茶壺無損,應聲破窗而出,挾著呼呼風聲,直向院外疾射飛出。
就在茶壺飛出的同時,院外楓樹上,突然傳來一陣枝葉輕響和衣袂破風聲!
黃劍雲心中一動,飛身縱至後窗,就在茶壺擊破的圓孔向外一看,只見一道纖細人影,
倉惶向西馳去,顯然就是紀曉燕。
也就在黃劍雲定睛向外看的同時,走進院門,聞聲縱進屋內的柳羨香,也湊近後窗看到
了紀曉燕的身影,因而望著黃劍雲,焦急的催促說:「雲弟弟,你不是正要找她嗎?」
黃劍雲確沒想到紀蹺燕的心胸竟是如此狡黠,因而冷冷一笑,忿聲道:「讓她去吧!」
恰在這時,拿著筆墨的李嫂,也聞聲奔進屋來?
李嫂一見後窗台上的五寸圓孔,不由驚異的望著俊面帶煞的黃劍雲,急聲問:「相公,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柳羨香未待黃劍雲開口,已搶先笑著說:「他把紀姑娘送來的一壺茶,丟出去了!」
李嫂自然知道那壺茶裡放了些什麼,但她對後窗滾圓的圓孔,卻感到十分震駭,急忙走
至近前一看,發現圓孔處,窗紙有如刀裁,窗楹有如鋸截,黃劍雲的功力如何驚人,由此可
見一斑了。
由於心中的震駭,不自覺的凝目向窗口看向院外……
恰在這時,瑩瑩和玫萍,同時由門外走進來。
黃劍雲不願李嫂發現倉惶馳去的紀曉燕,以免李嫂難堪,因而強自壓抑心中的怒火,和
聲說:「
李嫂,瑩瑩她們來了,請你將筆墨拿來!」
李嫂聞聲回頭,發現瑩瑩和玫萍正在向黃劍雲見禮,於是應了聲是,即將筆墨紙張放在
桌上。
瑩瑩將信箋展開,玫萍立即研墨,黃劍雲則在提筆思索,柳羨香心地淳厚,她見黃劍雲
沒有提出發現紀曉燕在院外楓樹上,趁前門近百女警衛休息,黃劍雲不易察覺之際,在樹上
竊聽偷窺的事,她自然也不便談及,這正是柳羨香的品德高於紀曉燕之處。
黃劍雲根據湯麗珠的敘述,『雙刀八妹』可能已返回『華壽山莊』,『恩平山莊』較能
干負責的,必是那位精明能幹的劉掌院。
心念已定,揮筆給劉掌院寫了一封簡要的信,並說明對瑩瑩等人的安置,以及叮囑善待
回府的任大春。
將信寫妥,又為瑩瑩和玫萍兩人繪了一張路圖,即令兩人率領著近百女警衛,盡早上路。
瑩瑩和玫萍走後,黃劍雲和柳羨香,在李嫂的服侍下,匆匆沐浴更衣,待等拉馬走至院
前,瑩瑩她們早已走得沒有了影子。
黃劍雲首先停步轉身,望著身後相送的李嫂,真摯的說:「我此番前去甘西萬佛峽,最
多三月即回,希望李嫂能夠抽暇前去太華寒舍,盤桓些時日!」
李嫂也傷感的一笑說:「如有機會,一定前去拜訪相公和少夫人!」
黃劍雲和柳羨香,同時謙和的含笑說聲「後會」,縱身上馬,再度揮了一個「惜別」手
勢,撥馬向山下馳去。
到達山下官道上,按著湯麗珠指的道路,逕向清光鎮馳去。這時業已四更天,大地沉寂,
夜風充滿了寒意。
黃劍雲心情懊惱,若有所思,想到紀曉燕所作所為,由第一次見面時的傲慢,以及方才
的竊聽偷窺,在在都令人無法容忍。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他覺得美麗的女子,並不一定有美好的品德和修養,相反的,相貌
醜陋的少女,並不見得她的心地和她的臉一般醜惡。正如相貌看來狡詐的人,但他受了詩書
的薰陶和周圍良好人物的感染,同樣有良好的人品一樣,所以說,人不可貌相,就是這個原
因。
柳羨香見黃劍雲蹙眉平視,不言不語,知道他正沉淪在往日的回憶裡,因而不願打斷他
的思維,任由兩馬放蹄飛馳。
一陣飛馳,前面已現出一片廣大黑影,同時,隱約透出數點燈光,似在搖晃。
黃劍雲目光直視,本能的發現那數點燈光,急忙一定心神,這才發現前面已是潔光鎮了。
由於思維拉回現實,這才驚覺將柳羨香冷落了,於是趕緊不安的一指前面濃蔭和燈光,
笑著說:「香姊姊,那裡可能是清光鎮了!」
柳羨香見黃劍雲不安的向她陪小心,芳心不由升起一絲快慰蜜意,也趕緊頷首說:「看
那幾點燈火搖晃,好像有人在鎮口等我們!」
黃劍雲驚異的「噢」了一聲,凝目一看,不由脫口說:「香姊姊說得不錯,鎮口果然立
著三個提燈籠的人。」
說話之間,兩人同時將馬加快!
柳羨香凝目一看,只見佇立鎮口的三個人,每人手中提著一盞白紗燈籠,上面寫著紅漆
「於府」兩個大字。
黃劍雲和柳羨香,飛馬騎近鎮口,即見立在兩個藍衣大漢身前的灰衣蒼頭,拱揖恭聲問:
「兩位可是太華黃府的少爺和香姑娘?」
黃劍雲和柳羨香,急忙勒住座馬,欠身拱揖含笑說:「不錯,正是小可黃劍雲和賤內!」
柳羨香自和黃劍雲在『二仙會』天聖堂樓上,由『二怪』設計成婚後,從來沒有聽黃劍
雲視她為妻子的稱呼。
這時聽黃劍雲對外稱她為「賤內」,芳心一陣激動,險些滴下眼淚來,現在,她才覺得
有了真正黃府少夫人的信心。
心念間,老蒼頭和兩個壯漢,早已談話完畢,認鍾上馬,一前兩後,在前引路。
清光鎮僅有一條東西街,通向南北的穿鎮官道上,並無人家。
到達街上,在前引導的老蒼頭,立即撥馬向西,同時,舉手一指說:「黃少爺,那裡就
是了!」
黃劍雲舉目一看,只見前面十數丈外,一座高大宅院,黑漆大門,淡灰磚牆,高階青獅
的門樓下,燈火輝煌,三五壯漢正立在階上,不時探首張望。
其中一人,一見蒼頭引導的黃劍雲與柳羨香,說了聲「來了」,轉身奔進門樓內,其餘
人等,急忙下階恭立,等候接拉馬匹。
到達門前,立即有人將馬接住,黃劍雲和柳羨香方自下馬,湯麗珠和李鳳仙,以及『大
漠四仙子』等人已由門內急步迎出來。
湯麗珠一見黃劍雲,立即不高興的說:「你們怎的才來?人家等得都急死了!」
李鳳仙覺得有柳羨香在旁,湯麗珠這樣隨便發小姐脾氣,未免太不禮貌了,因而暗中碰
了湯麗珠一下。
湯麗珠自然知道,立即換了個笑臉,面向柳羨香,笑著說:「香姊姊,我們走,小妹先
領你去見我表哥去!」
說話之間,拉著柳羨香就要進宅內。
黃劍雲趕緊含笑問:「於大俠呢?」
湯麗珠立即回頭說:「他是渾吃猛睡,久等你下來,他又去睡覺去了。」
黃劍雲無可奈何的笑一笑,一面隨著李鳳仙前進,一面解釋說:「因為『二仙會』紅紫
兩壇的女警衛都找來了,為了照顧她們,所以來晚了。」
湯麗珠立即驚異的問:「她們呢?」
柳羨香含笑接口說:「雲弟給她們寫了一封信,要她們去太華山了。」
說話之間,已繞過高大迎壁,建築十分宏偉,廳上燈光如晝,階上立著數名僕婦侍女。
登階進入大廳,即見一個年約三十餘歲的華衣中年婦人,率領著兩個小婢,也正匆匆的
由屏後走出來。
湯麗珠一見,立即歡聲說:「表嫂,這兩位就是小妹給你說的黃家哥哥和香姊姊!」
話聲甫落,黃劍雲早巳拱手一揖,含笑謙聲設:「小可黃劍雲與賤內,寅夜打擾,甚感
不安,特此謝過了!」
柳羨香也在旁向中年婦人,躬身施禮。
中年婦人一聽黃劍雲自稱小可與「賤內」,先是一楞,但她趕快含笑還禮,同時覷目看
了一眼湯麗珠。
由於湯麗珠櫻唇含笑,並無懊惱神色,這才放心的謙遜笑著說:「黃少爺和少夫人太客
氣了,快請坐,快請坐!」
湯麗珠立即在旁撒嬌似的嗔聲問:「表嫂,我表哥呢?客人都到了,他還沒出來!」
中年婦人抱歉的一笑,說:「他睡在三姨太樓上,我已命人去喊他去了。」
湯麗珠嬌哼一聲,嗔聲說:「我去拉他……」
話聲甫落,屏後已傳來一聲渾猛憨直的聲音,慌張的說:「別拉別拉,俺已經來了!」
話未說完,屏後已匆匆奔出一個半截黑塔似的黑級錦袍大漢來。
黃劍雲一看,斷定必是湯麗珠的表哥『賽李逵』於振魁。
只見於振魁,身軀高大,黑面虯髯,濃濃的眉毛,一對環眼,獅鼻海口,肩寬背厚,一
望而知,是位渾猛人物!
湯麗珠一見『賽李逵』,立即嗔聲說:「表哥,這位就是『太華黃府』的黃家哥哥!」
說話之間,自然的指了一下謙和含笑的黃劍雲。
黃劍雲也趁機拱手說:「小可黃劍雲特來拜會於大俠,只是寅夜造訪,殊感不安!」
『賽李逵』唔了一聲,也不還禮,瞪著一雙環眼,望著黃劍雲,由頭至腳,仔仔細細的
看了一眼,接著,抬頭望著湯麗珠,豎起大姆指,讚聲說:「好,好,表哥要讚賞你一聲
『有眼光』!」
中年婦人和李鳳仙以及柳羨香等人一聽,俱都愉快的笑了。
湯麗珠知道她這位表哥渾猛憨傻,缺幾個心眼兒,故意微紅著嬌靨,忍笑嗔聲問:「好?
好在什麼地方?」
『賽李逵』被問得一楞,「嗯」了一聲,只得繼續望著黃劍雲打量。
中年婦人深怕她這位憨丈夫不會講話,得罪了黃劍雲,因而笑聲責備說:「振魁,嘉賓
光臨,還不趕快肅客入席……」
『賽李逵』一聽「入席」,不由精神一振,轉首一望,內廳果然早已擺好了一桌豐盛酒
席,因而哈哈一笑,望著黃劍雲,連連拱手說:「好好,咱們先入席喝幾杯,然後再回答表
妹的問題。」
眾人一聽,立即掀起一陣愉快笑聲,其中湯麗珠最為高興,黃劍雲一見『賽李逵』的形
像便知他是一個渾猛人物,非但不介意反而覺得有趣。
於是,在愉快歡笑聲中,黃劍雲被讓至賓位上。
『賽李逵』一俟黃劍雲就位,也跟著就要一屁股坐在次位上。
中年婦人一見,急忙以輕巧的手法拉了他一下。
『賽李逵』被拉得一楞,不由傻虎虎的又站起來。
中年婦人先瞪了『賽李逵』一眼,接著裝出一付笑臉和聲說:「這個位子是給黃少夫人
坐的!」
『賽李逵』聽得一楞,不由迷惑的憨聲問:「黃少夫人不是被『魔尼』劫跑了嗎?」
中年婦人氣得尷尬一笑,趕緊壓低聲音,沒好氣的說:「你不知道,這是另一位!」
『賽李逵』一聽,反而更理直氣壯的說:「另一位?另一位不是咱表妹嗎?」
中年婦人想是氣火了,不由脫口低聲說:「人家黃少爺擁有八大莊院,將來要娶八位夫
人……」
話未說完,『賽李逵』突然面色一變,轉身望著黃劍雲,真誠而緊張的說:「老弟台,
奉勸你一句,千萬可別娶那麼多老婆,俺現在才五個就無法應付了,丟又丟不掉,甩也甩不
脫……」
中年婦人一聽,氣得雍容面龐,紅一陣,白一陣,嘴唇直打哆嗦。
湯麗珠仗恃著是小表妹,急忙將『賽李逵』拉至主位上,忍笑嗔聲說:「你再胡說當心
把表嫂給氣瘋了!」
說著,一雙纖纖玉手,放在『賽李逵』的寬厚肩頭上一按,這才就座。
但是,『賽李逵』卻依然望著黃劍雲,煞有介事的正色說:「俺說的話,老弟台你可千
萬要記住啊!」
黃劍雲趕緊拱手欠身,忍笑風趣的說:「小弟席後,定將於大俠的話,用筆寫在衣角
上……」
話未說完,發現一面讓柳羨香就位,一面談笑的湯麗珠,正用明目暗自瞪他,因而笑一
笑,以下的話不好意思再說了。
『賽李逵』一看,更有理了,立即拍著大腿,湊近黃劍雲的耳畔,壓低聲音說:「怎麼
樣?俺沒說錯吧,你現在說話就沒有自由了!」
黃劍雲一聽,頗有感觸,是以連連頷首,低聲應了兩個是。
由於湯麗珠和中年婦人正在讓李鳳仙入座,是以也沒注意黃劍雲和『賽李逵』又說了些
什麼。
但等中年婦人肅手讓『大漠四仙子』入座時,為首的『美姬』卻躬身說:「主人在座,
奴婢不可同桌!」
湯麗珠個性活潑,遇事較為隨和,立即催促說:「沒關係,不要拘泥那麼多,快來入
座。」
豈知,『大漠四仙子』卻躬身齊聲說:「我教信徒,恪遵誓言,一經伸誓,終身不渝,
否則,永入地獄,不得輪迴。」
湯麗珠等人一聽,俱都楞了,即是黃劍雲也沒想到『大漠四仙子』四人,竟是如此信守
她們的誓言。
『賽李逵』見面前滿了酒不能喝,而又不懂『大漠四仙子』說些什麼,不由迷惑的和聲
問:「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她們可是不餓?」
中年婦人立解釋說:「這四位姑娘是黃少爺的女警衛,不願和她們敬重的主人同桌進
食。」
『賽李逵』一聽,立即豎起姆指讚了聲「好」,同時望著中年婦人,急聲吩咐說:「快
為她們另擺一桌。」
侍立兩邊的僕婦侍女們一聽,立即忙碌起來。
『賽李逵』首先起身舉杯,和黃劍雲等人,一飲而乾。
酒過三巡,湯麗珠首先望著黃劍雲,關切的問:「雲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救蓉姊
姊?」
黃劍雲胸有成竹的笑一笑說:「我已經命任老伯準備去了!」
湯麗珠一聽,這才恍然想起『穿雲劍』四人為何至今未見前來,正待說什麼,『賽李逵』
已嗔目忿聲說:「嘴唇缺了一塊的老尼婆,居然膽敢前去黃府劫人,實在是吃了熊心豹膽,
她心目中那裡還有俺『賽李逵』……」
湯麗珠和李鳳仙等人一聽,都忍不住笑了。
中年婦人聽說魔尼與在座的柳羨香有淵源,深怕她的傻夫婿莽話傷人,因而忍笑嗔聲說:
「表妹和黃少爺談正經事,你最好不要插嘴。」
『賽李逵』一聽,立即正色說:「俺為啥不能插嘴,此番前去救蓉姑娘,俺還要去哩!」
中年婦人一聽,立即嗔聲說:「你去作什麼,萬佛峽那裡都是水。」
黃劍雲和柳羨香一聽,斷定『賽李逵』不會水功。
豈知,『賽李逵』卻理直氣壯的說:「有水怕啥,俺可以坐船。」
湯麗珠也湊趣的問:「人家在水裡把你的船弄翻了怎麼辦?」
『賽李逵』一聽,更神氣的說:「表妹,別人不知俺的飛斧厲害,你總該知道吧?俺這
麼振腕一抖,可擲數十丈哩。」
中年婦人立即氣得嗔聲說:「人家藏在水裡,你根本看不見,你擲什麼?」
『賽李逵』想了想,大嘴一裂,沉聲道:「俺不上船,俺可以在岸上等著捉活的!」
中年婦人又澆冷水似的說:「岸邊距離萬佛峽還有一百多里地,你等在那裡捉誰?」
『賽李逵』聽得一楞,十分失望,頓時無言答對,端起酒杯來喝了個干!
全廳人眾看了『賽李逵』的傻相,俱都忍不住笑了。
由於大家多天來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加之個把時辰之後又需起程趕路,是以,這餐酒席
也就很快的結束了。
侍女們匆匆撤去殘看座椅,立即送上果點香茶。
黃劍雲趁侍女們紛紛送上香茶之際,發現湯麗珠和柳羨香坐在一起,但卻和李鳳仙正低
談商議事情,因而也趁機以『蟻語傳音』望著柳羨香說:「香姊姊,稍時休息,請你隨小弟
一起去!」
柳羨香一聽,芳心怦動,嬌靨頓時通紅,她誤以為黃劍雲在起程之前向她有什麼需求,
以免起程後和湯麗珠等人在一起有所不便。
由於有了這一誤解,是以驚得趕緊以『蟻語傳音』,間答說:「現在怎麼可以,在別人
的家裡,我不去!」
黃劍雲聽得一楞,鬧不清一向溫順體貼的香姊姊何以會拒絕?覷目一看,發現柳羨香垂
首望著茶几上的清茶,但卻嬌靨通紅,直達耳後。
繼而一想、恍然似有所悟,因而在心中哈哈一笑道:「香姊姊,我這是正經事!」
柳羨香一聽黃劍雲得意的哈哈笑了,芳心更加慌亂,因而看也不看,斷然回答道:「正
經事在路上也可以說嘛!」
黃劍雲見柳羨香堅持不去,只好用『蟻語傳音』向她說明。但是,剛待說明解釋,驀見
湯麗珠正微撇著小嘴,輕蔑的望著他生氣。而李鳳仙也以神秘的目光,忍著嬌笑,望著嬌靨
通紅的柳羨香。
一看這情形,黃劍雲心知要糟,知道湯麗珠和李鳳仙兩人也誤會了,閃動目星一看,這
才發現所有的侍女們早已靜立在兩邊了,是以趕緊以『蟻語傳音』警告道:「香姊姊,所有
的人都在看你!」
柳羨香悚然一驚,急忙抬頭,這才發現湯麗珠和李鳳仙,以及『賽李逵』的妻子,還有
立在黃劍雲椅後的『大漠四仙子』俱都含笑望著她。
看了這情形,柳羨香的嬌靨更紅了,恨不得飛身縱出廳去。
中年婦人鬧不清是怎麼回事,身為女主人的不得不關切的問:「少夫人可是有些不舒適?
酒喝多了吧?要不要先去歇一歇?」
柳羨香羞澀的一笑,正待說什麼,湯麗珠已笑著說:「香姊姊和雲哥哥,新婚燕爾,正
在兩心相繫……」
話未說完,已經娶過五房妻子的『賽李逵』突然正色朗聲說:「什麼?新婚燕爾,你們
為何不早提起?這時候正在如膠似漆,一刻也不能分離,大家快回房休息……」
湯麗珠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因而趁機發洩在『賽李逵』身上,因而,未待對方話完
立即譏聲問:「表哥,你怎的知道雲哥哥和香姊姊一刻也不能分離?」
『賽李逵』毫不遲疑的正色說:「俺是過來人,俺怎的不知道?俗語說:『人同此心,
心同此理』人的心都是肉長的,俺當初新婚時也是一刻不能分離,俺相信黃家老弟台也是一
樣的!」
說此一頓,突然一指中年婦人,理直氣壯的繼續說:「不信你問你表嫂,當初俺兩人結
婚快一年了,還是她走到東,俺跟到東,她走到西,俺跟到西咧……」
話未說完,早已滿面羞紅的中年婦人,不由氣得嗔聲說:「活見你的大頭鬼,當著這麼
多客人婢女,亂說一氣……」
『賽李逵』一聽,還不服氣,反而提高嗓門正色說:「俺是有一句說一句,而且都是真
的,譬如去年這個時候,表妹等了一天黃老弟,最後還不是哭哭啼啼……」
湯麗珠一聽,嬌靨羞紅,倏然由椅上立起來,恨恨的嗔聲說:「看我不點你的『笑腰
穴』!」
『賽李逵』一聽,大驚失色,驚呼一聲:「老弟台再會,俺要先走一步了!」
驚呼聲中,飛身縱至屏後,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湯麗珠氣得纖手叉腰,嘟著小嘴恨聲說:「真氣人,最後還咬人家一口!」
說罷含羞輕睇了一眼黃劍雲。
黃劍雲只是想趁機講一件事情,沒想到惹出這麼多的事情,雖然覺得有趣,但總覺得有
些不好意思。
中年婦人,老經事故,立即趁機笑著說:「救人如救火,諸位就早些休息早些上路吧!」
黃劍雲等人一聽,紛紛起身,同時向女主人告退。
侍立在兩側的侍女們,也紛紛籠近,準備引導前去休息。
柳羨香為了避免和黃劍雲同去,一直立在湯麗珠身側,黃劍雲一見,只得當先舉步走向
廳外。
兩名侍女,急忙在前引導,出了廳門,逕向左角門走去。
黃劍雲一出廳門,這才發現『大漠四仙子』仍跟在身後,因而停身和聲說:「我這邊沒
什麼事,你們可去少夫人處!」
豈知,『大漠四仙子』竟同時恭聲說:「除少爺外,我們姐妹四人不侍候任何人,除非
少夫人和少爺在一起的時候。」
黃劍雲想了想,覺得還有用她們四人之處,只得點了點頭,轉身跟著兩個侍女,逕向左
廂走去。
『大漠四仙子』含笑互看一眼,也急步跟在黃劍雲身後。
正待轉身走向右角門的柳羨香,李鳳仙以及湯麗珠,對方纔的一幕,就看了個清清楚楚。
李鳳仙對『大漠四仙子』的來歷尚不十分清楚,因而不自覺望著柳羨香,神秘的問:
「香姊姊,這四位姊妹花是怎麼回事?」
柳羨香也不太清,只得遲疑地說:「聽雲弟弟他自己說,是在白沙關外收服的婢女!」
湯麗珠嬌哼一聲,有所感觸的說:「說得好聽,收服的婢女,遲早是他口中的肉!」
柳羨香一聽,立即代黃劍雲分辯說:「珠妹你誤會了,雲弟弟已決定將她們姊抹四人許
配給『金眼雕』的兩位公子,和『穿雲劍』及『追風虎』的公子們了。」
湯麗珠冷冷一笑問:「這話是雲哥哥說的嗎?」
柳羨香立即正色說:「是呀,他親自對我說的,他決定將『美姬』嫁給任大春……」
話未說完,湯麗珠已冷冷的問:「美姬願意了沒有?」
柳羨香被問得一楞,頓時無言答對,心想,是呀,光雲弟弟一廂情願怎麼可以,這事必
須先得到『大漠四仙子』的同意才可以呀!
心念未畢,仍立在廳口相送的中年婦人,立即提醒說:「少夫人,不是我多嘴,這件事
您可千萬大意不得!」
湯麗珠立即接口說:「走,我們過去看看,看看她們四人是怎樣的服侍雲哥哥!」
柳羨香一聽,立即搖頭正色阻止道:「噢,不可以,萬一叫雲弟弟發現了,他一定會生
氣……」
話未說完,李鳳仙也慫恿,說:「怎麼會呢?難道自己的妻子不能去看自己的丈夫?」
柳羨香一心要作一們賢德的妻子,因而仍為難的說:「我們去了,如果隱身暗處偷看,
不出片刻,勢必被她們發現……」
話未說完,湯麗珠己冷冷的譏聲說:「我就不信她們有如此高的功力!」
柳羨香一聽,立即正色說:「她們四人的武技的確不可輕視,昨夜雲弟弟不准『穿雲劍』
他們越過後山一步,卻將她們四人按置在斷崖要道,阻止『二妖』和『二仙』他們脫逃!」
湯麗珠那裡肯聽,拉起柳羨香的玉手,倔強的說:「走,等她們發現了再說。」
於是,不容柳羨香分說,即和李鳳仙,急步向左廂院走去。
柳羨香不便得罪湯麗珠,因為她已明顯的看出來,湯麗珠也是『太華黃府』的少奶奶,
是以,只得憂急的跟著湯麗珠走,其實,她也真希望暗中去偷偷看看『大漠四仙子』。
湯麗珠經常前來『賽李逵』家盤桓,是以對于于府的建築形勢,瞭如指掌。
她一人在前,柳羨香和李鳳仙緊跟在後,三人穿過廳前左角門,即是一道寬長簷廊,盡
頭一座月形門,上書『曦光』兩字,即是左廂院。
第二十三章
三人距離月形門尚有數丈,立即屏息前進,雖然湯麗珠說的理直氣壯,但她心裡也在憂
慮被黃劍雲發現後臉上不光采。
尚未到達門前,院中深處,突然傳來陣陣打鬧掀起的勁風聲響和飛舞兵刃的輕嘯。
柳羨香的功力較湯麗珠李鳳仙兩人都要高出一籌,這時一聽,面色立變,不由驚得脫口
悄聲說:
「院中怎的會有人打鬥?」
說話之間,即和湯李二女縱至月門前,三人悄悄探首向內一看,只見滿院花樹修竹,將
七八丈外的麗閣前,完全遮住了。
湯麗珠見在閣前打鬥,既無叫罵也無吆喝,不由冷冷一笑,譏聲說:「八成是雲哥哥對
他的四位美麗仙子警衛,正在熱心的加以指導!」
說罷,大刺刺的逕自走向院內,直向中央左轉的修竹夾道走去。
柳羨香和李鳳仙一見,也只得跟著走進院內。
走在前面的湯麗珠,走至夾道口向內一看,脫口一聲輕啊,頓時呆了。
只兄麗閣階前的細花草坪上數十旋飛的紅影巾,藍光閃閃,劍影如山,幻起點點銀雨梨
花。
而數十旋飛的紅影劍林中,卻被困著一個人,僅能看到對方似乎是身穿黑衣,看不見對
方的面目和年紀。
柳羨香功集雙目,凝神一看,發現被困中央的竟是一個蓬頭垢面身穿黑袍的人,飛舞著
雙袖,身如流雲,顯然是個功力極高的人。
但她看得更清楚,旋轉如飛的數十紅影,就是『大漠仙子』四人,她不知道黃劍雲已去
了何處?
心念未畢,湯麗珠已震驚的悄聲說:「啊!這可能是一種劍陣!」
柳羨香頜首說:「但不是我們熟知的四象陣。」
說話之間,瞟了一眼李鳳仙,發現她也在凝神注視著閣前,不知她在細察『大漠四仙子』
的劍陣變化,抑或是察看被困劍陣中的是什麼人?
湯麗珠看了一陣,這才相信『大漠四仙子』的劍陣果然厲害,因為她在陣外尚且看不出
劍陣的變化,遑論在劍陣之中了。
就在這時,驀聞李鳳仙脫口急聲說:「啊,那不是『根淨禪師』丐僧前輩嗎?」
話聲甫落,劍陣中,突然響超『丐僧』的哇哇怪叫聲:「好一個沒良必的鳳丫頭,明明
看出被困的是俺老人家,還在那裡大驚小怪,故意拖延時問,怎麼著,你們是誠心叫俺出醜
現眼嗎?」
李鳳仙一聽,飛身前撲,同時高聲疾呼道:「美姬住手,快些住手!」
但是,『大漠四仙子』依然旋轉如飛,劍下如雨,沒有停手的意思。
和湯麗珠緊跟而至的柳羨香,只得再度嗔聲說:「美姬不得無禮,還不快些住手!」
話聲甫落,『大漠四仙子』同時一聲嬌叱,紅影斂處,飛身散開了,但她們依然立身草
坪的四角,四柄藍光閃閃的薄劍,仍向中央指著。
『魯北丐僧』一見李鳳仙和湯麗珠,大發雷霆,不由瞪眼怒聲問:「這是怎麼回事?沙
漠堆裡的四個丫頭,怎麼會在此地?」
湯麗珠去年曾在終南東麓酒棚裡見過『丐僧』,因而慢條斯理酌說:「這是我雲哥哥的
四位女警衛,日夜保護在左右,寸步本離……」
話未說完,丐僧已暴跳如雷的怒聲說:「你不說那小子,我老人家被氣的還真差點兒了
忘他,那小子呢?」
湯麗珠一攤手說:「我們也是來找他的!」
『丐僧』一聽,不由怒聲說:「混賬,混賬,這一次我老人家絕不會輕輕饒過他,一定
是他在暗中偷看我老人家的笑話。」
柳羨香關心雲弟弟,只得施禮恭聲說:「晚輩柳羨香參見老前輩,雲弟弟一向敬重前輩,
絕不會隱身暗中,避而不出,想必雲弟弟不在此地!」
『丐僧』翻白著眼,上下看了柳羨香一眼,迷惑的沉聲問:「你是作什麼的?俺老人家
怎的不認識你?」
柳羨香見問,只得趁機說:「晚輩柳羨香,拙夫黃劍雲……」
話未說完,『丐僧』已大聲嚷著說:「你說什麼?拙夫黃劍雲?」
李鳳仙一聽,立即刁鑽的笑著說:「您方才罵人家大驚小怪,現在你的嗓門兒比誰的都
大!」
『丐僧』依然聲音不減的大聲嚷著說:「俺不氣他娶老婆,就是娶上十個二十個俺也沒
得話說,他不該少了俺窮和尚的喜酒喝!」
話聲甫落,院門處飛身縱進一人,身形一閃已到了草坪前,柳羨香和湯麗珠等人一看,
正是他們要我的黃劍雲。
『丐僧』一見,立既舉手一指黃劍雲,怒聲嚷著說:「好小子,你來得正好,俺老人家
和你的賬今晚是算不完了。」
黃劍雲茫然不知所以,趕緊躬身一揖到地,迷惑的惶聲問:「不知何人惹你老人家生氣,
晚輩這裡陪禮了!」
『丐僧』氣虎虎的一指『大漠四仙子』怒聲說:「別問俺,先問你的四位女護衛吧!」
黃劍雲一見;『大漠四仙子』手持薄劍,霜罩嬌靨,便知她們方才和『丐僧』動過了手,
但他尚不知因何打鬥,只得望著『美姬』四人沉聲問:「你們四人怎敢冒犯丐僧前輩?」
『美姬』尚未開口,最小的『妃姬』已躬身刁鑽的說:「小婢四人剛剛到此,即見由閣
上飛下一人,小婢四人不知,斷定是賊……」
『丐僧』一聽,立即怒聲道:「胡說,俺老人家是來找你們少爺小子的!」
『仙姬』突然怒聲說:「訪人就該走大門……」
『丐僧』趕緊怒聲解釋說:「賊還有大白天入宅的嗎?看看,紅日都爬上房脊了!」
最小的『妃姬』冶哼一聲,譏聲說:「時下江湖肖小,日偷百家不黑的賊,太多了!」
『丐僧』聽得一楞,氣得瞪大了眼睛,久久無話可說。
湯麗珠和李鳳仙深知『丐僧』的脾氣,這時見他無話可說,不由「噗哧」一笑,同時譏
聲說:「一向口若懸河,罵死人不償命的丐僧活佛,這時居然也詞窮語塞,無話可答說了。」
『丐僧』一瞪眼,卻大聲分辯說:「不是罵不死人,而是俺老人家餓了,罵不起勁了!」
湯麗珠一聽,趕緊望著躲在一角的兩個侍女,笑聲催促說:「快去為丐僧活佛準備一客
豐盛的酒菜來,告訴廚下,要快!」
兩個侍女恭聲應是,急急由側門走了。
黃劍雲也拱揖肅客說:「請前輩閣廳上坐!」
『丐僧』也不客套,瞪了『大漠四仙子』一眼,大步走進閣廳內。
左廂院乃是平素招待賓客之用,陳設自然講究,『丐僧』一進門,便在尊位的大椅上落
座,一俟黃劍雲柳李湯三女進來,立即望著黃劍雲沉聲說:「怎麼?還不讓你那四名仙子女
飛衛進來給俺老人家陪個不是嗎?」
黃劍雲趕緊恭聲說:「當然,當然,定讓前輩痛斥她們一頓!」
說罷,轉身望著已收劍立身閣外的『大漠四仙子』,沉聲說:「還不進來向『丐僧』前
輩陪個不是!」
『大漠四仙子』一聽只得滯臉委屈的並肩走進來,同時施禮恭聲說:「丐僧前輩在上,
請恕我等不知之罪!」
『丐僧』一聽立即不滿意的說:「這麼說法怎麼可以?你們明明知道俺老人家曾當過你
們的公證人,你們怎能說不知呢?你們分明假公濟私,趁機出怨氣嘛!」
最小的『妃姬』突然抗聲說:「我們說的不知,是不知你是我家少爺認識的長輩,如果
早知你是和我家少爺有淵源的人,那天在潛龍谷,你就沒有資格當公證人!」
『丐僧』聽得一瞪眼,頓時無話答對,但他眉頭一聳,立即以警告的口吻說:「俺窮和
尚可要先警告你們,俺老人家你們可不能得罪,否則將來……」
湯麗珠一聽,芳心一震,正待出聲阻撓,恰巧侍女已將下酒的菜送來了,於是,心智一
動,立即笑著說:「好了,好了,酒菜已到,趕決喝兩杯吧,看你餓得語窮詞拙,話鋒都軟
了!」
說話之間,趕緊幫著侍女將酒菜擺在桌上。
柳羨香自然也看出丐僧要說什麼,因而趁鍥望著『大漠四仙子』和聲吩咐說:「此地沒
事了,你們退出去吧!」
剛舉杯飲了一口酒的『丐僧』一聽,立即阻止說:「慢著,俺老人家還有話說。」
正待轉身離去的『大漠四仙子』只得又同身望著『丐僧』立好,而柳羨香和湯麗珠等人,
也迷惑的望著『丐僧』不知他又要說什麼。
『丐僧』把一塊肉放進嘴裡,唇角掛著一絲得意的微笑,慢條斯理的說:「四個鬼丫頭,
俺老人家說個數目變化,你們要好好的聽著,明為反四象,暗含正八卦,干支為幻相,六爻
求變化,九宮容敵活,兩儀均可殺。」
說此一頓,望著神色微變的『大漠四仙子』點點頭,繼續笑著說:「俺老人家說對了吧?
去吧,去吧?」
說著連連揮了揮油垢斑斑的污手。
『大漠四仙子』態度微顯恭順的躬身施禮,轉身走了出去。
柳羨香和湯麗珠,以及李鳳仙,雖然不解『丐僧』的話意,但她們卻相信,必是說破了
『大漠四仙子』的劍陣變化。
黃劍雲對『丐僧』突然趕來清光鎮覺得必然有他前來的原因,這時見話告一段落立即拱
手,欠身問:「聽說前輩也曾前去點蒼山,不知何事又光臨此地?」
『丐僧』剛待飲酒,立即停杯迷惑的問:「你小子匆匆離開『二仙會』,害得俺老人家
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俺不知你去了那裡,你是怎知俺去了點蒼山的?」
黃劍雲恭謹的笑一笑,繼續說:「晚輩離開點蒼山東麓時,曾遇到『二怪』的兩個親授
小徒弟,故而得知。」
『丐僧』聽罷,黯然一歎說:「俺窮和尚此番前去點蒼山,實在並非真的獨力去破『二
仙會』,也只不過是,探探虛實,趁機擾亂一番,造成他們內部的不安,以便你那牛鼻子師
父和你大師伯有更多聯合各大門派的時間而已……」
黃劍雲一聽談到師父,心中頓生孺慕之情,不由恭聲插言問:「敢問前輩,何時遇見家
師和大師伯『法空』大師?」
丐僧想了想才說:「是在川北的一個小鎮上,你師父旨在暗中奔走,聯合各大門派和武
功獨步武林的高手,不願走大城重鎮,俺窮和尚,也是要秘密前去點蒼山,所以碰巧遇上
了。」
黃劍雲一聽,對恩師和師伯這種為武林安危辛苦奔走的精神,既欽佩又難過,因而關切
的問:「不知家師和師伯已經聯合好了那些門派?」
『丐僧』搖搖頭,慨然一歎說:「由於你們的三位爺爺已死,都認為除了『天涯三老』
外,當今武林中沒有任何人堪與『二怪』或『二妖』之中的任何一人對敵,加之各派怕事,
與各保實力的苟安想法,除了少林為爭取領袖武林的信譽慨然答應採取聯合行動外,再就是
武當和崑崙,其餘大都敷衍行事,不敢肯定答覆或作行動的準備!」
黃劍雲一聽,非常生氣,立即不平的說:「既然各大門派互相暗鬥,自保苟全,何必定
要風塵僕僕的去求那些短視之徒?找數位志同道合,武功特異之士足夠了,再說,人數過眾,
意見分歧,指揮反而不易,對付『二怪』,這等昔年梟獠,人多反而誤事,只宜智取……」
『丐僧』一聽,猛的一拍大腿,讚聲說:「是呀!俺窮和尚就是這個意思,當時俺將你
小子在白沙開『潛龍谷』比武的事告訴你牛鼻子師父後,他就叫俺趕快設法找你小子……」
湯麗珠一聽「白沙關比武」,知道是有關黃劍雲收服『大漠四仙子』的事,是以,不自
覺的插言問:「和尚前輩,您能不能把雲哥哥在白沙關比武的事講給我們聽一聽?」
這話也正是柳羨香和李鳳仙兩人心裡要說的話,只是兩入不敢隨便開口罷了。
『丐僧』被問得乍然一楞,接著就想到了『大漠四仙子』,不由哈哈一笑道:「說起這
件事來才真叫有意思呢……」
湯麗珠立即道:「是呀,正因為有意思,才請您老人家講出來聽一聽嘛!」
『丐僧』卻得意的哼聲一笑道:「說的太多了你們未必真喜歡聽,倒不如談一談你們的
雲哥雲弟雲夫婿是怎麼收服四個西域丫頭的事……」
話未說完,柳羨香、李鳳仙,以及湯麗珠三人的嬌靨都紅了,因為『丐僧』不但洞燭了
湯麗珠的用心,同時也說明了她們三人都關切收服『大漠四仙子』的事。
『丐僧』對三女的臉紅和不安,佯裝未見,續緩喜笑著說:「你們都知道白沙關的潛龍
嶺上有座著名的『靜雲寺』,寺申的『法海』老禪師與雲小子的師伯『法空』大師有師門之
誼……」
湯麗珠和李鳳仙一聽,立即頷首道:「這一點晚輩以前聽說過!」
『丐僧』頷首讚了聲「好」,繼續說:「但是,去年的夏天,邛崍派的一個道裝弟子,
在白沙關街上,強向商店募化銀子,俾作西返的盤纏,由於數目太大,商店不拿,因而一連
打傷了幾家的店東和夥計……」
湯麗珠一聽,不由憤聲道:「向人家要餞已經不該了,居然還敢撒野打人……」
『丐僧』立即正聲道:「是呀,所以『法海』禪師的俗家弟子看不順眼,上前說了那道
人幾句,結果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因而和邛崍派結下了仇嫌,調集了各地著名高手,前
去白沙關向『法海』興師問罪,設擂比武……」
湯麗珠突然插言問:「這麼說,咱們那四位美麗的西域女警衛,也是邛崍派請來的高手
了?」
『丐僧』立即頷首道:「那還用說?當時邛崍派人多勢眾,高手如雲,『法海』等人怎
是敵手?是俺老人家挺身而出,誠心和他們搗蛋,硬充公證人,邛崍派有那些不服氣的高手,
俺就遙空給他一拳頭……」
如此一說,湯麗珠和李鳳仙,不由「噗哧」一聲笑了。黃劍雲回想到當時的情景,也不
由莞爾笑了。
李鳳仙則笑著說:「您身為公證人,怎可偏袒一方,隨便打另一方的人呢?……」
湯麗珠也笑聲接口說:「您既然當了公證人,就不能上台打擂,其不反而幫不上『法海』
禪師的忙了?」
『丐僧』含笑正色道:「是呀!所以俺老人家才把他小子逼上了台嘛!」
說著斜了一眼一直含笑的黃劍雲。
湯麗珠急忙問:「結果就把『大漠四仙子』引上了台啦?」
『丐僧』立即正色道:「那有那麼快?別看那四個西域丫頭,個個眼高於頂,傲氣十足,
就像湯丫頭樣,除了俺老人家,誰也沒放在眼裡……」
湯麗珠被說得嬌靨一紅,忍笑嗔聲道:「您老人家說她們,可別把晚輩也扯進去!」
『丐僧』縮脖一笑,「嗤」的一聲又乾了一杯,道:「他小子這一上台,情勢立時改觀,
邛崍派無人再敢上場,那四個西域丫頭才上來。一上來就和他小子講條件……」
李鳳仙插言道:「結果他們四個都輸了!」
『丐僧』每逢湯李二女問話就趁機吃菜,這時見問,先嚥下了一塊紅燒豆腐,才回答道:
「是呀!她們自己立下的誓言條件還有什麼話說,只好伺候他小子一輩子啦!」
一直靜聽的柳羨香,這時才微蹙柳眉,謙恭的說:「照前輩您這麼說,『美姬』四人應
該認識您老人家呀!」
『丐僧』剛剛端起酒杯來,不由將杯一放,生氣的說道:「假公濟私,趁機報仇嘛……」
湯麗珠突然又爽朗的說:「好啦,您老人家也講完啦,我們三個也聽明白啦,現在該談
談您老人家自己啦!」
『丐僧』一聽,不由一笑道:「俺老人家有啥好談的,吃了喝,喝了睡……」
湯麗珠立即嬌哼一聲,譏聲道:「沒有啥事情會急得跳牆進來,誰相信?」
『丐僧』卻正色道:「喝醉了嘛!」
黃劍雲斷定『丐僧』突然在此出現,必然有他的原因,是以恭聲道:「前輩如有什麼吩
咐,盡請當面指示,晚輩等無不遵命辦理……」
『丐僧』一聽,突然正色問:「你小子這話可是真的?」
黃劍雲趕緊恭聲道:「晚輩怎敢在前輩面前故作違心之論?」
『丐僧』立即頷首贊「好」道:「現在你小子帶著她們幾個丫頭,馬上轉回『太華黃府』
結婚,俺老人家要喝你小子的喜酒啦!」
柳羨香、湯麗珠,以及李鳳仙三人,雖然聽得大感意外,嬌靨仍忍不住飛上兩片紅雲。
湯麗珠則羞紅著嬌靨,不客氣的說:「您老人家這不是廢話嗎?您明明知道蓉姊姊被
『鬼女』她們擄往了『萬佛峽』……」
話未說完,『丐僧』已正色道:「丫頭,你可別忘了,俺老人家是活佛,她們是『鬼女』
喲?『鬼女』怎麼敵得過俺這佛法無邊的活佛呢?」
如此一說,黃劍雲和湯麗珠四人頓時恍然大悟,不由興奮的齊聲問:「您老人家可是把
蓉姊姊救回來了?她現在那裡?」
『丐僧』見問,先不答,端起酒杯來喝了干,拿起筷子來挾了半個松花蛋,直到他將蛋
吃完,才鄭重其事的問:「你們要想知道蓉丫頭現在什麼地方嗎?……遠在天邊,近在旁
邊……。」
如此一說,黃劍雲和湯柳李三女不由同時一聲驚啊,紛紛驚異左右察看。
『丐僧』一見,不由急忙道:「俺老人家說的『旁邊』,不是你們的旁邊,是於府的旁
邊……」
黃劍雲一聽,不由驚喜的急忙由椅上站起來,同時急聲問:「請前輩快說,蓉姊姊她現
在什麼地方?」
『丐僧』立即沉聲道:「你小子慌啥?俺老人家已經把你派出去辦事的『四大金剛』給
截住啦,現在他們四個人正保護著她……」
湯麗珠卻急切的嗔聲問:「蓉姊姊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嘛?」
『丐僧』橫起大姆揩向腦後一指,道:「喏,就在牆外旁邊的鄰家……」
湯麗珠一聽,立即一拉柳李二女,歡聲道:「走,我們快去看蓉姊姊……」
話未說完,剛剛轉身,『丐僧』沉聲道:「麗丫頭慢著!」
湯麗珠三人一聽,同時停身止步,俱都迷惑驚異的望著神色凝重的『魯北丐僧』。
『丐僧』立即揮手正色道:「先讓雲小子去,等他將蓉丫頭帶過府來再為你們三個丫頭
介紹!」
湯麗珠和李鳳仙一聽,想到人家是老爺子『彩眉叟』生前就文訂黃的府少夫人,再看了
『丐僧』的凝重神色,只得打消了前去的念頭。
柳羨香本身就賢淑明理,她自是一切聽雲弟弟的安排,看雲弟弟的眼色行事。
黃劍雲深深一揖到地,恭聲道:「前輩請慢慢品飲,晚輩暫時告退片刻!」
『丐僧』微一揮手,含意頗深的正色道:「快去吧,好言寬慰,不要委屈了人家孩子!」
黃劍雲一聽,心中立時凝了一個結,再度恭聲應了個是,轉首又看了一眼靨有愧色的湯
柳李三女一眼,才舉步走出閣去。
一出閣門口,即向立在閣下的『大漠四仙子』一揮手,勿扭轉向了閣後,一長身形,飛
身馳上了於府高大牆頭。
黃劍雲雖覺大白天裡不該騰身上房,但心理急切的想看到任玉蓉,加之走出於府大門,
再繞至隔壁鄰家,不但費時,還要勞動『賽李逵』夫婦。
也就在他縱上牆頭的同時,即見『穿雲劍』和『追風虎』四人正圍立在院中商議事情。
『百步神彈』首先發現黃劍雲和『大漠四仙子』,虎目一亮,脫口急聲道:「少爺來
了!」
話聲甫落,黃劍雲和『大漠四仙子』已飛身而下。
『金眼雕』和『穿雲劍』四人,並肩肅立,同時躬身道:「少爺……」
話剛開口,黃劍雲已迫不及待的遊目望著上房和兩廂,問:「蓉姊姊呢?」
『追風虎』趕緊肅手一指上房道:「現在上房內……」
黃劍雲一聽,未待『追風虎』話完已急步向上房門前走去。而『大漠四仙子』並未跟去。
一進上房,直奔內室,掀簾走了進去。
只見一身雪綾,外加粉裙緞襦,刻意梳妝過的任玉蓉,正含著驚喜期待的嬌笑由床緣上
站起來迎接他。
這張絕色無比,美艷如花的嬌靨,雖然憔悴了不少,依然是那麼雍容華貴。黃劍雲已有
一年沒看到蓉姊姊了,他不由急步走了過去,同時歡聲低呼道:「蓉姊妹,讓你受苦了!」
說話之間,已至近前,不容任玉蓉分說,伸臂將看來弱不經風的任玉蓉的嬌軀緊緊的摟
進懷裡!
但是,任玉蓉的嬌軀一進懷,黃劍雲立時驚覺她的嬌軀微抖,玉手冰涼,不由驚得面色
一變,倏然低頭,脫口急聲問:「蓉姊姊,你怎麼啦?」
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任玉蓉剎那間已淚流滿面,而且,將嬌靨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脯前,
忍住抽噎,不讓他看見。
黃劍雲一看,更加慌了,急忙扶她坐在床緣上,並焦急的解釋說:「小弟原本前來此地
的終南山,又轉往黃山,後又奉家師之命轉往點蒼山的『二仙會』總壇……」
話未說完,垂首抽噎的任玉蓉已微搖著螓首說:「我不是為了這些……」
黃劍雲聽得一怔,不由親切的坐在玉蓉身邊,握起她的一雙玉手,迷惑關切的問:「那
你為什麼哭?」
任玉蓉任由黃劍雲握著她的一雙柔荑,依然抽噎著說:「我沒想到你還會喜歡我!」
黃劍雲一聽,俊面通紅,自然明白了任玉蓉為什麼哭,心中一陣慚愧,只得囁囁嚅嚅的
說:「蓉姊姊,小弟怎麼會呢……她們……」
任玉蓉依然低著頭,流淚搖頭說:「你不必對我解釋,我只問你,她們一共有幾個?」
黃劍雲覺得柳羨香巳成名正言順的妻子,只是沒有過夫妻的「生活」,湯麗珠和李鳳仙,
不管在關係上,世誼上,以及對『金髯翁』和『枯竹老人』兩位爺爺的授技恩情上,都應該
照顧她們,而生活在一起。
但是,一口氣提出三個來,黃劍雲覺得太多了,實在不使出口,不過,在任玉蓉問的時
候不說,將來再談,更加不妥……。
心念閭,只得避重就輕的說:「我想任老伯已對姊姊說了!」
任玉蓉徐徐搖著頭說:「我爹見了我,只問了一些被劫經過,聽說我沒有受罪,他老人
家就放心了,不過,我可在爹的神色表情上,看出他老人家的心情極為沉重,倒是『丐僧』
老人家……」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斷定『丐僧』已將柳李湯三女的情形告訴給了任玉蓉,讓她在心
裡上先有一個準備,因而關切的插言問:「丐僧老人家怎麼說?」
任玉蓉停止抽噎,似乎有些生氣的說:「他老人家說,八大莊院,環繞半山,事務繁瑣,
婢僕近千,劍雲為你多找幾個姊妹為你代勞分神,也是他的一番愛心……」
黃劍雲一聽,趕緊歉聲含笑說:「他老人家說的,正是小弟的意思……」
話未說完,任玉蓉突然抬起淚痕斑斑的如花嬌靨,悲慼的嗔聲問:「那麼我是第幾位?
第九?還是第十?」
說話之間,同時將一雙玉手掙回去。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不由急得脫口分辯說:「那有那麼多?就香姊姊,鳳姊姊和珠妹
妹嘛!」
任玉蓉一聽也不由一楞,這與她聽說的數目差得太遠了,是以,有些不信的說:「怎麼
會呢,『丐僧』老人家還會嚇唬我?」
黃劍雲一聽,立即正色說:「很有可能,他老人家向來是嘻嘻哈哈,心裡想說啥就說
啥!」
任玉蓉卻神情嚴肅的說:「不會的呀?他老人家對我,一直都很正經……」
黃劍雲迷惑的「噢」了一聲,關切的問:「他老人家怎麼說?」
任玉蓉神色凝重的說:「他老人家說,第一位是柳羨香姊姊,她可以說是你的救命恩人,
沒有她,大破『二仙會』不會成功,更談不上有今日震驚整個武林的赫赫名聲。
第二位是湯麗珠妹妹,她是『金髯翁』湯爺爺的孫女,『枯竹老人』李爺爺的唯一外甥
孫女,除卻湯李二老親傳的絕技不談,僅共讀寶圖,雙雙潛入黃山應龍谷,冒死取得『應龍
劍』而令你得到劍
上的絕世劍法,『人形劍式』一點來看,湯麗珠就應該受到你我兩人的愛護和照顧。
第三位是李鳳仙姊姊,她是『枯竹老人』李爺爺的唯一僅存的孤苦孫女,因為李爺爺原
就喜歡到處雲遊,四海為家,李大俠夫婦也患惡疾雙雙不治身亡,目前李家一脈,只有李鳳
仙姊姊一人了,將她收留在太華黃府,是你我義不容辭的事,不娶湯麗珠都可以,不可不娶
李鳳仙!」
黃劍雲聽得十分感動,不禁由衷的連連頷首,低聲應是。
任玉蓉繼續說:「第四位是……」
黃劍雲一聽,突然抬頭正色道:「那裡還有第四位?」
任玉蓉立即揮動了一下玉手,心平氣和的說:「你等我說完了你再解釋,『丐僧』老人
家不說,我怎的知道有這麼多?」
黃劍雲只得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好,先聽你的!」
任玉蓉繼續說:「第四位就是美姬,第五位……」
黃劍雲一聽,立即沉聲說:「那裡還右第五位第六位,她們四人都是甘心為婢……」
話未說完,任玉蓉已嬌哼一聲,譏聲道:「不如此以什麼理由才可以將他們留下?」
黃劍雲心中一動,立即得意的笑著說:「蓉姊姊,告訴你,小弟早巳有了一個萬全計
劃!」
任玉蓉淡然問:「什麼萬全計劃,勸她們回老家?」
黃劍雲得意的說:「你大哥任大春,趙老伯家的中柱,砥柱,還有鍾老伯的長髮,他們
四人正好配美姬、麗姬、仙姬、妃姬……」
話未說完,任玉蓉已靜靜的問:「她們都答應了?」
黃劍雲被問的一楞,頓時無言答對,在這一剎那,他的心頭上,似乎突然放了一塊千斤
大石頭,匯得他幾乎無法透氣!
恰在這時,房門外已傳來腳步聲。
黃劍雲起身掀簾一看,竟是『美砸』和『妃姬』兩人,因而急忙道:「你們來得正好,
快來見過蓉姑娘!」
任玉蓉一聽,急忙對正銅鏡整理了一下嬌容,隨著黃劍雲走了出來。
『美姬』一聽要她們會見蓉姑娘,趕緊把院中的『麗姬』,『仙姬』叫進來。
四人一進房門,也未待黃劍雲介紹,立即同時向著任玉蓉,行禮道:「美姬、麗姬、仙
姬、妃姬,參見蓉姑娘!」
任玉蓉一見『大漠四仙子』,一般服飾,一般模樣,一般漂亮,乍然間,實在難分她們
誰是姊姊,誰是妹妹。
第一次見面,不便刻意的打量挨個兒的問,只得還禮含笑道:「四位姑娘辛苦了,快請
免禮!」
黃劍雲一俟她們見禮完畢,立即關切的問:「你們有什麼事?」
年齡最小而又最淘氣的『妃姬』搶先嬌笑道:「於大俠伉儷聽說蓉姑娘脫險回來了,吵
著要過來拜望,少夫人說,還是請少爺和蓉姑娘過去的好!」
黃劍雲一聽「少夫人」,心頭猛的一震,不由慌得回頭去看任玉蓉,不知道她聽到這個
稱呼會不會發怒,因為她任玉蓉才是由始至終,黃府上下都知道的少夫人。
他這回頭一看,果然見任玉蓉花容大變,正以驚異的目光望著『妃姬』,問:「你說的
少夫人是誰?」
黃劍雲趕緊惶急解釋說:「蓉姊姊,請你先別生氣,『妃姬』說的少夫人就是香姊姊,
她是被『二怪』強迫與小弟成婚的,不知怎的,回到終南俊,她們都一致呼她少夫人……」
話未說完,『美姬』四人已同時解釋說:「那天任總管聽說小姐被『鬼女』擄往了萬佛
峽,他立即命令我們姊妹四人見了香姑娘要恭呼少夫人……」
最小的『妃姬』卻哼了一聲,不服氣的繼續說:「四位總管爺還不是也都恭呼少夫人!」
任玉蓉何等聰明,自然明白老父如此作的苦心,心想: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黃劍雲見任玉蓉不語,趕緊又辯別道:「蓉姊姊,小弟敢向天發誓,我和香姊姊只有夫
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
這話說出來,非但任玉蓉不信,就是『美姬』四人也忍不住抿著小嘴笑了。
黃劍雲一看任玉蓉的神色,不由慨然一歎,有些生氣的說:「總有一天,我會將我的話
證實給你看!」
任玉蓉見黃劍雲不快,趕緊上前委屈的說:「雲弟,姊姊又沒說不信,你何必生氣?」
黃劍雲見任玉蓉陪小心,只得愉快的一笑說:「小弟也沒說姊姊不信,我只是覺得這是
一件大事,也是應該這麼作的事!」
任玉蓉雖然聽不懂黃劍雲的話中含意,但她已不敢再問,因為她怕真的惹得黃劍雲生氣,
是以,明媚一笑,催促道:「我們趕快過去吧,讓人家於大俠夫婦過來接,就實在太失禮
了!」
黃劍雲覺得過來了半天,盡談些兒女私情,反而把應該問的正事——任玉蓉如何被救脫
險的事還沒有問。
如果再問下去,『賽李逵』那位渾猛性急的老兄,真的會拖著一大群人湧過來,只得頷
首稱了聲:「好。」
『妃姬』當先在前引導,『美姬』三人則跟在黃劍雲和任玉蓉身俊。
一出上房門口,即見『金眼雕』四人早已避到西廂房的廊簷下,這時一見黃劍雲和任玉
蓉雙雙出來,四人趕緊躬身呼了聲「少爺」。
『穿雲劍』雖然是任玉蓉的父親,但有少主人黃劍雲陪伴著愛女,同樣的躬身行禮。
黃劍雲急忙道:「他們那邊催了,我們趕快過去吧!」
『追風虎』四人一聽,趕緊恭聲應了個是。
『百步神彈』卻洪聲報告道:「啟稟少爺,老奴四人一下終南山不遠,便碰見了窮佛爺
押著一輛馬車……」
話未說完,『追風虎』己沉聲道:「人家『根淨』禪師早巳向少爺講過了!」
『百步神彈』被頂得一楞,頓時嘿嘿笑了兩聲不說了。
黃劍雲趕緊說:「他老人家還沒來得及敘述,小侄就過來了!」
『百步神彈』卻繼續嘿嘿笑了兩聲,一搖頭道:「也沒有什麼好報告的,禪師告訴老奴
四人轎車裡面是蓉丫頭……不不……是蓉姑娘要來找少爺,老奴等人就帶到此地來了……」
『穿雲劍』怕黃劍雲怪他們四人沒有先去於府報告,趕緊解釋說:「根淨禪師為了要給
少爺一個驚喜,不准老奴四人任何一人離開此地!」
『黃劍雲』會意的含笑點點頭,道:「他老人家一向喜歡熱鬧……」
如此一說,任玉蓉突然愉快的說:「是嘛,他老人家在途中救我時,裝成個要飯的花
子……」
刁鑽的『妃姬』一聽,立即含笑哼聲道:「我認為他是十足的窮花子,根本用不著
裝……」
如此一說,俱都忍不住笑了。『妃姬』年齡最小,長得甜美,逗人可愛,加之她們情形
特殊,自然不同一般婢女,因而也沒有人呵斥她隨便插嘴。
黃劍雲卻含笑問:「後來呢?」
任玉蓉愉快的繼續說:「後來他老人家趁『鬼女』在林中休息進食之際,在去溪中取水
的僕女桶中放了迷香什麼的,大家喝了全都昏昏大睡,直到在途中我醒來,才聽到他老人家
正和車外趕車的車伕在談笑!」
黃劍雲聽罷,不由慨然道:「像『鬼女』這等前輩人物,居然也著了『丐僧』老人家的
道兒!」
任玉蓉卻黯然一歎道:「唉!只是可憐了我那位乾妹妹……」
黃劍雲和『金眼雕』四人聽得同時一楞,問:「你還有一個乾妹妹?」
任玉蓉不答反問道:「您們還記得一年多前潛入『仙狐谷』企圖按圖盜寶的那位紅衣姑
娘吧?」
黃劍雲一聽,腦海裡立時浮上一個頗似湯麗珠,既潑辣又刁鑽的美麗少女的影子,因而
急聲問:「她怎樣?」
任玉蓉說:「她就是『祁連鬼女』的弟子……」
如此一說,黃劍雲和『穿雲劍』四人,不由同時「啊」了一聲說:「竟會是她!」
任玉蓉不由又黯然傷感的說:「她的名字叫阮美芸,我在被擄的途中,沿途都是由她照
顧我,她待我最好,白天和我同車,晚上陪我睡在一個客房裡,睡不著的晚上,就為我講些
武林故事聽,有一天,我兩人夜對明月,結為異姓姐妹,說好要終生廝守在一起的……」
黃劍雲見任玉蓉神色憂傷,趕緊寬慰的說:「你們只是暫時分別,姊姊如果真的想念她,
小弟再派人將她接來嘛!」
任玉蓉黯然一歎道:「我耽心『祁連鬼女』會處罰她,因為她一直和我坐在一輛車子
裡……」
『百步神彈』一聽,立即憤聲道:「祁連鬼女的臉皮再厚也不會怪那位阮姑娘,她還不
是也被迷倒了?」
『追風虎』見氣氛低沉,只得提醒說:「有話到那邊再說罷,去遲了於夫人和三位姑娘
真的會迎過來!」
黃劍雲一聽,恍然一笑道:「原本說走的,一談話又停下來了……」
於是,依然由『妃姬』在前帶路,『美姬』和『穿雲劍』等人跟隨在後,出了鄰家,繞
到於府,尚未到達大廳,已聽到『賽李逵』洪亮的聲音,吵著要大家一同前去。
一繞過高大迎避,站在廳階上的一群僕婦侍女們已同時歡聲道:「來了來了,黃少爺和
蓉姑娘諸位都到了!」
如此一嚷叫,廳內立時響起一片歡呼,當先奔出來的,正是『賽李逵』,接著是中年婦
人和柳湯李三女,以及幾個僕婦侍女。
『賽李逵』首先望著任玉蓉嚷叫道:「哇!又是一位大美人,難怪咱們的老弟台粘在那
裡直到現在才過來!」
如此一說,俱都愉快的哈哈笑了,任玉蓉的嬌靨上雖然禮貌的綻著嬌笑,但聽了『賽李
逵』的話,香腮上也忍不住飛上兩片紅霞。
迎下廳階來的幾人中,柳羨香是最注意任玉蓉的一位。她見任玉蓉秀髮高挽,上插鳳釵,
一身雪綾粉裝,愈發襯托得那張鵝蛋形的面龐,如花嬌艷。
尤其兩道娥眉,似遠山伏影,一雙鳳目,若秋水澄波,瓊鼻櫻口,膚若嬌花,雖然未施
脂粉,卻似溫玉無瑕,真是天香國色,美艷絕倫!
任玉蓉多年前在太華黃府中曾經見過湯麗珠和李鳳仙,雖然那時大家仍都是黃毛丫頭,
但總是兒過面,因而,她這時第一個要看的當然是柳羨香。
這時她舉目一看,只見一位陌生的紅衣女子,柳眉細目,挺鼻丹唇,明媚艷麗中隱隱有
懾人英氣,她正以親切的微笑望著她任玉蓉。
柳羨香給任玉蓉第一眼的印像是,豐滿,健美,尤其閃閃生輝的明眸中,充滿了智慧,
看來根本不像已是二十五歲的女子。
她已聽父親和三位老伯說過,柳羨香不但武功高,頗具才華,遇事也極鎮定,有魄力,
赫赫著名的太華黃府,譽滯武林的第一世家,,也的確需要這麼一位少夫人來管理全府事務。
任玉蓉雖然隔了六七年沒再見過李鳳仙和湯麗珠,但根據這時候看來,都沒有柳羨香那
種御下服眾的威儀和氣質。她認為黃劍雲能娶到柳羨香這樣的妻子,實在是他的福氣。
就在她打量思念間,黃劍雲早已為她介紹了『賽李逵』和她的夫人。接著又介紹了柳羨
香、李鳳仙和湯麗珠。
一番寒暄行禮,彼此稱姐呼妹,那份親熱,就像原是多年分開的姐妹,又再度相逢聚會。
介紹完畢,柳湯李三女,又向『四大金剛』招呼了聲「老伯」。『穿雲劍』四人也紛紛
恭呼「少夫人和姑娘」。
『賽李逵』一俟大家寒暄完畢,立即肅手一指廳上,道:「好了好了,大家已經都認識
啦,快到廳上喝茶吧!馬上也要吃飯啦!」
中年婦人一聽,立時嗔聲道:「你就是知道吃!」
如此一說,所有的人俱都忍不住笑了。
『賽李逵』卻有些不好意思的正色道:「吃有什麼不好?人家窮佛爺前輩,每天就三個
飽兩個倒……」
倒字方自出口,大廳角門處已響起了『丐僧』醉語讚聲道:「好,俺老人家總算找到志
同道合的人了……」
黃劍雲等人聞聲一驚,紛紛轉頭,一看醉態已露的『丐僧』站在角門下,同時脫口恭呼
了聲「前輩」!
『丐僧』卻搖搖晃晃的揮了一下手,醉眼瞇忪的望著黃劍雲任玉蓉等人,含糊的說:
「小子,丫頭們,俺老人家酒已足,飯也飽,俺要先走一步了!」
黃劍雲和任玉蓉等人一聽,齊聲挽留說:「您老人家何必急,休息一兩個時辰再走也不
遲嘛……」
『丐僧』未待大家話完,早把個腦袋搖得像個搏浪鼓似的,道:「俺還有一件最重要的
事等著去辦,一步也不能去遲了!」
湯麗珠和李鳳仙,立即撒嬌似的嗔聲說:「憑您老人家的腳程還會慢得了,什麼事這麼
嚴重,遲一步也不行?」
『丐僧』已踉蹌的走至廳口,望著李鳳仙和湯麗珠,搖頭笑聲說:「趕回太華吃你們幾
個丫頭的喜酒,你說遲了怎麼成?」
成字出口,身形早已凌空,宛如飛昇的巨鵬,直向院外飛去!
湯麗珠氣得一跺腳,望著『丐僧』的寬大身影,忍笑瞠聲道:「您最好在半路裡跌個大
觔斗!」
話聲甫落,『丐僧』的身影早已無蹤,遠處卻傳來他愉快的哈哈大笑聲。
『丐僧』走後,大家也高興的上路。
由於返回太華山並非辦事趕期,是以行路並不匆急,有時騎馬,有時乘船,遇有名勝古
跡,大家也停下馬來遊覽,遇有古剎名寺,大家一同隨喜,人既不累,馬也不疲,雖然迢迢
數千里,並不覺得旅途寂苦。
『穿雲劍』四人暗中計議,為了盛大歡迎少主人榮歸黃府,以及『八大山莊』的掌院莊
丁和婢僕等人,均能與柳羨香和湯麗珠,以及李鳳仙三位未來的少夫人見面,趁黃劍雲和柳
羨香諸女遊覽長安之際,特命『追風虎』快馬先回太華山,而且,更積極的去籌備另一件大
事情。
黃劍雲起程之時不見了『追風虎』,自然要問,他雖然不喜歡誇大鋪張,勞師動眾,但
覺得讓『八大莊院』的莊丁等見見柳羨香等人,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是以,也沒有再說
什麼。
但是,柳羨香、李鳳仙、和湯麗珠三人,對這種看新娘子的歡迎方式,都禁不住有些緊
張激動。
任玉蓉自幼在黃府長大,對那些伯母姨太掌院世兄等,大都是熟面孔,但此番安然脫險,
隨著未婚夫婿和三位同室姊妹歸來,自然也極興奮。
這天一過寶緣鎮,拔海二千七百尺,群峰聳立的太華山已橫在數十里外。
黃驃、青聰、雪蹄紅,似乎也知道即將到達旅途的終點了,又將回到久別的馬廄槽畔,
是以也鼓足餘威,放蹄馳奔。
隨著太華山區的逐漸接近,每個人心中的情緒變化,也逐漸不同。
就在距離西麓尚不足十里之際,數里以外,揚塵一點,一匹快馬如飛迎來。
雙方相對飛馳,距離接近的極快,俄頃之間,已看清迎來馬上是『追風虎』鍾志得。
『追風虎』早在十丈以外已停下馬來,同時號撥馬停在路側。
黃劍雲等人一見,紛紛減低了馬速,並含笑望著『追風虎』以示招呼。
『追風虎』一俟黃劍雲等人來至近前,就在馬上抱拳欠身,恭聲招呼說:「少爺,少夫
人,三位姑娘,辛苦了!」
黃劍雲和柳李湯三女也都愉快的招呼,任玉蓉則低聲呼了聲,「鍾叔叔。」
『追風虎』一一招呼完畢,這才並騎跟在黃劍雲側後,一面輕催座馬,一面以適當的聲
量恭聲說:「近一個月來,各大門派均派有長老掌門代表,以及下代掌門繼承弟子前來府上
拜訪少爺,但都被劉掌院他們實情相告,懇詞謝絕了。」
黃劍雲連連頷首讚許,並由衷的說:「此番回來,希望不要將消息傳出去才好,小侄只
希望靜靜的休息一段時間,把精神放在整理『八大莊院』上。」
『追風虎』趕緊恭聲應聲是,說:「老奴已轉告各莊掌院,嚴禁莊內下山採購人員在外
洩露消息一經查出,定予嚴責,本府紀律,一向極嚴,諒莊丁們沒有人敢。」
說此一頓,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立郎以恍然的口吻,笑著說:「稍時少爺回府,一定發
現一位意想不到的長輩在歡迎的人群中……」
話未說完,淘氣的湯麗珠,立即一聳瓊鼻,說:「哼,還不是那位又喝酒又吃肉的活
佛?」
『追風虎』神秘的搖頭笑著說:「老人家命令老奴不准先告訴少爺,但又恐少爺責怪,
只得先透露一點口風,讓少爺心裡先有個準備。」
黃劍雲笑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丐僧』如果以正常的速度走,恐怕也早到了半月了,
因為他們在途中遊覽延誤的時日太多了。
說話之間,距離西麓已經不足二里了,在高聳綿延的廣大山區前,宛如到了山口,而清
涼的勁風已經撲身迎面。
胯下的座馬,雖然通體是汗,但馬速反而加快了。
黃劍雲這一年來,幾乎終日僕僕風塵,馬不停歇,心情一直在緊張中過活,極少安靜過,
這時,心情才覺得輕鬆些。
柳羨香久已響往一遊西嶽華山,這時見群峰林立,秀拔崎險,大都高插霄漢,半山以上,
青翠濃郁,薄雲片片,想到『八大莊院』就位在濃翠白雲之中,建築之宏偉,樓閣之富麗,
不啻是傳說中的世外仙境。
一陣急如驟雨的「嗒嗒」蹄響,山風清涼,黃劍雲一馬當先,如飛衝進山口寬大的青石
山道上。
柳羨香和湯麗珠李鳳仙,坐在飛馳的快馬上,遊目瀏覽,只見山道兩側,古松蔽天,群
鳥飛旋,遍地野花盛開,間或有小動物出沒。
林間有樵夫揮斧砍柴,深谷中有獵戶擲叉逐兔,半山峰巔的松竹掩映中,隱現著觀庵寺
院,隨風吹來了誦經銅磐聲。
太華山在武林中一向以黃府的『八大莊院』著名,但卻沒有其他幫會門派的惡例,這裡
卻是一片自由樂園,各人過著各人的安靜日子。
柳羨香和湯麗珠以及李鳳仙三人,看了山區情形,愈加景仰『天涯三老』為首的『彩眉
叟』黃天石老英雄的寬宏胸襟。
一陣飛馳,已到了半山的環山大道上,柳羨香也早聽任玉蓉談過,這條環山大道,通至
『八大山莊』的莊門前。
抬頭一看,驀見三峰相連的銜接處,雲松一片,而在松林的中央,隱約現出一片畫棟飛
簷,一道斜斜伸下來的莊道,直達眼前。
柳羨香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一株畸形雲松下,赫然立有一方巨碑,而最令柳羨香驚異是
的,在巨碑上『華松山莊』四字的上面,冠有金漆『黃府』兩個字,岡而,不自覺的脫口說:
「啊!這不是到了嗎?」
跟在馬後不遠的『百步神彈』,哈哈一笑說:「少夫人,這是老奴負責總管的『華松莊
院』,是昔年大爺和夫人的官邸,所以上面冠有『黃府』兩字。」
柳羨香聽說是失蹤多年的翁婆住的官邸,應了一聲,肅容多看了一眼,湯麗珠和李鳳仙
自然也關切的多看了幾眼。
因為她們和劍雲舉行過大禮後,不一定誰被分到這邊來,是以,三人都極關切,任玉蓉
是老爺子生前文定的少夫人,她一定是住在『恩平』。
『百步神彈』一看柳湯李三女的關切神態,立即慇勤的笑著說:「不管三位少夫人是那
一位住在這裡,老奴都會細心的伺候您!」
柳羨香聽了尚不覺得十分害羞,但是李鳳仙和湯麗珠,卻只羞得嬌靨通紅,直達耳後,
但她們的唇角,卻都現出一絲甜甜的笑意。
在前面催馬疾馳的黃劍雲,雖然聽了個清清楚楚,但也洋裝沒有聽見。
沿著山道繼續前進七八里,繞過一座峰角,即見一座谷口外矗立著一座巨碑,上面刻著
四個大字——『榮祥山莊』。
任玉蓉一見,立即介紹說:「這是『鐵流星』崔二叔崔元政的『榮祥山莊』,崔二叔前
年已經謝世了。」
柳羨香和湯麗珠三人向內一看,只見谷口裡面,一片濃綠樹木,看不見任何建築,顯然
是在谷的深處。
轉過奔向正東的山道,『追風虎』立即朗聲說:「少夫人請看,前面橫廣翠嶺的半凹處,
就是老主人一手建造的『恩平山莊』。」
柳羨香舉目一看,秀目不由一亮——
只見嶺凹坳的萬綠叢中,高樓麗閣,畫棟朱梁,一片金碧輝煌!
當前一座宏廣富麗的莊門上,懸燈結綵,掛綠飄紅,有如在辦喜事。
一條筆直下伸的莊道,直達嶺下的環山大道前,由莊門直到山道上,兩側擠滿了人群,
花紅柳綠,各種衣衫的顏色不一,顯然是歡迎少主人的。
驀然一道殷紅火焰,逕由莊樓上直射半天——
『追風虎』一見,立即歡聲說:「他們發現少爺和少夫人們了!」
話聲甫落,那道火焰已在半空中,「叭」的一聲炸開一團火花,十分好看。
火焰一起,鑼聲當當,巨鼓咚咚,立即敲響起來,聲震峰谷。
那些紅綠青黃的各色火焰,也紛紛射向半天,不時炸開一團火花,此起彼落,焰層飛撒,
幻成一片繽紛彩霞,十分壯觀!
在咚咚噹噹的鑼鼓聲中,已掀起一陣嗡嗡如沸的吵雜人聲。
黃劍雲見對他如此盛大歡迎,心中也不禁有些激動,柳羨香、湯麗珠以及李鳳仙,更是
激動中透著緊張。
距離黃府『恩平山莊』約百數十丈,寬大山道的兩邊已立滿了人,清一色的藍衣壯漢,
俱是各莊的莊丁和掌院。
在山道的中央偏左的一側,設有一張大八仙桌,上面有只銀光閃閃的高頸長嘴系有紅絲
綾綢的銀質酒壺,八隻高腳銀杯也都繫著紅絲。
當前站著的是任大春,謝永祿、趙中柱、趙砥柱,以及鍾長髮,『追風虎』的女婿芮煥
然和另外幾個青年,也立在任大春等人之內。還有謝玉英和春蕊四女。
各山莊的掌院,以劉掌院為首,和任大春等人恭候在一起,其次,數名高大莊漢,每兩
人用粗長毛竹抬著一捆『萬響鞭』,這時第一抬,已『劈劈啪啪』的燃上了,火花四炸,紙
屑飛射,頓時濃煙飛揚,好不熱鬧。
『穿雲劍』見唯一的兒子領導著各家兄弟前來給少爺敬酒,老懷欣慰,泫然欲泣,任家
總算保住了這條根,這仍要歸少爺黃劍雲寬大開恩。
任玉蓉見哥哥也和趙鍾崔諸家的哥哥們在一起,高興的淚珠奪眶而出,她還不知道任大
春曾經當了幾個月『二仙會』的壇主,和現在的香姊姊有著同等的地位,可是在武功上,卻
有天壤之別。
黃劍雲到達敬酒桌前一丈外,即和柳羨香等人停下來,踏鐙方自下馬,飛步奔過來的莊
漢早已將韁接過!
黃劍雲一俟柳羨香四女和美姬姊妹,以及『穿雲劍』等人下馬,立即懷著興奮心情,含
笑向任大春等人身前走去。
這時,任大春和謝玉英等,早已雙手捧著滿滿一銀杯酒,長達數十丈的數百莊漢,早已
鼓掌歡呼:「歡迎少爺少夫人回府!」
當然,任玉蓉、李鳳仙和湯麗珠,這時也早被視為是少夫人了。
三四組鑼鼓手擂的更急更響了,半天炸滿了火焰火花,一直排到莊門前的婢僕婦孺們,
也在遠處高聲歡呼。
任大春等人一俟黃劍雲和柳羨香四女來至近,早已有計劃的向前敬酒,任大春等人敬黃
劍雲和『百步神彈』五位,謝玉英和春蕊諸女則敬柳羨香四女和『大漠四仙子』姊妹。
由於鞭炮震耳,歡聲雷動,加上炮煙紙花,根本無法寒暄講話,索性揮手打個哈哈!
黃劍雲仍記得『追風虎』的暗示有長輩在歡迎的行列裡頭,不便飲酒,接過酒杯來望天
一舉,酒灑就地。
柳羨香和任玉蓉等人,更不會當眾飲酒,紛紛依照黃劍雲的敬天敬地的方式灑酒前面。
四位老人則不同,俱都愉快的哈哈大笑,仰頸一飲而盡,而豪放的『百步神彈』,還特
的多飲了一杯。
黃劍雲灑酒敬過天地後,舉步前進,同時,向夾道歡呼的莊丁,不停的揮手,頻頻含笑
點頭。
柳羨香和湯麗珠、任玉蓉,以及李鳳仙四女,只是跟在黃劍雲的身後,以櫻唇綻笑,神
情歡愉表示答禮。
『大漠四仙子』姊妹四人,則含笑跟在任玉蓉四女之後,其次是『穿雲劍』和『追風虎』
四位老人和敬酒的任大春等人,以及敲鑼打鼓抬鞭炮的人。
歡迎的莊丁,一俟黃劍雲等人過去,依序跟在鑼鼓鞭炮組的後面前進,聲勢浩大,場面
感人。
柳羨香等人走在歡呼的莊丁前面,還不覺得怎樣,因為莊丁俱是男性,雖見少夫人們個
個美如天仙,也不敢多看一眼。
但是,一轉入通向莊門的斜升大道上,儘是各莊的眷屬姑娘和婢僕,在歡迎的行列中,
一面歡笑,一面以看新娘子的方式評頭論足……。
「哇!咱們少爺真有福氣呀,這幾位少夫人,真是天仙似的……」
「看,中間穿紅衣的那位少夫人,有人說她已經二十五了,我看呀,最多二十一二歲,
好棒的身體骨子……」
「那不是任總管的蓉姑娘嗎?她沒瘦嘛!好像還胖了些呢,不過仍是那幅弱不經風的樣
子……」
「怕什麼,和少爺拜了天地,沒事學點武藝,還不是又飛又蹦的!」
「不喲,蓉姑娘不喜歡練武藝……」
「喂,張大嬸快看,那位十六七歲穿紅衣的聽說就是『鳳凰谷』湯家的小姐,聽說厲害
的緊,脾氣大著哪……」
「哼,你看她那對眼睛多精靈,咱們少爺,八成要受她的氣……」
「暖,倒是李老爺子的孫女滿文靜的……」
「喂喂,二柱嫂,快來看,這四位少夫人一般模樣噯!」
「喲,俺的天,咱們少爺可真有一套,這是到什麼地方找來這麼四位一般美麗一樣肖的
四朵姊妹花呀……」
「王大娘,你看將來怎麼辦?這四位少夫人一樣美,一樣肖,你的眼睛尖,你給俺分一
分,那一位是那一位嘛?……」
走在前頭的黃劍雲一聽,心如油澆,叫苦不迭,恨不得撒腿就跑,早知如此,應該先留
『大漠四仙子』在山外多停一兩時辰。
所幸接近莊門時,已是玫萍、瑩瑩她們率領著以前紅紫兩壇的近百女警衛們,她們受過
訓練,懂得規矩,只是揮手歡呼,不敢胡言亂語。
黃劍雲對這些拋鄉離井,迢迢數千里而願繼續追隨柳羨香的異鄉女孩子,特別加以同情
和關顧。
是以,不停的向著兩邊歡迎的女警衛們,含笑揮手點頭,並問:「你們好!」
就在這時,驀聞身後的湯麗珠,驚喜的嬌呼一聲:「娘,您老人家怎麼也來了?」
黃劍雲聽得渾身一戰,大吃一驚,柳羨香和任玉蓉等人,也不由得花容大變,隨著湯麗
珠飛撲的身形,急步向前。『穿雲劍』和『百步神彈』並不覺得意外,因為『追風虎』已悄
悄的告訴了『金眼雕』他們三人。
黃劍雲這時才看清莊門長階下的一張漆椅上,含笑坐著一位黑緞羅衫黑褶裙的雍容中年
美婦人。
由於湯麗珠的那聲稱呼和她撲在中年美婦人的身上直呼娘,不必去揣測,她就是現在的
鳳凰谷主,昔年各滿武林的『金梭女俠』李寧君。
黃劍雲一面急步前進,一面定睛細看,發現和『千面神嫗』共同生活的李嫂,赫然也站
在『金梭女俠』的身後。
柳羨香和李鳳仙自然也看到了李嫂,同樣的大感意外,但她倆卻和黃劍雲同樣的先向李
嫂頷首示意,表示歡迎之意。
李嫂知道有『金梭女俠』李寧君在場,不便先和她敘舊,是以,也趁機肅手,悄悄指了
指湯麗珠母女。
黃劍雲和柳羨香尚未到達近前,湯麗珠已望著他們興奮的跳著說:「雲哥哥,香姊姊,
蓉姊姊,你們快來,這是我娘!」
說話之間,『金梭女俠』已由椅上含笑立起來,漆椅立即被侍女撤走。
黃劍雲等人,急上數步深深一揖,恭謹朗聲說:「小侄黃劍雲叩見伯母!」
說罷,屈膝就待下跪!
『金梭女俠』李寧君急忙伸手將黃劍雲拉住,李鳳仙也幫著湯麗珠將柳羨香和任玉蓉扶
住,齊聲說:「我們先到廳上坐!」
於是,『金梭女俠』在前,黃劍雲等人簇擁在後,柳羨香和湯麗珠並趁機向李嫂寒暄問
好。
一進富麗的大門,黃劍雲這才發現充滿了濃重的油漆氣息,由於三座拱形屏門的煥然一
新,顯然重新油漆了一遍。
進入拱形屏門,廣大的天庭下,已擺好了酒席數十桌之多,由於紅日已經偏西,天庭內
光線暗淡,數十盞紗燈早已燃起來。
氣勢磅薄的大廳上,更是光明如晝,耀眼生輝,登上九級高階,發現金碧輝煌的大廳內,
也擺了七八桌酒席。
進入內廳,『金梭女俠』李寧君依然獨自上坐,黃劍雲再度口稱「伯母」,向前大禮參
拜,連叩四叩。
這是女婿拜岳母,受之無愧,李寧君滿面含笑,僅肅手請起。
但是柳羨香和任玉蓉,並肩叩頭時,『金梭女俠』卻慌得離位雙手攙扶,同時,親切的
連聲笑著說:「兩位賢侄女,快免禮,快免禮。」
李鳳仙一俟柳羨香和任玉蓉起身退立,也向前萬福下拜,恭聲說:「鳳兒叩見姑姑!」
『金梭女俠』李寧君,見胞兄的女兒同樣有了良好歸宿,心中既感慨又歡喜,因而笑著
說:「鳳兒,起來吧,今後你要好好照顧你珠妹妹,她還小!」
湯麗珠一聽娘說她小,櫻唇嘟得老高,顯然不高興了。
李鳳仙恭聲應了個是,立即退至一側。
『穿雲劍』和『百步神彈』以及『金眼雕』三人,也並肩向前,抱拳恭聲說:「黃府老
僕,任仕昌,謝富客,趙世欽參見湯夫人!」
『金梭女俠』李寧君,趕緊起身肅手說:「三位老總管,俱是昔年故人,寧君可不敢
當!」
『穿雲劍』三人一面躬身後退,一面謙遜說:「不敢不敢,夫人言重了。」
『大漠四仙子』一俟『金眼雕』三人退至一側,立即面向『金梭女俠』並肩而立,四人
並不抱拳拱揖,卻輕躬上身,雙手合什,嬌聲說:「塔裡紅金教,第十九代弟子,美姬、麗
姬、仙姬、妃姬,阿巴特,拉沙,參見女俠!」
『金梭女俠』一見『大漠四仙子』的合什禮法,便已動容,一俟『美姬』姊妹把話說完,
神情頓顯激動,立即起身還禮說:「四位女俠東來中原遊玩,能與小女等人相處融洽,實在
可喜,小女等見聞淺薄,不知貴教悠久歷史,如有失檢處,尚請四位女俠不要介意才好。」
『大漠四仙子』再度合什躬身說:「李女俠言重了,今後尚請女俠多多指教!」
『穿雲劍』四人聽了這番對話,都楞了,柳羨香並不感到意外,她早已看出『美姬』四
人不是婢女材料,但是黃劍雲卻傻了。
因為他還準備派『大漠四仙子』和任大春四人,前去大江南北,掃蕩『二仙會』殘餘,
藉以增加他們之間的感情,為他們完成連理呢。
心念未完,『百步神彈』為了恢復方纔的歡樂氣氛,立即笑著說:「珠姑娘,我們都見
過禮了,你還沒有給湯夫人磕頭呢!」
湯麗珠一聽,立即理直氣壯的說:「誰說我沒見過禮?方才在門外抱我娘,就是磕頭
了。」
如此一說,立在廳門及兩旁觀禮的各莊掌院及眷屬,俱都失聲笑了。
『金梭女俠』一見,也無可奈何的忍笑說:「珠兒,你看……你馬上就做新娘子了,還
這麼孩子氣!」
如此一說,全廳立即掀起一陣哈哈大笑!
湯麗珠一見,羞得一頭撲進『金梭女俠』的懷裡,撒嬌不依的說:「娘,您真是的,當
著這麼多人說人家!」
『金梭女俠』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怎能不嬌縱,怎能不溺愛,也許是故意做給黃劍雲
和任玉蓉他們看,要他們以後不要和湯麗珠一般見識。
只兒她無可奈何的笑著說:「乖,娘下次不說了,快離開,大家都等著就席啦!」
說罷,即向『追風虎』揮了一個手勢。
『追風虎』一見,立即遊目望著廳裡廳外,愉快的高聲朗呼道:「諸位請就席,開酒送
菜!」
一聲歡呼,人聲沸騰,同時響起一連串的桌椅相碰聲。
『金梭女俠』是當今武林三大世家的唯一長輩人物,沒有人輩份比她大,所以她也當之
無愧的高高上坐。
女俠的左側是黃劍雲、柳羨香、李鳳仙、任玉蓉、最未是湯麗珠,完全以年齡為序,右
側則是李嫂和大漠四仙子。
其餘人等,則依序入席,大都是各莊的資深掌院和眷屬。
筵開近百桌,其熱鬧情形可想而知,猜拳行令之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酒過三巡後,湯麗珠自然關心母親何以會前來黃府,因而,首先不解的問:「娘,你老
人家是怎的知道我們這幾天會回來!」
『金梭女俠』慈祥一笑,佯裝嗔聲說:「傻丫頭,自然是好心多事的『根淨』禪師嘛!」
湯麗珠一聽,立即以恍然的口吻,笑著說:「我就知道是他老人家。」
說罷,又愉快望著李嫂,親切的問:「李嫂,你是怎麼前來的呀?」
李嫂黯然一歎說:「我現在已是無家可歸的人了,只好前來投靠黃相公了!」
眾人聽得一驚,柳羨香首先關切的問:「你和『千麗神嫗』師徒鬧翻了?」
李嫂黯然一笑,說:「神嫗決心不回終南了,燕姑娘也看破紅塵帶發當道姑去了!」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不由「噢」了一聲,但沒有說什麼。
但是,那邊桌上的『百步神彈』卻飛快的嚷著說:「咱們黃府內宅,一直就缺個女管家,
李嫂來得正好!」
如此一嚷,全廳落杯鼓掌,齊聲喝好歡迎。
李嫂是通情達理的人,立即起身萬福,感謝大家支持。
這席酒,直吃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個個酒足飯飽,興盡而去。
黃劍雲將『金梭女俠』送進內院,由湯麗珠、柳羨香、以及任玉蓉和李鳳仙陪著飲茶,
自已則請了個晚安退了出來。
方自走出中門,驀見李嫂一人神色機警的迎面匆匆走來。
黃劍雲一見,心知有異,不由遊目看了一眼附近,壓低聲音問:「李嫂,有事嗎?」
李嫂也看了一眼附近,低聲說:「相公,我有重要的事告訴您!」
黃劍雲驚異的「噢」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遠矚閣』,急聲說:「請到遠矚閣上來
說。」
說罷,匆匆向『遠矚閣』前走去。
第二十四章
黃劍雲對於李嫂的突然前來太華,原就感到有些蹊蹺,斷定她也許是有為而來,這時果
然不出所料,顯然是奉了『千面神嫗』的使命前來。
根據李嫂的凝重神色,必是一件棘手而嚴重的問題,但他深信,不管是何難題,李嫂的
立場和為人,必然是公正的。
心念間,已匆匆走至『遠矚閣』門前,但尚未登階,已聽到閣樓上有人正在低聲交談,
似乎不止一人。
黃劍雲以為是『夏香』『秋錦』四婢,也未放在心上,登階進門,沿梯登閣,方自抬頭,
發現『美姬』四人,正探首立在梯口。
『美姬』一是黃劍雲,首充呼了聲「少爺」。
黃劍雲覺得奇怪,遊目看了一眼閣上,發現歎『美姬』姊妹四人,因而迷惑的問:「冬
梅他們四人呢?」
最小的『妃姬』說:「這裡有我們姊妹四人了,她們自然去伺候四位夫人了!」
說話之間,『麗姬』已送上了一杯香茶。
黃劍雲因約好李嫂上來談話,恐怕『美嫗』四人有所不便,因而吩咐說:「你四人請先
至閣下,有事我再喚你們上來!」
『美姬』恭聲應了個是,即和三個妹妹魚貫走下樓去。
恰在這時,想是李嫂也由閣門匆匆走進來,因而『麗姬』關切的問:「李嫂你有什麼事
嗎?」
李嫂含笑回答說:「少爺找我有事,我來看看!」
『美姬』謙和的同答說:「少爺一個人在閣上,李嫂你請!」
隨著李嫂的謙和應聲,接著樓梯聲響,逕向閣上走來。
黃劍雲對李嫂的印像不但好,而且也極尊敬,是以,一聽樓梯聲響,立即起身逕向樓梯
口前迎去。
沿級登樓的李嫂,見黃劍雲在梯口迎她,自然有一種在黃府受到尊敬的殊寵感覺,是以,
雍容綻笑,急步走上梯口。
黃劍雲尚不知李嫂是何身份,是以不便慢待,而且,上次前去『二仙會』,如果沒有李
嫂的協助,莫說今日的成就和聲譽,就是大破『二仙會』能否成功還是問題。
於是,肅手一指他方才坐的錦帔大椅,謙和的笑著說:「李嫂,請坐!」
李嫂看得一楞,不由驚異而迷惑的問:「相公……不,現在我也該呼您少爺了,您這樣
對待府下的一個女管家,別人看了豈不成笑話?」
黃劍雲一聽,大感意外,但他也因而知道李嫂已決心留在黃府擔任內奼女管家的職務,
於是,急忙含笑解釋說:「閣上僅你我兩人,別人怎會知道,再說,我對你李嫂,一向尊
敬……」
話未說完,李嫂已含笑正色說:「少爺對我的愛顧,我李嫂知道,所謂主僕有分,長幼
有別,我希望少爺,今後還是分明一些的好!」
黃劍雲一聽,立即同意的頷首笑著說:「既然如此,那就請你這邊坐。」
說著,肅手又指了指身側的一張漆椅,自己也坐回原位上。
照說,總管與管家,在主人面前都沒有位置,一律站著答話,但李嫂與『穿雲劍』等人
的關係和淵源特殊,又當別論。
李嫂知道黃劍雲對她出之於誠,也就不再推辭,依命就座。
黃劍雲仍關心紀曉燕當道姑的問題,因而關切的問:「李嫂,你說燕姊姊櫛發修道一事,
可是真事?」
李嫂見黃劍雲到了這般時候,仍稱紀曉燕「燕姊姊」,愈加暗讚黃劍雲的寬宏胸襟,是
以,正色說:「當然是真事,我怎好在酒席筵前,當眾編撰故事?」
黃劍雲歉然一笑,說:「可否請你再說的詳盡些?」
李嫂急忙頷首說:「當然可以。少爺和少夫人那夜走後不久,紀姑娘突然又忿忿的回來
了,直到她匆匆收拾好一個小行囊,才對我說她要去找『神嫗』。在她走後的十五天,半山
的王樵戶,突然率領著全家老少,攜帶著家常用具要搬進茅舍居住,而且說有姑娘的通知。
當時我感到非常意外,要過通知一看,果然不錯,正是紀姑娘的手筆,上面說『神嫗』已決
心不再返回終南,而她也厭倦了塵間的詭詐無義和那些小人嘴臉,所以已立志皈依玄門,櫛
發為道,終身伴佛,至於終南茅舍,除我李嫂的一間我仍可居住外,其餘悉數贈給半山的王
樵戶了……」
話未說完,靜聽的黃劍雲哂然笑了,同時含笑問:「李嫂,你方才在中門遇見我時,想
說的是否就是這些?」
李嫂善察人意,知道黃劍雲已無心再聽下去,這時見問,立即正色說:「不是這些事,
其實,如果不是少爺問起,我也懶得談它,我要急於告訴您的是,在我來此的那一天,在南
麓遇見了以前二仙會『地賢堂』藍堂主的夫人……」
話未說完,黃劍雲渾身一震,脫口一聲輕「啊」,俊面倏然一變,不由急聲問:「你怎
的不早告訴我?」
李嫂只得解釋說:「從您回來到現在,我那有機會和您談話?再說,四位少夫人雖然個
個賢德,還是不讓她們知道的好!」
黃劍雲一聽,深覺有理,愈發覺得李嫂辦事有見地,因而,讚許的點了點頭,關切的問:
「玲姑娘怎麼說?」
李嫂凝重的說:「她知道我前來的目的後,立即鄭重的要我轉告少爺,回府後火速去一
趟玉女峰,那邊有要緊的事。」
黃劍雲驚異的「噢」了一聲,同時看了一眼閣外已經布瀟繁星的夜空,又關切的問:
「她沒有說什麼事?」
李嬤肅容正色說:「如果能告訴我,藍夫人自然會令我轉告!」
黃劍雲略微沉吟,立即起身說:「我現在馬上就去,李女俠和少夫人等人問起,你就說
我去玉女峰拜望大師伯去了。」
李嫂恭聲應了個是,並關切的說:「少爺,最好是早去早回。」
黃劍雲會意頷首,正待飛身縱出,突然又關切的問:「你遇見玲姑娘有多久了?」
李嫂略微想了想,說:「至少一個半月了。」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不由焦急的說:「已經這麼久了?事情一定耽誤了,但我仍要去
一趟!」
說罷,飛身縱至閣欄上,點足飛上閣脊,由於『金梭女俠』和柳羨香等人正在內宅樓上
談笑,是以,直向西莊馳去。
到達內府高牆,折身向南,沿著花園,直奔斷崖。
這時,夜風寒涼,彎月蒼茫,崖上松濤嗚咽,園中群花飄香,但急急飛馳的黃劍雲,卻
心急如焚,毫不覺得夜已寒涼。
到達園後,騰身而起,直向崖上升去,在他升崖之際,仍看到兩莊輝煌的燈火和歡笑的
人聲。
升至崖上,高聳夜空的玉女峰,已赫然在望,尤其彎月斜掛峰巔,愈顯得玉女峰峭拔崎
險,直插霄漢。
黃劍雲一面盡展輕功飛馳,身輕如煙,一面揣測師妹羅秀玲,究竟有什麼緊急事情,而
又不便讓李嫂轉知。
一陣繞峰越谷,已達玉女峰下,黃劍雲曾經來過一次,已知『法空』大師清修的位置,
是以,身形不停,直向峰上升去。
片刻登上峰巔,略微遊目一看,直向百丈以外的那片鐵枝虯生的蒼勁雲松處馳去。
黃劍雲一見那片濃蔭黑暗的蒼勁雲松,和樹隙間透出的一點燈光,心情愈加激動,他不
知『法空』師伯是否已經回來。
假設,大師伯已經回來,恩師『逸塵仙長』也許仍在。一想到恩師,黃劍雲心中的孺慕
之情,油然而生,身法驟然加快。
但是,另一個問題,也閃電掠過他的心頭,萬一師父師伯仍雲遊在外,尚未回來怎麼辦?
難道就他一個人去見飽經創傷,受盡委屈的小師妹。
心念至此,早巳穿進松林,而距離一色褚石的六棟石屋已經不遠,雖覺師兄師妹相見無
礙,但值此深夜,孤男寡女相會,總應避嫌,何況她的夫婿又被他立劈劍下。
正感進退維谷,前面屋角下,纖影一閃,已飛身迎來一位道姑裝束的少女。
道姑秀髮高挽,上東垂珠道姑冠,內穿水綠長衫,外罩深綠無袖長糯,腰束金綠絲帶,
手持銀鬃拂塵,而肩後卻是一柄綠柄長劍。
打量未完,已看清飛來道姑,正是玉頰消瘦,十分憔悴的小師妹羅秀玲!
黃劍雲看得心頭一震,而且也不禁有些迷惑,何以許多失意的女孩子,在走投無路之際
都遁入玄門當道姑?
心念來畢,羅秀玲已淚如雨下,戚聲呼了聲「雲哥哥」,伸張雙臂,飛身撲來。
黃劍雲一見,也星目濕潤,低呼了一聲「玲師妹」也飛身向前迎去——
就在兩人各張雙臂,看看將要擁抱在一起的同時,不遠處的石屋前,突然響起一聲洪亮
嚴肅的『阿彌陀佛』。
黃劍雲悚然一驚,閃電旋身,羅秀玲的嬌軀擦身而過,直向前面的雪松撞去——
又是一聲焦急而洪亮的大喝道:「雲兒拖住她!」
就在大唱的同時,黃劍雲的左掌早已遙空向側一引,右掌閃電拖了一下羅秀玲肩後飛揚
的穗劍。
也就這一引一拖的些微拉力,羅秀玲的嬌軀一頓,接著一個踉蹌,雙手同時扶在面前的
鐵枝雲松樹身上。
不遠處再度響起了深沉的寬洪聲音說:「玲兒,你難道要你雲師哥陷身不義不成?」
扶樹垂泣的羅秀玲一聽,「哇」的一聲掩面哭了,緊接著,折身如飛,直向她住的西屋
馳去。
黃劍雲慚愧的抬頭一看,只見不遠處岸然立著一位身軀修偉,滿面紅光,神情十分肅穆
的灰袍老和尚。
灰袍老和尚壽眉惑目,銀髯及腹,手扣一串紫檀念珠,正目光閃爍的望著他看。
黃劍雲不必判斷,躬身一揖,屈膝便拜,同時,惶聲說:「師伯在上,弟子黃劍雲叩頭,
並請降罪劍劈藍師兄之過。」
『法空』大師心情激動,壽眉顫動,久久才黯然一歎說:「雲兒,你代師伯處理叛徒,
師伯正應嘉許於你,何過之有?快請起來答話,師伯還有話問你。」
黃劍雲恭聲應是,叩首起身,垂手恭立。
俄頃,『法空』大師才抑制著激動情緒說:「你去『二仙會』的全盤經過,已由你玲師
妹講過了,在終南義釋老怪和『夭南神君』的事,也由一位李嫂轉告給玲兒,當時你師父仍
在此地……」
黃劍雲一聽,心知不妙,恐怕恩師不在峰上了,不自覺的恭聲插言問:「請問師伯,家
師是否仍在師伯處?」
『法空』大師淡淡的說:「你師父在此等你半見,見你未回,他已轉回衡山了。」
黃劍雲一聽,十分失望,但他已決定此地事畢,即去衡山拜謁師父,去時至少帶著柳羨
香、李鳳仙、和湯麗珠三人同去,是以並不覺得難過,但他仍關切的問:「不知家師離去時,
可有面諭請師伯轉知雲兒?」
『法空』大師見問,不由黯然一歎,說:「你師父臨行叮囑,你玲妹孤苦一人,倍受創
痛,希望你能派一忠實女僕來峰上作伴照顧,一旦為師伯的下山遠遊,也免卻懸心之憂!」
黃劍雲一聽,立即躬身回答說:「雲兄回去之後,立即選派一健壯誠實而武功又不俗的女僕,
前來陪伴玲師妹。」
『法空』大師讚許的點點頭,繼續說:「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快去見你玲師妹一面,
盡快回去吧!」
黃劍雲躬身一揖,同時應了個是,正待轉身離去,『法空』大師又開口說:「且慢,為
師伯的還有話說。」
黃劍雲一聽,趕緊止步,面向『法空』大師垂手躬立。
『法空』大師捻著銀髯,目光茫然,久久才說:「師伯與你師父,早已有意將秀玲許你
為妻,只因你玲師妹年歲尚小,沒有正式提議,自然談不上是你的未婚妻……」
黃劍雲聽至此處,趕緊躬身應了聲是。
『法空』大師,繼續說:「但是,你玲師妹卻曾聽到我與你師父在暗中的商議,因而,
她也久以是你的未婚妻子自居,你去時切不可談及此事,增加她的刺激!」
黃劍雲恭聲應是,但卻迷惑的問:「請問師伯,師妹為何身著道裝,難道她決心終身為
道姑?」
『法空』大師見問,也不禁黯然一歎,說:「她還不是塵念未盡,仍有可懸之處,捨不
得頭上的三千煩惱絲。」
說此一頓,再度一歎說:「雲兒去吧,走時不必再來見我!」
說罷轉身,仰面去望彎月。
黃劍雲一見,只得躬揖應了聲是,謹慎的舉步向羅秀玲的西屋走去。
走過褚石廣院,尚未到達西屋門前,已聽到羅秀玲在室內的啜泣聲。
到達門前首先咳嗽了一聲,接著低聲問:「師妹在屋內嗎?」
星內略微一靜,接著傳出羅秀玲的抽噎聲音,說:「雲師哥請進!」
黃劍雲一聽,舉步走進門內,而淚痕斑斑的羅秀玲,也由內室中垂首迎出,同時,沙啞
的低聲說:「雲師哥請坐。」
外間僅有兩椅一桌,和兩張圓凳,陳設十分簡單,黃劍雲也不謙遜,就在尊位上坐下來,
一俟羅秀玲就內室門側的圓凳上坐下來,立即低沉的說:「那夜回至大理賓館,由於情勢急
迫,無暇前去小村上看你,而且,又怕因小兄前去,致令那對老夫婦懷疑,是以,沒有前去
看你……」
話未說完,羅秀玲已流淚抽噎著說:「小妹體會得……」
話剛開口,熱淚再度奪眶而出,以下的話,又哽咽在喉了。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心中十分難過,想到小師妹的命運,實在太悲慘了,俊目中也不由
淚光閃動,但他仍鎮定的問:「不知小師妹何時由滇中回來?」
羅秀玲垂首流著淚說:「孩子生下後不幾天就死了,我無心再在那個傷心的地方呆下去,
就請老夫婦雇了一輛長途轎車,將我送到溪江口,我又乘船東下,轉道北上到達川西邊界時,
小妹的身體早已復原了。」
黃劍雲覺得孩子是無辜的,這時聽說孩子死了,覺得有些不解,因而迷惑的問:「生下
來的小孩怎會死呢?」
羅秀玲雖然年齡較黃劍雲小,但她卻有了做母親的經驗,這時見黃劍雲問得可笑,知他
不懂,只得流淚解釋說:「十月懷胎才分娩,七個多月就被那廝踢下來,怎麼能活?」
黃劍雲一想到藍海寶在那等情況下踢打羅秀玲,以致送掉了一個小生命,心中不由暗泛
殺機,充滿了怒意。
同時,他也體會到紀曉燕那句「他的妻子死了還差不多」的話,是多麼陰毒,他深信,
假設紀曉燕對藍海寶的追求,嚴正峻拒,藍海寶也許不致那樣對待羅秀玲。現在想來,紀曉
燕的那句話,實在是給藍海寶企圖致死羅秀玲的啟示。
心念至此,恍然似有所悟,覺得紀曉燕的心腸之狠毒,實不亞於已死的『祁連鬼女』,
紀曉燕如果不盡早疏導向善,將來勢必危害武林。
心念電轉,頓時想起羅秀玲要求李嫂轉告他火速前來之事,因而關切的問:「師妹要李
嫂轉告小兄火速前來,究有何事?」
羅秀玲見間,啜泣立止,嬌靨緋紅,久久才有些羞澀的說:「小妹由淚中回峰時,『逸
塵』師叔恰在此地,假設雲哥哥能及時趕回,兩位老人家也許會改變一下小妹的悲慘命運!」
黃劍雲一聽,自然明白羅秀玲的意思,但他這時不便峻拒,以致令她格外傷心。但他相
信,由於方才『法空』師伯的喝阻,羅秀玲應該明白,再提前議是絕不可能的事了。
是以?他躊躇良久,才措詞完美的說:「不管師父老人家在不在此,小兄都有責任照顧
師妹,有關此事,師妹你請放心,小兄自有安排。」
說話之間,發現羅秀玲深深垂首,紅達耳後,掛著淚痕的玉頰唇角上,綻出一絲微笑,
心中一驚,知道該走了。於是,一面起身,一面歉然道:「小兄來時,並未告知家下人等,
所以必須盡快回去,最遲明日午前我會派人到峰上來服侍你……」
羅秀玲聽得神色一驚,大感意得,不由起身驚異的問:「你這就要走了嗎?」
黃劍雲立即寬慰的說:「小兄居處,近在咫尺,隨時可來看你!」
說話之間,業已走出門外,轉首一看,發現『法空』大師的房門已關,跟在身後的羅秀
玲已低聲解釋說:「師父已經入睡,你不必進見告辭了。」
黃劍雲一聽,低聲應了個是,揮了個「再會」手勢,輕靈的飛身一躍,已到了東房的屋
角下,又回須望著依依目送的羅秀玲揮了個手勢,才展開輕功直向峰崖馳去。
由於身輕路熟,飛行自然快速,下峰越谷,穿林登嶺,不覺間,前面燈火點點的『恩平
山莊』已經在望。
就在這時,前面廣大橫嶺的一片大草坡上,緩緩的站起四道纖細人影。
黃劍雲不必細看,僅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的勁衣金邊,便知是『大漠四仙子』四人,只是
不知她們四人為何在此,還是特的來接他!
來至近前,『美姬』四人立即同時躬身道:「少爺回來啦!」
黃劍雲迷惑的看了『美姬』四人一眼,發現他們神情自然,並無異樣,也不像專程前來
接他,也不像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因而望著『美姬』,迷惑的問:「美姬,有什麼事嗎?」
富有豐滿成熟美的大姊姊『美姬』,綻唇方自一笑,最小的『妃姬』已先說了:「我們
想和少爺談談!」
黃劍雲一聽,心知不妙,但仍佯裝愉快的說:「好哇,我們就坐在草坡上談吧!」
『大漠四仙子』相互嫵媚的一笑,一俟黃劍雲坐下就在他的面前圍坐成一個半圓形,八
雙閃閃生輝的明亮杏目,一直盯在黃劍雲的俊面上。
黃劍雲見『大漠四仙子』盡望著他瞧,不由俊面發燒,因而,故作輕鬆的說:「有什麼
話你們現在說吧!」
『仙姬』立即刁鑽的問:「我們真正的身份也暴露了,婢女也當過啦,而你黃少爺後天
也要回娶四房嬌妻啦……」
話未說完,黃劍雲俊面微變,不由急聲插言問:「後天就要舉行大禮,這是誰說的?」
『妃姬』有些頑皮的點著頭說:「這是你們新任的女管家說的呀。」
黃劍雲蹙眉「噢」了一聲,他知道李嫂辦事,說話一向都極謹慎:怎的會對『大漠四仙
子』談這些問題?因而關切的問:「李嫂還說些什麼?」
『美姬』立即穩重的和聲說:「李嫂又說些什麼,對我們姊妹四人都無關重要,我們姊
妹四人前來嶺上等候少爺,是問有關我們姊妹四人的問題!」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覺得『—大漠四仙子』四人自己開門見山的直接談判,更覺得棘
手難答,只得不安的一頷首,故作不解的問:「什麼問題你們說吧!」
『美姬』依然鎮定的問:「少爺已經回到府下,對我們姊妹四人,準備怎麼個安排法?」
黃劍雲一聽,果然是那個問題來了,於是,佯裝恍然想起的說:「嗅,我此刻回去也正
要找你們四人談論這個問題,其實,我早已為你們的事,有了一個妥善的安排!」
『美姬』四人一聽,也不禁大感意外的「噢」了一聲,齊聲問:「請少爺說出來聽聽。」
黃劍雲整一下臉色,極力自然的說:「任總管的大公子任大春,趙總管的雨位公子中柱、
砥柱,以及趟總管的公子長髮,你們都見過吧?」
『美姬』姊妹齊稱「見過」而最小的『妃姬』尚加一句說:「他們四人滿英俊健美的
嘛!」
黃劍雲一聽,宛如吃了一粒定心丸,立即鼓起勇氣說:「不錯,所以我已決定將你們姊
妹四人,依序嫁給他們四人……」
話未說完,『美姬』姊妹不由齊聲「噗哧」笑了,而『妃姬』卻「格格」的笑著說:
「黃府的少奶奶我們都不要做了,還會去當總管的兒媳婦?」
黃劍雲聽得神情一楞,俊面飛紅,在這一剎那,他似乎突然驚覺到『大漠四仙子』四人,
根本沒有要向他料纏的意思。
就這一楞之際,『美姬』已望著『妃姬』嗔聲說:「妃妹,不要口沒遮攔!」
說罷,又轉首含笑望著黃劍雲,和聲問:「少爺可是不知我們『紅金教』的教規?」
黃劍雲聽得再度一楞,立即搖了搖頭,不解的說:「我一些不知。」
『美姬』立即和聲解釋說:「據我們揣測,所有和少爺接觸的人中,只有李女俠和李嫂
清楚!」
黃劍雲迷惑的「噢」了一聲,不由要求說:「可否說出貴教的教規,讓我也好增長一些
見識!」
『美姬』頷首說:「當然可以,這也是李嫂要我們前來嶺上等少爺的原因。首先說,我
們『紅金教』的男女教徒,嚴禁與教外的男女論婚……」
黃劍雲一聽,心頭如去了一塊石頭,不由輕鬆的「噢」了一聲。
『美姬』看在眼裡,嬌靨上,不禁掠過一層幽怨神色,但她仍穩定的說:「但也有例外,
那就是教中教徒要嫁娶的教外對象,他的武功必需能勝過教中高一級的教徒。」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在他神色平靜的俊面上,沒有一絲躍躍欲試之情!
『美姬』四姊扶看在眼內,自然個個傷心,但『美姬』依然平靜的舉手一指『麗姬』身
上的衣服,和臂上金光閃閃的金環,繼續說:「我們姊妹四人的金環樣式和紅衣上的金邊寬
度,只能算是第三代弟子。教外的男土假設想娶第三代女弟子,得先勝過第二代的頂尖高手,
但『西方上界紅衣金教大教主拉泊爾活佛』,卻是我們的生父!」
黃劍雲聽得心頭「轟」然一震,腦際轉然一聲,他的情緒再沒有方纔那樣寧靜了,他雖
然還不太清楚『紅衣教』的組織,但身為教主的女兒,身份究竟不同傭俗。
就在他心頭一驚,思緒未斷之際,『美姬』已繼續說:「換句話說,想娶我們姊妹四人
為妻的教外男士,就必須先勝過家父!」
『美姬』說至此處,微微一頓,暗察黃劍雲,見他雖然神色變幻,卻無任何表示,只得
繼續說:
「少爺的武功,在中原武林,可算得上首屈一指,但在『紅衣教』中,未必能勝得二代
弟子,遑論能勝家父了!」
黃劍雲一聽,頓時大怒,目光冷電一閃,心中也同時一動,頓時警覺這是『美姬』四人
早已想好的「激將之計」,是以,倏然升起的怒火,瞬間叉消失了。
於是,微微頜首,淡然一笑,讚許的說:「是的,久聞西域絕學,海宇無敵,劍雲只是
一個甫離師門年餘的後學末進,怎敢與西方一教之尊爭強論勝,自然是准輸無疑!」
『美姬』聽得黯然一歎,『麗姬』嬌靨神色幽怨,『仙姬』忿然作色,『妃姬』卻早巳
氣得嬌軀亂顫!
但是,盤坐對面的黃劍雲,內心雖然不安,但表面上卻視如未見。
『美姬』歎罷,突然苦笑正色問:「少爺可知我們姊妹四人前來中原的目的?」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不自覺的搖著頭說:「不知道!」
『美姬』黯然一歎,正待說什麼,『麗姬』『仙姬』和『妃姬』三人,幾乎是同時出聲
警告說:
「大姊,難道為了他,你要叛教不成?」
黃劍雲見『麗姬』三人,神色緊張,十分震驚,心知有異,因而也格外注意聽『美姬』
姊妹前來中原的目的。
『美姬』吁了口氣,略微沉吟,仍望著黃劍雲,說:「家父聽說中原武林,漸趨沒落,
已無高人領導,各大門派也不能守望相助,務求自保,加之又聽說『二仙』重返中原,設會
開壇,意圖稱霸武林,所以才派我們姊妹四人先頭探聽消息,以便本教明春東來,以雷霆萬
鈞之勢,橫掃大江南北,使中原各派,均歸附於『紅衣教』之下……」
黃劍雲一聽,的確驚出一身冷汗,根據目前中原各派的互藏實力,只求自保的情況下,
加之毫無準備,萬一『紅衣教』大舉來犯,必然勢如破竹,盡殲各大門派。
他心中雖然極端震驚,但表面依然鎮定的說:「現在二妖二怪,各死其一,『二仙會』
也被徹底摧毀,中原雖然無人領導,但卻能平安無事,似乎不必再勞令尊大人,傾全教精英
高手,勞師動眾,大眾東來……」
話未說完,『美姬』以微帶顫抖的聲音,已強自鎮定的頷首說:「是的,少爺說的極是,
因而,我們姊妹也覺得已沒有再留在中原的必要了,加之府上僕婢如雲,已用不著我姊妹四
人再來侍候你這鐵石人……」
話未說完,熱淚湧眶,飛身縱起,即和『麗姬』三人,直向西南馳去。
黃劍雲心中一驚,頓時驚覺萬萬不能放『美姬』四人返回西域去,否則不出數月,中原
武林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莫大浩劫。
其次,如能將『美姬』四女留在府上,不但防止武林禍患,而且『美姬』之父『紅金教
主』,也因『美姬』姊妹之歸宿而打卻進犯中原的念頭。
再說,『美姬』四人,武功驚人,獨樹一幟,勿論在家、邀游,有她四人隨在身畔,自
然不虞安全。
心念電轉,脫口急呼:「美姬站住!」
但是,急急馳去的『大漠四仙子』,非但不停,飛馳的身法反而加快了。
黃劍雲一見,的確急了,為了中原武林,不由氣納丹田,朗聲要求說:「四位姑娘請站
住,有話我們好商量!」
這一招真靈,看看將要馳進松林的『大漠四仙子』,紛紛剎住了身勢,除『美姬』悄悄
拭淚外,俱都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黃劍雲一看,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只得飛身跟了過去。
馳至近前,除了『妃姬』刁鑽的望著黃劍雲外,『美姬』以背相對,輕拭眼淚,『麗姬』
黯然傷神,低頭不語,『仙姬』則仰面看天,似乎不屑一顧。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只得委屈求全的說:「四位姑娘可先至玉女峰我師伯『法空』大師
處,陪伴我師妹羅秀玲,暫住一些時日,待舍下瑣事完畢,再登峰與四位姑娘慎重商議。」
『麗姬』不由幽幽的問:「那你什麼時候才去西域見我父親呢?」
黃劍雲覺得這是一個重要問題,必須得和柳羨香湯麗珠三人懼重商議,是以,略微沉吟
說:「何時前去,尚不能一時決定,總之,最遲明年初春。」
『美姬』一聽,倏然抬頭,仍有些濕潤的明眸,望著黃劍雲,有些破啼為笑的正色說:
「但必須火速派人,先去通知我父親……」
黃劍雲立即頷首說:「那是當然,請你先修好書信,我會派『追風虎』鍾老伯去取。」
『妃姬』一聽,立即有些得意的說:「現在請你將那位羅姑娘的住處告訴我們吧!」
黃劍雲舉手一指玉女峰,說:「就在峰巔上,六棟褚色石屋就是!」
『美姬』聽罷,深情的看了黃劍雲一眼,低頭嫵媚的一笑,說:「那我們就去了!」
黃劍雲頷首稱可,同時揮手,『美姬』四女也飛身縱進林內,直向玉女峰方向,急急馳
去。
也就在這時,身後嶺脊上,突然傳來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而且,不止一人。
黃劍雲心中一驚,回頭一看,只見『金梭女俠』李寧君,率領著柳羨香、李嫂、『穿雲
劍』等九人,正一面張望,一面慌惶馳來。
為了避免她們焦急尋找,黃劍雲當先揮起手來,朋聲說:「伯母:小侄在這裡!」
說話之間,不覺已展開輕功,飛身向前迎去。
『金梭女俠』李寧君,神情慌急,這時見僅有黃劍雲一人,不由惶急的問:「紅衣教主
的四位千金呢?」
黃劍雲一見『金梭女俠』的神色和稱呼,知道她們已知道『大漠四仙子』東來中原的目
的了,一俟到達近前,立即笑著說:「小侄先將她們安置在師伯『法空』大師處……」
『金梭女俠』一聽,不由手拍心口,寬心的吁了口氣說:「總算你知道厲害,好歹將她
們四人留住了。」
黃劍雲早巳看到立在柳羨香身俊,神色不悅的湯麗珠,因而望著女俠恭聲說:「小侄將
她們暫時安置在『法空』師伯處的原因,也就是有機會回來向伯母請示,聽候伯母如何處
置!」
『金梭俠女』連連頷首稱好,同時寬心說:「我們在樓上剛聽完了李嫂的報告,就聽到
你在嶺上的大暍聲,知道你和紅金教主『四千金』的談僵了,所以才匆匆趕了來。」
黃劍雲看了一眼神情仍有些惶急的李嫂,笑著說:「李嫂做事,一向謹懼,她既然讓她
們來此等我,事態必極嚴重……」
話未說完,李嫂已惶急的解釋說:「不是我要她們來等少爺,而是她們通知馬廄備馬,
我才勸她們在走前最好先見一見少爺,我知道少爺一定會設法將她們留下來的。」
湯麗珠一聽,立即嬌哼一聲,不高興的說:「要走就叫她們走好了,何必還要自找罪受,
讓她們威逼利誘……」
由於立在身邊的李鳳仙,悄悄的碰了她一下,以下的話湯麗珠也不說了。
『金梭女俠』不願責備愛女不知厲害,立即笑著說:「有話我們回去再談吧。」
說罷,當先轉身馳去,柳羨香、李鳳仙、湯麗珠和李嫂緊跟其後,黃劍雲因有事交待
『追風虎』等人,所以沒有跟去。
『穿雲劍』和『百步神彈』四人見黃劍雲沒走,自然也不敢動。
黃劍雲正待向『穿雲劍』問什麼,空際已傳來柳羨香的『蟻語傳音』,說:「據李嫂私
下對我說,『紅金教主』拉泊爾,進擾中原,蓄意已久,你對任老伯等吩咐,必須將此點轉
告他們知道。」
黃劍雲以『蟻語傳音』應了聲是,即對『追風虎』,叮囑說:「鍾老伯後天午前,請到
『遠矚閣』來見我,小侄有要事請你去辦。」
『追風虎』一聽,立即躬聲跡了聲是。
黃劍雲頷首還禮,繼續又望著『穿雲劍』,問:「聽說後天就要為小侄完婚,這件事四
位老伯可知?」
說著,又遊目看了『金眼雕』三人一眼。
『金眼雕』搶先躬身說:「回稟少爺,這是湯夫人的意思,由於少爺此番回府,各大門
派的眼線,必然已將消息傳回,湯夫人為了盡快了卻一樁心事,加之府中諸事俱已齊備,預
備在不鋪張的情形下,後天就為少爺和四位少夫人隆重完成大禮,否則,各大門派的精英高
手,必然群集太華山區,龍蛇相處,難免不惹事生非,結果乘興而來,敗興而返,大家都不
痛快。」
『百步神彈』也接口恭聲說:「少爺,咱們八大山莊,人口逾千,開筵最少數百桌,打
鼓鳴炮唱堂戲,說熱鬧可也就熱鬧的了……」
話未說完,黃劍雲已解釋說:「四位老伯應該知道,小侄是一個務實求本份的人,尤不
喜歡炫耀鋪張,我只是覺得應該先帶香姊姊等人見過恩師後,再舉行……」
話未說完,『金眼雕』已恭聲插言說:「老奴認為婚禮過後再去也不遲,再說,在學從
師,在家從父,現在李女俠在此主持,可稱得上是三大世家唯一的長輩人物,而且,即使先
去拜見仙長,恐怕蓉姑娘仍不能前去!」
黃劍雲一聽,深覺有理,想到那高插雲上的紫蓋峰,任玉蓉如何能上得去?難道要恩師
『逸塵仙長』下峰見她不成?
心念至此,立即頷首同意,同時,望著『穿雲劍』等人,說:「既然如此,明晨由四位
老伯引導,前去『仙狐谷』,小侄要引導蓉姊姊四人進入巨塚,拜瞻祖父及湯李兩位爺爺的
遺容。」
說此一頓,特又鄭重叮囑說:「這件事,不准府下其他人知道,只說遊覽山區名勝就是
了。」
『穿雲劍』四人躬身應是,齊聲說:「老奴等屆時門外恭候,不再入內稟報了。」
黃劍雲頷首稱可,同是和聲說:「請恕小侄先走一步了!」
了字出口,微拂衣袖,在『穿雲劍』四人躬身佇送下,直向後莊花園方向馳去。
到達嶺崖上,發現莊上雖然到處燈火點點,但較之方才離去之時少多了,而且,全莊寂
靜,僅內宅中尚有人聲。
緊臨花園門外的三面五棟高樓,依然是燈火輝煌,光明如晝,重新油漆過的雕樑飛簷上,
紗燈搖晃,飛飄彩綢,洋溢著喜氣。
由『遠矚閣』通向內宅的兩座飛橋上,高搭著綿繡綵棚,在兩排十數盞紗燈下,可以清
楚的看到分別立在橋上的八名紅衣背劍女警衛,在樓後欄台上,也有數名正在遊巡。
黃劍雲打量間,已經飛身而下,越過園中花聽荷橋,直達正中後樓門下,守在後樓門的
兩名紫衣背劍少女,一見黃劍雲,同時躬身呼了聲「少爺」。
已經剎住身勢的黃劍雲,頜首還禮,並輕聲問:「湯夫人在那棟樓上?」
左側少女躬身回答說:「湯夫人和少夫人也剛剛回來,就在樓上。」
黃劍雲頷首會意,輕靈的走進樓後門,只見樓曉內漆幾亮桌,錦帔繡帷,煥然一新,在
明亮的精緻宮燈照耀下,耀眼生花。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這才知道舉府上下,早已有備,看來已不止一日。
於是,輕咳一聲,沿著鋪有猩紅絨毯的寬大樓梯,逕向樓上從容走去。
由於那聲輕咳,立即驚動了上面的侍女,聞聲探首上下看的,正是一身粉紅級裝的俏麗
侍女『春芯』。
『春蕊』一見黃劍雲,立即望著身後,歡聲說:「少爺回來了!」
說話之間,黃劍雲已登上樓門,他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屏門裡面地板上的巨幅銀絨紅邊,
中央繡著綵鳳戲牡丹的大地毯。
含笑進入門內,除中央大椅上的『金梭女俠』外,柳羨香、任玉蓉、鳳仙,麗珠和李嫂
等人,紛紛由自己的位置上起身相迎。
夏枝、秋錦,和瑩瑩等人,則紛紛襝衽一福。
黃劍雲這時才發現瑩瑩、玫萍和雪梅三人,也脫掉了勁裝,換上了她們自己喜歡的衣飾,
看看個個亭亭玉立,借增嫵媚。
走至中央椅前,先向『金梭女俠』行過了禮,這才在女俠肅手命坐下,坐在女俠的一側。
一面落座的湯麗珠,卻有些不高興的問:「雲哥哥,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回來?」
黃劍雲以恍然的口吻,輕「噢」一聲,望著湯麗珠,說:「愚兄方才聽說後天就要舉行
大禮……」
話未說完,『金梭女俠』趕緊也以恍然的口吻,笑著說:「雲兒,這件大事我們沒來得
及告訴你,是我決定的,你不會介意吧?」
黃劍雲一聽,趕緊欠身恭聲說:「雲兒怎敢,一切以伯母之意為是……」
『金梭女俠』滿意的點點頭,笑著說:「你真是一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我有你這麼一
個乘龍快婿真可說是前世修來的,當然,這也得歸功於珠兒有眼光……」
話未說完,嬌羞滿面的湯麗珠,已扭動著嬌軀,跺著小蠻靴,嗔聲說:「娘,當著這麼
多人,您怎能這樣誇獎?」
如此一說,眾人都笑了,不過僅『金梭女俠』和李嫂笑出聲來罷了。
『金梭女俠』首先斂笑,愉快的說:「我決定後天舉行大禮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我
『鳳凰谷』事多,必須要我盡快趕回去,而是覺得雲兒此番智破『二仙會』,又驅走了『四
霸天』,聲名大嗓,譽滿江湖,各派首領人物,更是無任感激,這件事萬一給他們知道
了……」
黃劍雲深怕『金梭女俠』有意向他解釋做主決定吉日的原因,怕他有所不滿,是以,未
待女俠話完,趕緊欠身恭聲說:「伯母睿智,高瞻遠矚,思慮極是,方才在後嶺上,任老伯
等人已向雲兒解釋過了,雲兒深覺有理,完全同意伯母決定……」
『金梭女俠』一聽,不自覺的頷首讚許的笑著說:「很好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黃劍雲應了聲是,緩續說:「所以,雲兒決定明日以遊覽山中名勝為由,率領香姊姊等
四人,前去『仙狐谷』祭祀三位爺爺……」
話未說完,『金梭女俠』已目閃淚光,有些激動的說:「三位老人家長眠巨塚的事,我
已聽珠兒說過了,我也決定等你們大禮之後,再請李嫂陪我去親祭,難得你有這份孝心,雲
兒,我已經十多年沒有見過我爹爹和公公的慈祥面容了。」
說罷,簌然落下兩滴珠淚來,但她又趕緊含笑將淚拭掉,她似乎覺得此時此地不該落淚,
影響大家的情緒。
黃劍雲卻欠身恭聲說:「伯母去時,只能在塚外恭祭……」
話未說完,『金梭女俠』已驚異的問:「為什麼,雲兒?」
黃劍雲見問,神情不禁一陣遲疑,似乎不便啟齒!
聰明的湯麗珠,曾聽黃劍雲說過,立即嬌羞滿面代為解釋說:「娘,和進入黃山應龍谷
『虛幻宮』的情形,完全相同。」
『金梭女俠』略顯羞澀,但卻失望的說:「原來是這樣啊,那只好塚外恭祭了!」
黃劍雲恭聲應了個是,繼續說:「去時凡屬鋼鐵器械,均不可攜入」
『金梭女俠』會意的頷首說:「到時候讓任老雄提醒我們一聲就是了。」
黃劍雲再度恭聲應了個是。一旁的湯麗珠聽完了全盤經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
道什麼事方才不和我們一塊兒回來,原來是去祭三位爺爺!」
『金梭女俠』似乎清楚女兒話中的含意,因而以關切的口吻問:「雲兒,你對『紅金教
主』的四位千金預備怎麼安置?」
黃劍雲不知『金梭女俠』問話的用意,因而含糊的說:「為了暫時安定她們的情緒,先
讓她們住在師伯那裹好了!」
『金梭女俠』贊同的說:「李嫂的處置是聰明的,將她們安置在玉女峰上也好,免得後
天她們看了不舒服惹出事來,鬧得美中不足。」
一傍的李嫂立即慎重的接口說:「將『美姬』四位姑娘留玉女峰上,只能說是苟安一時,
必須有個合理的安置,就以她們降低教主千金的身份,甘為婢女侍候少爺您,決不可等閒視
之。」
黃劍雲何嘗不知,只是他當著柳羨香任玉蓉等人的面,尤其是湯麗珠,不願意表示什麼。
『金梭女俠』自然也心裡明白,索性搶先說:「我看『紅金教主』那裡,勢必要去一趟
才好。」
黃劍雲頷首說:「雲兒想過了,決定明年春天再說……」
話未說完,李嫂已擔心的正色說:「少爺不可拖那麼久,因妒成恨,進而結仇的例子太
多了,少爺和少夫人們想一想,假設紀曉燕有『美姬』四位姑娘的高絕武功,後果會是怎
樣?」
黃劍雲和柳羨香聽得悚然一驚,不自覺的同時點了點頭。
李嫂繼續凝重的說:「我認為少爺應該先設法將『紅金教主』東來進擾中原的動機打消,
然後再妥善的安置『美姬』四位姑娘。」
『金梭女俠』自然以挽救大局為主,不能盡顧慮愛女的權益,因而鄭重的說:「黃府重
振聲威,正在需人之際,八大莊院,地廣人多,也正需人分別兼顧,我認為能將『紅金教主』
的四位千金留在黃府,既可得其助益,又可與拉泊爾教主結好,再說,她們既曾甘心為婢,
自然也不會爭大爭小!」
黃劍雲自然聽出『金梭女俠』已有應允他將『美姬』姊妹納為如夫人之意,心中當然感
激她的成全,因而欠身含糊的說:「雲兒已命『美姬』修好書信,過幾天即派『追風虎』鍾
老伯前去西域,結果如何,雲兒再稟報伯母做主。」
『金梭女俠』連連頜首,暗讚這位佳婿厲害,事情還沒辦完,就先拿個枷鎖將她這個唯
一能左右大局的丈母娘套住了。
黃劍雲見已無甚要事,立即起身,面向『金梭女俠』躬身一揖說:「天色已經不早,伯
母忙碌整天,也該早些安歇了……」
『金梭女俠』一見,立即起身以恍然的口吻,笑著說:「我沒有忙什麼,也不累,你要
不要看一看她們的新房?」
黃劍雲本待說不去,但看柳羨香任玉蓉和鳳仙麗珠四人,郡以嬌羞喜悅的目光望著他,
只得愉快的一頷首,笑著說:「伯母不說,小侄還以為後天晚上才有資格看呢!」
話未說完,『金梭女俠』和李嫂早已愉快的笑了,柳羨香四人一聽『後天晚上』更是芳
心怦怦,嬌羞不勝。
黃劍雲愉快的走至內室門口,掀開銀緞金絲繡簾一看,在秀目倏然一亮的同時,一陣新
漆家俱被褥的氣息,迎面撲鼻。
只見妝台菱鏡,錦墩檀幾,銀緞金邊繡牡丹的廣幃內,粉帳金鉤,牙床錦被,一雙粗如
兒臂的高大紅燭,插在金光閃閃的落地燭台上,熊熊的吐著火苗,室內明暗適度,加上地毯
和天花板的反映對照,愈墳新房氣氛!
打量未完,『金梭女俠』已在身後笑著問:「雲兒,這是李嫂為蓉姑娘設計的,蓉姑娘
非常滿意,你看怎麼樣?」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脫口一聲輕「噢」,不自覺的轉眼看了一眼柳羨香,因為他不願
在四位嬌妻中,有大小正偏之分。
心念未完,『金梭女俠』已含笑凝重的正色說:「蓉姑娘是老爺子在世時親訂的婚事,
香姑娘和鳳兒珠兒是你們小一輩自己鍾情相愛而成的,所以正樓天經地義的應該給蓉姑娘。」
黃劍雲一聽,深覺『金梭女俠』義正詞嚴,但他心裡總有一絲不安。
正待有所解釋,『金梭女俠』已繼續說,「這並不是說,正樓給蓉姑娘,蓉姑娘就是正
室,她仍要呼香姑娘和鳳兒姊姊,這樣做,完全是對西歸的老爺子的一番敬意。」
說著,轉首望著柳羨香四女,笑著繼續說:「我白對她們四人談過了,除蓉姑娘覺得應
該將正樓讓給香姑娘外,大都同意李嫂的安排,合情合理,毫無異議!」
黃劍雲在『金梭女俠』說話之間,早已覷目察看了柳羨香四人一眼,發現除任玉蓉有些
不安外,柳羨香李鳳仙湯麗珠三人,俱都櫻唇綻笑,神情愉快。
『金梭女俠』兄黃劍雲並無意要說什麼,繼續笑著說:「現在我們去看鳳兒和珠兒的
去。」
說著,一人在前,當先走出樓廳門,沿著欄台向西樓走去,黃劍雲和柳羨香李以及任李
湯三女與嫂等人,則跟在身後。
西樓相連兩棟,緊貼正樓的一棟,是李鳳仙的新房,裡面陳設除色彩大都為粉藍水綠外,
形式用具,完全與任玉蓉相同。
外邊一棟是湯麗珠的,黃劍雲探首一看,秀目再度一亮,因為房內大都是鮮綾綵緞,朱
幛紅帳,在熊熊的燭光照耀下,倒真是一棟不折不扣的花燭洞房。
轉首深情的看一眼湯麗珠,見她嬌靨帶羞,櫻唇含笑,杏目閃閃生輝,顯然十分滿意。
就在這時,『金梭女俠』已愉快的笑著說:「現在我們再看東樓香姑娘的吧!」
於是,眾人繞過正樓欄台,逕向東樓走去。
東樓為上,僅次正樓中央,所以黃劍雲知道柳羨香在名義上已高過李鳳仙和湯麗珠,想
來她也應該滿意了。
走至東樓簷下,尚未進樓,已由寬廣的紗窗看到燭光柔和的室內,黃劍雲看得心中一楞,
只見室內幛帳陳設,形式雖然大致相同,但色彩上卻不一樣。
尤其,酷愛紅色的柳羨香,臥房的色彩竟是粉藕和水紫,乍然看來,不但柔和高雅,而
且令人對柳羨香的氣質,也有了更高一層的看法。
黃劍雲由於內心的驚異,不由望著身後的李嫂,迷惑的說:「李嫂,香姊姊的臥房,也
是由你自心設計的嗎?」
李嫂不知黃劍雲的問話用意,不由有些不安的說:「少爺如不喜歡,明日換仍來得
及……」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急聲接口說:「不,我很喜歡,這種色調,我自小就喜愛,如果雲
弟弟不喜歡……」
黃劍雲一聽,趕緊愉快的讚聲說:「你們都會錯意了,我不但喜歡,而且驚於李嫂的設
計天才,這四棟樓房的佈置,不但別緻高雅,賞心悅目,而令人一進入便有一種舒坦的感覺,
看來李嫂這些天,恐怕日夜都在絞心思了……」
跟隨在後的『春蕊』七婢,齊聲笑著說:「李嫂到此快兩個月了,每天都在這五棟樓裡
觀看沉思,有時還拿筆記下來,然後交給劉掌院去辦……」
話未說完,『金梭女俠』已笑著說:「雲兒,你真是有福氣,天降給你這麼一位全能的
內奼女管家!」
李嫂趕緊含笑謙遜說:「只要少爺和四位少夫人高興,我李嫂的辛苦,就有收穫了!」
柳羨香和李嫂接觸較多,因而搶先笑著說:「以役有事大家分勞,我姊妹四人決不會讓
你李嫂太辛苦了。」
話聲甫落,大家同時發出一陣愉快的歡笑。
黃劍雲隨在『金梭女俠』身後,進入樓門一看,秀目一亮,再度楞了。
只見外廳和另一棟的屏壁,業已完全拆掉,一眼望去,直到山牆,深紫色的絨毯,直鋪
牆下,天花板上的宮燈,竟有十六盞之多,光明大放,輝煌如晝。
裡面佈置,琴棋書畫,漆桌長几,有棋坪,有琴幾,有書桌,有畫架,文房四寶,金魚
盆花。黃劍雲乍看之下,簡直看傻了。
『金梭女俠』立即笑著解釋說:「雲兒,這是珠兒姊妹四人休閒之所,這也是李嫂的傑
作。」
黃劍雲聽罷,不由以驚異贊服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後含笑而立的李嫂,同時,會意的「噢」
了一聲,但他卻沒有說什麼。
因為,他已看出李嫂的煞費苦心,為他完全彌補了對柳羨香的歉意與不安,乍然看來,
任玉蓉住正樓,似乎高柳羨香一等,但實際都呼柳羨香為姊姊,而且,都以她的客廳為遊樂
消遺之中心,李嫂的才智,他這時才有了更進一層的認識。
黃劍雲一一細心瀏覽,不時以手觸摸,他那溢於言表的讚賞神色,已不需要他再誇讚什
麼,多說反而是多餘了。
李嫂看在眼內,格外覺得欣慰,這時,她也有了真正歸宿和知遇的感覺,赫赫武林第一
世家的黃府,也就是她的終生養老之所了。
黃劍雲一一細看,留戀忘返,柳羨香看在眼內,趕緊輕聲提醒說:「雲弟,伯母已勞神
一天,應該安歇了,明天再看吧!」
正在含笑觀賞的黃劍雲一聽,立時驚覺,趕緊拱揖歉聲說:「伯母晚安,請早些安歇吧,
明晨還要前去『仙狐谷』!」
『金梭女俠』對柳羨香的知禮識體,非常讚佩,是以,也不謙遜,留下瑩瑩和夏枝伺侯
黃劍雲,逕自和柳羨香、李嫂等人走出樓去。
黃劍雲一俟『金梭女俠』等人走後,即對『夏枝』吩咐說:「你去通知任總管,告訴他
明天湯夫人也隨同前去『仙狐谷』,要他們另外準備塚外祭祀的供桌和祭品。」
『夏枝』恭聲應是,襝衽一福,匆匆走下樓梯去。
黃劍雲走出東樓門,沿著欄台走至東樓盡頭,登階逕向樓上的飛橋平台走去。瑩瑩則一
直跟在黃劍雲身後。
瑩瑩這個頗具姿色的秀麗侍女,默默的跟在身後,盡情的打量她這位少主人,背影雖然
仍像以前的天聖堂主,但面貌卻變成了英發的少年郎君。她是柳羨香的貼身心腹侍女,自然
知道姑娘遲暮的心情,現在想來,香姑娘實在是托庇上蒼,前世修來的福氣。
黃劍雲登上樓頂平台,即是通向『遠矚閣』的拱形飛橋。
四個紅衣背劍的女警衛一見,急忙躬身行禮。
黃劍雲認出其中的一人,曾在『二仙會』天聖堂的大門下擔任過勤務,因而心中一動,
覺得應該善自對待這些拋鄉離並,遠來北方的無依少女,是以,停身含笑問:「你叫什麼名
字?」
這位少女警衛見英俊瀟灑的少爺,突然停在她身前發問,不由粉面通紅,芳心怦怦,趕
緊躬身同答說:「回稟少爺,小婢叫阿英!」
黃劍雲一問話,頓時警覺其他三個女警衛,神色驚異,而且,面有羨慕之情,被問的阿
英,更顯得嬌羞滿面,神色不安,因而,趕緊遊目望著其他三人,關切的說:「你們一百多
位姊妹,初來此地,一切生疏,可能有諸多不慣之處,如有困難,可找瑩瑩向我轉告,我定
會命他們為你們解決!」
阿英一聽,立即和其餘三女,感激的恭聲說:「多謝少爺!」
黃劍雲不便久留,頷首為禮,逕向橋頭走去。
飛橋盡頭,即是斜斜下伸至『遠矚閣』的橋階,黃劍雲沿階而下,進入閣室,由瑩瑩服
侍,解儒巾,脫長衫,準備就寢。
但是,黃劍雲意識中,覺得瑩瑩似乎有什麼話要對他講,就是不敢啟口,因而低沉的問:
「瑩瑩,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瑩瑩明媚的一笑說:「方纔你停身詢問阿英,真有些受寵若驚,也許她今晚一夜難睡,
夢想著好事來臨,想入……」
說至此處,心頭怦跳,雙頰發燒,以下的話突然住口不說了。
黃劍雲方纔已經警覺到,這些俏麗婢女和女警衛們,都是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少女,
絕對不可稍假詞色,否則,一旦有所誤會,自己遭人物議事少,恐怕害了一個少女的幸福一
生,今後必須要嚴以律己才好。
是以,一俟瑩瑩住口,立即將俊面沉下來,但是,想到瑩瑩的千里隨來,實在不忍斥責,
只得沉聲說:「你去休息吧,夏枝回來不必再來。」
瑩瑩自然看出黃劍雲有些不快,芳心蕩起的一點綺念,立即嚇得煙消雲散,這時恭聲應
了個是,立即有些委屈的說:「小婢和夏枝姊姊,就睡在飛橋盡頭的騎樓內,少爺喚時可拉
床頭上的鸞繩!」
黃劍雲看了瑩瑩的委屈像,覺得怪可憐,只得悅色的看了一眼床頭上的拉鈴繩,會意的
頷首和聲說:「我知道,你去吧。」
瑩瑩再度應了聲是,轉身走出合去,看她秀麗面龐上的神色,心裡似乎好了一些。
黃劍雲揚腕震熄了燭火,立即倒身在柔軟舒坦的寬床上,略微思考了一下明天進入巨塚
祭祀應該注意的事項,隨即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光已經大亮,瑩瑩和夏枝,早巳靜靜的立在一角。
瑩瑩和夏枝一見黃劍雲醒來,同時恭聲低呼:「少爺早安。」
黃劍雲也頷首說了聲「早」,即由瑩瑩夏枝服侍,著裝漱洗。
完畢後,問清夏枝內宅情形,逕自走下閣來。
剛至閣下,守在前門的女警衛,已躬身稟報說:「方纔任總管前來報告,遊覽山區,馬
匹齊備,均在莊門侯命。」
黃劍雲聽罷,頷首會意,匆匆向內宅走去。
進入內宅門,僕婦侍女,正在清掃庭廊和階前盆花,一見黃劍雲進來,紛紛躬身低呼
『少爺』。
黃劍雲頷首答禮間,發現『金梭女俠』和柳羨香李嫂等人,均在正中樓廳上,而且,早
已擺好了早餐。
湯麗珠較刁蠻,立即含笑譏聲說:「雲哥哥,我們都在等你一個人了!」
黃劍雲被說的俊面微紅,歉然一笑,急步登階走進樓廳內,柳羨香、任玉蓉、鳳仙、李
嫂等人,紛紛起身相迎。
高坐中央的『金梭女俠』,立即望著湯麗珠,另具含意,佯裝生氣的說:「珠兒,明天
你雲哥哥的身份又自不同了,你可不能這樣沒大沒小。」
湯麗珠被斥的一嘟小嘴,正待說什麼,已聽出話中含意的黃劍雲,已躬身一揖,同時恭
聲說:「雲兒請安來遲,實為失禮,珠妹公然提示,正是她要雲兒今後多加注意,至於珠妹
個性,口快心直,不用機智,這正是珠妹可愛之處!」
『金梭女俠』一聽,不由淚光閃動,激動的說:「雲兒,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最
怕你珠妹妹任性惹你生氣。」
柳羨香和任玉蓉以及李鳳仙三人一看,紛紛出言安慰,同時,也看出『金梭女俠』對湯
麗珠將來能否得到黃劍雲的歡心和姊妹問的疼愛,非常關懷,是以,俱都坦誠表示,一定要
好好照顧這位小妹妹。
『金梭女俠』經過黃劍雲和柳羨香等人的真誠保證,才開心的笑了,湯麗珠這時才警覺
到,今後是人家的妻子了,已不是武林世家鳳凰谷嬌縱唯一的女公子了。
大家進過早餐,立即起身走出內宅,春蕊和瑩瑩等人,均留在府內,僅李嫂一人隨同前
去。
穿過『遠矚閣』,再經花廳,出了中門,即是五福屏壁,而氣勢磅磚,建築宏偉的大廳
內,除了兩名莊漢警衛,裡面靜悄悄的。
『金梭女俠』一行,繞過巨聽角門,沿著通廊前進,直達富麗堂皇的莊門。
莊漢一見,紛紛躬身行體,階下馬匹齊備,『穿雲劍』和『百步神彈』兩人則在階下恭
候。
拉馬的莊漢們早已經過叮囑,當先為『金梭女俠』拉過馬匹,接著拉韁。
眾人依序上馬,由『穿雲劍』在前引導,輕馳奔下莊道,逕向正西馳去,每個人的心情,
都十分沉重。
尤其是柳羨香,她既不知道黃山應龍谷的『虛幻之宮』是怎麼回事,自然也不知道『天
涯三老』的長眠青塚是如何的進入。
雖然,她很想以『蟻語傳音』,問問個郎其中原因,又怕他另有目的,萬一不妥,豈不
失了夫妻的和氣,但她卻深信黃劍雲對她的愛心是真誠的。
一行九匹健馬,迤邐向西,不疾不徐,到達『榮祥山莊』外的谷口,直入通向群峰之間
的幽靜少徑內。
這時紅日已經升起,陽光透過巨樹空隙,崎嶇的暗徑中,景物已極清晰。
穿出小徑,越過崎崖,即是一座廣大松林。
馬前引導的『穿雲劍』經常將馬偷藏在大松林內暗察『追風虎』行動,雖然事過境遷,
而且也得到了黃劍雲的寬恕,這時看到松林、仍不禁感到有些慚愧。
穿過松林,立即舉手一指百丈外兩座高峰相連處,側身恭聲說:「湯夫人,那就是仙狐
谷了。」
早已心情激動,慼然欲泣的『金梭女俠』,僅會意的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因為她深
怕一開口便落下眼淚來。
由於這段離地面較平坦寬廣,『穿雲劍』不由催馬加快,當他經過沈佐駟偷藏小錦囊的
大石處時,想到師侄沈佐駟以及蔣沖能兩人之死,完全起因於他的貪婪與不忠,內心的愧悔,
尤甚於方才通過松林時。
所幸這時,『仙狐谷』口已走出了『追風虎』,才將他的神志拉回現實。
到達『仙狐谷』口,紛紛下馬,『追風虎』急迎數步,向前見禮,並當先拉過『金梭女
俠』的馬匹。
眾人分別將馬繫在谷口兩側的樹木上,並將兵器留在馬鞍上,由『百步神彈』照顧馬匹,
眾人再由『追風虎』引導,連入『仙狐谷』。
進入谷口,兩側柏蒼蔽陰,及膝的荒草,早已被『追風虎』和『金眼雕』用木棒打出一
條通徑,是以,『金梭女俠』等人,並不覺得過份難行。
尚未到達岌岌可危的青石牌坊前,已見『金眼雕』在一片巨石鋪地,生有荒草的空地上
等候。
一到近前,即見石坊前面已擺妥了一張供桌,上設香爐燭台,供菜水果。
『金梭女俠』神色慼然,心情激動,在黃劍雲等人的簇擁下,走至桌前。
舉目一看,發現距離巨塚尚有數十丈,而且,荒草及膝,亂石雜陳,矮松高柏,橫生籐
蘿,一片肅煞淒涼景象。
『金梭女俠』看了這情形,珠淚不由奪眶而出!
『追風虎』善察人意,立即恭聲說:「三位老爺子,武功獨特,冠蓋寰宇,無人能及項
背,當今武林中,夢想獲得三位老爺子秘笈者,舉目皆是,此地景象,完全遵奉老爺子遺命,
不敢擅動清除,今日不讓閣府上下前來恭祭的目的,也在於此……」
話未說完,淚流滿面的『金梭女俠』,已揮手阻止說:「鍾總管,我知道,尚饗吧!」
『追風虎』和『金眼雕』三人,同時恭聲應是。
於是,生銀燭,燃高香,火化錫箔錢紙,由『金梭女俠』主祭,依序由黃劍雲、柳羨香
等人跪拜,最後是李嫂和『穿雲劍』三人叩頭。
恭祭完畢,在『追風虎』的引導下,縱至石坊左側的畸松下,依序踏著方石,飛身向塚
前縱去。
到達石塚前,『金梭女俠』再也忍不住撲跪在青塚前,悲傷的放聲痛哭了。
李嫂和柳羨香等人,急忙向前攙扶,湯麗珠則在一旁流淚啜泣。
黃劍雲神情慼然,目光凝視著高大青塚,想起去年此時,跟隨恩師前來『仙狐谷』,發
現暈倒在巨碑下的『追風虎』,一至今天返回塚前,恍然想來,有如昨天。
而且,上次進入塚內,是他隻身一人,如今,卻要帶著他們三位老人的孫媳、孫女和外
甥女,三位老人家的英靈有知,亦當含笑了。
心念未完,柳羨香和李嫂等人已將俠塚痛哭的『金梭女俠』勸起,任玉蓉則勸慰流淚啜
泣的李鳳仙和湯麗珠。
『金梭女俠』拭淨了面頰上的淚痕,立即望著神色慼然的黃劍雲,抽噎著說:「雲兒,
你帶蓉姑娘和鳳兒珠兒先進塚去吧,要她們在出閣前,見見她們的公公,外公,和爺爺!」
柳羨香見女俠沒有談到她,神情不由一楞,就在她看向黃劍雲的同時,黃劍雲已躬身恭
聲說:「香姊姊和雲兒等人一同進入!」
此話一出口,不但『金梭女俠』瞪著淚眼楞了,就是『穿雲劍』和『追風虎』等人,也
都驚異的望著黃劍雲迷惑不解。
因為,在他們的想像中,同房同車,而又船行北上,以黃劍雲和柳羨香的情形判斷,明
年的春天,黃府又該光臨一位小少爺了。
黃劍雲無法出口解釋,只得繼續說:「據『皤鶴派』的柳掌門講,『魔尼』和『鬼女』
曾再度前來此地,是以,雲兒先去察看一下塚口是否已有異樣。」
說罷,逕自向塚後走去。
李嫂扶著女俠,柳香羨和任玉蓉等人,則跟在身後。
柳羨香進入青塚,尚不清楚有何禁忌,這時再看了『金梭女俠』和『穿雲劍』等人的驚
異神色,不由向身後的李鳳仙,悄聲問:「仙妹妹,進入青塚,可是要裔系親人才可以?」
李鳳仙見問,尚未回答,嬌靨已先紅了,一陣躊躇,才輕搖著螓首,悄聲說:「不是……
姊姊,你現在也是爺爺的親人了嘛!」
柳羨香見李鳳仙的嬌靨,好端端的紅了,更迷惑,因而又悄聲問:「奇怪,方才湯伯母
和任老伯他們,為何用驚異的目光望著雲弟弟?」
李鳳仙似乎不便啟齒,羞澀的悄聲笑著說:「稍時進入塚道,姊姊就知道了。」
柳羨香本想再問,但已到了塚後,舉目一看,只見黃劍雲在七八丈外,正圍繞著一座畸
形大石,低頭仔細察看。
緊接著,抬起頭來,望著這邊滿意的說:「鬼女可能推動過這座大石,但她們並未掀
過!」
『金梭女俠』寬心的點點頭,轉首望著柳羨香四女,慼然笑著說:「你們四人過去吧!」
柳羨香和任玉蓉等人恭聲應是,四人逕向黃劍雲身前走去。
李嫂見『金梭女俠』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柳羨香,心知有異,不由閱切的低聲問:「湯
夫人,有什麼不對嗎?」
『金梭女俠』柳眉一蹙,似乎也難啟齒,略微遲疑,只得婉轉的悄聲問:「李嫂,你看
柳姑娘有喜了沒有?」
李嫂一聽,不由笑了,她雖然不知進入青塚的禁忌,但她卻坦白的笑著說:「湯夫人,
你也太急切想抱外甥孫子了,據我李嫂所知,香姑娘還是一位黃花大閨女呢。」
『金梭女俠』輕「噢」一聲,不由望著李嫂,驚異的問:「你怎的知道?」
李嫂毫不遲疑的低聲說:「那天在『神嫗』處,香姑娘曾親口對我說,她和少爺只有夫
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據說要等到拜過少爺的恩師洞府,才可同床共衾呢。」
『金梭女俠』已聽說黃劍雲前去終南山的全盤經過,是以,恍然低聲說:「是了,雲兒
這孩子,恐怕早有讓香姑娘拜見他爺爺的遺容之心了。」
李嫂立即含笑應了聲是,抬頭再看,柳羨香和任玉蓉,以及鳳仙麗珠四人,已到了黃劍
雲身前。
黃劍雲一俟柳羨香到達,立即示意讓開正面,緊接著,兩腿半彎,雙手插入大石裂隙內,
略提雙臂,畸形大石立被掀起。
大石一起,立有一道強勁的陰風由石下噴出來,黃劍雲趁機提臂,「轟」然一聲,大石
應聲滾至一側,枯草濺飛,塵煙激揚,陣陣陰風由洞口內噴射出來。
柳羨香和李鳳仙以及湯麗珠一看,這才發現石下,竟是一個三尺見方的石洞,根據飛揚
的灰塵和草層,塚內勁風十分強勁。
任玉蓉何曾見過這等情景,尤其所說下面長眠著三位氣絕多年的老人,雖然她的記憶中,
仍記得『彩眉叟』的慈祥笑貌,但她想到陰陽本是兩個世界時,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就在這時,黃劍雲已望柳羨香四人,神情肅穆的說:「你們四人可跟在我身後。」
說罷,當先走進洞口內,跟在身後的是柳羨香,任玉蓉,李鳳仙和湯麗珠。
洞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見五指,森森冷氣,透衣生寒,充滿了恐怖氣氛。
柳羨香知道任玉蓉不會武功,必然膽怯,立即挽住她的左手,剛一接觸,發現任玉蓉的
手涼如寒玉,心中一驚,立即悄聲說:「蓉妹,你不是會運功嗎?現在正是運功的時候呀。」
任玉蓉惶恐的點點頭,依言行功,果然不再覺得戰慄寒冷。
走下十數階梯,地勢平坦,徐徐下傾,同時,在黑暗的遠處,現出了一蓬微弱光亮,而
地勢也漸寬敞。
黃劍雲也不言語,直到毫芒閃閃的盡頭,才將身停下來。
柳羨香四人早巳看了壁上以明珠嵌成的七個大字——非童身者進入死。
看了壁上的警告,湯麗珠和任玉蓉自然明白了黃劍雲的用心,他不但要讓所有的妻子拜
識一下先祖父的遺容面目,而兼有讓她們幾人,確實相信,他和柳羨香之間,是清白的,純
潔的。
而李鳳仙這時也深信黃劍雲對她的話並不假,而且,黃劍雲說的「終有一天我要證實給
你們看」
,也就指的此時此地。
但是,柳羨香卻百感交集,不知那一個想法是正確的,她深怕黃劍雲因為她年已廿五,
在這多年的武林生涯中,是否守身如玉,正可在此一試。
當然,這是她下意識的想法,但理智告訴她,黃劍雲對她的真摯,熱愛,和尊敬,都不
容她有稍許懷疑的念頭。
心念間,覬目一看,發現任玉蓉和李鳳仙,以及湯麗珠都以敬佩贊服的目光望著她微笑,
這時才知道她方纔的想法,實在太對不起雲弟弟了。
恰在這時,黃劍雲已對她們四人鄭重的叮囑說:「方纔在石坊前恭祭三位爺爺時,大家
都叩過頭了,而鳳姊和珠妹也哭過了,現在起,我們五人要抱著欣喜的心情去見三位爺爺,
告訴他們三位老人家,明天就是他們的孫兒們成婚之日,特來向他們三位老人家報喜來了!」
如此一說,任玉蓉不但沒有了恐怖心,而柳羨香等人尚感到玉頰發燒自然也不覺得陰風
寒冷了。
黃劍雲伸手一指眼前的古井深洞說:「這口古井深洞,無階無梯,深約六丈,必須凝聚
功力,提氣揚降下去。」
說此一頓,轉首望著任玉蓉,繼續說:「蓉姊姊由小弟托抱下去……」
豈知,話沒說完,任玉蓉已嬌軀一扭,通紅著嬌靨,脫口詆了聲「不」。
黃劍雲看得一楞,正待解釋,柳羨香已笑著說:「還是讓我和珠妹架著蓉妹妹下去吧。」
黃劍雲低頭打量了一下洞口,足可容三人下去,因而頷首說:「既然如此,小弟先下去
了。」
了字出口,衫袖輕拂,飄然躍入洞內,直向洞下降去。
柳羨香一見,即和湯麗珠將任玉蓉架起來,同時,含笑悄聲說:「蓉妹,你若是駭怕,
就將眼睛閉上好了!」
了字出口,即和湯麗珠飄然躍進洞口內。
任玉蓉雖然口說不怕,但在如此陰森寒冷的勁風中,躍進一個伸手不進五指的深洞中,
即便信得過柳湯二女的武功,心中仍忍不住暗自戰慄。
尤其,她穿的是褶裙長襦,被上噴的陰風一吹,直貫嬌軀,衣裙揚舞飛起。
正感緊張之際,揚然下降的嬌軀,突然被兩隻溫暖的熱手托住了纖纖腰肢,心中一驚,
險些驚呼出口,任玉蓉雖然看不清景物,但她卻知道抱她的是誰。
睜眼看見俊面含笑的個郎,芳心一甜,玉頰發燒,不自覺的低頭一笑。
就在這時,上面的李鳳仙,也飄然一躍降了下來,同時,柳羨香等人也看清了南北西三
面的洞道,風勢彙集成一般強勁風流,直向洞上吹去。
黃劍雲推開東面的石門,一蓬光華立即射出來,柳羨香四人清晰的看見門內的長廊,以
及兩面嵌著不同顏色的十二座石門。
目光尖銳的湯麗珠,第一眼便看見了壁上的十個大字,因而急聲問:「雲哥哥,這『進
入古墓前,先看皮圖後』,指的可是小錦囊的那張皮圖?」
黃劍雲一面頷首應是,一面逕向深處走去。
李鳳仙一聽,不由迷惑的問:「雲弟弟,你為什麼不按照爺爺的指示先看皮圖呢?」
黃劍雲,立即風趣的說:「小錦囊裡的皮圖,爺爺又要回去了。」
柳羨香等人一聽,俱都啞然笑了,知道他已將皮圖放在古墓內。
黃劍雲智慧超人,記憶尤佳,他雖然僅來過一次,奔走卻極純熟,走過十數道石門,已
到了上裝獸瑗,高僅兩階的巨大石門前,同時轉身向柳羨香等人示意。
柳羨香等人一看巨大石門兩壁的內彎形勢,便知到了『天涯三老』長眠的巨塚前,立即
隨著前面的黃劍雲,同時跪下去。
黃劍雲首先叩頭,接著,以鎮定而愉快的聲音說:「三位爺爺,雲兒又同來給您們請安
了,但是,這一次,三位爺爺一定會感到驚喜意外,因為帶來了四位孫兒媳婦,而且她們是
三位爺爺最喜歡的人。明天,就是雲兒等人的大喜日子,特來向三位爺爺報喜,並保佑雲兒,
在振興黃府聲譽之後,為武林主持正義,為地方謀求昇平!」
說罷叩首,和柳羨香等人,同時起身,雙臂運功,徐徐推開巨門。
隨著「軋軋」聲響,一蓬強烈耀眼的紅光,逕由徐徐啟開的門縫中射出來,同時,一陣
寒飆,透骨生寒,柳羨香等人俱都身不由已的打了一個冷戰。
柳羨香等人隨著大開的巨門一看,只見數丈方圓的大圓塚內,中央一座平台,上面並列
停放著三口大銅棺,在每一口銅棺前,均有一張漢玉香案。
依序進入巨門內,由黃劍雲率頓著,再分至三口銅棺前叩頭,這時已不需要黃劍雲介紹,
因為每張漢香玉案上,都有三老個人的靈位牌。
湯麗珠和李鳳仙,都經過黃劍雲的叮囑,雖然內心悲慼,但都不敢哭。
黃劍雲引導著柳羨香四人,依序瞻仰三老的遺容,而黃劍雲特別注意『枯竹老人』和
『金髯翁』二人的水晶玻璃上,已沒有了點點水氣。
根據這一現像,他確信『金髯翁』兩人,是在自覺不久人世之際,奮力爬回銅棺內,但
是,他決心要暗中查出那道隙洞的通路,以免被別人在偶然的機會下,進入青塚,學去絕學,
危害武林。
黃劍雲佇足俯視著棺內的『彩眉叟』,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忘了
尚有柳羨香和任玉蓉等人。
不知過了多久,驀然傳來一聲隱約可聞的呼聲:「少爺——」
黃劍雲悚然一驚,急凝心神,這才發覺李鳳仙撲跪在『枯竹老人』的棺側,而湯麗珠也
跪在『金髯翁』的棺側,嗚咽啼哭。
但是,黃劍雲自己,也淚流滿面,視線模糊,淚水巳滴在銅棺上。
由於聽到隱約可聞的呼喊,知道上面的『金梭女俠』為大家的安危擔心,黃劍雲立即舉
袖拭淚,催促說:「伯母在上面已感不安,我們上去吧!」
於是,由柳羨香扶起李鳳仙,任玉蓉扶起湯麗珠,逕自走出圓塚巨門。
黃劍雲又仔細的察看了各個小錦匣內的秘笈和皮圖,才掩合巨門,和柳羨香四人依照原
來路線,走至古井洞底處。
這次由李鳳仙先至井上接應,次由柳羨香湯麗珠挾持著任玉蓉上升,最後才是黃劍雲。
六人走至出口,立覺陽光耀眼,暖氣撲面,『追風虎』和『穿雲劍』兩人早已等候在外
面。
『金梭女俠』一見黃劍雲等人出來,凝重焦急的面容上,才有了笑意。
覆好進口畸形大石,眾人仍由『追風虎』引導,踏著圓形石,縱至石坊外,依序走出仙
狐谷。
『百步神彈』一見『金梭女俠』與黃劍雲等人出來,立即解韁拉馬。
眾人上馬離開了『仙狐谷』,每個人的心頭似乎完卻了一樁心事,而每個人心中所想的,
都是明天令人興奮歡喜的大吉日子。
將近中午時分,眾人方始抵達『恩平山莊』前,莊門前懸燈結綵,張貼喜聯,由嶺上流
下來的小溪邊,無數莊漢和眷屬,洗滌桌布,刷洗桌凳,以備明日設筵之需,在陣陣婦女兒
童的歡笑喜叫聲中,傳來了縛豬殺羊之聲。
這時晴空高遠,白雲藍天,一輪艷陽,高掛中天,而喜氣洋溢,赫赫威名的太華黃府,
也正隨著它的少主人黃劍雲,震赫江湖,造福人群,奔向一個新里程。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