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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花呤》第4章
第十七章

  兩人匆匆登上半峰,正是峰腰的那道寨牆,上面僅右三五人在警衛。

  寨牆上的警衛,俱屬紅旗壇管轄,這時見壇主和『天聖堂』的堂主上來了,驚得紛紛躬

身施禮。

  黃劍雲和柳羨香,頷首還禮,遊目一看,發現寨牆下是一道寬約十丈的弓形深澗,對左

右『星輝堂』和『日光堂』的大寨門,都無法看見。

  正打量間,柳羨香已對寨牆上的壯漢們,沉聲說:「叫上面把飛索放下來!」

  壯漢們一聽,立即望著上面連聲吆喝!

  黃劍雲仰首向上一看,只見上面緩緩橫出兩根長約六七丈的筆直杉木來,而每一根杉木

的頭端,均有一根粗如桃核的麻繩。

  就在杉木向外橫移的同時,「刷」的一聲輕響,逕由上面丟下兩卷麻繩來,而另一端,

則繫在杉木頭端上。

  黃劍雲一看這情形,自然明白柳羨香要以飛索橫渡深澗,根據眼前深澗的寬度,黃劍雲

即使不用飛索,同樣可以渡過,但他怕柳羨香難堪,所以沒有表示。

  柳羨香一俟麻繩丟下,順手檢起一根交給黃劍雲,笑著說:「這是徒步下山最近的一條

路!」

  黃劍雲笑一笑,仰首再看杉木頭端已橫至深澗上空的中央,於是,即將手中的麻繩,用

適度的勁力試了試。

  柳羨香由經驗的直覺感,再根據黃劍雲的淡然神色,斷定黃劍雲渡過這等近十丈寬的深

澗,似乎不需要飛麻麻繩,因而含笑問:「玉哥哥,我們誰先過!」

  黃劍雲笑一笑,風趣的說:「自然是男先女後,但是今天情形特殊,這種攀繩飛渡的方

法,愚兄還是第一次,所以請香妹先過!」

  柳羨香撒嬌明媚的一笑,嬌聲應了個「好」,雙手握繩,轉身向後疾跑,同時,雙手急

忙收挽收麻繩。

  一到峰上數丈處的一方岩石上,纖腰一扭,急驟轉身,雙足一點巖邊,身形急劇下蕩,

挾著一陣風聲,直向對崖蕩去——

  緊接著,距離對崖尚有兩丈,一聲嬌叱,雙手已鬆,身形一個懸空觔斗,揚然落在崖內

一丈五尺處!

  黃劍雲不便在柳羨香面前逞能,也依樣葫蘆劃瓢,蕩身飛過對崖。

  雙足方自踏實,柳羨香已笑著問:「你覺得怎樣?」

  黃劍雲笑一笑,坦誠的說:「飛索渡崖,看似簡單,實在也有它的動作要頷,若非香妹

先行示範,愚兄雖然也能渡過,但卻沒有如此輕鬆。」

  柳羨香見黃劍雲坦率真誠,並沒有輕視這種飛索渡崖的功夫,因而對黃劍雲的愛,更加

濃了熱情和感情!

  黃劍雲心急下山,因而催促說:「既然是下山捷徑,就請你頭前帶路吧!」

  柳羨香明媚的一笑,愉快的警告說:「由於是人工捷徑,中途有許多斷崖絕壑上搭有籐

橋,如果雙方在橋的兩端相遇,先發現的一方,必須發嘯驚告……」

  —黃劍雲末待對方話完,已連連頷首應「好」,顯然是希望盡快上路。

  柳羨香有意在心上人面前一展驚人輕功絕技『草上飛』,是以不再多說,立即展開輕功,

直向東北馳去。

  黃劍雲僅以五成功力跟在柳羨香身後,沿著一道人工小徑飛馳。

  這道人工小徑,寬約四尺有餘,寬窄不一,野籐亂石,均已除去,有時走峰角,有時走

崖邊,通過澗溪果然築有籐橋。

  黃劍雲看看紅日,已經接近正午了,根據柳羨香的『草上飛』火候,雖然較『追風虎』

高出一籌,但到達山下,至少仍需一個多時辰,如果今夜再回來,勢必定更以後才可進入

『天峰谷』,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就在這時,半山以下的一座橫嶺上,忽然現出一點黑暗亮影,正星走丸射般的向著這面

馳來,顯然也是走的捷近小徑。

  黃劍雲看得心中一動,不由急聲問:「香妹,這道捷近小徑,都有那些人知道?」

  柳羨香不知何意,因而順口回答說:「壇主以上首領,郡可以走這條小徑!」

  黃劍雲一聽,心知要糟,他斷定半山下的那點黑暗亮彭,定是匆勿趕回的藍海寶。

  柳羨香見黃劍雲一面飛馳一面集中冷電閃閃的目光望著山下而不答她的話,這時才驚覺

有異,因而驚異的問:「有什麼不對嗎?玉哥哥!」

  黃劍雲故意遲疑的說:「我好像看到一個黑影,正向上面馳來。」

  柳羨香驚異的「噢」了一聲,一面舉目遠眺,一面關切的問:「在什麼地方!」

  黃劍雲深怕柳羨香發現藍海寶,因而停下身來和對方交談,這不但延誤時間,而會更增

加多再問總壇的困難。

  是以,故意遲疑的說:「妤像是個人,愚兄也不敢肯定,方才在半山下的山嶺上,現在

已經不見了。」

  豈知柳羨香毫不遲疑的說:「那一定是藍海寶!」

  黃劍雲一聽,心中愈加焦急,不知如何阻止柳羨香與藍海寶交談,最好雙方不要碰面。

  正在焦急間,驀見眼前橫亙的廣大縱嶺盡頭,一道敷十丈長的籐橋,直達對崖,隨風搖

擺,看來十分驚險!

  也就在這時,遠處的斷崖小徑上,也現出那點黑亮身影!

  黃劍雲看得心中一動,突然舉手指著說:「香妹快看,那就是了!」

  柳羨香厲凝目一看,面色大變,不由急聲說:「玉哥哥不好,我們可能同時過橋,那就

是藍海賓回來了!」

  黃劍雲佯裝驚異的「噢」了一聲,心中卻格外懊惱,原來是避免撞見藍海寶才不乘馬走

山道,如今,偏偏撞上了。

  心念未畢,在前飛馳的柳羨香,已回頭慌急的說:「玉哥哥,你為什麼還不發嘯?」

  黃劍雲已經有了打算,立即低沉的說:「我們可能比藍海寶先通過籐橋!」

  橋字出口,伸臂躬腰,兩臂一捧,已將柳羨香的嬌軀托抱起來。

  柳羨香心中一驚,脫口一聲嬌呼!

  但是,她的呼聲未畢,黃劍雲的身形已凌空而起!

  柳羨香一心想著在橋上相撞跌下絕壑的事,因而仍不停的惶急嬌聲說:「玉哥哥,快發

嘯,快發嘯嘛!」

  話未說完,黃劍雲已踏著原始森林的樹梢,疾馳如飛,快如電掣,宛如劃空殞星般,直

向籐橋前飛去……。

  柳羨香遊目一看,只見一片飛旋藍天,那裡還敢開口,立即將黃劍雲的肩頭緊緊握住。

  但是,盡展神功,踏枝飛行的黃劍雲,卻因擔心柳羨香在懷中掙扎而氣納丹田,張口發

出一聲震動山野的悠揚長嘯!

  嘯聲一起,響澈全山,直上霄漢,群峰共鳴,似乎無盡無歇!

  黃劍雲這聲長嘯,讓他存在胸悶的氣忿,鬱悶,和焦慮,也盡情一洩,一聲嘯罷,心胸

一暢,覺得舒暢了不少!

  再看遠處橫嶺上的藍海寶,果然停身在一座高縱的岩石上,正目光炯炯的向著這面驚異

的望來。

  黃劍雲到達籐橋前,身形不停,疾如脫箭,直向對崖馳去……。

  蜷縮在黃劍雲懷中的柳羨香,只覺兩耳風聲呼呼,藍天飛旋倒逝,覷目下看,絕壑盤旋,

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黃劍雲如風過橋,立即騰空而起,踏枝掠樹,索性向山下馳去

  柳羨香在這一剎那,突然有被挾持的感覺,她不但驚覺到黃劍雲的功力超過了『二怪』,

而且她也有一種預感,她恐怕得不到這位武功蓋世的夫婿。

  半個時辰過後,黃劍雲托抱著柳羨香已馳抵山麓,房屋連雲的大理縣城,就在三數里外

了。

  黃劍雲到達一處矮松碎石處,立即滿面含笑的將柳羨香放下來。

  但是,定睛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嬌美艷麗的柳羨香,桃腮掛淚,明目濕潤,不知為何,

竟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黃劍雲心中一驚,立即慌張的問:「香妹妹,你……?」

  柳羨香立即抽噎著回答說:「你的武功高出小妹多多,我們結成夫妻絕不會幸福!」

  黃劍雲聽得一楞,不由脫口問:「那有這回事,是誰說的?」

  柳羨香立即反聲說:「方纔在天峰谷你還說夫婦兩人的功力,愈接近愈幸福呢!」

  黃劍雲哈哈一笑,說:「那是我說著玩的,你我兩人的武功,只是在伯仲之間!」

  說罷,挽著柳羨香逕向通往西關的大道上走去。

  柳羨香嬌哼一聲,委屈的說:「我總覺得你終有一天會把我遺棄!」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沉,但他卻趕緊笑著說:「那是你想的太多了,事實上,我們現在不

是一起去終南山嗎?」

  一談到終南山,柳羨香立即有所感觸的說:「你知道我的兩位師父為什麼要悄悄前去終

南嗎?」

  黃劍雲佯裝不解的問:「為什麼?」

  柳羨香有些生氣的說:「就因為他們看出你的武功已經超過他們兩人,所以他們才決心

殺你,或前去偷習令師洞中的武學!」

  黃劍雲故作不知的說:「我根本不覺得我的功力已超過他們兩人!」

  柳羨香立即解釋說:「這很簡單,因為『二仙』兩人中的任何一人,都不能在數十招內

制服『天南神君』,而你……」

  話未說完,已經到了官道上,由於往來的商旅和武林人物,都紛紛向著他們兩人注目望

來,以下的話,柳羨香也不說了。

  看看將近西關大街的西街口,黃劍雲愈加擔心龔洪是否離去,而『穿雲劍』等人是否已

掌握了整個賓館。

  進入街口,行人熙攘,雖然正午已過,但酒樓客棧前的酒保店伙,仍在扯開嗓門向來往

的行人招徠讓客。

  黃劍雲一面前進,一面特別注意兩街的行人,希望『穿雲劍』等人接到曉燕的轉告後,

能在街上觀察或等候他回來。

  由於沒有發現『百步神彈』等人,心中正感不解,驀見灰髮灰須,一身黑緞勁衣的『追

風虎』,正立在賓館門階上向他望來!

  黃劍雲一看這情形,放心不少,斷定龔洪已走,而『穿雲劍』四人,也控制了整個賓館

內的傭人和大小頭目。

  『追風虎』看到了黃劍雲和柳羨香,雖然大感意外,沒想到回來得這麼快,但表面上,

依然強抑驚喜和激動,靜靜的立在門階上。

  但是,他卻用低沉的聲音告訴門下警衛,進內通知『穿雲劍』和『金眼雕』,以及『百

步神彈』三人。

  柳羨香雖然下山多次,但從未來過賓館,不過她卻知道賓館的館主是『地賢堂』藍堂主

的心腹。

  這時一見立在賓館門階上,滿面含笑的『追風虎』,立即以『蟻語傳音』的功夫,有些

生氣的說:「玉哥哥,注意立在門階上的那個黑衣灰髮老人,那一定是個工於心計,城府極

深的人物,我們可要小心他!」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知道要糟,沒想到『追風虎』給柳羨香的第一個印像竟是如此的

不佳,只得也以『蟻語傳音』的功夫,佯裝不解的問:「為什麼,香妹?」

  柳羨香嬌哼一聲,沉聲說:「我一看到他那付精明相,就有些不喜歡他!」

  黃劍雲佯裝一笑,淡淡的說:「香妹可知有句諺語,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柳羨香被問得嬌靨一紅,立即岔開話題說:「你可知道賓館的人,都是藍海寶的心腹?」

  黃劍雲淡淡的一笑說:「聽說僅館主龔洪一人……」

  話未說完,距離館門已經不遠,雖然是用『蟻語音傳』談話,但總覺有些不便,何況

『追風虎』已含笑迎下階來。

  『追風虎』只覺得黃劍雲和柳羨香,神色變幻,似談似笑,還不知道柳羨香對他的印像

不佳呢。

  於是一俟黃劍雲和柳羨香來至近前,急上數步,躬身施禮,恭謹的朗聲說:「小的鍾八,

恭迎堂主和壇主!」

  黃劍雲含笑點頭,尚未開口,柳羨香已嗔聲問:「本壇主從未來過賓館,也未與你謀面。

你是怎的認識?」

  『追風虎』沒想到柳羨香一見面就先來個下馬威,但他機謀多智,察言善變,且能奉承

的恰到好處,立郎含笑恭聲說:「壇主威儀,仰慕已久,紅衣朱劍,譽滿總壇,尤其與田堂

主,吉期已近,喜結良緣的事,舉館上下,無人不曉,無人不知,此刻壇主與田堂主,滿面

春風,談笑而來,小的雖然生性愚笨,僅憑想像,也可想得出……」

  柳羨香一聽,芳心快慰,嬌靨緋紅,對『追風虎』的印像,立即好了幾分。

  黃劍雲暗讚『追鳳虎』心思靈活,卻沉聲說:「快些頭前帶路,飯後還要火速啟程!」

  『追風虎』恭聲應了個是,立即在前側引導!

  進入堂皇館門,即是一座五福大迎壁,繞過迎壁即是一座五階廣廳,院中方轉鋪地,兩

廂階前,尚點綴著數十盆鮮花、一眼看來,有如官宦人家。

  尚未到達大廳,『穿雲劍』,『金眼雕』,以及『百步神彈』三人,已率領著大批僕婦、

侍女和小僮,匆匆由廳側角門內迎出來。

  黃劍雲正苦無凝和引導的『追風虎』交談,這時一見『穿雲劍』等人,立即暗施眼神,

看了柳羨香一眼!

  『穿雲劍』等人自然會意,紛紛向黃劍雲和柳羨香見禮,並命一群僕婦侍女,引導著柳

羨香廳上坐。

  黃劍雲見機會難得,趁機佯裝觀看大廳及兩廂的建築,故意將腳步慢下來。

  『追風虎』何等聰明,趁機向柳羨香肅手說請。

  一群僕婦侍女,也像眾星捧月般在柳羨香的身後簇擁。

  柳羨香作夢也不會想到『追風虎』等人都是黃劍雲的老僕,還以為都是『地賢堂』藍海

寶派的心腹呢。

  這時雖兒黃劍雲仰首觀看兩廂的建築,但卻不便停下身和來黃劍雲站在一起,因為方才

『追風虎』說,全館上下都知道她柳羨香即將做新娘子的事。

  黃劍雲焉肯放過這個機會,一面佯裝察看,一面對施禮躬立一側的『穿雲劍』和『百步

神彈』三人,悄聲問:「龔洪走了沒有?」

  『穿雲劍』也簡要的悄聲說:「直到紀姑娘到達,出言威嚇,違命處死,他才匆匆離

去!」

  黃劍雲一聽「紀姑娘」,心中一動,立即悄聲問:「紀姑娘她們什麼時候走的?」

  『百步神彈』躬身悄聲說:「剛走不足半個時辰!」

  話聲甫落,大廳內的柳羨香,已有些等不及的用『蟻語傅音』說:「玉哥哥,我們馬上

走了,你和他們嚕囌什麼嘛!」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急對『百步神彈』匆匆悄聲說:「快去追上紀姑娘要她們沿途散

播『二仙會』總壇,已被各大門派挑了的謠言……」

  一傍『金眼雕』一聽,立即躬身悄聲說:「老奴前去!」

  說罷,急步向迎壁外走去。

  黃劍雲知道柳羨香一直在向他注意,不敢多說,於是,一面愉快的頷首展笑,一面走上

廳階,『穿雲劍』和『百步神彈』則恭謹的跟在身後。

  一進廳門,黃劍雲立即望著起身相迎的柳羨香,笑著說:「我問了一下晉堂主的病

況……」

  柳羨香一聽,也不由關切的問:「晉堂主倒底是什麼病?」

  『穿雲劍』趕緊躬身回答說:「回稟壇主,好似鬱火攻心,又似走火入魔,此地名醫都

沒治過這種病,現在已轉往洱海北岸的『碧蓮庵』,請那面的主持老師太診治去了!」

  柳羨香會意的一頷首,一俟黃劍雲落座,也隨即坐下。

  這時,兩人面前,已分別送了兩杯香茗,茶色精澈,香味沁心。

  黃劍雲覦目一看,『追風虎』正在向他暗自頷首,於是再不懷疑,立即端起茶來飲了兩

口。

  柳羨香一路飛馳,自然也渴了,是以也端起杯來飲了兩口。

  黃劍雲一見柳羨香端起碗來飲茶,心頭突然升起一陣不安和愧疚,目光不由一直關切的

望著柳羨香的櫻口。

  經警的『追風虎』一看不妙,立即在旁恭聲問:「請問堂主,此番北上,是預備馬匹還

是準備車轎!」

  黃劍雲俊面微微一紅,立即望著『追風虎』,略微遲疑的說:「備兩匹快馬好了!」

  『穿雲劍』趕緊恭聲說:「卑職這就去準備!」

  黃劍雲不願『穿雲劍』離去,立即阻止說:「任館主,飯後準備也不妨!」

  話剛說完,柳羨香突然有些怒意的沉聲說:「不,要他們都退出去!」

  黃劍雲心中一驚,轉首再看,只見柳羨香嬌靨蒼白,嘴唇無色,心知藥力已經發動,但

沒想到這麼快。

  驚急間,急忙起身走向柳羨香的身前,同時看了『追風虎』一眼,似是在問他:你下了

多少『彌佛樂睡散』?

  但是,『追風虎』和『穿雲劍』,佯裝未見,率領著僕婦侍女紛紛退出廳去。

  黃劍雲無奈,只得扶住柳羨香,關切的急聲間:「香妹,你覺得怎樣?」

  柳羨香強提真氣,喘息著說:「我覺得頭昏目眩心跳加快,非常疲倦!」

  黃劍雲趕緊謊稱說:「可能是愚兄途中飛馳的太快了……」

  柳羨香已經以手支額,輕輕搖著頭說:「不會的……你看看……這杯茶……」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知道柳羨香已對茶水懷疑,於是急忙端起柳羨香未喝完的茶杯,

佯裝仔細的察看茶水。

  繼而心中一動,為了取信於柳羨香,故意湊在鼻子上聞了一聞,同時遲疑的說:「和我

那一杯一樣嘛,也沒有異樣味道!」

  說罷舉杯,一仰頭,「咚」的一口飲了下去!

  柳羨香雖在昏迷疲倦中,聞聲仍然大吃一驚,猛提一口真氣,脫口嬌叱,玉掌一揮,叭

的一聲將杯打落在地氈上,同時嗔聲說:「不要喝……」

  喝字方自出口,一頭撲進黃劍雲的懷裡。黃劍雲急忙將柳羨香抱住,心頭一陣慚愧,不

自覺的滴下兩滴眼淚!

  『追風虎』等人一見,故作驚慌的由廳外奔過來,齊聲急呼:「田堂主,柳壇主怎樣

了?」

  黃劍雲一見『追風虎』雙目冷電暴射,正待厲聲追問茶內放了多少藥,驀聞懷中的柳羨

香,顫聲喘息著說:「玉哥哥……小心他們……」

  黃劍雲聽得悚然一驚,頓時驚覺險些鑄成大錯,方纔如果追問茶中放了多少藥,以柳羨

香的聰明才智,立即便可了然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低頭看看懷中的柳羨香,嬌靨蒼白,汗下如雨,櫻口微張,秀目合閉,口中不停的喘息,

鬢角的雲發,也有些散了。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心中非常難過,想想她對他黃劍雲是如何的熱情,坦誠,和關切,

而他加諸在她身上的又是什麼?

  當然,柳羨香愛的是戴著面具的黃劍雲,但是,現在的折磨,以及未來的悲慘命運和痛

苦,卻都是他黃劍雲造成的!

  本來,她最寶貴的少女時代,已經在坎坷中虛渡了,如今,自認看到了曙光,抓住了幸

福,而偏偏是一個外面包著糖衣的苦菜,這豈非是造化弄人?

  『穿雲劍』和『百步神彈』見黃劍雲一直摟著柳羨香流淚不語,驚得面面相覷,不敢言

語!

  『追風虎』早已楞在那兒驚呆了,尤其看到黃劍雲忿懣的神色,和冷電般的目光,深悔

自己不該擅作主張。

  立在一角,惶惶不安的一個中年僕婦,以為黃劍雲等人都亂了心神,而不知所措,是以,

大膽的恭聲說:「壇主不舒服,就該快些送到床上躺著……」

  黃劍雲一聽,頓時驚覺自己失態,立即望著那個發話的僕婦,吩咐說:「在前面帶路!」

  那個僕婦恭聲應是,急步向屏後走去。

  黃劍雲也不言語,伸臂將柳羨香的嬌軀托抱起來!

  柳羨香被黃劍雲一抱,幾乎又醒了,立即有氣無力的關切問:「玉哥哥……你沒……中

毒……?」

  黃劍雲急忙鎮定自然的說:「沒有的事,香妹,你可能是昨夜通宵未睡,盡想心事,今

天又緊急飛馳,所以才會感到身心俱疲!」

  說話之間,已抱著柳羨香,繞至屏後!

  柳羨香似乎贊同的點點頭,表示她昨晚確實沒睡,同時,嬌慵的說:「玉哥哥……我

想……睡……」

  黃劍雲立即咐在她的耳畔,熱情的說:「香妹,你睡吧,我在床前陪著你!」

  柳羨香心情廣寬,櫻唇含笑,立即沉沉睡去。

  穿過中門,即是一座通閣,在僕婦和侍女們的引導下,逕向閣上走去。

  『穿雲劍』和『追風虎』以及『百步神彈』三人,雖然都靜靜的跟在黃劍雲身後,卻一

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這時見黃劍雲抱著柳羨香沿梯向閣上走去,三人才停身在閣階下。

  『百步神彈』首先機警的望著『追風虎』,低聲警告說:「少爺下來時,八弟最好少講

話!」

  神色惶惶不安的『追風虎』,忙不迭的連聲應了兩個是。

  『穿雲劍』霜眉緊蹙,仰首望著閣欄,神色凝重的吶吶自語說:「我看少爺對這位柳姑

娘已動了真感情,怕不要弄假成真了吧……」

  話未說完,『百步神彈』已在旁悄聲問:「大哥,你還希望咱們少爺像老主人和大爺一

樣,娶一位夫人呀?」

  『穿雲劍』深長的一歎,微搖著皓首說:「我當然沒有那樣想,不過……」

  『百步神彈』自然知道『穿雲劍』的心事,立即寬聲說:「大哥,你大可不必為玉蓉侄

女的地位憂心,少爺為人至孝,知書達禮,他絕不會作違背老主人遺命的事!」

  話聲甫落,『追風虎』突然輕微的咳嗽了一聲!

  『穿雲劍』和『百步神彈』聞聲知警,舉目一看,發現黃劍雲正由閣梯上輕快的走下來,

那個中年僕婦則跟在他身後。

  三人一見黃劍雲鎮定的神色和輕快的步子,忐忑的心情頓時安定了不少,於是,急步迎

了過去。

  黃劍雲一見『穿雲劍』三人,立即含笑和聲問:「任館主,午飯可否擺在閣廳上?」

  『穿雲劍』趕緊恭聲說:「卑職即命他們送來!」

  立在廂房下的小僮們一聽,立郎悄悄的向前院走去。

  黃劍雲看了一眼閣廳廊下的侍女們,覺得不知如何遣走她們,正在為難,機警的『追風

虎』已沉聲說:「柳壇主玉體違和,你們在此不便,都間各院去吧,沒事不必前來。」

  一群侍女,恭聲應是,紛紛離去。

  黃劍雲一俟侍女離去,立即示意『穿雲劍』三人至閣廳上坐。

  『追風虎』一進廳門,首先壓低聲音關切的問:「少爺,您方才喝了那口剩茶感覺如

何?」

  黃劍雲莞爾一笑,說:「小侄曾服過兩粒『解毒補血丹』,對一些毒品均有抗力,方才

那口剩茶我在閣上已吐掉了!」

  『穿雲劍』三人知道黃劍雲功力深厚:一點無毒性的溫和安眠劑,自是迷不倒他。

  恰在這時,四個小僮率領著大廳上的僕婦侍女們,已將擺在大廳上的豐盛酒席移了過來。

  一陣忙碌,酒席重新擺奸,『追風虎』立即將小僮侍女等人遣走。

  四人依序入座,黃劍雲飲了一杯酒,指了指閣上,壓低聲音說:「她的意志非常堅強,

若非小侄喝了杯中剩茶,她一直不肯睡去!」

  『百步神彈』卻讚聲說:「這位紅衣姑娘,見多識廣,精明多智,比起湯麗珠姑娘來,

可難對付的多了!」

  黃劍雲一聽「湯麗珠」,心頭不由一沉,以為『百步神彈』有意警告他不可用情太多了,

因而,感慨的一歎說:「那是因為她的年齡超過湯姑娘之故……」

  話未說完,一直關心女兒地位的『穿雲劍』突然插言問:「不知柳姑娘今年芳齡幾許

了?」

  黃劍雲不疑有他,毫不遲疑的說:「據小侄看,她恐怕有二十六七了,不過『二怪』和

她的師妹谷鳳蘭說,她今年僅二十五歲!」

  『穿雲劍』一聽,立即毫不思索的說:「俗語說:『妻大五,像老母』,現在年青時尚

不易體會得出,一旦老了……」

  話未說完,黃劍雲的面色立變,威稜如電的目光,在『穿雲劍』的老臉上一閃而逝——

  『百步神彈』和『追風虎』暗吃一驚,覺得『穿雲劍』的話說得太露骨了。

  『穿雲劍』自然驚覺失口,覺得這些話,不應該由他的口裡說出來。

  但是,黃劍雲看了『穿雲劍』一眼,同時想到了祖父生前為他文定的未婚妻子任玉蓉,

因而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同時,慚愧的說:「這次前去天峰谷,雖然諸般順利,如果沒有柳

姑娘暗中協助,小侄此刻,恐怕早已沒命了!」

  說罷,即將進入天峰谷的種種經過,扼要不漏的說了一遍。

  『穿雲劍』三人對『二仙會』的情形,已向紀曉燕問了一個大概,這時聽說任大春也在

『二仙會』總壇,還險些壞了大事,『穿雲劍』不由氣得恨聲說:「這個不孝的逆子,此番

絕不再放過他!」

  『百步神彈』無心聽『穿雲劍』在那裡自說恨話,是以望著黃劍雲,關切的問:「少爺

預定何時動手!」

  黃劍雲略顯憂慮的說:「現在事不宜遲,愈快下手愈好,所幸鍾老伯一次將柳姑娘迷倒

了!」

  『追風虎』一聽,立即慚愧的說:「老奴自作聰明,深覺柳姑娘是『二怪』的女弟子,

武功既然高絕,心思也必細膩,萬一第一次即被她發覺茶中有異,要想令她再飲第二杯,恐

怕……」

  黃劍雲趕緊頷首讚聲說:「鍾老伯斷事如神,自有先見之明,方才小侄心中的不安,是

因柳姑娘身世坎坷,一心以為小侄是終身的唯一寄托,結果,不但處處受到欺騙,而且令她

大受折磨,小侄念她身世可憐,所以心中難過……」

  『穿雲劍』三人俱是閱歷淵博的人,怎能會看不出黃劍雲對柳羨香的情感似乎已超過了

湯麗珠?黃劍雲的關懷與同情心,就是發自內心的真摯情意,只是他自己還在矛盾之中,而

不願承認罷了,正所謂患難夫妻恩情重,艱苦愛情永不渝,就是這個道理。

  就在此時,神色匆匆的『金眼雕』,已由外面急急的走進來!

  黃劍雲未待他身形立穩,首先關切的問:「趙老伯可曾追上紀姑娘?」

  『金眼雕』走至桌前,恭聲回答說:「老奴已經追上,並將少爺的話轉達給紀姑娘和李

嫂!」

  黃劍雲頷首讚好,肅手指著身邊的空位,說:「趙老伯請入座,我們正談進入天峰谷,

挑掉『二仙會』的事。」

  『金眼雕』應聲入座。黃劍雲立即將心中的腹案告訴了『穿雲劍』四人,五人商議一陣,

不覺午時已經過了。

  黃劍雲一看天色,首先起身,催促說:「四位老伯迅即準備,我們必須盡快起程,否則,

定更前恐怕到不了天峰谷!」

  『追風虎』四人紛紛超身恭聲應是。

  黃劍雲只手解下『青雲劍』,雙手交給『穿雲劍』,說:「請任老伯將小侄的『應龍劍』

仍放在老伯的綠絨劍套內!」

  『穿雲劍』雙手接劍,恭聲應了個是。

  黃劍雲一挨『金眼雕』四人退出閣廳後,立郎勿匆走上閣樓來。

  進入內室一看,發現仰面躺在絨毯內的柳羨香,鼻息均勻,桃腮已經紅潤,是一幅不折

不扣的海棠春睡。

  黃劍雲走至床前,悄悄的坐在床椽上,伸手小心的理了理柳羨香有些散亂的雲鬢,目光

一直停留在她的嬌嫩面龐上。

  ——長而密的睫毛,柳葉般的彎眉,挺直的瑤鼻,鮮紅的嘴,蜜桃似的香腮上,掛著一

絲微笑,好似在夢境中知道他來了!

  黃劍雲這時才發現柳羨香在十六七歲時,必是一位最嬌美動人,最清麗脫俗的絕色少女。

  驀然,他的目光一亮,突然發現柳羨香的面寵有些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與

她的臉型眉目有些相似?

  於是,在他的腦海裡,立即現出幾個少女的美麗面龐……任玉蓉……湯麗珠……李鳳

仙……紀曉燕……還有師妹羅秀玲……。

  但是,俱都與柳羨香的臉型眉目不同,他想,也許是,與那些侍女中的某一個相似,也

許是在終南山的進香大會上遇見的女香客,也許是來此途中看到的過往婦女和村姑……。

  心念未完,樓下已有了腳步聲。

  黃劍雲一聽腳步聲,知道有人來了,他雖然目光沒有離開柳羨香的嬌艷面龐,但他的心

神,再也寧靜不下來。

  隨著腳步聲響的接近,那個中年僕婦和兩名侍女,捧著一個精緻湘磁小壺和蓋碗,魚貫

的走進室內來。

  黃劍雲並未起身,立即悄悄的問:「壺內可是任館主為柳壇主準備的人參茶?」

  中年婦人立刻恭謹的悄聲應了個是。

  黃劍雲起身走至中年婦人面前,掀開壺蓋一看,熱氣蒸騰中,但聞一陣人參氣息,看不

見有何奇異現象。

  他知道這壺人參茶中『追風虎』又放進了少許『彌佛樂睡散』,以備柳羨香醒來時,發

現他黃劍雲不在而懷疑,是以,在她醒來口渴要水時,便給她一杯,她便會繼續睡去。

  於是,他放下壺蓋,特別鄭重的望著中年僕婦和兩個侍女,說:「柳壇主不醒來不要給

她喝,你們三人沒有我的吩咐絕對不可離開此地一步。」

  中年僕婦和兩個侍女,同時恭聲應了個是,其中一人恭聲說:「館主和三位執事,俱在

大廳上恭侯堂主!」

  黃劍雲揮了一個會意手勢,逕自走下閣來!

  穿過中門,進入大廳,『穿雲劍』四人正圍立在廳中商議事情!

  『追風虎』首先發現黃劍雲,立即低聲說:「少爺來了!」

  『百步神彈』三人轉首一看,紛紛肅立躬身。

  黃劍雲頷首為禮,見廳內並無別人,立即謙和的問:「四位老伯準備好了嗎?」

  手中捧著應龍劍的『穿雲劍』,立即頷首說:「一切準備好了,這是少爺的劍。」

  說著,雙手捧劍,送至黃劍雲面前!

  黃劍雲稱過謝,發現『應龍劍』放進綠絨劍套內,略顯緊了些,惟一惹眼的是那顆桃核

般大的『七彩麗珠』,無法放進劍套內。

  他並不怕前去天峰谷被人發現,而是擔心柳羨香問起來如何答覆。

  『追風虎』善察人意,立即提醒說:「如果柳姑娘問起少爺的劍墜時,就說是任大哥的

的傳家之寶,特的贈給少爺的進階之物……」

  『百步神彈』三人一聽,立即附聲稱好!

  黃劍雲莞爾一笑,隨即將劍佩在腰間劍扣上,同時,含笑說:「我們走吧!」

  說罷,當先走向廳外。

  五人來至賓館門外,另一位執事和大頭目,均在門外侯送,五人的快馬,分別拉在五個

藍衣壯漢手中。

  五匹快馬,想是幾天沒有看見他們的主人,這時一見黃劍雲等人,紛紛搖頭擺尾,昂首

發出一陣歡嘶。

  黃劍雲將自己的黃驃馬接過來,親切的撫摸了一下金黃黃的馬鬃,一扳鞍頭,飛身縱落

鞍上。

  那邊的『追風虎』卻故作神密的將那位候送的執事喚至身邊,雖然是壓低了聲音,但以

在場的壯漢仍能聽到的聲音,關切的說:「張老弟,最近幾天,各大門派已連續挑了我們滇

邊的幾個分舵,風聲很緊,『人文堂』的晉堂主,已經去調察了……」

  話未說完,神色大變的張執事,已不由自己的急聲問:「真的?」

  『追風虎』立即正色悄聲說:「當然是真的,剛剛接獲的密報,各派大批高手,已經到

達點蒼山西麓,就在這一半天攻打總壇,田堂主知道『二仙』不在,所以馬上回去看看!」

  把話說完,不待張執事回答,飛身躍上馬鞍,回頭一看,發現所有立在門前的壯漢,個

個面色大變,供都目瞪口呆。

  再看黃劍雲等人,佯裝不知,早已策馬走向街口。

  於是,故意機警的看了一眼左右,特別鄭重說:「你們好好守住賓館,我和館主陪堂主

最遲天明前回來,傳言說,這一兩個月前來投效的英雄豪傑中,有很多是各派高手偽裝

的……。」

  話未說完,輕揮馬鞭,催馬向街口追去。

  已經走出街口的黃劍雲等人,一見『追風虎』飛馬追來,也紛紛催馬,沿著通向東麓的

大道,飛馬馳去。 

  『百步神彈』一俟『追風虎』追至馬右,立即大聲問:「鍾八弟,怎麼樣?」

  『追風虎』有意讓黃劍雲聽到,特的也大聲說:「三哥您放心,不是小弟誇口,等我們

夜間回來,保您全館上下,城內分舵,個個人心惶惶,俱都不安於位,明跑暗逃,誰也指揮

不動誰了!」

  黃劍雲雖覺妙計得售,但是萬一賓館的人也都逃光了,剩下一個柳羨香怎麼辦?心中一

急,不由同頭問:「賓館的人都跑光了怎麼辦?」

  『金眼雕』首先回答說:「不會那麼快,至少張執事和大頭目不敢輕易離去!」

  黃劍雲有心讓『金眼雕』回去,又覺得大敵當前,正需人手,而且『金眼雕』的金剛掌

和亮銀索子鞭著名武林,他一人足可敵『奇鬥劍』三人中的任何一人。

  念及至此,心頭一橫,為了拯救武林浩劫,為了數百萬百姓免於被『二仙會』塗炭,只

有冀望蒼天保佑柳羨香的安全了。

  五匹快馬,風馳電掣,挾著急如驟雨的如雷蹄聲,直向點蒼東麓馳去。

  不足一個時辰,『二仙會』唯一進路的東山口,已經在望了。

  這時紅日已經偏西,東山口前已罩上一層淡淡暮色和輕霧,但仍能看到不少圍在山口外,

顯然是前來投效的各路豪傑和亡命之徒。

  黃劍雲一馬當前,距離山口尚有十數丈,已聽到大頭目甘武勇的神氣談話聲。

  『百步神彈』首先扯開洪鐘似的喉嚨,大聲說:「甘武勇,天聖堂主來了,快閃開!」

  已經聞聲回頭的各路英豪,見五匹健馬如此飛快,驚得紛紛閃開了。

  身材魁梧的甘武勇一看,果然是胸前掛著大金牌子的田堂主,於是,一個箭步縱至一邊,

肅立抱拳躬身相迎。

  黃劍雲飛馬不停,但經過甘武勇的身前時,卻怒聲命令說:「甘武勇,讓他們離開,快

去準備滾木石雷!」

  話未說完,已經飛馬馳了過去!

  甘武勇聽得大吃一驚,神情不由一楞!

  就在甘武勇一楞之際,急忙勒韁,座馬人形而立的『追風虎』已緊張的急聲說:「甘頭

目,風聲很緊,十分不利,任何人不問明了身份不准進去!」

  話聲甫落,座馬已放下前蹄,挾著一聲長嘶,如飛向前追去。

  黃劍雲已識路徑,一馬當先,急急飛馳!

  到達防守山口的前哨營地,在廣場上訓練數十壯漢練習刀法的,仍是那天引黃劍雲去見

谷鳳蘭和柳羨香的佟執事。

  黃劍雲依樣喝令他們停止,『追風虎』同樣嚇唬了他們幾句,根本不給對方問話的機會,

繼續向前飛馳!

  到達紫旗壇的寨門下,飛馳直入,對守門的香主,同樣的命令了一番,黃劍雲為了先制

服『鬧海蛟』,飛馬直向紫旗壇的大廳前馳去。

  到達大廳前,即向守在廳外的四名藍衣背刀大漢,喝聲開:「你們新接替的壇主呢?」

  四個藍衣勁裝大漢,一見黃劍雲胸前的那塊特大號的金牌子,知道是新任命的天聖堂主,

嚇得紛紛恭聲回答說:「新壇主去總壇開會去了!」

  黃劍雲一聽,心知被他猜中了,『鬧海蛟』必是被藍海寶召去了,同時,斷定藍海寶等

人已經有了準備。

  於是,低聲喝了聲「走」,一轉馬頭,當先向天峰谷馳去。

  『追風虎』專負責散播謠言,趁拉韁撥馬之際,故意不屑的望著廳上四個藍衣大漢,以

責備的口吻,自語似的說:「各大門派的高手就要打來了,還有心去開會!」

  說罷,尚沉哼一聲,催馬向前追去。

  四個壯漢一聽,自然大驚失色,立即湊在一起商量起來。

  黃劍雲到達『日光堂』的大寨門前,反而神色自若,放緩了馬遠以小步馳進寨門。

  守寨的門衛,一見是天聖堂主和四位懸有香主級銅牌的老人,紛紛躬身肅立,撫刀敬禮。

  黃劍雲一看,寬心不少,斷定藍海寶等人,仍在磋商階段,還沒有通令全山各壇備戰防

范。

  『追風虎』見黃劍雲鎮定策馬緩步前馳,同時也未叮囑門衛小心,斷定必是怕造成總壇

混亂,自斷退路,是以,也沒有散播謠言。

  同時,由『日光堂』到紫旗壇至少七八里山路即使那面傳來消息,也需一段時間。

  這時紅日已隱進峰後,暮色已籠罩了天峰谷,那些忙於做工的壯漢,恰是休息的時候,

紛紛進入一排碩長木屋內。

  黃劍雲知道日光堂主『奇門劍』李信東必然也是去了藍海寶處,是以懶得再問『日光廳』

前的藍衣警衛,策馬逕奔內三堂的大寨門。

  內三堂寨門下的警衛同樣的是神色平靜,紛紛行禮,毫無異樣形跡,任由黃劍雲等人策

馬直入。

  一登上斜坡,黃劍雲立即將馬馳進松林內,飛身落地,拉馬前進。

  『穿雲劍』四人知道到了『二仙會』的天峰谷,也紛紛躍下馬來。

  進入林內,光線已極昏暗,廣場盡頭的『二仙廳』和內三堂的三座宮殿式的獨院,已有

了燈光,二仙廳內的燈光尤亮。

  黃劍雲將馬拴至靠近峰角下的數座大石後,順手繫在松樹上,即向紛紛拴馬的『百步神

彈』四人,壓低聲音說:「現在他們可能在藍海寶處密密商議,根據我們進來的順利,顯然

他們仍存懷疑,而且,他們也沒有想到我們會馬上回來。」

  說著,選了一個能看見『地賢堂』的林隙,舉手一指,說:「四位老伯看,最靠近林邊

的就是藍海寶的『地賢堂』……」

  『穿雲劍』四人一聽,紛紛立在黃劍雲身後探首張望。

  黃劍雲繼續說:「現在他們集會,對我們可說是各有利弊,利是我們可以一舉擊破,弊

是他們的人手比我們多!」

  『追風虎』又看了一眼『地賢堂』的門戶,懼重的問:「少爺決定是我們一起進去,還

是老奴四人在外面守著?」

  黃劍雲知道『追風虎』另有見地,因而會意的問:「以鍾老伯的意思是……?」

  『追風虎』略微遲疑說:「我們一起進去,比較觸發他們群毆齊上,捨命一拼的決心。」

  說此一頓,緩續凝重的說:「那時他們人多,一湧而上,在身手無法施展的情形下,一

個大意極可能有人吃虧……。」

  黃劍雲一聽,深覺有理,頷首應了兩聲是。

  『追風虎』繼續說:「如果老奴四人守在院外,少爺進去後,膽怯慌亂者,必然會悄悄

溜出來,因為他們已經目睹過少爺的驚人絕技,自然不會放過逃命的機會,那時老奴四人,

便可個個擊破!」

  黃劍雲頜首讚好,但卻警告說:「四位老伯注意兩個垂髫小僮,那才是『二怪』的親傳

徒弟!」

  話聲甫落,『百步神彈』已豪氣的說:「少爺放心去吧,老奴一人守住院後,出來一個

打一個,出來兩個打一雙,松林裡有的是小卵石,誰也別想跑進後面松林裡去報信。」

  說話之間,尚得意的晃了晃提在手中的銀背鐵胎彈弓。

  黃劍雲安心的笑一笑,逕向『地賢堂』門前走去。

  『穿雲劍』四人,緇續穿林前進,同時揮了一個手勢,也散開了。

  黃劍雲步態從容,手撫應龍劍柄,唯有那顆核桃般大的『七彩麗珠』,在遠處燈光的反

映下,彩毫閃爍,十分醒目。

  由於那顆麗珠的毫光閃閃,十數丈外已被三座門樓下的警衛發現,俱都面色一變,尤其

『天聖堂』門下的女警衛,嬌呼一聲,轉身向門內奔去。

  黃劍雲一看,心知不妙,為防『地賢堂』門下的警衛進內報告,衫袖一拂,身形快如一

縷青煙,直飛『地賢堂』門內——

  『地賢堂』門下的警衛,只覺兩眼一花,微風撲面,轉首一看,黃劍雲已到了花廳上,

正急步奔向後院。

  黃劍雲見花廳上無人,心知撲空了,但他仍不放心的走向廳後。

  一出後廳門,即見院中僕婦侍女們,神色慌張,勿勿奔走,好似知道大禍臨頭似的!

  正感不解,驀聞閣樓上發出一聲女人的痛苦哭嚎!

  黃劍雲一聽,大吃一驚,這正是小師妹羅秀玲的聲音,於是一長身形,飛身直入閣內,

急步向絨幕前奔去。

  掀開絨幕一看,只見師妹羅秀玲,雲發蓬散,滿面淚痕,右手撫模著鼓起的小腹,痛苦

的蜷縮在床邊地上。

  黃劍雲一見,心痛如割,不由急呼一聲「師妹」,急步奔了過去。

  痛苦中的羅秀玲一聽,急忙抬頭,一見黃劍雲,淚下如雨,但卻震驚的忍痛急聲說:

「黃師哥快走,藍海寶已經知道你的底細了!」

  羅秀玲一抬頭,黃劍雲這才發現她憔悴的面頰上,有五道血紅指痕,不由氣得切齒恨聲

問:「他打了你?」

  羅秀玲忍痛點點頭,哭聲說:「他午後回來拷打我,我一直沒說,方纔他又回來打我踢

我,現在懷中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話未說完,已經泣不成聲了!

  黃劍雲聽罷,只氣得目蘊淚光,渾身顫抖,殺氣直衝天庭,久久才恨聲問:「藍海寶現

在去了那裡?」

  羅秀玲嗚咽著說:「在『二仙廳』上……。」

  黃劍雲無心再聽下去,放下絨幕,飛身縱出閣外,他恨不得立刻將藍海寶亂劍割成肉醬,

方消心頭之恨。

  凌空飛出『地賢堂』的黃劍雲,即向隱身林緣的『穿雲劍』四人揮了一個手勢,直向

『二仙廳』前如飛奔去!

  黃劍雲懷著滿腹怒火,率頡著『穿雲劍』四人,直奔二仙廳。

  五人尚未到達二仙廳前,已被廳外的十數警衛發現。

  只見十數警衛神情一呆,面色大變,接著紛紛逃散,其中一人,轉身奔進廳內?同時惶

聲大喊道:「不好了,天聖堂主回來了?」

  喊聲甫落,大廳內立即傅出「轟」的一陣座椅移動聲!

第十八章

  黃劍雲一聽,暗吃一驚,斷定二仙廳內絕不止藍海寶等七八人。

  緊急間,身形如箭,直飛二仙廳,進門一看,除了藍海寶高踞中央的大椅上,『奇門劍』

三人,以及『黔道三傑』和任大春外,兩邊尚坐有外三堂的香主數十人,俱都神色慌張的由

椅上站起來。

  略慢一步的『穿雲劍』四人,深怕黃劍雲有失,四人形成一字,飛身衝進廳內,立即將

寬廣的廳門封住。

  坐在『鬧海蛟』身邊的任大春,一見滿面殺氣的老爹爹『穿雲劍』來了,頓時驚得魂飛

天外,嚇得趕忙拉開座椅,轉身就待逃跑。

  虎目炯炯,正在找尋任大春的『穿雲劍』一見,立即震耳大喝道:「狗才還不給我站住

——」

  一聲怒喝,任大春更加膽寒,反而跑得更快了!

  威稜卓立的黃劍雲一見,立即以本來的嗓音沉聲說:「任大春,難道你要找死不成!」

  說話之間,從容不追的舉臂屈指一彈——

  一聲悶哼,一個踉蹌,「咚」的一聲,任大春應聲仆跌在地上,同時惶聲哭嚎道:「少

爺饒命,小的下次不敢了!」

  藍海寶,『奇門劍』,以及內外三堂的香主等人一見,俱都震駭的渾身一戰,暗冒一身

冷汗。

  黃劍雲這一招『遙空彈指』,不但避免了『穿雲劍』因追任大春而引起的混亂場面,而

且發揮了相當有力的「震赫」效果。

  藍海寶一手撫劍,一手按桌,神色震驚,汗下如雨,這時他已聽出黃劍雲的聲音,而且

斷定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來臨。

  『奇門劍』李信東,『梅花劍』魏雄武,以及『三才劍』畢正庭,一聽任大春那聲「少

爺」和看到封住大廳門口的『追風虎』等人,斷定偽裝成中年人田堂主的,果真就是『太華

黃府』的少主人黃劍雲。

  他們除了震駭黃劍雲的驚人武功外,並不擔憂他們的寶貴生命,因為他們深信黃劍雲不

是亂殺人的人。

  『黔道三傑』早巳嚇得心膽俱裂,在他們的心目中,今天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

局面,是以,格外惴惴不安。

  黑旗壇主虯髯大漢,以及內外三堂的數十香主,覺得殺頭也沒他們的份,大不了割只耳

朵作個記號罷了,是以,俱都在那裡兢兢站立,準備待宰。

  黃劍雲最怕的是造成群毆亂打的場面,那樣不但傷亡眾多,而且藍海寶也正好趁機逃脫。

  這時見情勢已穩住,立即望著藍海寶,冷冷一笑說:「藍海寶,你欺師誠祖,偷食靈芝,

最後又強迫師妹成婚,偽稱授業恩師已死,再拜『二怪』為師……」

  話未說完,藍海寶已猛的一拍桌面,厲聲說:「閉嘴,你是什麼東西,要你來管本堂主

的事?」

  黃劍雲冷冷一笑,說:「我是你的同門師弟黃劍雲………」

  話未說,藍海寶繼續怒聲說:「我的師父是和尚,你的師父是老道,誰認識你這個同門

師弟?」

  黃劍雲冷冷一笑,竭力抑制上升的怒火說:「同門兄弟,志趣不一,信釋奉玄,任由他

們自己,你認不認我這個師弟是另一回事,但你欺師滅祖,污辱師妹……」

  話未說完,藍海寶已厲聲哈哈一笑,極下流的笑著說:「你可是因為有戴了一頂綠頭巾

的羞欲感覺……」

  黃劍雲一聽,頓時大怒,殺橙復起,不由脫口厲聲說:「閉嘴!」

  嘴字出口,右掌已翻,遙空揮向藍海寶!

  藍海寶早已有備,這時見黃劍雲右臂一提,尚以為黃劍雲又要施展『彈指神功』,嚇得

疾演縮頭烏龜,低頭縮進桌下。

  就在藍海寶低頭的同時,身後巨大的漢玉雕花屏風,「嘩啦」一聲大響,檀木四射,碎

玉橫飛,頓時現出一個三尺直徑的大洞。

  『奇門劍』等人一看,又是驚得渾身一戰,堅硬如石的紫檀木柱,尚且被擊成粉碎,如

果擊在藍海寶的頭臚上,後果如何,可想而知了。

  縮在桌下的藍海寶一見屏風被擊毀,心中一動,倏然拔劍,挺身而起,舉劍一晃,望著

『奇門劍』等人,命令式的大聲道:「這幅屏風,乃『二仙』親手設計,如今被那廝擊碎,

我們大家都有未加保護之罪,『二仙』稍時前來……」

  如此一說,『奇門劍』等人果然動容,黃劍雲雖然不致殺他們,但是『二怪』卻不會饒

恕他們!

  黃劍雲一看,趕緊接口怒聲說:「什麼二仙二怪,你在作夢,你的兩位恩師,早巳被在

下制服,柳谷兩位壇主也俱被在下監視,你還是盡快自己了結,免得在下將你亂劍分屍!」

  藍海寶心中一動,趁機怒聲說:「一派胡說,待我去請『二仙』來!」

  說罷舉劍護面,轉身就得離去!

  黃劍雲一見,脫口一聲厲喝:「站住,任何人可以前去,唯獨你不可以!」

  老奸巨猾的白水湖老湖主『三才劍』畢正庭,突然起身朗聲問:「敢問黃少俠,老朽是

否可以前去恭請『二仙』?」

  黃劍雲知道他要趁機逃走,正好也減少一個高手,因而以暗含驚告的口吻說:「悄悄前

去,少惹是非,須知你的愛徒兼佳婿尚在此地,快些去吧!」

  『三才劍』畢正庭一聽,如獲大赧,趕緊抱拳期聲說:「少俠放心,老朽理會得!」

  說罷,強抑激動,匆匆由側門走出廳去。

  『奇門劍』李信東和『梅花劍』魏雄武一見,斷定老奸巨猾的畢正庭必是悄悄跑回白水

湖去了,俱都後悔自己的頭腦拙笨,沒有想到這條妙著。

  恰在『三才劍』奔向大廳側門的同時,一個花容失色,香汗涔涔的秀麗侍女,逕由屏後

含淚奔了進來。

  秀麗少女一繞過屏風,尚未看清廳內情形,立即望著藍海寶哭聲說:「不好了,堂主快

回去,夫人已暈死過去了!」

  黃劍雲一聽,大吃一驚,正待說什麼,藍海寶已猛的一拉大漆椅,轉身就待離去,黃劍

雲焉能放他逃走,立即大喝一聲:「站住!」

  藍海寶知道,他跑得再快,也快不過黃劍雲的『金髯掌』和『枯竹指』只得硬著頭皮,

怒目沉聲問:「你難道要看著羅秀玲暈厥至死嗎?」

  黃劍雲的雙目盡赤,剔眉怒聲說:「方纔你還對她拳打足踢,你何曾關心過師妹的死活?

留下那方金牌,自然有人護送她下山!」

  山字出口,右手一招,藍海寶胸前的那方金牌,「嗤」的一聲,掙破衣襟,如飛射進黃

劍雲的手裡。

  黃劍雲依然目注面色如土的藍海寶,但卻對『金眼雕』,沉聲吩咐說:「趟老伯,火速

將羅姑娘送下山去!」

  去字出口,右腕一抖,一道金光,逕向『金眼雕』身前射去!

  『金眼雕』接牌在手,恭聲應了個是,向著含淚發呆的秀麗侍女一揮手,逕由大廳側門

匆匆奔出廳去。

  藍海寶一見,妒性大發,不由厲聲說:「黃劍雲,你要借口護送,奪人之妻,公報私仇

不成?」

  黃劍雲本不願自己動手殺藍海寶,這時聽論羅秀玲已經暈死過去,殺搬突起,於是目注

藍海寶緩步追進,切齒恨聲說:「藍海寶,我數到三你還不舉劍自刎或舉掌自斃,可不要怨

我黃劍雲不念同門之情,將你亂劍分屍!」

  藍海寶一看黃劍雲的神色,雖然隔著一層蟬翼般的面具,但仍能看出那道直衝天庭的殺

氣,自忖今夜必死無疑。

  是以,心頭一橫,厲喝一聲:「大爺與你拼了!」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連人帶劍,逕向黃劍雲刺去!

  『穿雲劍』三人見黃劍雲陡手並未撤劍,俱都驚得脫口大喝:「小心。」

  左右長桌的『奇鬥劍』和『黔道三傑』等人,也俱都緊張的紛紛後退!

  但是,就在『穿雲劍』三人怒喝,『奇門劍』等人後退的同時,只見桌前亮影一閃,接

著寒芒如電,一聲刺耳驚心的淒厲慘嚎,血雨如飛濺射!

  緊接著,「叭嗒」兩聲,耀眼寒芒立斂,所有在場的人,定睛一看,紛紛驚訝,俱都呆

了!

  只見黃劍雲,滿面殺氣,怒立桌前,左手握著劍鞘,右手仍握著劍柄尚未鬆開,如電的

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地上血泊中的兩片顫抖屍體,和卜卜跳動的肝肺和心臟!

  『奇門劍』、『梅花劍』、『黔道三傑』,以及內外三堂的數十位香主,個個看得面無

人色,俱都驚得張口結舌。

  就在這時,黃劍雲的目光一亮,神色微變,突然望著『梅花劍』等人,急聲說:「二仙

會各地分舵,多數已被各大門派消滅,大批精英高手,片刻到達,諸位願走者,盡快離去,

稍時高手到達,恐怕就由不得在下了!」

  話聲甫落,推桌拉椅,人影飛縱,紛紛由左右側門和屏後,匆匆逃命去了!

  就在這時,大廳的前門下,人影一閃,突然響起兩個清脆響亮的小童喝聲:「大家站

住!」

  黃劍雲早已感覺到有人以精湛的輕功向二仙廳馳來,斷定必是『二怪』的兩個小僮,這

時一看,果然就是他們兩人!

  兩個小僮見滿廳人眾,根本不聽他們的喝止,繼續紛紛奔出廳去,再看了倒在血泊中的

藍海寶,知道大勢已去,因而,相互看了一眼,以『蟻語傅音』商量說:「兩位師父不在,

兩位師姊也都走了你看我們……」

  另一個小僮也以『蟻語傳音』回答說:「不管怎樣,要想安定那些逃走的人,就必須先

將這個天聖堂主拿下!」

  較大的一個一聽,立即緊張的說:「我們兩人不是他的對手吧?」

  較小的說:「不管他,我們先試試!」

  黃劍雲聽罷,知道不出聲是不行了,因而冷冷一笑說:「你們兩人根本不是在下的對手,

最好別試!」

  兩個小僮聽得一呆,不由怒聲問:「你會『蟻語傅音』?」

  黃劍雲淡淡一笑說:「在下習的是『千里傳音』,這種功夫種類很多,什麼『暗語心

聲』,什麼『空谷傳音』,什麼『蟻語傳音』,秘訣異曲同工,大都能夠相互應用……」

  較小的一個性情較倔強,立即怒聲說:「你騙人,我們兩位師父說,當今天下武林,只

有『蟻語傳音』能摒棄所有『傅音』功夫的缺點,而獨具各種長處,天下任何傳音功夫與

『蟻語傳音』都不能相互應用。」

  黃劍雲冷冷一笑,說:「那是令師自恃誇口,但你們方纔的談話,在下卻聽了清清楚

楚。」

  較大的一個神色一變,精靈的說:「你可否用你的『千里傳音』功夫,說幾句話讓我們

聽聽?」

  黃劍雲淡淡一笑,立即以『蟻語傳音』,故意渲染說:「當然可以,不過我這種功夫,

可以遠在千里之外……」

  兩個小僮雖然聽到了,但都不信有那麼遠,因而齊聲說:「你騙人,我們根本不信!」

  黃劍雲哈哈一笑,說:「不信你們可至山外去聽!」

  兩個小僮正苦無機擺脫被擄的命運,因而心中一動,齊聲問:「要是我們聽不到呢?」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任由你們去東海找你們的師父!……」

  話未說完,兩僮神色大變,其中一人忽然大聲問:「你說我師父去了何處?」

  黃劍雲哂然一笑說:「你們兩人尚在作夢,在下既是偽裝前來投效,終南山的清修洞府

自然也是虛構,希望你兩人聽我的勸告,快些啟程,如果星夜趕路,尚可追及令師二人!」

  較小的一個小僮聽罷,深覺有理,但仍倔強的說:「我們跑到山下仍要領教你的『千里

傳音』功夫!」

  說罷轉身,望著較大的一個,怒聲說:「走,我們去山麓聽他的『千里傳音』,如果騙

人,他們休想離開天峰谷總壇的大門!」

  說話之間,飛身縱出大廳,身影一閃,頓時不見。

  黃劍雲;俟兩個小僮離去,立即望著『穿雲劍』三人,急聲說:「任老伯快些解開大春

兄的穴道,鍾老伯和謝老伯察看一下『二怪』的兩個小徒弟奔了什麼方面!」

  話聲甫落,『追風虎』和『百步神彈』早已分別由前門和側門奔出廳外。

  黃劍雲一俟『穿雲劍』將任大春的穴道解開,立郎將掌貼在任大春『命門』上緩緩輸進

真力,幫他活血凝氣。

  俄頃工夫,黃劍雲已將掌提起,同時,急聲叮囑,說:「趁現在混亂之際,快些找匹快

馬轉回太華山去……」

  『穿雲劍』一聽,有些不放心的說:「少爺,狗才……」

  話剛開口,黃劍雲已揮了個阻止手勢,繼繽望著任大春說:「大春兄,這是你自新的唯

一機會,否則,你將痛悔終身,永無返回『太華黃府』之日!」

  任大春汗流滿頰,神色惶愧,趕緊回答說:「少爺放心,我一定趕回府去,只怕府上各

家兄妹不能見容……」

  恰在這時,『追風虎』和『百步神彈』,同時由側門外奔了進來。

  黃劍雲一見,立即望著『百步神彈』,吩咐說:「謝老伯,拿一顆亮銀彈來!」

  『百步神彈』雖然不解何意,但卻急忙采手懷中取出一顆紅字亮銀彈出來,一面交給黃

劍雲,一面急聲說:「回稟少爺,兩個小僮沒有下山,又同到後面松林去了。」

  黃劍雲接彈在手,同時回答說:「他們可能去取什麼重要東西,我們最好在他們之前下

山……」

  話未說完,『追風虎』已在旁急聲說:「現在整個總壇,人聲吵雜,十分混亂,可能是

搶奪什物銀錢!」

  黃劍雲沒有接『追風虎』的話,即將銀彈交給任大春,鄭重的說:「這就是你的證物,

快些走吧,途中最好將『二仙會』瓦解的事,伺機宣傳,只論各大門派,切忌談我們黃府的

事……」

  任大春接彈在手,忙不迭的頷首應是,飛身由側門馳出廳去。

  黃劍雲看了一眼疾馳而去的任大春,即對『穿雲劍』三人,急聲說:「我們也快走吧,

最好能在兩個小僮到達山麓之前,我們先到達那邊!」

  說話之簡,匆匆向廳外奔去。

  『穿雲劍』三人,一面緊緊跟在黃劍雲身後,一面迷惑的齊聲問:「少爺,我們還有許

多事情未辦,怎能就此下山?」

  黃劍雲一面遊目察看混亂的總壇,一面回答說:「這關係著柳姑娘的安全和生命,我們

必須即刻下山,至於這邊未了之事,只有通知大理縣的官府處理了!」說話之間,已到了林

前,回頭再看,內三堂的三座宮殿式的獨院內也有了婦女哭侍女叫的聲音,顯然已發覺總壇

已經被挑了。

  由於時間迫切,黃劍雲已無暇再去『天聖堂』內通知瑩瑩和玫萍,以及柳羨香訓練的那

些女警衛,於是飛身直奔林內。

  四人奔至藏馬的大石後,發現『金眼雕』的座馬已經不見了,斷定『金眼雕』已騎著護

送羅秀玲下山了。

  黃劍雲拉過黃驃,飛身上馬,撥韁直向寨外奔去。

  『穿雲劍』和『追風虎』三人當然不知黃劍雲為什麼匆匆下山,但斷定必與二個小童說

的『千里傳音』與『蟻語傳音』有關!

  到達內三堂的大寨門,牆上門下已沒有了警衛,『日光堂』的廣場上,已有了備車拉馬

聲,處處燈籠火把,到處人影奔馳。

  黃劍雲四人,在壯漢奔走,備車拉馬的混亂情況下,急急催馬,好不容易才穿過廣場,

到達『日光堂』的大寨門下。

  門下情形一樣,所有擔任警衛的壯漢和大頭目,俱都走得無影無蹤了。

  出了大寨門,山道昏暗,寂靜無人,黃劍雲心急下山,集中目力,放馬奔馳。

  這時,夜空高遠,在團團雲霧和樹隙間,露出小星二三,因而,無法知道天是什麼時刻

了,心中計算一下,最多不過二更過後。

  尚未到達紫旗壇,己聽到陣陣吵雜的人聲!

  轉過峰角一看,只見廳前聚集著近兩百人,正在神情惶惶的向著立一個在廳階上的紫衣

背劍侍女,紛紛惶急詢問。

  黃劍雲一見那個紫衣背劍侍女,認得是谷鳳蘭的心腹丫頭,有心過去告訴她谷鳳蘭的去

處,又怕被群眾纏住脫身不得!

  正在為難之際,麇集廳前的群眾已聞聲望來,其中十數人突然嚷著說:「天聖堂堂主回

來了,雪梅姑娘快去問個明白!」

  嚷聲未落,被稱為雪梅的侍女,已飛身向黃劍雲四人馬前奔來。

  黃劍雲見僅雪梅一人過來,只得將馬勒住。

  神情焦急,一臉期望神色的雪梅,一到黃劍雲馬前,立即抱拳急聲問:「請問田堂主,

總壇可是有人進犯?」

  黃劍雲到了這時,也只得佯裝慌張的說:「各大門派高手,不下百人之多,大都混在前

來投效的群豪中,真雪梅姑娘,我看你們還是快逃命去吧!」

  話聲甫落,廳前麇集的二百多人,立即驚呼一聲散開了。

  雪梅回頭,一看,不由望著黃劍雲,焦急的流著眼淚問:「我家姑娘怎樣了?」

  黃劍雲一聽,知道他們還不知道谷鳳蘭已隨『二怪』前去,因而心中一動,立即望著雪

梅,壓低聲音說:「你家姑娘和柳姑娘,現在都在前去終南山的途中,你可會同瑩瑩和玫萍,

火速趕往終南山東麓的『千面神嫗』處,一問便知……」

  雪梅立即插言問:「千面神嫗不是我們『人文堂』的堂主嗎?」

  黃劍雲無心多扯,立即頷首說:「就是『神嫗』前輩,她們已奉命先走了!」

  了字出口,催馬前馳,馬後尚傳來雪梅的恭送聲。

  經過山口前哨的營地,警衛森嚴,燈火全熄,佟執事和所有的前哨大頭目,俱都各守崗

位,嚴陣以待。

  將近狹谷前,半山的亂石中,立即射起一道綠磷煙火!

  『穿雲劍』三人一看,齊聲呼「糟」,『追風虎』繼續說:「少爺,狹谷兩邊,俱是滾

木石雷,我們無法將馬帶過去!」

  說話之間,距離狹谷口已不足三十丈了,黃劍雲一面放緩馬速,一面朗聲說:「甘武勇,

佟執事,我是田堂主,你二人快過來!」

  話聲甫落,狹谷口的小樹叢中,立即響起佟執事和甘武勇的回應聲:「啟稟堂主,卑職

這就過去。」論話之間,兩道人影已飛身奔來。

  黃劍雲凝目一看,正是佟執事和甘武勇。

  佟執事和甘武勇,一到馬前,立即抱拳,惶聲間:「請問堂主,總壇怎樣了?聽方纔那

位老香主說,地賢堂已被敵人攻破,藍堂主的夫人也被擊的暈死過去……」

  黃劍雲知道指的是『金眼雕』,因而惶急的頷首說:「不錯,總壇已經被挑了,『二仙』

不敵來人,已由西南兩麓逃下山去,各壇正在作緊急疏散,你們也趕快跑吧,能拿的盡量

拿……」

  話未說完,甘武勇已回身望著狹谷雨山上,大聲嚷著說:「兄弟們,總壇果然完啦,

『二仙』也被打跑啦,趕快回去拿東西逃命吧!」

  話未說完,山頂的透空天際上,已現出無數人影,紛紛向山下奔來,同時不時傳來一兩

聲慌急低呼聲。

  佟執事看了這情形,不由望著黃劍雲慌急的問:「堂主現在要去那裡?」

  黃劍雲深怕狹谷上仍有人暗放滾木石雷,因而佯裝焦急的說:「總壇大勢已去,各壇也

紛紛搶運金銀,我特來通知你們,能分的分,能毀的毀,盡快離開此地!」

  佟執事和甘武勇一聽,立即抱拳,慌聲說:「卑職這就前去準備,再與堂主相會。」

  說罷轉身,雙雙向半山的數排木屋前奔去。

  黃劍雲凝目一看左右狹谷頂上,懸滿滾木石雷,隨風搖晃的矮樹中,似乎沒有人影活動

或潛伏。

  於是,一催胯下黃驃,如飛向狹谷口內馳去!

  『穿雲劍』等人俱是混跡黑道多年的巨梟,深怕黃劍雲不知防範,立即縱馬追上黃劍雲,

壓低聲音,警告說:「少爺,我們沿著狹谷右側,拉開距離,魚貫前進,必要時棄馬騰空,

施展『壁虎功』,緊緊貼著斷壁,只須俄頃功夫,石雷便失去了威力!」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依然當先向前馳去。

  四人沿著狹谷斷壁疾馳,無形中減低了馬速,同時,俱都凝神靜聽頭上的動靜。

  七八十丈長的狹谷,在感覺上如同走了四五里地,一出狹谷口,四人同時吁出一口長氣,

放馬向山口馳去。

  由於情勢緊張,山口無人把守,大都集中在狹谷隘口。

  四人飛馬出了山口,心胸不由一暢。

  黃劍雲一馬當先,他不走通向大理縣城的山道,反而一撥馬頭,逕向數十丈外的松林馳

去。

  『追風虎』三人知道黃劍雲要等『二怪』的兩個小童,是以也撥馬向林前馳去。

  進入松林,四人紛紛下馬,黃劍雲立即縱上一個枝葉茂盛的大樹內。

  『穿雲劍』三人,知道黃劍雲上去察看兩個小童的行蹤,三人上去也沒有用,俱都謹懼

的拉著馬匹,以免他們發出嘶聲。

  這時天色已交三更,東方天際,已透出一蓬暗淡月華,整個山口左近的景物,已經隱約

可辨。

  片刻過去了,整個山口和東麓,依然寂靜無聲!

  就在這時,黃劍雲的目光一亮,脫口驚呼道:「三位老伯快上來!」

  『穿雲劍』一聽,心知有異,一弓身形,各自登上一株大樹,舉目一看,只見群峰之間,

徐徐升起陣陣濃黑雲煙!

  『追風虎』看罷,首先急聲說:「他們自己在放火燒寨了!」

  黃劍雲眉頭一蹙,不以為然的說:「他們逃命尚且不及,那還有心放火燒寨?」

  『百步神彈』揣測說:「八成那些不滿的傢伙們洩憤!」

  說話之間,突然射起一蓬紅光,接著火光沖天!

  『穿雲劍』一見,也鎮定的揣測說:「可能是『奇門劍』等人,為了卻退各派高手的進

犯,故意放火燒山,讓各派攻山的高手,自認總壇已毀,躊躇不前!」

  黃劍雲另具高見的說:「如果小侄是另一路的某派高手,發現天峰谷起火,知道其他門

派豪俠已經發難,更應加速前去支援……」

  『百步神彈』性情較急燥,不由迷惑的問:「少爺,我們已經離開,而各派根本沒有派

人前來,您說『二仙會』的總壇房舍,是誰放的火?」

  如此一問,黃劍雲也覺得無話可答。

  就在這時,驀見『追風虎』的目光一亮,脫口低聲說:「少爺快看,有人下山了!」

  黃劍雲凝目一看,只見山口內的左側斜嶺上,雨點黑影如飛馳來。

  一看那等快速身法,黃劍雲立即脫口說:「就是那兩個小僮,三位老伯最好下去看馬!」

  『穿雲劍』三人一聽,立即縱下樹去。

  黃劍雲注目兩個小僮,一俟馳出山口,立即以『蟻語傳音』,呼叫問:「兩位小弟,我

已到了西南麓,你們現在何處?如果你們聽到了我的話,立即以『蟻語傳音』望空高呼,根

據我的收回功力,或許能聽到你們的回答!」

  呼聲一起,兩個小僮同時一呆,立即剎住身勢,震駭的左顯右盼。

  較大的一個小童,商量著說:「你看我們要不要回答他?」

  較小的一個較精靈,立即回答說:「我們最好不要理他,要他猜不出我們身在何處。」

  黃劍雲一聽,立即用『蟻語傳音』說:「兩位小弟弟,火燒總壇房屋的可是你們兩人?

我們在山下已看到了火焰,你們如果引起全山大火,內外三堂和五旗的弟兄們都會被燒死在

山裡……」

  話聲甫落,較大的一個立即以『蟻語傳音』,望空怒聲說:「你胡說,是你們的人燒的,

還割了『月華堂』魏堂主的一隻耳朵!」

  黃劍雲聽得暗吃一驚,佯裝未聽清楚,故意迷惑的問:「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我的

話聲一落,你們必須馬上回答。」

  較小的一個小僮,立即望空怒聲說:「是你們的人放火燒的總壇,還割了『梅花劍』魏

堂主的一隻耳朵!」

  黃劍雲趕緊回答說:「我們的人現在都在西南麓,你們兩人可以合力對付那人,阻止他

到處殺人放火!」

  較大的一個小僮,望空說:「我們兩個打他不過,他瘋瘋癲癲的到處放火,嘴裡還不停

的念著阿彌陀佛!」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心想,難道是大師伯聽說藍海寶叛師下山,還強制擄走了師抹羅

秀玲,因而氣瘋了不成?

  心念間,不自覺的繼續說:「你們說得是一個僧人嗎?」

  較小的一個小僮,忿忿的說:「什麼僧人,看他那樣倒像一個叫花子!」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繼續問:「是否還有一位道人?」

  較小的小僮,忿忿的一拉較大的小僮,說:「別理他,我們走!」

  黃劍雲無心再想火燒總壇的人是誰,立即以警告的聲音說:「兩位小弟,我好言勸告你

們,那是各大門派的高手都到了,你們由總壇向南,千萬別奔東山口,那面有埋伏!」

  兩個小僮一聽,同時停身隱在石後,四隻小眼,目光炯炯,機警的望著山前松林,看看

林內是否有人。

  黃劍雲一看,立即望著樹下,悄聲說:「三位老伯,動動馬匹!」

  『追風虎』三人一聽,分別在馬脫上拍了一下,三匹烈馬立即發出一聲不耐低嘶,『百

步神彈』並拾起一塊小石,擊了一下馬鐙!

  這時夜深人靜,雖然夜風吹起樹林松濤聲,但馬嘶鐵鐙聲,在山前仍清晰可聞。

  兩個小僮一聽,果然大吃一驚,悄悄越過山道,爬上對面斜嶺,展開輕功,直向正南如

飛馳去。

  黃劍雲一俟兩個小僮縱上山口南面的斜嶺,立即縱下樹來。

  『穿雲劍』三人一見,同時悄聲問:「少爺,兩個小僮走了嗎?」

  黃劍雲一面解馬,一面頷首說:「現在總壇又去了其他門派的高手……」

  『追風虎』首先驚異的間:「少爺怎的知道?」

  黃劍雲只得坦誠的說:「我方纔已問過兩個小僮了,他們說是個瘋和尚,又像是個窮叫

花……」

  話未說完,『百步神彈』已脫口急聲說:「那一定是『魯北丐僧』根淨禪師!」

  黃劍雲頷首一笑,贊同的說:「小侄也猜想是他老人家!」

  『追風虎』輕哼一聲,風趣的說:「碰到這位活佛的人,至少也得留個記號!」

  黃劍雲莞爾一笑,飛身上馬,同時笑著說:「虎牙山大鶴寨主『梅花劍』魏雄武,就被

他扯去一隻耳朵!」

  『穿雲劍』三人一聽,紛紛上馬,不自覺的哈哈笑了。

  於是,四人催馬馳出松林,沿著山道,逕向大理縣城馳去。

  一陣奔雷般的疾馳,四馬如飛衝進西關外大街的街口,直奔賓館門前。

  黃劍雲一馬當先,舉目前看,只見賓館門下,依然燈光明亮,四名壯漢正坐在門下長凳

上聊天,顯然尚不知總壇已經發生劇變。

  門下的四名壯漢,一聞蹄聲,紛紛轉首過來,一見黃劍雲等人,慌得急忙迎出門外。

  黃劍雲來至門前,收韁勒馬,飛身縱下馬來,即向接馬的壯漢,急聲問:「趙執事可曾

來過?」

  接馬壯漢趕緊恭聲說:「回來以後,拿了一百兩銀子又出去了!」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回頭看了『穿雲劍』三人一眼,急步向門內走去。

  到達大廳上,一個僕婦,兩個小僮,四個值班壯漢,立即振作精神請安。

  黃劍雲頷首回禮,發現『穿雲劍』三人仍未進來,立即關照僕婦等人,說:「館主進來

後,請他們在廳上等我!」

  說罷,不等僕婦應是,轉身向廳後走去。

  黃劍雲一心想著柳羨香的病況,穿過中門,匆匆向樓上走去。

  走至樓上,兩個侍女正倚在椅上打盹,而內室也有較重的鼻息傳出。

  黃劍雲一聽,斷定中年僕婦也睡著了,於是掀開門簾一看,果然不錯,中年僕婦也伏在

桌上沉沉睡著了。

  走至床前一看,覆著錦被,仰面倒在床上的柳羨香,面色紅潤,鼻息均勻,好似仍在憩

睡中。

  黃劍雲心情激動,不自覺的坐在柳羨香的身邊,開切的握住了柳羨香的右手玉腕,準備

撫按一下她的脈博。

  但是,方一按撫,柳羨香已「嚶嚀」一聲,乏力的睜開了一雙知神秀目。

  黃劍雲一見,寬心大放,立即俯下身去,親切的悄聲問:「香妹,你覺得怎樣?」

  柳羨香緊蹙雙眉,看了一眼,又將秀目合上了,同時無力的說:「我很睏,覺得很疲

倦!」

  黃劍雲情不自禁的理了理柳羨香的雲鬢,關切的說:「困就睡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柳羨香揚動著眉梢,同時更顯得紅艷的唇角,牽動了一絲微笑,顯然她心裡很幸福,很

甜蜜,久久才無力的問:「玉哥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黃劍雲遲疑了一下,撒謊說:「剛剛定更!」

  柳羨香一蹙柳眉,有些懊惱的低聲說:「玉哥哥,我怎的會這樣?」

  黃劍雲只得悄聲說:「傍晚我們請了一位此地著名的老師太來,已為你診斷過了……」

  柳羨香立即無力的問:「她怎麼說?」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她說你這兩天患得患失,沒有寧靜休息,一時懊惱,一時興奮,

一時又擔心恐懼,所以才會……」

  話未說完,柳羨香的嬌靨又羞紅得像只熟透的蘋果,立即含羞帶笑,有些乏力的說:

「都是為了你……」

  話未說完,突然「唔」了一聲,改口說:「玉哥哥,我好口渴。」

  黃劍雲聽得悚然一驚,急忙起身,遊目一看,發現那壺放有『彌佛樂睡散』的人參茶,

仍放在茶几上。

  這時他的心裡非常矛盾,有心給她喝人參茶,又怕她繼續昏睡,因而損壞她的健康和功

力。

  如果喚醒僕婦另取茶水,她極可能就此清醒再不昏睡,因為他已警覺到柳羨香的功力,

較之『千面神嫗』尤高一籌。

  想到還有許多事情必須在柳羨香昏睡時進行,只得毅然取起磁壺倒了一碗人參茶。

  黃劍雲走間床前,一手拿著茶碗,一手伸至柳羨香的玉頸下,將柳羨香攬抱坐起。

  柳羨香勉力坐起,自動的張開了櫻口,但當黃劍雲將茶碗送至她口前時,她不自覺的呻

吟著問:

  「玉哥哥,這是什麼藥?」

  黃劍雲俊面一熱,心中一陣慚愧,趕緊回答說:「是老師太開的處方,人參茶!」

  柳羨香應了一聲,立即喝了下去。

  黃劍雲將柳羨香放下,覆好錦被,立即將茶壺放回原處!

  間至床前再看,柳羨香秀目合閉,鼻息均勻,早已沉沉睡去。

  黃劍雲不再遲疑,立即匆匆下樓,逕向前院大廳走去。

  黃劍雲匆匆走進大廳,發現『金眼雕』也站在『穿雲劍』三人之中,正神色凝重的低聲

商議著什麼事情。

  『穿雲劍』四人一見黃劍雲走進廳來,紛紛微躬上身相迎。

  黃劍雲也不落座,見廳內無人,立即望著『金眼雕』,關切的低聲問:「趙老伯,羅姑

娘她怎樣了?」

  『金眼雕』趕緊恭聲回答說:「老奴已將羅姑娘送至街口外的小村上,拜託給一對老夫

婦負責看護,並為他們送去一百兩銀子!」

  黃劍雲繼續關切的問:「羅姑娘醒了嗎?」

  『金眼雕』頷首說:「中途已經醒來了……」

  黃劍雲一聽,不由急聲問:「羅姑娘怎麼說?」

  『金眼雕』恭聲說:「她問過老奴情形後,就沒有再說什麼。」

  黃劍雲吐了一口氣,凝重的說:「小侄知道,假設腹中的孩子不保,她也許覺得沒有生

活下去的必要了!」

  『金眼雕』神色黯淡,嘴角牽動,似是有話要說,而又不敢啟口。

  機警的『追風虎』見黃劍雲沒有注意,立即改變話題,間:「少爺!柳姑娘怎麼樣?」

  黃劍雲似在沉思什麼,這時見問,急忙一定心神,正色說:「柳姑娘的功力,較之『千

面神嫗』高多了,小侄輕輕一察她的脈博,她立即睜開眼睛問什麼時辰了……」

  『追風虎』心中一驚,不由急聲問:「少爺可曾給她喝了人參茶?」

  黃劍雲急忙頷首說:「已給她喝過了,不過,小侄覺得愈快啟程愈好!」

  『百步神彈』立即接口說:「轎車老奴已命他們準備了!」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又望著『穿雲劍』,叮囑說:「小侄走後,任老伯在天將黎明的

時候,再解散賓館,散播謠言,按照來時的路線,追上小侄……」

  『穿雲劍』恭聲應是,繼續說:「最好在出了滇邊進入川南之後再讓柳姑娘醒來,而且,

絕對不能讓柳姑娘聽到『二仙會』被挑的消息!」

  黃劍雲立即頷首說:「那是當然,我想由趙老伯和鍾老伯分別駕車,日夜調換馬匹,最

多四五天即可抵達滇邊……」

  話未說完,『金眼雕』已憂慮的說:「現在整個『二仙會』的各級首領大頭目們,俱都

知道『二仙會』是毀在天聖堂堂主手裡,少爺如果仍戴著面具趕路……」

  黃劍雲自然也料到這一點,是以憂鬱的插言說:「這幅面具只有李嫂可以裝戴,也只有

李嫂可以摘除,而且面具上的每一對絲頭的相結,都必須經緯相符,細心的藏在鬃髻內,所

以才近在咫尺而不被人視破,如果這時卸下面具,出了滇邊,柳姑娘醒來怎麼辦?」

  『穿雲劍』四人想了想,只得齊聲說:「既然這麼說,少爺只好夜晚乘馬,白天坐車。」

  黃劍雲一聽,覺得在八隻老人的眼睛注視下,很不好意思,繼而想一想,除此之外,別

無他法,正待說什麼,廳外已有了腳步聲。

  『首步神彈』一聽,急步迎出廳去,望著階下沉聲問:「可是柳壇主的車準備好了?」

  話聲甫落,階下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百步神彈』向下揮了一個手勢,轉身走了進來。

  黃劍雲一兒,立即吩咐說:「鍾老伯!你去通知後面將柳姑娘抬下來,趙老伯可以先走

了,小侄看情形再進入車內!」

  『追風虎』和『金眼雕』,同時恭聲應是,一個轉身向內走,一個轉身向外去。

  黃劍雲坐在中央大椅上,以手支額,低頭想著轉回終南及沿途應付柳羨香的事,不時抬

起頭來與『穿雲劍』和『百步神彈』商議。

  盞茶功夫,廳後一陣腳步和「小心聲」,『追風虎』率領著三個僕婦和七八個侍女,已

將柳羨香用軟榻抬來。

  黃劍雲急忙起身走過去,低頭察看柳羨香的氣色,發現她鼻息均勻桃腮緋紅,唇角尚掛

著一絲笑意,似乎正在甜蜜的夢境中。

  抬頭再看『追風虎』,一面指揮著僕婦侍女向外走去,一面謹慎的抱著那個湘磁人參茶

壺。

  黃劍雲望著抬下階去的柳羨香,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感傷,雖然『二仙會』巢穴

已被毀去,但他的心境中卻增多了許多負擔和歉疚。

  一俟柳羨香軟榻繞過迎壁,黃劍雲即和『穿雲劍』兩人往廳外走去,因為他曾有過一次

『穿雲劍』四人氣走湯麗珠的教訓,因而他怕在必要時,四人再故技重施,毀了柳羨香的一

生,他不得不有所警惕。

  走至門樓下,賓館值班的壯漢和大頭目,正幫著侍女們將軟榻送進一輛燕翅紗窗的轎車

內。

  黃劍雲看得出,那些壯漢和大頭目,雖然不言不語,但在眉宇間,都有一種大難即將臨

頭的憂鬱和恐懼。

  『金眼雕』的座馬已經不見了,黃驃等馬仍繫在門前的拴馬樁上。

  『追風虎』一俟兩個僕婦將軟榻撤出來,立即將手中的人參茶壺和茶碗,放進懸在車中

的壺套上,同時,放下車簾,望著僕婦們,愉快的說:「回頭到館主那裡領賞!」

  說罷,將自己的黑馬繫在車後,拿起車架上的長鞭,迎空一揮,熟練的引著前馬長韁,

逕向街心駛去。

  一到街心,飛身上轅,一聲叱喝,轎車頓時加快,直向正西街上駛去。

  黃劍雲一見,也趁機向『穿雲劍』和『百步神彈』一拱手,謙和的說:「此地一切善後,

全仗館主與謝執事處理了。」

  『穿雲劍』和『百步神彈』,也急忙抱拳謙恭的說:「堂主放心,一切卑職兩人負責!」

  說話之問,一個壯漢早已將黃驃拉了過來。

  黃劍雲接過黃驃,飛身上馬。再度拱手說聲「後會」,一撥馬頭,放蹄如飛,逕向『追

風虎』的轎車追去。

  馳出街口,已追上了轎車,同時,也看到了『金眼雕』說的那座個村。

  黃劍雲一見小村,立即縱馬奔至轅側,同時,望著『追風虎』,說:「鍾老伯,我想去

小村上看看羅姑娘。」

  『追風虎』一聽,立即正色阻止說:「少爺不可,現在時間寶貴,處身虎口,少爺去後

遇上情況,萬一老奴兼顧不及對全局影響至鉅。」

  黃劍雲深覺有理,不自覺的頷首應了聲是,但他閃輝的目光,卻依然盯著小村上透出燈

光之處。

  『追風虎』一見,繼續說:「再說趙六哥怎樣對那老夫婦說的,少爺也不知道,萬一說

錯,反而引起對方疑竇,趙六哥已留下銀子,羅姑娘的身手又不俗,痊癒了她自然會回去。」

  說話之間,已到了轉向正北的官道岔口,於是一拉前馬長韁,逕向正北馳去。

  黃劍雲一看,只得打消了去看羅秀玲的念頭,摧馬跟在車右。

  夜靜更深,大地沉寂,車聲轆轆,黃塵滾滾,繫在車後的黑馬,不時發出一聲不耐的低

聲,引得遠近農村上,傳來陣陣犬吠。

  『追風虎』熟練的駕著轎車,不時抖一下韁繩,黃劍雲貼著車右前進,暗凝功力,察看

遠近,同時注意車中柳羨香的動靜。

  天將拂曉,前面官道上,已現出一座數千戶的大鎮。

  『追風虎』一見,立即低聲說:「少爺,老奴記得,這座鎮上好像有分舵,少爺不妨落

後一些距離,讓老奴聽聽他們的口氣!」

  黃劍雲頷首會意,立即將馬速慢下來。

  『追風虎』叱喝了一聲,迎空抽了一鞭,車速頓時加快,直奔鎮前。

  距離車前尚有十數丈,鎮口暗影中,果然走出四名藍衣勁裝大漢來,中間一人,想是頭

目,傲慢的將手舉起來。

  『追風虎』一見,立即將車慢下來,直到四個壯的身前,才將車停下來。

  四個壯漢一見『追風虎』懸在腰帶上的銅牌,立即換了一幅笑臉,同時,紛紛奔至車前,

抱拳關切的問:「敢問執事香主,你是由那裡來?」

  『追風虎』故作倦態而又頹喪的說:「老朽由總壇來……」

  話未說完,四個壯漢齊聲開切的問:「昨天鎮上傳出謠言,說總壇那邊有劇變,我們分

舵主已經派人進山打聽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追風虎』故意頹喪的說:「那位弟兄恐怕不會回來了……」

  四個壯漢一聽,大吃一驚,不由齊聲問:「為什麼?執事?」

  『追風虎』黯然搖搖頭,說:「那位弟兄十有八九趕上了那場劫難!」

  談話之間,就待抖韁前進。

  四個大漢一見,紛紛拉住車轅,繼續關切的問:「這麼說總壇真的完了?」

  「是那一派的高手?我們每天注意過往行人,怎的沒發現可疑的人?」

  「二仙呢?不是說他們的功力高絕,天下無敵嗎?」

  「執事車裡是那一位?好像傷得很重?」

  『追風虎』立即沉臉大聲說:「別問了小伙子們,快逃命吧!總壇被挑了,那些投效的

英豪,都是各派偽裝的高手,車裡面是『二仙』的女弟子紅旗壇主,被人合力擊暈,已經不

醒人事,『二仙』早跑了!」

  了字出口,迎空「叭」的一鞭,一抖長韁,轎車如飛馳進鎮內。

  四個藍衣壯漢,紛紛後退,供都慌了。

  就在這時,黃劍雲也飛馬馳至,即對驚急向他望來的四個壯漢,沉聲說:「快通知你們

舵主,能分的分,能拿的拿,逃命去吧,總壇完了!」

  話未說完,黃驃挾著一陣勁風和塵煙,如飛馳過!

  四個壯漢雖沒看清黃劍雲的面目,但胸前金光閃閃的金牌卻看得清楚,四人那還有心看

守鎮口,慌得飛步向鎮內奔。

  黃劍雲和『追風虎』,每過重鎮,即如法應付『二仙會』的人,每週小村或小鎮,即停

車小息或進食。

  一連經過幾處重鎮,發現大都知道『二仙會』的總壇有變,但由於沒有得到確實消息,

也大都在觀望等候真實消息。其中有曉燕和李嫂散播的謠言,也有『金眼雕』過去時發出的

警報。

  日落時分,已到預定換騾馬的小鎮,『金眼雕』早已等候在鎮口。

  進入店內,匆匆進食,並由店伙換上騾馬,政由『金眼雕』駕車,『追風虎』則先飛馬

上路,準備下一站明天絕早的替換馬匹。

  『金眼雕』駕車較『追風虎』尤為熟練,新換的騾馬,奔馳如飛。

  三更時分,車內已有了柳羨香「嚶嚀」的聲音!

  一直注意車內動靜的黃劍雲,立即飛身離馬,登轅進入車簾內。

  凝目一看,仰面躺在錦被內的柳羨香,正緊蹙柳眉驚異的睜開了眼睛。

  黃劍雲一見,立即偎至身邊,俯首關切的問:「香妹,你是否覺得好一些?」

  柳羨香一見黃劍雲,心情立即安定了不少,但她仍忍不住吃力而驚異的問:「玉哥哥!

我們好像在車上?」

  黃劍雲立即頷首說:「是的,我怕你不能如期趕至終南,所以雇了輛轎車趕路,等你精

神好些,

  再換馬騎……」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深情的說:「玉哥哥!你想的真周到!」

  說此一頓,突然關切的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已經三更了。」

  柳羨香一聽,立即有些驚異的說:「小妹已睡了一個多時辰了呀!」

  黃劍雲不敢說她已睡了一天一夜,但又不便附和,因而岔開話題,問:「你是否覺得好

些?」

  柳羨香蹙了蹙柳眉,和動了一下明眸,鮮紅的嘴唇立即現出一絲微笑,微微的頷首,但

仍傭懶的說:「似乎好了些,沒有方纔那樣疲倦了!」

  黃劍雲聽了暗吃一驚,不由佯裝高興,而又真情關切的問:「香妹,你可要吃些什麼?」

  話聲甫落,車簾外的『金眼雕』已警告說:「堂主!千萬不能讓壇主吃東西!」

  柳羨香聽得一驚,不由迷惑的問:「外面說話的是誰?」

  黃劍雲心中一動,趕緊回答說:「老師太代請的車把式!」

  柳羨香以為是那位老師太的叮囑,立即無力的說:「並不太餓,渴得厲害!」

  在此要緊的關頭,黃劍雲毫無選擇餘地,立即取起茶壺,湊至人參茶壺套前,倒了多半

碗人參茶,同時,攬起柳羨香,餵著她喝下去。

  由於柳羨香已知道是老師太配的處方,所以這次沒有問,黃劍雲將她放下後,俄頃即已

入睡。

  黃劍雲放下茶碗,一俟柳羨香睡熟,立即爬出車外。

  『金眼雕』一面駕著飛馳的轎車,一面低聲問:「又睡啦?」

  黃劍雲先看了一眼隨在車後的黃驃馬,接著低聲說:「又睡了,不過,下次醒來的時刻

恐怕更早,如果明天定更時分醒來,勢必要被她察覺!」

  『金眼雕』胸有成竹的說:「不妨事,明天中午在柳姑娘的鼻下再抹一些『彌佛樂睡散』

保她睡到明晚的四更後。」

  黃劍雲一聽,寬心不少,飛身縱落在黃驃鞍上,繼續貼車疾馳。

  第四天的中午,已到了滇邊的綏江口,渡過綏江,已脫離了『二仙會』的勢力範圍,但

在酒樓茶肄間,卻盛傳著『二仙會』被挑的消息,『二仙會』的嘍囉大頭目們來,也早已消

聲匿跡,不知那裡去了。

  黃劍雲三人,自然也早將『二仙會』的證牌取下,只是遇到有『二仙會』分舵仍未解散

的地方,才拿出來,並警告他們快些逃命。

  第五天的絕早,已到達了與『穿雲劍』和『百步神彈』會合的地點——興文縣城,『金

眼雕』早已在北關大街上的一家客店中,選了兩處獨院。

  『追風虎』在店伙和『金眼雕』的引導下,將車直駛後店,到達獨院前,由黃劍雲將昏

睡中的柳羨香抱下車來,送進上房內。黃劍雲獨自照顧著柳羨香,『金眼雕』和『追風虎』

則負責分頭去接『穿雲劍』和『百步神彈』兩人。

  將近中午時分,『穿雲劍』兩人果然準時到達,立即進見黃劍雲。

  經詢問之下,才知道在黃劍雲當夜走後的一個時辰,便有東山口的前哨嘍囉和大頭目,

斷斷續續的跑到賓館報告消息。

  其中一位大頭目說,山口前哨的佟執事,就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是經過『逸塵仙長』

和『法空大師』奔走聯盟後派去臥底的,準備將來作內應的高手。

  黃劍雲一聽,不由興奮的說:「這麼說還真叫我們猜中了,那其他五壇中,必定也有其

他門派的高手潛伏!」

  『百步神彈』正色笑著說:「當然有,總壇一亂,『奇門劍』和『黔道三傑』等人一跑,

滿山都傳說各大門派的高手到了,那些臥底的高手,鬧得莫名其妙,為什麼事先沒連絡呢。」

  『穿雲劍』有些得意的笑著說:「後來他們聽說,偽裝田居士的天聖堂主,就是太華黃

府『彩眉叟』黃老英雄的獨孫黃劍雲,獨力挽狂瀾,大破二仙會,這份膽識,豪氣,和超人

的睿智,無不讚歎欽服……」

  黃劍雲聽罷,毫無傲色,反而一歎,說:「這功勞三分之一歸李嫂,三分之一歸柳羨香,

三分之一歸四位老伯……」

  話未說完,『穿雲劍』四人早已慌得急忙欠身說:「少爺快不要如此說,老奴四人,追

隨驥尾,一是報答老主人昔年知過之恩,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一是忠心隨侍少爺,以報愛

護老奴四人之隆情,此番入龍潭闖虎穴,智破二仙會,若沒有少爺的大智大勇,雖有李嫂與

柳姑娘之助,恐亦難有今日之成果,至於老奴四人,何功之有?」

  黃劍雲趕緊拱手謙遜說:「四位老伯謙遜了,此番若非四位老伯為小侄運籌撐腰,小侄

即使膽大如斗,恐怕也不敢擅入點蒼山一步……」

  話未說完,黃劍雲目光一亮,倏然住口不說了。

  『追風虎』心知有異,轉首向外一看,只見一個中年店伙正滿面堆笑的由迎壁外面走進

來。

  『百步神彈』誤以為店伙在外偷聽,立即縱至門外,怒目沉聲問:「你來何事?」

  店伙看了這付神態,不由嚇得一哆嗦,趕緊恭聲說:「爺們要得酒菜,已送到隔院去了,

因為爺們不在,小的出來找一找,聽見爺們講話,小的就進來了!」

  —黃劍雲深怕『百步神彈』莽撞誤事,因而和聲說:「謝老伯,那就不會錯了。」

  『百步神彈』一聽,也放緩了聲音,沉聲說:「你去吧!我們馬上就過去。」

  店伙那裡還敢遲疑,恭聲應了個是,嚇得匆勿走了出去。

  『追風虎』一俟『百步神彈』進來,立即望著黃劍雲,恭聲問:「少爺!您看這個店伙

可有什麼問題?」

  黃劍雲略微沉吟說:「也許是來請四位老伯過去,不過他確曾在迎壁後面停了一下,由

於他自動走出來,也許沒有問題。」

  『穿雲劍』和『金眼雕』凡事謹慎,因而齊聲提議說:「以老奴淺見,飯後還是上路為

宜。」

  黃劍雲深覺有理,但卻遲疑的說:「可是柳姑娘要等傍晚才能醒來……。」

  話未說完,『追風虎』已插言說:「既然這樣,只有用解藥催她醒來!」

  說此一頓,突然又機警的說:「最近三五天,少爺絕不可助她將體力復原,而且,最好

讓她繼續躲在車裡面。」

  黃劍雲一聽,立即為難的說:「這恐怕不成吧?她不但功力高,而且相當精靈,前天晚

上四更天醒來,她還要小侄掀開車窗讓她看看星星呢。」

  『追風虎』等人俱是久歷江湖的老手,對小兒女的經驗,尤為豐富,四人中除『穿雲劍』

一人保持緘默,但也不反對外,紛紛呈獻機謀。

  最俊,黃劍雲微紅著俊面,遲疑的說:「四位老伯放心,小侄一定謹懼應付,但是,小

侄堅持騎馬跟在車後!」

  四人一聽,『百步神彈』首先正色警告說:「少爺,您絕對不能走在後面,那時柳姑娘

必然臉兒一直望著車後,萬一老奴等人被她發現,依然要被她揭穿!」

  黃劍雲為難的一蹙眉頭,遲疑的說:「你們離的遠一些,小侄也盡量走在前面!」

  『追風虎』善解人意,立即爽朋的說:「就依照少爺說法的辦,每天調換車伕的事由我

負責。這是解藥。」

  說著,將預先取出來的一個花生大小的小粗磁瓶交給了黃劍雲,同時,繼續說:「抹少

許在她的『人中』就可以了!」

  這時的『穿雲劍』三人已經站起,於是,四人同時辭出來。

  黃劍雲一俟『追風虎』等人走出院去,立即匆匆走進上房,走至床前一看,發現柳羨香

似乎睡得正甜。

  於是,急忙取下瓶塞,倒出少許粉紅色的粉末,輕輕抹在柳羨香的鼻下『人中』上,接

著,將瓶放進懷內。

  他坐在床邊注視著柳羨香的嬌靨等候她醒來,但是當他發現柳羨香的秀髮已經蓬散時,

頓時警覺這是一個最大的破綻。

  當柳羨香醒來,看見她的秀髮如此蓬散,以她的智慧聰明,她絕對不會相信她僅睡了半

天一夜。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他立即在桌上將店客準備的櫛發木梳拿過來,解開她秀髮上的紅綢

結,為她輕輕的梳理起來。

  黃劍雲這時的心理是矛盾的,他既希望柳羨香快些醒來,但又怕她醒來的太快,他還沒

有為她將髮梳好。

  說也奇怪,將發概略梳好,發現柳羨香還沒醒來,他索性又將淨面水中的面巾拿來為她

揩了揩!

  黃劍雲正在細心揩著,他突然發覺在柳羨香長而黑密的睫縫間,滲出一漏晶瑩淚珠來,

「簌」的滾至耳邊。

  看了這情形,黃劍雲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呆了,這時他才驚覺到精明的柳羨香,早在

他梳發時已經醒來。

  於是,強定一下心神,立即俯身下去,親切的歡聲問:「香妹!香妹!你醒啦!」

  話剛開口,柳羨香反而以手掩面,珠淚奪眶而出。

  黃劍雲看得心中一驚,誤以為柳羨香已看出他心中的秘密,不由惶得急聲問:「香妹!

你為什麼哭啦?」

  柳羨香立即抽噎著哭聲說:「小妹一直在想,我不知道我前世作了些什麼功德善事,今

生雖然廿五未嫁,但卻等到了你這麼一位體貼愛我的夫婿……」

  黃劍雲一聽,心中慚愧,俊面通紅,趕緊寬聲說:「香妹!快不要如此說,只要你的玉

體康復了,愚兄就高興了……。」

  柳羨香一聽,立即分開雙手,含淚笑著說:「玉哥哥!你看,小妹不是好了嗎?」

  黃劍雲一看柳羨香的嬌靨,被淚水洗的宛如帶雨梨花,也許是心坎裡有了情感,覺得她

實在太美了。

  柳羨香看見黃劍雲望著她看傻了,芳心一甜,不自覺的嬌聲呼了聲「玉哥哥」,挺腰坐

起,伸臂將黃劍雲抱住。

  黃劍雲心中一驚,本能的正待甩手摧拒,但是柳羨香「嚶嚀」一聲又倒了下去,同時喘

息著說:「小妹的頭好痛!」

  黃劍雲立即驚得按住柳羨香的『太陽穴』,同時急聲問:「現在是否好些?」

  柳羨香立即回答說:「好多了,請你的手不要離開!」

  黃劍雲一聽,頓時想起『追風虎』的話——不可幫她恢復體力——但是,這時再想撤手

已經來不及了。只得轉變話題說:「也許吃些東西就會好了!」

  柳羨香立即頷首說:「小妹的確有些餓了!」

  黃劍雲趁機將手鬆開說:「我去命店伙送來!」

  於是,匆匆走出上房,就在簷下望著隔壁『穿雲劍』四人的獨院,朗聲說:「小二哥,

快送兩個人的飯菜來。」

  說罷,不必等候答覆,轉身向上房走去,因為這是早已講妥的記說,『穿雲劍』自會去

前店張羅酒席,而黃劍雲不請店中僕婦照顧柳羨香的原因,也就是怕柳羨香問長問短,發現

一夜之間,便由滇中到了四川。

  黃劍雲一進室門,立即清香撲鼻!

  定睛一看,大吃一驚,只見柳羨香正將一個紫血玉瓶,湊至櫻口上吮飲,於是,佯裝一

驚,急步奔至床前,急聲問:「香妹,你飲什麼?」

  柳羨香見黃劍雲如此關心她,芳心更是高興,於是,明媚的一笑,舉起手中的紫血玉瓶,

深情的笑著說:「玉哥哥,我還給你留了一些,快拿去喝!」

  黃劍雲一楞,不拿玉瓶反而急切的問:「這裡面是什麼?」

  柳羨香神秘的一笑,說:「練武人夢寐想得的『東海蓬萊島的千年鐘石玉乳』!」

  黃劍雲聽得面色一變,脫口一聲驚「啊」,心知要糟,不由呆了。

  柳羨香以為黃劍雲被這種稀世珍品驚呆了,於是伸手一拉黃劍雲,同時含嗔嬌聲說:

「玉哥哥!坐下嘛!小妹要你喝!」

  黃劍雲被拉至柳羨香的身畔,趕緊說:「不不!,愚兄好好的,沒病沒傷,怎能如此糟

塌人間珍品?」

  柳羨香那裡肯依,立即撒嬌料纏說:「不,小妹要你增長功力嘛!」

  說著,已將異香撲鼻的紫玉瓶送至唇邊。

  黃劍雲見柳羨香如此熱情真誠,如果不飲,勢必令她不快而傷心,只得正色說:「據說

靈石玉乳,一滴可增功力十年,有起死回生之效,這等救世珍品,愚兄只服一滴就夠了!」

  柳羨香立即解釋說:「裡面最多還有一兩滴,你沒看見小妹方才在吸吮嗎?」

  黃劍雲親眼看見,自然不假,於是,張開朱唇,任由柳羨香將玉瓶朝向口內頃,希望飲

一滴以作應付。

  豈知,舌喉一涼,滿口生香,一道冰冷涼氣,宛如水銀瀉地般,直涼進腹內,至少飲了

一大口。

  黃劍雲大吃一驚,趕緊閉嘴,但是,嬌美的柳羨香「噗哧」一笑說:「你提氣往外吐都

吐不出來了!」

  說罷,蓋上瓶塞,神色得意的望著黃劍雲。

  黃劍雲微一運氣,涼意反而竄向四肢,不由驚異的問:「你給我飲了多少?香妹?」

  柳羨香得意的一搖玉瓶,有些頑皮的說:「沒有啦,都到你肚裡去啦!」

  黃劍雲一聽,心中又慚愧又感激,柳羨香對她如此深情蜜意,而他的真面目上,卻仍戴

著一幅假面具,到達終南山後的結局如何,他真的不敢去想了!

  柳羨香不但冰雪聰明,而且人也較為濺警,此番被黃劍雲蒙蔽,完全是愛情蒙蔽了心智。

  這時她見黃劍雲神情憂鬱,目光中透著恐懼,不由驚異的問:「玉哥哥,你可是有什麼

痛苦難言的事?」

  黃劍雲頓時驚覺失態,只得感動的說:「你如此對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才好!」

  柳羨香一聽,立即寬心的一笑,同時真摯的說:「俗話說:『妻以夫為貴』,我是你的

妻子,我當然希望你的功力高絕,宇內無敵,我們雖不願稱霸逞強,至少我們可以保護自

已……」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立即關切地問:「可是,家師的清修洞府,已被『二仙』占

據……」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寬聲插言說:「他們佔據了洞府也沒有用,還必須等候你的妻子前

去,那時小妹自會處理,管叫他們不得不伏首遷就。」

  黃劍雲心中一動,不由關切的問:「香妹,你如何令他們遷就你?」

  柳羨香神秘的一笑,頑皮而又得意的說:「這是小妹的錦囊妙計,先不告訴你,到時候

你一定拍案稱奇!」

  說此一頓,突然又擔心的問:「玉哥哥!你會不會生氣?」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搖頭笑著說:「我一點也不生氣,我倒希望看看你到時候如何讓我拍

案稱奇!」

  柳羨香一聽,愉快的應了聲「好」,同時熱情而自然的輕吻了一下黃劍雲的朱唇,一面

羞紅著嬌靨將玉瓶放進小革囊內,一面深情的說:「你若是覺得丹田發熱,你就運功調息!」

  說罷,逕自下床,走到有銅鏡的桌前梳洗。

  黃劍雲楞楞的坐在床橡上,對方纔的輕輕一吻,仍在回味,他只感到週身緊張而又舒暢,

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總之,意猶未盡。

  梳理雲發的柳羨香,含情同眸一看,發現黃劍雲仍在那兒如醉如呆,柳眉一蹙,不由關

切的問:「玉哥哥!你是在調息嗎?」

  黃劍雲一定心神,不自覺的應了聲是,同時閉下了眼睛。

  柳羨香一見,立即愉快的羌爾笑了,同時,心中升起了無限蜜意,她知道黃劍雲仍為方

才的那一吻而癡呆,由此,證實了她的夫婿是位純潔的正人君子。

  黃劍雲這時是何等功力,心念方動,真氣已經運行,立即周遊全身,腹內燥熱也迅即平

復。

  恰在這時,院中已有了腳步聲。

  黃劍雲急忙睜眼,立即迎了出去,他真怕是『追風虎』等人回來。

  出門一看,見是兩個提著飯盒的店伙,首先作了個「禁聲」手勢,接著引進房來。

  兩個店伙也知道房中女客有病,是以悄悄擺好,退出院去。

  黃劍雲一看桌上為柳羨香準備的飯菜是鴿蛋、子雞、蓮子羹,他自己則是燜雞、燒魚、

醬牛肉,還有一小瓶大麴酒。

  正打量間,柳羨香容光煥發的已由室內走出來。

  黃劍雲舉目一看,不自覺的盯了一下柳羨香鮮紅的櫻唇。

  柳羨香含羞一笑,兩人同時入座,她幾天昏睡之後腹中早已空了,子雞鴿蛋蓮子羹,幾

乎都吃光了。

  黃劍雲一看,不由暗自焦急,放下碗筷,故作開心的說:「香妹,你身體初癒,不宜乘

馬,還是坐車的好!」

  豈知,柳羨香毫不遲疑的笑著說:「當然還是坐車,日子還早呢!」

  黃劍雲一聽,暗自高興,立即起身說:「香妹,你先休息,愚兄去結帳,我們今天再趕

一程!」

  說罷,轉身就待離去。

  柳羨香應了一聲,正待走進室內,秀目一亮,突然指著黃劍雲劍穗上的那顆閃閃發光的

麗珠,驚異的問:「噫!玉哥哥,這顆明珠是什麼時候繫在劍穗上的?」

  黃劍雲早已有備,立即毫不為意的說:「就是那位館主臨行時贈給愚兄的!」

  柳羨香一聽,立即驚異的說:「這等價值連城的明珠隨便送人,如果不是不識貸,便是

來路有問題!」

  黃劍雲一聽暗讚柳羨香非常有見地,於是淡然一笑,毫不為意的說:「管它來路如何,

將來誰認得就退還給誰。」

  柳羨香以讚佩的目光看了黃劍雲一眼,含笑揮了揮玉手,逕自掀簾走進室內。

  黃劍雲也佯裝愉快的笑一笑,急步走出院來。

  這時,正午已過,後店各院十分寂靜。黃劍雲走至『穿雲劍』等人的獨院門前,倏然回

頭看了自己的院門一眼,閃身走進斗內。

  一進院門,即見『百步神彈』正坐在與他一牆之隔的屋簷下,這時一見黃劍雲進來,急

忙由椅上立起來。

  黃劍雲一見,立即作了一個「禁聲」手勢,勿匆走進上房內。

  『金眼雕』和『穿雲劍』聞聲也由室內迎出來。

  黃劍雲立即焦急的說:「事情非常棘手了……」

  『百步神彈』三人一聽,面色同時一變,不由悄聲問:「怎麼樣了少爺!?」

  黃劍雲焦急的說:「她有東海蓬萊島的靈石玉乳!」

  『金眼雕』三人一聽,脫口一聲輕啊,也都楞了。

  『穿雲劍』憂急的問:「這麼說柳姑娘不坐車了!」

  黃劍雲一聽,立即正色說:「奇怪的很,她自己卻堅持坐車!」

  『金眼雕』三人一驚,同時「噢」了一聲,不由互遞了一個會心眼神。

  黃劍雲看得一楞,正待發問,院外已有了車聲。

  『穿雲劍』和黃劍雲一聽,立即脫口說:「鍾八弟回來了,小心別和柳羨香照了面!」

  黃劍雲心中一驚,暗叫不妙,他深怕柳羨香聞聲自動走出來,勢必與『追風虎』碰個正

著。

  心念間,已至門外,發現『追風虎』拉著黃驃馬正跟在車後。

  『追風虎』是何等機警人物,一看黃劍雲的神色,以及『百步神彈』等人在門內連連焦

急的揮手

  不敢出來,便知不妙,身形一閃,已躲進另一座獨院內。

第十九章

  黃劍雲急步過去拉住黃驃的韁繩,並對車轅上的車伕,和聲說:「請你在此等一等……」

  話未說完,那邊已響起了柳羨香的清脆聲音:「不用等了,小妹來了。」

  黃劍雲一聽,暗呼好險,一步之差,全部推翻,於是轉身含笑說:「香妹,快上車吧!」

  豈知,柳羨香竟停身不前,櫻唇一嘟,看來十分生氣,嬌哼了一聲,忿忿的又走回院門

去。

  黃劍雲一看,頓時楞了,看看隱身暗處的『追風虎』和『穿雲劍』四人,也都傻了。

  黃劍雲見『穿雲劍』和『追風虎』等人都傻了,知道問他們也沒有辦法,只得隨著柳羨

香的身影,急步追進院門。

  一進院門,即見柳羨香低垂著螓首,氣呼呼的急步向上房走去。

  於是,身形一閃,立即擋在柳羨香的面前,同時佯裝不解的急聲問:「香辣,你這是為

什麼嗎?好好的為什麼生氣?」

  柳羨香高嘟著櫻口,仰首望著藍空,嬌哼一聲,嗔聲說:「哼,問你自己?」

  黃劍雲知道是為了『追風虎』的事,但他仍佯裝一楞,不解的問:「什麼?問我?我何

曾惹你生氣來?」

  柳羨香突然一低粉頸,羞紅著嬌靨,不高興的說:「你既然騎馬,我一個人坐車有什麼

意思!」

  黃劍雲一聽,頓時恍然大悟,柳羨香堅持坐車,原來是如此,怪不得方才『百步神彈』

三人會意的遞了個眼神,原來他們早已看了透柳羨香的心事,只是不便說出而已。

  但是,想到『追風虎』等人都在暗中偷看,怎好同車,因而為難的說:「男女同車給別

人看到了,那……」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抬頭嗔聲說:「怕什麼?我們是奉師父之命,拜過天地,名正言順

的新婚夫妻,難道還怕各地分舵的首領弟兄們譏笑物議不成?」

  黃劍雲本來要拿出尚未拜過家師的洞府作擋箭牌,這時一聽談到『二仙會』,趕緊含笑

遷就說:「當然,我們還沒到的地方,喜訊恐怕早傳到了!」

  說此一頓,伸手挽住柳羨香的玉腕,佯裝愉快的說:「走吧,我也坐車!」

  於是,兩人並肩前進,儼然是一對恩愛情深的武林眷屬。

  到達院門,黃劍雲見柳羨香神色自若,櫻唇含笑,仍偎依著他自然前進,毫然一絲要離

開他的意思。

  想到暗中窺看的『穿雲劍』等人,恨不得離得柳羨香遠遠的,但是想到整體大局,也只

得硬著頭皮走出去了。

  新雇來的車伕,早經『追風虎』一再叮囑,嚴禁和少爺夫人搭訕談話,這時一見黃劍雲

和柳羨香出來,趕緊放下踏凳,掀開車簾。

  隱身暗處的『追風虎』和『穿雲劍』四人一看黃劍雲和柳羨香挽手而來,頓時吁出一口

放鬆緊張後的長氣。

  黃劍雲尚未到達車前,立即趁機離開柳羨香,先至車轅向車內察看,然後,扶著柳羨香

登上車轅,讓她進入車內。

  之後,將黃驃拴在車後,也登轅進入車內,故意坐在柳羨香身前。

  車伕拿起車凳,放下車簾,車內頓時暗下來。

  黃劍雲知道柳羨香在背後望著他,總覺得週身不自在,股下如坐針氈,手心直沁油汗,

因為他知道『穿雲劍』四人正在車外偷看。

  這時見車伕將車簾放下來,有意向未來的岳父老大人『穿雲劍』表白,本能的將右邊的

車窗簾掀起來。

  豈知,剛剛掀起,柳羨香的玉手一伸,又把窗簾放下來。

  黃劍雲俊面一紅,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只得悄聲說:「車內太悶得慌了」

  說話之間,發現柳羨香又生氣的轉向車後,面對著後窗。

  就在這時,車伕一聲吆喝,鞭梢響處,車身已向店外駛去。

  黃劍雲為了向柳羨香陪小心,立即向車後移去。

  柳羨香對方纔的舉動,已有些後悔,覺得兩人即然是夫妻,何必把車蒙得這麼密?難道

還怕別人看不成?

  這時見黃劍雲向身邊移來,芳心一甜,伸手就要去掀後窗簾……

  黃劍雲一見,大吃一驚,這時掀簾向後看,定然會看見『穿雲劍』等人,驚憊閭,伸臂

將柳羨香的玉腕握住。

  柳羨香以為黃劍雲不願違背她的意思,毫不為意,反而「嚶嚀」一聲,倒進黃劍雲的懷

裡。

  但是,當她倒進黃劍雲的懷裡,才發覺個邱心跳怦怦,掌心沁汗,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因而,她愈加證實黃劍雲心地純真,雖然唇上已有了小鬍子,但絕對是第一次如此親熱

的接近女人。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柳羨香覺得即使是對自己的夫婿,仍應矜持一些的好,以免在他的

心目中,留下一個放浪形骸的壞印像。

  因此,一連五天的行程中,柳羨香除了對黃劍雲體貼、關懷、服侍、照拂,但從沒敢要

求和黃劍雲同床的事。

  根據『追風虎』等人的計劃,第五天的傍晚,宿在了合江渡口。

  在燈火明亮的客店內,柳羨香一下車,立即聽到了滾滾江水的激流聲。於是一陣迷惑,

不由自語似的問:「這是什麼地方,怎會有水流的聲音?」

  黃劍雲一聽,心知要糟,正待解釋,一旁熱心的店伙,已滿面含笑的恭聲說:「回稟夫

人,小地方是合江渡口!」

  柳羨香聽得芳心一驚,不由望著黃劍雲驚異的間:「這是怎麼回事玉哥哥?五天時間,

便到了合江渡口?」

  黃劍雲知道不能再隱瞞,立即神色自若的一笑,風趣的說:「香妹,先進去,告訴你後,

一點也不驚奇。」

  柳羨香見黃劍雲神色自若,心中驚疑減低不少,她本精靈聰明之人,斷定這件事必與她

昏睡有關。

  進入獨院上房,一俟店伙送來香茶走後,黃劍雲立即笑著說:「香妹,實話告訴你說,

你在賓館就昏睡了一天,那位老師太是專治鬱火攻心的大行家,她說你至少還需兩三天後才

可醒來……」

  柳羨香關心『二怪』的限期和谷鳳蘭的安危,因而迫不及待的插言問:「小妹不管什麼

老師太少師太,我只問你,小妹從賓館昏睡,一直到現在,總共有多少天了?」

  黃劍雲一聽,不能不仔細算一算,因為由興文縣到合江口,僅兩百里地,這五天兩夜,

都是繞道前進,以減低柳羨香的疑心。

  這時屈指一算,根據距離至少應該半個月,因而,略為沉吟說:「恐怕有十四五天

了……」

  話未說完,柳羨香花容立變,脫口一聲輕啊!不由慌急的說:「玉哥哥,我們不能再坐

車了,我們明日絕早乘馬,必須緊趕幾天,小妹才可如期到達……」

  話未說完,黃劍雲已胸有成竹的笑了。

  柳羨香倏然住口,不由嗔聲問:「玉哥哥,你笑什麼?」

  黃劍雲淡淡一笑,說:「照賢妹的意思去作,即使每天換一匹快馬,也無法如期到

達……」

  柳羨香一看黃劍雲的神色,知道他早已有了妥善安排,因而含嗔催促說:「你有什麼好

辦法快說嘛!」

  黃劍雲笑著說:「晚飯後,愚兄去把轎車轉掉,到江邊雇一艘大船,二更以後開航,順

水而下,日夜兼程,由雙江口轉入清江,在陝西索陽登岸,距離終南山已沒有幾日行程了。」

  柳羨香一聽,不由興奮的讚聲說:「難怪你不慌不忙,原來你都事先安排好了!」

  黃劍雲一聽「事先安排好了」,心中不由嚇了一跳,強自哈哈一笑說:「愚兄一直為你

不能如期到達而焦急,是那位任館主看出愚兄有心事,經問之下,才為愚兄安排了行程!」

  柳羨香一聽,立即毫不致慮的說:「我不喜歡那幾個老頭子……」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不自覺的脫口問:「為什麼?要不是他們,我們現在還在大理縣

城呢!」

  柳羨香略蹙柳眉,懷疑的說:「不知怎的,小妹總覺得他們幾人的談吐眼神都有些鬼祟,

又好像有什麼默契,如果不是諂媚阿諛,便是有什麼企圖?」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但表面卻哈哈一笑說:「他們處處向我們討好是有的,至於對我

們有什麼不軌,量他們也沒那份膽子。」

  話聲甫落,店伙已將酒菜送來。

  由於改由水路,柳羨香已沒有了誤期的顧慮,而且,還可和個郎時刻偎依,心情特別愉

快,加之黃劍雲有意相勸,很是喝了幾杯。

  席間,柳羨香當然談到了『二仙會』的前途和發展,以及為何未遇到各地分舵的盤查和

招待,但是,都被黃劍雲技巧的應付過去了。

  飯後,黃劍雲即催柳羨香先行休息,借口僱船,走出院來。

  一出院門,即見矮胖如大賈的『百步神彈』,正立在斜對面的獨院黑影下向著這面機警

的張望。

  黃劍雲一見,再不懷疑,加速走至對面的院前,閃身走了進去。

  一進院門,即見『穿雲劍』和『金眼雕』兩人,正在小廳上飲茶低談。

  『穿雲劍』一見黃劍雲,立即起身迎出來。

  黃劍雲急忙示意兩人停步,同時壓低聲音問:「鍾老伯呢?」

  『穿雲劍』趕緊悄聲回答說:「他已去渡口僱船去了。」

  說話之間,『百步神彈』也由院外走進來。

  黃劍雲坐在聳位上,示意『金眼雕』不要倒茶,同時凝重的說:「柳姑娘已經知道此地

是渡江口了,小侄也對她解釋過了……」

  『百步神彈』立即豪爽的說:「這樣也好,免得她到了江邊又問那問這。」

  黃劍雲想到柳羨香對『追風虎』等人的厭惡看法,雖然不便說得露骨,但卻鄭重的警告

說:「三位老伯請轉告鍾老伯,柳姑娘不但精靈多智,而且博學多才,熟諳各種古文及方言,

武功更是高人一等……」

  話未說完,『百步神彈』已接口說:「若是老奴也出生在生產靈石玉乳的東海『蓬萊

島』,我的這雙鐵掌,恐怕可以搬山了!」

  黃劍雲聽罷,並不介意,因為『百步神彈』個性豪放,有時脫口而出,並無其他用意,

他聽了方纔的話,顯然也有些不服氣。

  『金眼雕』和『穿雲劍』卻聽得暗自焦急,深怕黃劍雲生氣,是以兩人急忙轉變話題說:

「方纔老奴等人正談到『千面神嫗』的事……」

  黃劍雲愉快的「噢」了一聲,立即插言問:「三位老伯談了些什麼?」

  『穿雲劍』含笑回答說:「千面神嫗,心窄氣急,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對以往的嫌隙,

更是牢記心裡,少爺和柳姑娘此番前去終南山,老奴等認為還是不去『千面神嫗』處為宜。」

  黃劍雲誤以為『穿雲劍』有意阻止他前去再見紀曉燕,是以羌爾一笑說:「千面神嫗醒

後,李嫂和紀姑娘自然會合力相勸,曉以利害……」

  話未說完,『金眼雕』已建議說:「老奴認為,少爺去時,並不一定必須找『千面神

嫗』。」

  黃劍雲立即為難的說:「可是我的面具必須由李嫂拆除,而且,也必須還給『千面神

嫗』!」

  『百步神彈』插言悄聲問:「少爺除掉面具俊,對柳姑娘可有安排?」

  黃劍雲也正為此事煩惱,但他卻毫不遲疑的說:「到了那時,她自然會轉回東海!」

  『百步神彈』心直口決,立即追問了句:「若是柳姑娘不回去呢?」

  『穿雲劍』和『金眼雕』見『百步神彈』居然敢以質問的口吻問少主人,兩人不由同時

一呆。

  但是,黃劍雲毫不為意,反而想利用這個問題,徵詢一下『百步神彈』等人的意見,因

而平靜的問:「四位老伯對這個問題是否也曾討論過?」

  說話之間,並看了一眼『金眼雕』和『穿雲劍』兩人。

  『穿雲劍』深怕『百步神彈』不會回答,趕緊欠身說:「少爺明智,必然早有妥善安排,

有關柳姑娘之事,老奴等人,從未敢於匪議,事悖情理,當然不可為,如水到渠成之事而不

為,亦悖情理,而且足以誤己害人,誤人終生,慚愧一世,老奴淺見,尚望少爺三思!」

  黃劍雲焉能聽不出『穿雲劍』的話意,要他對柳羨香衡情而定,能去則去,該留必留,

因而神情凝重的正色說:「老伯高見,正是小侄的論點,有關柳姑娘的留去問題,既不在她,

也不在我,這要看到達終南山後的結局如何……」

  話未說完,『穿雲劍』三人已同時欠身應是。

  黃劍雲緩緩起身,同時吩咐說:「稍時鐘老伯回來,立即派人通知上船,小侄覺得還是

早些啟程的好。」

  『穿雲劍』三人,紛紛起身相送,同時恭聲應是。

  黃劍雲將至院門,示意『穿雲劍』三人止步,探首一看門外,發現正好無人,於是閃身

而出,逕向自己的院門前去。

  一進院門,柳羨香已由上房中聞聲急步迎出來,一見黃劍雲,立即含嗔埋怨說:「玉哥

哥,你怎的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黃劍雲一聽,不由笑了,因為他還怕柳羨香疑心他太快呢,於是愉快的說:「那是因為

你一個人等我的原故,實在說,我辦事已經很快了!」

  說話之問,已經登階,柳羨香立即挽住他的左臂,關切的問:「事情都辦好了嗎?」

  黃劍雲預防柳羨香問長問短,是以籠統的說:「一切委託店家,我們靜等著通知上船

了。」

  柳羨香本來想問問黃劍雲碼頭上的情形,熱不熱鬧,這時一聽,知道他沒有去渡口,因

而到口的話又不說了。

  兩人在內室飲茶相偎,談些武林軼事,黃劍雲只有聽的份,因為他必須裝得什麼也不知

才可以。

  最多半個時辰,院中已有了腳步聲,黃劍雲知道是來通知上船的,即和柳羨香迎出來,

只見一個店伙正向房前走來。

  店伙一見黃劍雲和柳羨香,立即躬身哈腰說:「大爺!船已雇妥,請大爺和夫人即刻上

船!」

  黃劍雲和柳羨香均無行李,替換內衣均放在馬鞍後,是以,即和店伙走出院來,經向前

店走去。

  由於柳羨香過於精靈,黃劍雲處處謹慎,事事自然,他明明知道『追風虎』等人隱身暗

處,也不能覷目去看。

  到達店門外,黃劍雲不由心頭一震,因為『追風虎』的黑馬和他的黃驃,同時拉在一個

店伙的手裡。

  柳羨香看了黑馬一眼,自然的笑著說:「這匹馬好神駿,必是一匹快馬!」

  黃劍雲一聽,正待含糊的支唔過去,拉馬的店伙已恭謹的笑著說:「這是我家掌櫃的愛

馬,特的送大爺和夫人到碼頭!」

  說話之間,柳羨香已由店伙手中將黃驃接過來。

  黃劍雲知道這些店伙都曾經過『追風虎』的嚴厲叮囑和收買,但是,俗話說:『處世戒

多言,言多必失』,萬一柳羨香有所懷疑,以柳羨香的聰明,何消幾句話,勢必問出個中底

細,是以急忙登上黑馬,逕向街北的渡口走去。

  這時剛入二更時分,街上仍是熱鬧時侯,黃劍雲和柳羨香,並騎前進,吸引了不少街上

行人的注意。

  到達渡口,人聲尤為吵雜,江邊上集滿了上下貨物的工人,船隻雲集,桅桿如林,點點

燈火,星羅棋布,映得滾滾江水,億萬金星閃爍。

  黃劍雲一面策馬緩進,一面注意迎接的船家,希望能盡快碰上頭。

  正在張望之際,擁擠的人群中,已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大爺,夫人,在這邊!」

  黃劍雲和柳羨香循聲一看,正是傍晚接待他們下車的那個店伙,正在人群中,向著他們

揮手,於是,即用馬鞭揮了一個「前進」手勢,催促說:「你在前面引路!」

  店伙恭聲應了個是,一面客氣的請人讓道,一面向江邊擠去。

  離開渡口數十丈,上下貨物的工人已見稀少,也沒有吵雜的人聲,但泊在江邊的大船上,

大都亮著燈火。

  黃劍雲舉目一看,只見江邊貨船的盡頭,單獨停泊著一艘三桅大江船,形似畫舫,十數

盞斗大紗燈,照得船身一片桐黃。

  但是,船頭和兩舷上,沒有看見船夫和船老大,卻立滿了黑巾包頭黑勁衣的彪形大漢,

個個飛眉瞪眼,俱都神活現氣。

  黃劍雲看得劍眉一蹙,心知遇到了麻煩,正待質詢店伙,柳羨香已玉手指著那艘大江船,

愉快的說:「玉哥哥,就是那一艘,好像此地的分舵已派了警衛!」

  黃劍雲一聽,立即改以『蟻語傳音』,遲疑的說:「據我所知,我們此地沒有分舵……」

  柳羨香也以『蟻語傳音』,說:「這麼說,不是那艘大江船了?」

  黃劍雲輕哼一聲,淡淡的說:「恐怕是遇上麻煩了」

  柳羨香一聽,不由脫口出聲說:「你說什麼?真的有人自己找死不成!」

  恰在這是,在前面急急引導的店伙,也發現船上的大漢們了,嚇得渾身一戰,立即停了

下來,不自覺的輕聲說:「糟,三江幫的人來了!恐怕僱船的那位……」

  黃劍雲一聽,趕緊怒聲說:「把馬拉同店去,這裡沒有你的事了!」

  說話之間,飛身縱下馬來,順手將『追風虎』的黑馬交給店伙。

  店伙早已經過叮囑,自然不敢多嘴,惶聲應了個是,拉著馬逕向十數丈外岸邊上的一片

小樹林前慌張走去。

  柳羨香本待喊住店伙問一問,但黃劍雲已急步向大江船前走去,只得催馬追了過去,同

時,嗔聲說:「玉哥哥,讓小妹來收拾他們!」

  說話之間,急催黃驃,縱馬向船前馳去。

  黃劍雲不願掃她的興頭,是以也沒有阻止,而且,他斷定『穿雲劍』四人,必然隱身在

遠處的小林內,正好也讓他們看看柳羨香的身手。

  心念間,柳羨香已到了船前,舉起手中馬鞭,指著船上的十數大漢,沉聲問:「你們誰

是這艘船上的老大?為何不放搭板下來拉馬?」

  豈知,船上的十數壯漢,輕佻的相互看了一眼,俱都無聲的笑了。

  只見怒坐馬上的柳羨香,輕哼一聲,自語似的恨聲說:「你們不去喊他,本姑娘自有辦

法要他出來!」

  來字出口,船舷上最輕佻涎臉的一個彪形大漢,突然一聲淒厲刺耳的驚心慘嚎,雙手猛

的掩住右頰,身形一旋,直墜船下。

  立在馬後不遠的黃劍雲,看得心中一驚,面色立變,因為他並未見柳羨香舉手投足,或

任何動作,而那個大漢卻慘嚎直墜船下!

  「嘩啦」一聲大響,江水激起,浪花高濺,那個大漢在水中翻了一翻,身體頓時不見!

  但是,尚未看清落水大漢受傷的情形,船舷上已再度暴起一聲淒厲慘叫,又是「嘩啦」

一聲大響,另一個大漢也翻身栽進水內。

  黃劍雲這一驚非同小可,凝目一看,一縷藍色毫芒,正由柳羨香的面前,閃電射向船面

上驚慌失措的十數彪形大漢,設若黃劍雲不運功凝目細看,絕難發現那絲藍色毫芒!

  驚急間,急步走至馬側,船面上又是一聲淒厲慘叫,黃劍雲抬頭一看,只見柳羨香的嬌

靨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方薄如蟬翼的血紅面紗,而在血紅面紗上,卻綴滿了金銀藍三色細

如麥桿長僅三分的小細筒。

  黃劍雲看罷,這才明白,原來附在柳羨香秀髮紅綢上的那朵紅紗珠花,竟是一種極為霸

道驚人的暗器。

  心中一驚,不由舉臂握住柳羨香的玉腕,同時,沉聲阻止說:「香妹,何必與他們一般

見識!」

  柳羨香正待吹出第四根毫芒,這時一聽黃劍雲阻止,立即低頭嗔聲說:「船裡面一定有

帶頭的人,他不出來,我就把他們的人都殺光!」

  話聲甫落,船頭上驀然暴起一聲粗獷大喝:「你要老子們死光,格老子就要你腦袋開

花!」

  黃劍雲和柳羨香聞聲一驚,急忙抬頭,只見一個西瓜大小的八角練子錘,挾著呼呼勁風

已到了柳羨香的頭前。

  柳羨香無暇多想,上身一仰,鐵錘擦面飛過——

  緊接著,雙手疾出如電,迅即握住錘尾鐵練,一聲嬌叱,收臂拙腕,上身疾仰,猛力一

拉,座下黃驃同時發出一聲怒嘶。

  就在黃驃後退擺尾,昂首怒嘶的同時,一個龐大身影,挾著一聲驚恐低哼,隨著錘練,

被拉得凌空飛下船來!

  龐大身形,挾著呼呼破風聲,越過黃驃的上空,直向馬後的沙灘上撞去!

  柳羨香趁勢鬆手托錘,西瓜般大小的八角錘,也隨著龐大身形飛去。

  站在馬側的黃劍雲,早已將凌空飛過的龐大身形看了個清楚。

  只見龐大身形,黑臉飛髯,獅鼻海口,瞪著一對暴眼,咬牙切齒,生滿了茸茸黑毛的堅

實雙臂,仍緊緊握著他的練子飛錘!

  只聽「咚」的一聲,黃沙飛濺,塵煙激揚,黑臉飛髯大漢,在沙灘上滾了幾滾,挺身站

起,晃了兩晃,終於「咚」的一聲,又倒在沙灘上。

  就在黑臉大漠暈倒在沙灘上的同時,船頭上突然響起一聲陰沉冷笑說:「如此標緻的小

婦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想必是大有來歷的人物!」

  黃劍雲和柳羨香回頭一看,只兒船頭上尚立著兩個霜眉銀髯的老人。

  左邊老人,蒼髮皓髯,土布黃衣,年約六十八九歲,生得暴眼飛眉,一隻獨腿,兩臂腋

下,尚撐著一對重達數十斤重的鑌鐵拐,一望而知,也是一個渾猛人物。

  另一個老人,骨瘦如柴,髮髯如銀,身穿一襲寬大黑袍,手持一根烏黑發亮的蛇頭鐵杖,

目光如電,神色陰沉,尖瘦的嘴角,尚掛著一絲陰沉冷笑,方纔那句話,顯然是由他的口中

發出!

  柳羨香對店伙酒保呼她「夫人」,她非但不惱,而且心坎兒裡還升上一絲甜意,這時聽

了「小婦人」三字,卻忍不住芳心大怒,纖手一指黑袍老人,怒聲說:「你這老賊,膽大至

極,居然敢霸佔本壇主租妥的船隻……」

  黃劍雲一聽,心知要糟,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果然,立在黑袍老人身側的獨腿老人,突然迷惑的沉聲插言間:「你是那個幫會的壇

主?」

  暗自焦急的黃劍雲,正待開口,柳羨香已傲然沉聲說:「本姑娘乃『二仙會』蓬萊二仙

的女弟子,隸屬『天聖堂』,身任紅旗壇壇主之職……」

  話未說完,獨腿撐拐老人已哈哈一陣傲然大笑,同時輕蔑的笑聲說:「喪家之犬,亡命

逃竄,尚敢大言唬人……」

  黃劍雲心中一急,不由怒聲厲斥:「閉嘴!」

  厲斥聲中,柳羨香早巳嬌叱一聲,飛身離馬,凌空向船上撲去!

  身在空中,翻臂挺身,寒光如電一閃,嗆啷一聲龍吟,挾著一道如銀匹練,凌空而下,

直向撐拐老人的當頭斬去。

  黃劍雲深怕柳羨香有失,衫袖略微一拂,飛身平射船上。

  就在黃劍雲飛向船頭的同時,那邊揮劍而下的柳羨香,已被獨腿老人揮拐封住,而柳羨

香,也趁勢一式『綵鳳回枝』,揚然落在撐拐老人身後!

  手持鐵杖的黑袍老人,一見黃劍雲平射船上,不由大吃一驚,一聲不吭,倏然旋身,趁

黃劍雲足尖點上船舷的一剎那,左掌猛的劈出一道剛猛掌風!

  黃劍雲意圖速戰速決,俾能驚走對方而防止消息洩露,是以暗布『反震罡炁』,同時以

右掌輕微遙空相迎!

  只聽「蓬」的一響,同時悶哼一聲,黑袍老人的身形踉蹌,蹬蹬連退數步,直到船舷方

拿樁立穩,再退一步,勢必翻身落水!

  黑袍老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蒼白著老臉,震駭的望著黃劍雲,沉聲問:「閣下何

人?」

  黃劍雲不便說真實姓名,但又不能不說,而令柳羨香更加疑惑,是以,冷冷一笑,沉聲

說:「在下田玉雨,自號『終南居土』……」

  豈知,話未說完,黑袍老人已指著黃劍雲,震驚而激動的說:「你你……你就是『太華

黃府』……」

  黃劍雲一聽「太華黃府」不由驚得大喝一聲:「逃命去吧!」

  吧字出口,衫袖忿然揮出——

  黑袍老人那裡還敢還手,大喝一聲:「老夫走也!」

  大喝聲中,一個『鯉魚打挺』,騰空而起,身形懸空一個觔斗,「唰」的一聲,縱入水

內。

  黃劍雲舉目再看,飛舞雙拐的獨腿老人,肩臂和前胸上,已有五六處被柳羨香的劍尖劃

破,殷紅斑斑,鮮血汩汨,正一步一步的向船邊退去。

  而柳眉飛剔,面透殺氣的柳羨香,劍式詭異,每在上盤遞出兩劍,下一劍必去斬獨腿老

人唯一的右腿。

  獨腿老人知道遇到了頂尖高手,而且也看出這位艷麗如花的女羅剎志在他的獨腿,是以

他寧願讓柳羨香在肩臂前胸上劃幾道血口,兩柄鐵拐也不離開他的獨腿。

  黃劍雲看得出,獨腿老人想藉退到船邊之際猝然跳水,但是他也看得出,柳羨香那時即

使不吹出藍色毫芒,也會一劍刺穿獨腿老人的前胸。

  是以,平靜而含有勸阻的口吻,沉聲說:「香妹,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吧!」

  柳羨香一聽,劍勢不自覺的慢下來。

  獨腿老人那裡還敢怠慢,一個翻身已躍下船去,緊接著,「嘩啦」一聲水響,濺上無數

水花。

  柳羨香背向著黃劍雲,首先吁了口氣,翻腕收劍,理了理鬢角雲發,這才含笑轉過身來。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知道柳羨香不願他看到她嬌靨凝霜,眉透殺氣的凶煞像,是以,也

含笑迎了過去。

  柳羨香遊目一看,不但船面上沒有了彪形大漢,就是連暈在沙灘上的黑臉飛髯人物,也

已經不見了,是以,含嗔嬌聲說:「真氣人,居然譏我們是喪家之犬!」

  黃劍雲笑一笑,不便說什麼,只得毫不為意的笑著說:「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教訓他

們一頓就算了!」

  說話之間,覷目一看對岸上的小樹林內,果然有幾個人影在暗處偷看,顯然是『百步神

彈』和『穿雲劍』等人。

  這時,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神色惶惶的已由底艙內戰戰兢兢的爬出來。

  黃劍雲一見,知是船主,立即和聲吩咐說:「老丈,把岸上的馬拉上來就開船吧!」

  老船主一聽,立即望著底艙下,吆喝了一聲,底下立即傳上來一陣腳步聲。

  這時,深垂著油簾的前艙門,已將油簾捲起,艙廳內的明亮燈光立即射出來,隔著精緻

的竹簾,廳內陳設,清晰可見。

  四個身著簡樸衣褲的侍女,兩個出艙恭迎,兩個將竹簾高高的掀開,齊聲恭呼:「大爺,

夫人,請!」

  黃劍雲和柳羨香,並肩進入廳艙,發現陳設極為講究,中間漆桌,兩張漆椅,左右半壁

廣窗下,四張方凳,兩張茶几,廳門兩邊,置有盆花、棋枰和書藉,廳壁左角垂簾小門,通

向寢艙室內。

  進入內艙一看,黃劍雲的眉頭不由蹙在一起了,因為內艙僅有一幾兩凳,一床一帳,兩

壁簷下窄窗,尚有妝台衣架等物。

  床角尚有一門,裡面竟是盥漱梳洗和沐浴之處,除此再沒有什麼了。

  黃劍雲看罷,覺得江船長近二十丈,怎的僅一廳,一室和一個小房,經詢之下,方知後

面仍有一間艙房,專供四個婢女宿用。

  看了這情形,黃劍雲內心焦急暗自盤算,如果和柳羨香同床,他不是聖賢,他實在沒有

信心不和她有肌膚之親,尤其在他弱冠之年,血氣方剛之期。

  最令黃劍雲不安的是,柳羨香對他已有了深厚的感情,而柳羨香豐滿,成熟,熱情,美

麗,對他都充滿了誘惑魅力!

  尤其,柳羨香的才學,智慧,以及她的語文天才,都令他衷心欽佩,當然,最令黃劍雲

心動的,還是柳羨香的溫柔,體貼,噓寒問暖,以及她的殷切眼侍,這會使一個自有記憶便

失去了母愛,而又未曾娶過妻室的黃劍雲怎不感動?

  但是,如果黃劍雲一人睡在艙廳內,這不但令柳羨香羞惱,傷心,嚴重的刺傷了她的自

尊,而最大的害處是令她懷疑。

  心念至此,艙外已響起陣陣吆喝聲,同時,船身也開始緩慢移動。

  船身一動,神情愉快的柳羨香,顯得特別高興,立即吩咐四個侍女為黃劍雲準備澡水沐

浴。

  黃劍雲一聽,心中更是焦急,但是,他又不便阻止,看看柳羨香的神情,眉梢帶喜,櫻

唇含笑,顯然,她已經開始準備了。

  看了這情形,他覺得必須設法轉移柳羨香對兒女私情的注意力,當然,最奸的辦法就是

研究劍法?互學武功。

  但是,由合江口至紫陽,遙遙千里水路,並非一朝兩日,也不能天天談論武林軼事,夜

夜研究武功到天明呀!

  心念至此,暗暗焦急,恰在這時,柳羨香正取下血紅紗巾,結成一個珠花形,於是心中

一動,立即含笑問:「香妹,我道那是你秀髮上的裝飾,沒想到……」

  柳羨香立即含笑接口說:「沒想到竟是一種極霸道的暗器,是不是?」

  黃劍雲故意一笑說:「不是,愚兄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極為厲害,令人驚奇而

已!」

  柳羨香嬌哼一聲,忍笑嗔聲說:「還不承認?方纔你還自語說是一種『霸道暗器』呢!」

  黃劍雲心中暗吃一驚,只得強自一笑說:「奇怪?你怎的知道?」

  柳羨香坦誠的一笑,說:「方纔你對我施展『蟻語傳音』,心法未變,又自語說我的

『千孔無聲牛毫針』霸道,所以我都聽到了。」

  黃劍雲這一驚非同小可,險些脫口發出驚「啊」,但他急忙一定心神,佯裝迷惑的笑著

說:「我不信,我怎的一直沒有聽到你自語說過話?」

  柳羨香毫不考慮的笑聲解釋說:「小妹是在心裡『想』,不是用唇和喉無聲的說。」

  黃劍雲一聽『想』,自是放心不少,是以也不自覺的笑著問:「你都是想些什麼?」

  柳羨香聽得一楞,以為黃劍雲在向她調情,不由羞紅著嬌靨,忍笑瞠聲說:「你壞,還

不是想你的事!」

  說話之間,舉起粉拳,在黃劍雲的肩頭上擂了一下。

  黃劍雲見、一句無心話,突然惹得柳羨香又熱情起來,心中一驚,趕緊哈哈一笑,趁柳

羨香結好的珠花綴在秀髮上之際,故意含笑正色問:「香妹,我們談正經事,你這種『千孔

無聲牛毫針』是怎的發射,有什麼效用,為什麼叫『千孔』?」

  說話之間,自然的坐在窗幾長凳上。

  柳羨香見問,又將綴好的珠花拿下來,同時坐在黃劍雲的對面,含笑解釋說:「所謂

『千孔』,只是形容它孔多的意思,換句話說,也就是誇張,就如我們的『地賢堂』藍堂主

一樣……」

  黃劍雲深怕柳羨香又提到『二仙會』的事上去,趕緊指著珠花拉回正題,問:「這上面

倒底有多少孔呢?」

  柳羨香回答說:「一共有九十九支吹管,每色各有三十三支,每支吹管內都有一根極織

的『牛毫針』……」

  黃劍雲心中一動,立即插言問:「這三種顏色,是否各有不同的功用?」

  柳羨香立即正色說:「當然,金色是對付那些素有清譽,功力遠超過自己的高手,旨在

擊敗對方,或藉機脫身,半個時辰之後,金色毫針在血中溶化,傷勢自愈!」

  黃劍雲一聽,對柳羨香的心地,為人,都極為讚佩,因而讚許的點點頭。

  柳羨香繼續說:「銀色的是對付那些心地高傲,自大自負的俠義之土,平素眼高於頂,

旨在讓他們稱受打擊,剎剎他們的傲氣……」

  黃劍雲不由迷惑的問:「你怎樣剎他們的傲氣,萬一他們一怒之下,和你拼了,你怎麼

辦?」

  柳羨香「噗哧」一笑,頑皮的說:「絕對不會,有時我吹在他們的面頰上,耳朵上,或

手背上較明顯的地方,有時也吹在他們的肩臂看不見的地方,那時,他們不但有如蜂螫,而

且眨眼就紅腫起來,這時,我就山言嚇唬他,如在半個時辰之內,不飲黃酒,便會毒氣攻心

而死!」

  說此一頓,突然湊近黃劍雲的俊面前,有些稚氣的笑著說:「有很多人身上背著酒葫蘆,

或者懷中塞著懷酒壺,但是,極少有人在葫蘆裡帶黃酒,你想,半個時辰該多快,他那裡還

有心纏下去?」

  黃劍雲聽得眉頭一皺,不由關切的問:「飲了黃酒是否真的有效呢?」

  柳羨香有些天真的一笑,說:「那只是騙他早些惶惶遁走,不喝任何酒,半個時辰後紅

腫就消了,只是飲了黃酒,傷處不會留下淤血的黑痕罷了!」

  黃劍雲一聽,出至內心的哈哈笑了,同時,笑聲說:「那麼藍色的就是對付那些無惡不

作的歹徒了?」

  柳羨香見問,略微收斂笑容,說:「這也不見得,藍色的雖然較厲害,但並未喂有劇毒,

只是令對方當場暈厥,事後留個大疱,至少酒醉三次,或半年之後,才逐漸消失,實在說,

真正遇到無惡不作之徒,三種牛毫針,都可要對方的命!」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不由迷惑的問:「那又是怎麼回事?」

  柳羨香立即得意的說:「那時我同時吹出兩隻,直射他們兩眼的瞳孔!」

  黃劍雲一聽,不由想到毫針射進瞳孔的痛苦情形,因而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

  柳羨香一見,芳心十分後悔,立即將珠花綴在秀髮上,同時,柔聲說:「玉哥哥,你放

心,小妹不是那種蛇蠍狠毒的女人,至少還要為我們的孩子積一點陰德,讓他們壽終正寢!」

  話聲甫落,侍女已來恭請黃劍雲去沐浴了,而另一個侍女,也在黃驃的鞍後行囊內,取

來了兩人的替換衣物。

  柳羨香一見兩個侍女進來,立即起身,溫柔而親切的說:「玉哥哥,你先去吧,讓小妹

將你的儒巾公子衫彈拂一下。」

  說話之間,已走至黃劍雲身前,伸出織纖玉手將髮髻上的束巾絲帶解開了。

  黃劍雲這時不便拒絕,而且,沿途櫛發,皆由柳羨香服侍,只得任由柳羨香將儒巾解下

來,同時,起身讓她解開襟帶,自己也趁機將『應龍劍』取下,掛在壁上。

  脫掉公子衫,中衫腰間尚有一道英雄帶,而懷中即是『枯竹老人』贈的『增氣壯元丸』

和『金髯翁』贈的『解毒補血丹』了。

  在此時此地,不比往常,他必須解下英雄帶,取出懷中的東西才能入浴,否則,在坦誠

上有問題,勢必引起柳羨香的懷疑。

  其實,他並不怕柳羨香多服一粒『壻氣壯元丸』,但卻怕她多服一粒『解毒補血丹』,

因為,此番到了終南山,極可能仍有使用『彌佛樂睡散』的時候。

  他心念電轉,但仍解下英雄帶,將懷中的東西放在床上,依然穿著中衫內衣走向浴艙小

門,神情愉快的柳羨香,已開始用一柄大絨刷,輕拂公子衫上的風塵。

  黃劍雲進入浴艙,關好小門,即將中衫內衣等物掛在艙壁上的小木樁上,隨即掀開了橫

寬的垂簾,看到橢圓形的木板浴盆內已放滿了熱水,在一旁的長凳上,並放著香胰浴巾等物。

  黃劍雲一面沐浴,一面凝神靜聽著外間的動靜,但他聽得出,柳羨香極仔細耐心的為他

彈拂著公子衫上的風塵。

  還妤,柳羨香彈拂完了公子衫,並沒有動他的『解毒補血丹』。

  黃劍雲匆匆沐浴完畢,換上內衣中衫,一出浴艙小門,柳羨香已熱情含笑的為他穿上公

子衫,同時深情關切的說:「穿好了衣服出去透透氣,你會覺得格外輕鬆清爽!」

  說罷,含情輕睇了黃劍雲一眼,翩然走進了浴艙小門內。

  黃劍雲頷首應著,並報以親切的一笑,未束儒巾便逕自走出艙廳來。

  一到艙外,江風吹面,繁星滿天,夜空顯得特別深遠,江水滾滾,船行似箭,只見遠處

有三五閃爍燈火,早已看不見江岸。

  黃劍雲深深的吸了口空氣,心胸頓時舒暢,抬頭向上一看,三張巨帆的桅桿頂巔上都懸

有一盞西瓜大小的防風紗燈,隨著江風不停的搖晃。

  走至船舷向後一看,只見另一艘三桅大江船,就在數十丈後,微偏江心的方向,尾隨在

後,三盞紗燈,也在桅桿上搖晃。

  黃劍雲知道那是『穿雲劍』等人的船,根據他們廳艙明亮的燈光,顯然他們仍未入睡。

  小立船頭,心情漸趨平靜,想到此番前去『二仙會』,雖然經過幾番危機,但都能轉危

為安,渡過難關,此其問,李嫂的功勞最顯著,其次是『追風虎』等人的策劃和曉燕的內應,

當然,柳羨香的暗助之功,尤不可沒。

  一想到柳羨香,他的情緒便不由自主的激動氣浮,現在,他覺得前去終南山的後果和結

局,不但關係著柳羨香的命運,也關係著他黃劍雲一生良心的安定,和一生事業的成功與他

自己的切身快樂和幸福。

  他覺得柳羨香不但心地善良,多才多智,而且是一個溫柔,賢慧而體貼的好妻子,這些

在湯麗珠和紀曉燕的身上,是絕對找不到的!

  湯麗珠,嬌生慣養,倔強任性,不講人情事理,不知天高地厚,一味耍小姐脾氣,他黃

劍雲不但不能招惹她,還得處處陪小心。

  但是,他喜歡她,他也希望她在他的身邊,他更希望和她共同振興黃府的昔年聲譽,共

同造福人群,這便是他每當心情平靜時,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她的原因。

  紀曉燕,雍容,秀麗,內剛外柔,沒有寬廣容人的心胸,尤其善妒,由於耳濡目染,和

她的師父學會了心術,凡事總喜歡運智用謀。特別是盤蛇嶺偽裝湯麗珠的表兄一事,他黃劍

雲這時想來,尤感過份,這也是他一直未曾肯定娶曉燕為妻的主因,當然,她和『千面神嫗』

事先就準備偽裝他黃劍雲前去詐騙小錦囊的計劃,事先並未向他黃劍雲暗示,這也是癥結之

一。

  此番大破『二仙會』,曉燕也曾盡了全力,在黃劍雲的觀念上,自然又有了較好的改變,

所以,前去終南山的連絡地點,才決定在『千面神嫗』處,由曉燕負責。

  至於『枯竹老人』的孫女李鳳仙,她從來沒有任何私念,在他的心目中,李鳳仙只是世

誼中的一位大姊姊。

  任玉蓉是他祖父為他禮聘的未婚妻,那是任何力量都不能改變,也不容置疑的事,他之

對任玉蓉,不但在私心的愛,也兼有敬,因為一想到她,便會直覺的聯想到為『太華黃府』

創下赫赫聲威的祖父——黃天石。

  但是,協助他重振家聲的不是任玉蓉,極可能是柳羨香和湯麗珠,當然也少不了『穿雲

劍』和『追風虎』等人。

  現在唯一令他黃劍雲困擾的是柳羨香的芳齡已經二十五,在時下盛興二八佳人十六歲就

要出閣事人的時代,她的確算得上是位遲暮美人了。

  雖然,武林俠女大都遲婚,但很少超過二十一二歲,幾乎都是芳華雙十,便已擇婿,而

令他黃劍雲懊惱的是,一般世俗的諺語——『妻大五,像老母』,何況柳羨香此他這位十九

歲的郎,更超出了世俗所忌!

  黃劍雲望著滾滾江流,慨然一歎,不自覺的撫摸了一下唇上的兩撇清秀的小鬍子,這時,

他真的希望這兩撇小鬍子,就是由他自己的肉里長出來的。

  就在這時,驀聞柳羨香以『蟻語傳音』驚呼道:「啊,玉哥哥快來!」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他直覺的斷定必是上船時被震下水去的骨瘦老人等人,乘機前來

偷襲了。

  但是,飛身進入內艙一看,心中不但大吃一驚,而且也暗自慌了。

  只見柳羨香,正緊蹙柳眉,集中目力,一瞬不瞬的盯視著壁上應龍劍穗上的那顆『七彩

麗珠』。

  而那顆寶珠,不知為何,今夜突然光芒四射,耀眼生花,比平素竟漲大了一倍。

  黃劍雲功力高絕,雖然未至近前,但已在刺目光芒中,看到整個彩珠上,刻滿了像形文

字,而且至少數百個!

  看了這情形,心知有異,他趁柳羨香凝目注視之際盡量默認珠上的字跡。

  但是,就在這時,柳羨香突然以手撫額,同時閉上了眼睛,而身體也有些搖搖欲墮,站

立不穩。

  黃劍雲心中一驚,知道她在強烈的光芒下,過度強用目力所致,是以,飛身縱了過去,

伸手將她扶住,同時,關切的問:「香妹,你覺得怎樣?」

  說著,立即扶她走至床前,倚身在高疊的錦被繡枕上。

  柳羨香一面倒身錦被上,一面乏力的說:「玉哥哥……靈石玉乳……」

  黃劍雲知道她真氣虛散的厲害,急忙在她的紅絨小鑣囊內,將那個紫血小玉瓶找出來,

順手交給了柳羨香。

  柳羨香以微微顫抖的玉手,取下瓶塞,輕輕吮了少許,又立即交給了黃劍雲。

  黃劍雲將紫血玉瓶放回小鑣囊內,柳羨香已仰面而躺,雙手交叉胸上,均勻的緩緩呼息,

顯然,她又以她特殊的行功方法開始療傷。

  轉首再看,應龍劍上的那顆『七彩麗珠』,光芒漸斂,逐漸恢復原狀,原先光芒中的那

些字跡,也無法再見。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啟然有些失望,他暗自計算了一下日期,現在大約三更已過,方才

應該是三更三刻,算來應該是第二天的七月初一日了。

  有了這一發現,斷定寶珠漲大有兩個可能,一是每月初一日的凌晨子時,一是每年七月

一日的凌晨子時,甚致十年百年也來可知。

  既然寶珠已經恢復原狀,黃劍雲只得和衣側身倒在床端另一疊錦被上,同時,靜心祛慮,

希望能夠小睡。

  夜半更深,江風透窗,睡在內艙床上,十分涼爽,黃劍雲片刻已經入睡。

  一覺醒來,天光已經大亮,坐在床椽上的柳羨香,容光煥發,神情愉快,正含情深關注

的望著他笑。

  黃劍雲一見,立即撐臂坐起,不由含笑迷惑的問:「什麼事,令你如此高興?」

  柳羨香神秘的一笑,不答反而催促說:「快去洗個臉,早餐後小扶再告訴你,這是一個

天大的喜事。」

  說話之間,不由黃劍雲分說,拉下床來,推著他的肩背走向溶艙小門內。盥漱完畢,束

好儒巾,早餐後,柳羨香第一句話就興奮的說:「我說的天大喜事,就是小妹昨夜看到的那

顆漲大的麗珠!」

  黃劍雲佯裝驚異的問:「那顆麗珠怎麼樣?」

  柳羨香興奮的正色說:「那上面有兩篇秘笈……」

  黃劍雲心中一驚,脫口「噢」了一聲,不由急聲問:「上面是什麼武功?」

  柳羨香神秘的含笑搖著頭說:「不是武功,但比武功更可喜!」

  黃劍雲一聽不是武功,心中自是放心不少,他並不是藏私,怕柳羨香的武功比他高,而

是怕在剷除『二怪』時,柳羨香顧念師恩而出手與他搏鬥,如果她學會了高於『人形劍式』

上的武功,他便失去了制勝把握,是以,心情一寬,立即迷惑的說:「你說出來讓愚兄聽

聽!」

  柳羨香愉快的笑著說:「一篇是『延壽心法』,另一篇是『駐顏秘訣』,你說,這是不

是天大的喜事?」

  黃劍雲一聽,當然也很高興,立即頷首說:「當然是大喜事,不過……兩篇秘訣你是否

都默記下來了呢?」

  柳羨香立即深情輕睇著嗔聲說:「你真是個傻哥哥,小抹拼了耗盡真力目力,為了什

麼?」

  黃劍雲一聽,不由暗自感慨的搖了搖頭,心想,為了青春永駐,連命都不要了。

  心念未畢,柳羨香已愉快的說:「現在讓小妹將兩篇秘笈告訴你……」

  黃劍雲一聽,心中不由一動,立即含笑阻止說:「現在你先別傳授給我……」

  柳羨香聽得一楞,不由迷惑的問:「為什麼?你可是不相信我已一字不差的記下來?」

  黃剝雲故裝神秘的一笑,說:「香妹的智慧才華,愚兄早已折服,我的意思是等再過十

年之後再轉授!」

  柳羨香聽得更加不解,愈加迷惑的問:「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黃劍雲故意含笑正色說:「我輩武林兒女,在年事和容貌上,每十年有一次改變,這並

不是說在第十年上才突然變老了許多,而是能夠看出歲月對你的磨練……」

  柳羨香未待黃劍雲說完,立即嗔聲說:「小妹真是不解你說這話的意思!」

  黃劍雲故意風趣的一笑,說:「到了那時侯,愚兄才能看出你的嬌靨是否仍如今日般的

美艷如花呀?」

  柳羨香見黃劍雲讚她「美艷如花」,芳心自然高興,但她對黃劍雲不願學『益壽駐顏』

兩篇秘笈,仍有些不高興的嗔聲說:「說了半天,還是不相信!」

  黃劍雲愉快的一笑說:「到了那時侯,你自然會贊同我今天的決定。」

  柳羨香一聽,斷定劍穗上的寶珠必是他自己的,而他本人也早學成了駐顏益壽兩篇秘笈,

否則,即使他的功力深厚,也不致顯得如此飄灑俊逸,而且有時仍脫不掉稚氣,根據這顆麗

珠看來,他可能早在弱冠之年,便已開始研習,只是他不懂像形文字和奧秘,暗中摸索,所

以唇上才生了鬍鬚。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因而迷惑的望著黃劍雲,半玩笑半認真的問:「我看這顆寶珠恐怕

不是任館主贈給你的吧?」

  黃劍雲一聽,深覺事態嚴重,自是不敢承認,因而正色說:「當然是任館主贈的,如果

是我的我何必要騙你?」

  柳羨香一聽,深覺有理,但卻迷惑的自語說:「奇怪呀,為什麼那顆寶珠上,也是由像

形文字記載著秘笈呢?」

  黃劍雲早已想好了說詞,這是一聽,佯裝一驚的脫口說:「真的有這等事?」

  柳羨香立即正色說:「小妹為何要騙你?」

  黃劍雲急步走至『應龍劍』前,拿起劍穗上的『七彩麗珠』佯裝端詳,同時,蹙眉自語

似的說:「當時我便懷疑,這裡面定有蹊蹺,我與他素昧平生,毫無淵源,他為何將這等價

值連城的東西送我,看來那位任館主必是與師門有淵源的人……」

  話未說完,柳羨香也以恍然的口吻,插言說:「當小妹發現你的劍穗時,便覺得不太簡

單,你雖然不知那位任館主的來歷也許對方早已摸清楚了你的底細!」

  黃劍雲神情凝重,贊同的緩緩點頭,同時,深沉而有力的低聲說:「看來任館主定然知

道我失蹤多年的師父現在何處!」

  柳羨香也以恍然的口吻,急聲說:「必是如此,小妹一見他們四人的表情眼神,便覺得

他們有些不對勁兒!」

  黃劍雲深怕柳羨香沿途一直談論此事,因而故作急迫的說:「現在想來,他們果然是有

為而來,我必須星夜趕回大理去……」

  說話之間,急步就向外廳艙走去。

  柳羨香一見,花容失色,不由閃身擋在黃劍雲的身前,同時,焦急的問:「玉哥哥,你?

你要去那裡?」

  黃劍雲急忙剎住身勢,正色說:「我去通知船主,要他設法將船靠岸!」

  柳羨香一聽,明日突然濕潤,同時戚聲說:「你走了小妹怎麼辦?」

  黃劍雲一聽,只得佯裝在艙內來回的踱步,作著進退兩難的樣了。

  柳羨香繼續為黃劍雲分析厲害,說:「如果任館主確是令師派來與你連絡的人,在使命

未達成前,他們決不會離開大理賓館,但是,我們去遲了終南山,不但令師洞府中的曠古秘

笈被竊令你愧對師尊,而谷師妹的生命也因而遇險,想想執重執輕那一邊來的迫切?」

  黃劍雲一聽,立即慚愧的說:「賢妹明見,頓開茅塞,愚兄一時衝動,險些誤了大事。」

  柳羨香故意風趣的說:「聽了你這幾句話,才相信你確是一個年逾四旬的儒雅居士。」

  黃劍雲笑一笑,仍裝出有著滿腹心事而不願說什麼似的?

  柳羨香深怕黃劍雲再想到任館主而堅持返回大理城去,是以,故意轉變話題,含笑愉快

的說:「你經年深居山中,不知武林多年來發生的大事情,來,小妹為你講一些江湖奇譚和

武林軼事……」

  黃劍雲一聽,立即愉快的頷首讚好,似乎已忘了返回大理縣城的事。

  船艙空間有限,柳羨香和黃劍雲除了研討武功,便是談些武林事故,雖然夜夜同床,朝

夕偎依,但黃劍雲一直保持他的君子風度,對這種事,柳羨香自然也羞於啟齒。

  快樂的光陰總是快捷的,這天中午,不覺已到了紫陽城外的漢江渡口。

  船資早已由『追風虎』事先付過了,是以,黃劍雲不必煩神。江船停妥,放下船板,即

和柳羨香走下船來。

  四個侍女多月服侍,都有些神情依依,柳羨香特的每人賞了一錠銀子。

  這時渡口上人聲吵雜,車馬猥集,大都是上下貨物的碼頭工人,和等候渡船的車馬商旅

和行人。

  黃劍雲在船夫手中接過黃驃馬,又和船主道過「再會」,才拉著黃驃和柳羨香,並肩向

岸上走去,他們決定進城稍歇半日,購買馬匹,明日清晨上路。

  看看將至岸口,驀聞身後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喜嬌呼:「姊姊快看,他在那裡了,你看

他劍上的那顆寶珠!」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覺得嬌呼的聲音有些耳熟,尤其指明他劍上的寶珠。

  心念未畢,身後又響起一片歡聲嬌呼!

  「相公,相公,相公請站住!」

  黃劍雲同頭一看,面色一變,著實吃了一驚,只見四個身穿鮮紅奇異勁衣的妙齡少女,

正拉著四匹棗紅大馬,一面急急奔來,一面招手歡呼,正是在潛龍谷好不容易才擺脫的『大

漠四仙子』。

  黃劍雲一見是『大漠四仙子』,不由暗自叫苦,恨不得抱起柳羨香,飛身上馬,絕塵馳

去!

  他知道,這一次如被這四個異域少女纏住,說出『潛龍鎮』比武較技她們甘願為婢女的

事,無論如何也騙不過精靈多智的柳羨香而令她不起疑慮!

  『大漠四仙子』的驚聲嬌呼已引起整個渡口的人眾注意,紛紛向這面望來。

  聞聲回頭的柳羨香,一見『大漠四仙子』向著這面急奔歡呼,不由左右回顧,發現附近

並無別人,因而扯了一下黃劍雲的衫袖,低聲說:「玉哥哥,這四個奇裝少女可能是招呼

你!」

  黃劍雲佯裝驚異的「噢」了一聲,故意望著拉馬奔來的『大漠四仙子』,蹙眉搖頭,迷

惑的說:「愚兄對她們一些也不認識呀!」

第二十章

  柳羨香機警的說:「可能是為了那顆寶珠!」

  話聲甫落,拉馬奔來的『大漠四仙子』,其中一個突然驚異的說:「啊,大姊快看,不

是他呀,這個人有兩撤小鬍子!」

  如此一說,其餘三人的臉上,歡笑立失,同時,神色迷惑的也停止了腳步。

  黃劍雲深覺良機難再,立即低聲催促說:「香妹,她們認錯人了,我們走吧。」

  柳羨香自然也聽到了,知道是場誤會,是以,轉身向岸上走去。

  黃劍雲表面鎮定,但心裡卻十分焦急,他非常希望『大漠四仙子』盡快離去,但是,他

不必回頭看,已聽出了這四個異域少女,一面低聲談論,一面拉馬跟在身後。

  只聽其中一人,迷惑的說:「看那條金絲劍穗和那顆光彩奪目的寶珠,的確像他的,但

不知怎的會懸在這個人的寶劍上?」

  另一人則以揣測的口吻,提示說:「大姊,那人的劍為什麼要罩上劍套?很可能就是他

的金劍也未可知!」

  另外一人,突然以贊同的口吻,沉聲說:「大姊,三妹說的極有可能,果真如此,他恐

怕已經遇險了!」

  方纔第一個聲音的,則不以為然的沉聲說:「胡說,他那等高絕的武功,怎會遇險?」

  另一人則譬喻說:「也許是遭了暗算……」

  話未說完,另一人則贊同的急聲說:「大姊,這是有可能的呀,貪婪他寶珠的人,什麼

惡毒的事都作得出來。」

  另外一個人慫恿說:「大姊,不管怎樣我們得過去盤問他一下,必要的時候硬逼他將劍

套取下來給我們看。」

  黃劍雲一聽,大吃一驚,心中恨透了方才發話的少女,他本想回頭看看發話的是誰,以

便回頭給她一個教訓,但又怕柳羨香見疑而發生誤會,只得忍了下去。

  心念間,又聽另兩個少女,慫恿說:「大姊,四妹說的對,說不定在這個人的口中還可

以得到一些他的消息!」

  黃劍雲一聽,心知要糟,知道她們決定要來盤詰了。

  果然,數聲嬌叱,接著傳來一陣蹄奔聲,顯然是縱馬追來。

  到了這時候,黃劍雲只有硬著頭皮佯裝不知,依然和柳羨香鎮定前進。

  一陣如雷蹄聲,挾著滾滾江灘黃沙,四匹棗紅健馬,擦著黃劍雲和柳羨香的左右,如飛

馳過,驚得黃驃昂首發出一聲怒嘶。

  走向江灘和岸上的商旅行人一見,知道是武林人物挑釁尋事,驚得紛紛走避,同時加快

了腳步。

  但是,那些一直注意『大漠四仙子』的江湖無聊人物,卻吆喝一聲紛紛奔了過來。

  黃劍雲一見『大漠四仙子』擋住了去路,由於心中有虛,不敢鬧事,首先停身止步,望

著中央年齡較長的一人,沉聲問:「四位姑娘,為何攔阻愚下兩人的去路?」

  『大漠四仙子』為首一人,就在馬上欠身施禮,歉聲說:「非常抱歉,我們姊妹四人因

有難言之苦,不得不攔阻大俠和女俠的去路,我們絕無惡意,只是向大俠詢問一件事情……」

  黃劍雲早已看到柳羨香嬌靨凝霜,目閃冷輝,只要黃劍雲的態度一變,柳羨香勢必不會

放過這四個異域少女。

  這時見對方欠身施禮,只得趁機拱手含笑,謙和的說:「四位姑娘果真有話相詢,就請

盡快詢問,愚下還有急事在身……」

  話未說完,四仙子的中央大姊姊,巳望著那顆閃輝寶珠,鎮定的問:「敢問大俠劍穗上

的寶珠,可是大俠原有之物?」

  黃劍雲自然不能說是自己的,因而含笑自然的說:「不是,是一位友人贈送的!」

  『大漠四仙子』一聽,目光同時一亮,俱都面現驚喜,其中最左邊的一人,突然以興奮

的口吻,脫口急聲問:「你說的那位友人,可是一位年約二十歲,身穿黃緞公子衫……」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深怕她形容的過份詳盡,而令柳羨香懷疑她們要找的人,正是

『二仙會』懸影要拿的「黃劍雲」,因而趕緊搖頭插言說:「我那位友人和姑娘說的恰好相

反,他卻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

  『大漠四仙子』聽得一楞,其中一人,突然似有所悟的望著中央大姊姊,急聲說:「大

姊,小妹想起來了!」

  說著,策馬向中央年齡較大的一人馬側靠近,其餘兩人一見,也撥馬向中央攏去。

  一直靜觀變動的柳羨香,立即以『蟻語傅音』沉聲說:「玉哥哥,小妹早就想到這顆寶

珠是那個任館主由別人的身上盜來的,否則,這等價值連城的寶珠,怎會捨得輕易送入!」

  黃劍雲一面凝神靜聽『大漢四仙子』談些什麼,一面含糊的回答說:「聽這四個奇裝女

子的盤詰,這顆寶珠極可能是盜來的!」

  說話之間,已聽那個湊近中央大姊姊的少女,隨低聲音說:「大姊還記得嗎?『青風觀』

在白沙關街上放線的老道們不是說,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四個老頭子嗎?」

  其餘三人一聽,立即齊聲說:「不錯,只要問出那個老頭子的所在,不怕找不到他……」

  柳羨香覺得奇怪,這四個奇裝異服的紅衣少女,像貌酷省,年齡相若,如果不特別細看,

還真無法分辨出彼此是誰。

  但是,她們方才明明呼「相公」,這時卻一口一個「他」,看來這四個美麗異域女子,

明是她們相公的女婢,暗裡卻是她們相公的小妾。

  同時,她還斷定這四個異域女子所找的相公,必然是個異域高手或武士,如果將她們的

相公攬在『二仙會』的旗下,必然大得助力!

  心念未畢,中央大姊姊已望著黃劍雲,爾切的問:「請問大俠,你共有幾位老友?現在

何處?可否告訴我們?……」

  柳羨香未待對方話完,已搶先沉聲岡答說:「一共有四人,現在都在舍下居住……」

  『大漠四仙子』一聽,精神同時一振,左右兩人立即興奮的說:「大姊,不會錯了,他

一定也在那裡!」

  黃劍雲一見柳羨香插嘴,知道糟了,心中更加焦急,但是他卻不能阻止,因為只要他開

口阻止,便立刻露出馬腳。

  心念未完,柳羨香已望著『大漠四仙子』,冷冷的問:「但不知你們說的『他』,指你

們的什麼人?」

  其中兩人齊聲興奮的說:「就是我家相公!」

  黃劍雲一聽,知道無法再收拾殘局,因為只要『大漠四仙子』中的任何一人說出他們要

找的「相公」就是他黃劍雲,以柳羨香的精靈智慧,不難揭穿這幕自稱天衣無縫的把戲。

  心念間,柳羨香早已沉聲問:「你們相公的大名是什麼,仙居何處?只要你們說對了,

我馬上派人煩你們前去。」

  到了這時侯,黃劍雲追於無奈,不得不出聲阻止了,但是,正待開口,卻發現『大漠四

仙子』紛紛蹙眉互看,俱都面有難色。

  黃劍雲看了這種情形,恍然似有所悟,斷定『大漠四仙子』,只認識他本人,卻不知道

他的名字叫黃劍雲。

  恰在這時,身後江邊沙灘上,突然傳來一個婦人的呼喊聲音道:「四仙位子請這裡來,

四位仙子請這裡來!」

  黃劍雲心中急忙回頭,只見一個土布衣褲的中年婦人,手中揮動著一張白紙,正艱困的

踏著江沙,向這面走來。

  循著中年婦人向後看,發現他和柳羨香乘來的大江船的不遠,又多了一艘大江船,知道

『追風虎』四人也到了。

  心中一喜,急忙望著『大漠四仙子』急聲說:「四位仙子,有人招呼你們了!」

  這時『大漠四仙子』也發現了中年婦人,其中一人急聲說:「小妹過去看看!」

  看字出口,急抖絲韁,縱馬向中年婦人迎去。

  柳羨香一見,立即以『蟻語傅音』嗔聲問:「你怎的知道她們是仙子?」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趕緊含笑回答說:「因為那個中年婦人向她們招呼時,喊她們

『四位仙子』嘛!」

  恰在這時,江灘上的中年婦人,又高聲喊了一聲「四位仙子請這邊來」。

  柳羨香一聽,自然無話可說,回頭一看,縱馬迎去的紅衣奇裝少女,正飛身下馬,伸手

將中年婦人揮動的紙箋搶過來。

  只見紅衣奇裝少女,低頭一看紙箋,略微一頓,目光倏然一亮,面現喜色的立即望著這

面,嬌聲說:「大姊二姊四妹,你們快來!」

  擋在黃劍雲和柳羨香身前的其餘三人一見,立即道了一聲「抱歉」齊揮馬鞭縱馬向江灘

上馳去。

  黃劍雲深怕再節外生枝,立即催促說:「香妹,我們也該走啦!」

  柳羨香依然望著『大漠四仙子』和被圍繞在中間的婦人,遲疑的說:「奇怪,我總覺得

這四個奇裝異域女子與任館主贈給你的這顆寶珠有關係!」

  黃劍雲趕緊不以為然的說:「也許是一種巧合,否則這個中年婦人便不會那麼勿急的將

她們喚過去!」

  柳羨香一聽,突然以迷惑的口吻問:「不知道這個中年婦人與這四個異域女子有何關

連!」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還不是她們的同路人,見她們好端端的將我們攔住察問,深覺

不妥,才派中年婦人將她們喚過去!」

  如此一說,柳羨香也發現江邊,又多了一艘大江船,因而心中一動,說:「曖,玉哥哥

我們去那艘大江船上藉故和他們理論,也許這四個異域女子要找的『相公』就在他們船上!」

  黃劍雲聽得暗吃一驚,不由正色阻止說:「香妹不可,異域人士,多擅巫法邪術……」

  柳羨香未待黃劍雲話完,立即嬌哼一聲,不服氣的說:「以我們兩人的武功,事先準備,

諒他們也難以得逞!」

  黃劍雲心中一動,立即改變話題說:「愚兄並非懼怕他們暗施邪術,萬一你我措手不及,

受苦被辱事小,只怕延誤了到達終南的日期,『二仙』一怒之下,萬一對蘭姑娘有什麼不利,

恐怕我們都要

  痛悔今日前去尋事,終生愧悔不及……」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憂鬱不安的低聲說:「好好,我們進城買馬去吧!」

  說罷,當先向前走去,但神色十分憂慮。

  黃劍雲拉著座馬和柳羨香並肩前進,他瞭解柳羨香這時的心情,因而盡量避免與她談話。

  到達南關大街,立即拉馬入店,並選了一處僻靜小院。

  黃劍雲本想飯後借口去街上買馬而去和『追風虎』四人連絡,由於柳羨香神情鬱悶,不

時蹙眉沉思,斷定她如果不是關心谷鳳蘭的安危,便是對今天『大漠四仙子』攔路查問寶珠

的事起了疑慮。

  有了這一警惕,自然是小心為是,只得將購買馬匹的事,委託客棧賬房較有經驗的人去

辦理。

  現在距離終南,僅餘二百五十里,快馬兩日即可到達,也就是說再有兩三日,他黃劍雲

與柳羨香之間是恩是仇,為敵為友,就有了明確的定論。

  當然,他苦思多日,自是竭力避免,但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會在他無法避免的情況下發

生出來。

  到了這時候,黃劍雲不得不試探一下柳羨香對『二怪』的恩情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也好

見機挽回兩日後即將發生的悲劇。

  酒菜送到,黃劍雲特為柳羨香滿了一杯酒,同時,佯裝寬慰的說:「根據我們改由水路

來判斷,絕對不會誤了限期,即使晚到一兩日,『二仙』也不會對蘭姑娘為難……」

  豈知,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憂鬱的正色說:「他們會喲,尤其是銀師父!」

  黃劍雲故意蹙眉,說:「迢迢數千里,誰敢保證途中不發生事故……」

  柳羨香立即插言說:「他們不管那些,天上如果下刀子,你頂著鐵鍋也得趕路!」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立即忿聲批評說:「這不是太不講理了嗎?」

  柳羨香沉哼一聲,傷感的說:「不講理的事還多呢……」

  黃劍雲一聽,趕緊趁機問:「可是他們佔據蓬萊島的事?」

  柳羨香緩緩點頭,黯然一歎,說:「說來也算是天意,他們登上蓬萊島的那天,也正是

小妹等人的授業恩師彌留歸西的前幾天,那時蘭師妹才八九歲,小妹也不過十四五歲。……」

  黃劍雲一聽,覺得時間上有些不符,因而迷惑的插言說:「這就不對了,他們被逐出中

原,遠在十五年前,現在算來,已是十六個年頭了,為什麼他們在十四年前才去蓬萊

島?……」

  柳羨香一聽,也不禁迷惑的插言問:「玉哥哥,你說誰被逐出中原呀?」

  黃劍雲一聽,心知失口,只得正色說:「就是現在的『二仙』嘛!」

  柳羨香不解的問:「他們為什麼被逐出中原?」

  黃劍雲只得有些為難的含糊說:「聽說他們行為不檢,禍害武林……」

  話未說完,柳羨香卻似有所悟的問:「奇怪,你不是終年不下終南,怎的知道這件事?」

  黃劍雲佯裝哈哈一笑說:「昔年『天涯三老』,先驅『二妖』,後逐『二怪』的驚人之

舉,曾經轟動武林多年,傳為美談,這等大事,我雖然不知,但這次愚兄前去投效『二仙會』

沿途的茶樓酒肄間,仍在討論著『二怪』潛返中原成幫立會的事……」

  柳羨香聽得嬌靨一沉,緊閉櫻唇,未待劍雲話完,已忍不住沉聲問:「你說的『二怪』

是誰?」

  黃劍雲故意不自然的笑一笑說:「就是我們的『二仙』!」

  柳羨香又沉聲問:「那麼二妖又是誰?」

  黃劍雲立雞回答說:「自然是『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兩人了,據說他們四人昔年

為了『四霸天』的名次問題,還大打出手,狠拼了幾次呢!」

  柳羨香聽罷,略微沉吟,才迷惑的說:「奇怪,這些事情小妹竟然一些也不知道!」

  黃劍雲立即代為解釋,說:「你們遠居海外小島,幾與外界隔絕,加上你們年幼,令師

即使知道,也許不願相告,此番潛回中原,設壇點蒼山,人人都知道你們是『二怪』的弟子,

試問誰還敢在你;們面前談論『二怪』昔年的惡跡?」

  柳羨香仍然不以為然的說:「小妹覺得,除了銀師父有一付暴戾脾氣外,看不出他們有

什麼罪惡劣跡!」

  黃劍雲立即以采問的口吻,問:「我們暫且不談現在,就以十年前『二怪』到達蓬萊島

時,他們對令師如何,對你們師兄妹如何,想想,可有什麼令你們不滿的事?」

  柳羨香一聽,毫不遲疑的說:「當然有,只是因為他厚葬我們的授業恩師,對遣散其他

師兄師姊的事,我們也不覺得如何了。」

  黃劍雲淡淡一笑,說:「以前的事我們不去談了,就以現在的事實我們分析一下,看看

他們的心地是否光明,胸襟是否磊落,對你和蘭姑娘是否真正的作到了愛護,你只要靜下心

來想一想,無不在暗施威力,威逼利誘中……。」

  話未說完,柳羨香突然瞪大了明目,震駭的望著黃劍雲,吃驚的問:「……玉哥哥,

你?……你今天為何突然說出這些話來?」

  黃劍雲鎮定的淡淡一笑,安慰的說:「香妹,你不必驚駭,再有兩天就到了終南山了,

這不但關係著你和我的終生是幸雨或是悲慘,也關係著我們永遠相聚與分散!」

  柳羨香一聽,更加惶惶不安,不由焦急的顫聲問:「玉哥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你可不能害我呀!」

  黃劍雲立即肅容說:「正因為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才提出來和你討論,首先我

問你,後天我們兩人見了『二怪』,你如何向他們解釋讓我也來的原因?」

  柳羨香心情依然有些慌張的解釋說:「我自然說令師的清修洞府,除了瀑布下的入口外,

還有另一處較容易的入口,不需要經過瀑布了……」

  黃劍雲立即正色反駁說:「可是除了瀑布的洞口外,根本沒有其他入口!」

  柳羨香一聽,花容大變,不由惶聲說:「這該怎麼辦?」

  黃劍雲不答,繼續問:「萬一我們兩人同時出現,『二怪』惱羞成怒,不但制住蘭姑娘

的穴道向我們要脅,而且一旦進入洞府,還俟機將愚兄置之於死,事後也不會放過你,那時

又該如何?」

  柳羨香一聽,不自覺的哭了,同時流著淚說:「遇到你之後,我總覺得蒼天有眼,我終

於熬出頭了,誰知,還是沒有逃出惡劣的命運,我的命實在太苦了。」

  黃劍雲說到此處,仍未見柳羨香說出與『二怪』拼的話,知道柳羨香心地善良,十年相

處,對『二怪』多少總有了一份感情,但在罪惡纍纍的『二怪』利之所在,也許會笑柳羨香

幼稚。為了不讓柳羨香傷心,他只有凝重的說:「愚兄倒有一個兩全之策,不知你是否贊

成?」

  柳羨香以袖拭淚,但卻含笑責備的說:「你可是早想好了上策,這時先來嚇唬我?」

  黃劍雲依然肅容正色說:「絕對不是,這是愚兄見你一直不談必要時與『二怪』動武的

話,才想了這個辦法,不過,最後仍要視『二怪』的態度來決定我們是否能繼續和他們相

處!」

  梆羨香見黃劍雲神情凝重,只得也正色問:「將你的辦法說出來讓小抹聽聽嘛!」

  黃劍雲胸有成竹的說:「我們到達終南山下,不能宿店,應該直接入山,暗中偵察『二

怪』宿營位置,第一件事是先設計將蘭姑娘誘離『二怪』的掌握,然後我們兩人再現身。」

  柳羨香不安的問:「他們要向我們要蘭師妹怎麼辯?」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我們暗中將蘭姑娘引出來,他們憑什麼向我們要人?」

  柳羨香想了想,繼續問:「萬一我們無法將蘭師妹誘出來呢……」

  黃劍雲裝出極有信心的神態,說:「只要愚兄發現了他們的位置,我一定能將蘭姑娘引

出來,以愚兄在終有的熟悉地形,不出兩日,必能成功!」

  柳羨香對黃劍雲在兩天內能找到『二怪』的事,自然深信不疑,因而繼續問:「之後

呢?」

  黃劍雲繼續樂觀的說:「之後,我們兩人即刻前去,『二怪』不見了蘭姑娘固然焦急,

但見你去了,蘭姑娘便已失去了利用價值,自然就不關重要了!」

  柳羨香不由憂慮的說:「他們見你前去,不但內心羞惱,而且對你的武功也頗顧忌……」

  黃劍雲立即寬聲阻止說:「這一點你放心,愚兄自有安排,屆時我們的態度不但誠懇,

而且神情也要裝的極為快樂,對蘭姑娘表示極度關懷,那時『二怪』心切家師洞府中的武學,

見你已到,必然立即催促入洞……」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不以為然的說:「他們早已怒不可仰,怎還會催促去洞裡!」

  黃劍雲鎮定的一笑說:「香妹,你先別慌,愚兄還沒說完,屆時一看到『二怪』,你即

以『蟻語傳音』的功夫對他們說,洞中尚有一道機關樞紐,十分險惡,這件秘密是在『二怪』

走後才聽我說出的,而且除我一人之外,任何人無法開啟,在衡情之下,只有和我回來了,

不過,你可以對他們說,在我的面前,曾說奉『二怪』之命,先他們啟程,沒想到他們先到

了!」

  柳羨香想了想,依然憂慮的說:「這樣雖然保住了他們的顏面,但他們必然因你的前去

而諸多懷疑!」

  黃劍雲卻極有信心的說:「這當然極可能,但我們以實際行動來破除他們的疑慮,首先

我即刻引導他們前去家師仙修洞府前的瀑布處,到達後,愚兄先入水,『二怪』必然緊跟進

入,洞中形勢,愚兄已可盲目飛馳,即使他們緊跟身後進入,但仍不能先我進入洞府,但等

他們找到我,愚兄可說樞紐已經解除了。」

  柳羨香見黃劍雲說得按步有序,而且深合情理,自然不會想到這是黃劍雲到達終南山後

脫身的借口,立即愉快的說:「這樣再好也沒有了,但是他們看到洞壁上的絕世武功,對其

中的奧秘隱不吐實,含糊應付,吃虧的還是我們,小妹的一番苦心,也就付諸流水了。」

  黃劍雲見柳羨香到了這般時候,尚處處為他著想,心中自然有些慚愧,但他自覺事關大

局,而又未虧良心,也就內心稍安了,因而寬慰的說:「香妹放心,只要你將壁上的秘笈一

字不差的讀出來,愚兄自能體會其中的精奧來,況且,每項武功,愚兄都已苦練多年,在時

間上,愚兄就佔了優勢。」

  柳羨香雙眉一蹙,面現憂急,忽然焦急的問:「若是他們要小妹以『蟻語傳音』讀給他

們聽怎麼辦?」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那也沒關係呀,反正我也聽到了!」

  柳羨香一聽,立即不以為然的說:「小妹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堅持我讀出聲音來,而

且不時向他們兩人請教你不懂的地方,這樣便可阻止他們向你下手的意圖,因為他們學到的,

你早已畢過了,

  如今又經我出聲讀過,而你又不時向他們請教,這樣便迫使他們不敢下手了!」

  黃劍雲一聽,知道柳羨香仍希望和『二怪』平安相處,共同學到高絕的武功,再一起轉

回點蒼山,實現她自己預期的理想,由『二怪』出面為她公然舉行婚禮,再由他黃劍雲和她

柳羨香共同統御『二仙會』。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他覺得在這兩天的路程中,仍不能讓柳羨香聽到酒樓茶肄間,正在

熱烈談論著『二仙會』已被各大門派挑掉的事。

  於是,試探性的問:「假設愚兄要求你出聲將秘笈念出來,而『二怪』又不肯怎麼辦?」

  柳羨香毫不遲疑的毅然沉聲說:「到了那個時侯,小妹自然拒絕為他們讀,這些年他們

雖然名譽上是我和蘭師妹的師父,但除了『蟻語傳音』外,他們沒傳授過小妹等人一招半

式!」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立即迷惑的說:「如果愚兄猜測得不錯,這可能與令師仙逝有關,

這其中可能另有陰謀,不敢傳授你們武功而怕你們報復!」

  柳羨香贊同的微一頷首說:「這是我和蘭師妹早已懷疑的事,但因沒有真憑實據,誰也

不敢說出口來。」

  黃劍雲一聽,立即急切的問:「假設『二怪』見你不肯以『蟻語傅音』讀秘笈,突然向

我們先行下手,那時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柳羨香毫不遲疑的說:「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呀,以你我兩人的功力,自保總該是無問

題的!」

  黃劍雲胡編了半天故事,日的就是要問出萬一和『二怪』動手時,柳羨香持何種態度,

同時,他也想藉此機會轉移柳羨香對『大漠四仙子』的注意。

  恰在這時,賬房的辦事人,已前來報告快馬已經購來了。

  柳羨香一心想早到終南,既然午飯用畢,決心立即啟程。

  兩人走出院來,一匹高大神駿,鞍轡齊全的雪蹄紅馬,正拉在一個店伙手中。

  黃劍雲第一眼便看出這匹『雪蹄紅』是『金眼雕』的座騎,因而斷定他們即使沒有住在

這座客店內,也和賬房有過連絡。

  柳羨香見是一匹『雪蹄紅』,非常喜愛,尤其是鞍轡十分講究,絲毫不遜玉哥哥的黃驃

馬。

  黃劍雲趁柳羨香詢問辦事人購馬經過之際,借口結賬,逕向店前走來。

  一進前店賬房,賬房先生趕緊起身相迎,同時,謙恭的說:「大爺來得正好,正有一位

老英雄在裡面恭候您!」

  黃劍雲知道是『穿雲劍』四人中的一人,因而佯裝驚異的問:「先生可問過那位老英雄

找在下何事?」

  賬房先生搖頭含笑,歉聲說:「小的不清楚,那位老英雄說等見了面自然會認得,小的

派人去請您,那位老英雄也不讓去……」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同時問:「那位老英雄現在何處?」

  賬房先生肅手一指深垂布簾的內室,恭聲說:「就在裡面。」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逕向賬房會客找人的內室門前走去。

  到達門前,掀簾向內一看,『百步神彈』早已恭謹的立在椅前,同時躬身呼了聲:「少

爺!」

  黃劍雲一見『百步神彈』,立即放簾走進室內,同時急聲說:「謝老伯來得正好,柳姑

娘對許多事物已經懷疑,所以小侄不便借口出來與四位老伯連絡……」

  話未說完,『百步神彈』已焦急的說:「老奴那邊的麻煩也來了!」

  黃劍雲驚異的「噢」了一聲,立即直覺的問:「可是『大漠四仙子』四人?」

  『百步神彈』有些懊惱的說:「是呀,她們四人堅絕要見少爺,如果少爺不實現您的諾

言,她們就要大鬧中原。」

  黃劍雲一聽,不由焦急的說:「小侄當時只是一句戲言……」

  話未說完,『百步神彈』已憂急的說:「可是她們卻認真了,她們俱都虔誠信佛,說出

口的誓言,絕對不能悔過,否則,她們就會受到佛爺的處罰。」

  黃劍雲緊蹙眉頭,略微沉吟,突然正色問:「她們果真甘做僕婢伺候小侄一輩子?」

  『百步神彈』點點頭,但卻毫無把握的說:「她們的確是這麼說的,將來誰敢擔保她們

不節外生枝呢!」

  黃劍雲為難的想了想,關切的問:「任老伯怎麼說?」

  『百步神彈』為難的說:「任大哥當然希望將她們擺脫……」

  黃劍雲一聽,立即揮手說:「既然這樣,你們四位老伯合力將她們趕走算了!」

  『百步神彈』一聽,立即正色說:「少爺,老奴四人對付她們其中的兩人也許無問題,

四人對四人,老奴四人誰也沒把握!」

  黃劍雲一聽,只得懊惱的說:「那就先安定住她們,等我自己來處置……」

  話未說完,店內已傅來柳羨香的問話和蹄聲。

  黃劍雲心中一驚,知道柳羨香拉馬走出來了,趕緊望著『百步神彈』,急聲說:「小侄

即刻啟程,一切按照既定的計劃行事,店賬由你付!」

  說罷,匆匆掀簾,走出室來。

  賬房店伙一見黃劍雲匆勿的走出來,滿面堆笑,趕緊超身,正待相送,隱身門簾後的

『百步神彈』,已厲色低聲阻止說:「坐在那裡不要動!」

  賬房聞聲回頭一看,不由嚇得一哆嗦,只見『百步神彈』,霜眉飛剔,虎如目電,以嚴

厲的神色望著他,顯然是命令他坐回原地。

  奔出賬房門的黃劍雲,恰見柳羨香由店後走來,辦事人跟在柳羨香身後,正回答柳羨香

的問話,『雪蹄紅』仍拉在店伙的手裡,在柳羨香的身後跟進。

  柳羨香一見黃劍雲,立即愉快的問:「賬結完了嗎?」

  黃劍雲趕緊含笑說:「結完了……我的黃驃呢?」

  拉馬的店伙,搶先回答說:「已在放鞍,這就拉來。」

  於是,柳羨香和黃劍雲並肩走出店來。

  黃劍雲在店門下等馬之際,細看『雪蹄紅』體毛油亮光滑,除了四個如雪白蹄外,通體

赤紅,腰平股圓,銀鐙檀鞍,果然神駿不凡,難怪柳羨香喜歡。

  同時,他也暗讚『追風虎』等人用心良苦,特別將『金眼雕』的雪蹄紅送來。

  黃劍雲見柳羨香撫摸著『雪蹄紅』油光發亮的長鬃,依然讚不絕口,因而也由衷的讚聲

說:「這匹馬的確討人喜歡!」

  為了知道辦事人對柳羨香如何報告的購買經過,因而繼續說:「香妹,這等駿馬能在騾

馬市場上買到,你的運氣的確不錯!」

  柳羨香一聽,立即傷感的說:「聽說是一個潦倒市井的武師出賣的!」

  黃劍雲對柳羨香的心地早已深知,因而「噢」了一聲,正色說:「早知如此,應該多給

他一些銀子!」

  購馬的辦事人,立即含笑恭聲說:「夫人方才又給了小的一錠銀子,稍時小的一定送

去!」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正待論什麼,一個店伙已拉著黃驃,逕由後店連奔帶跑的急急趕

來。

  有時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黃驃一見『雪蹄紅』,宛如闊別好友,歡嘶一聲,竟

拖著店伙向前奔來。

  黃劍雲一見,恍然想起兩馬同槽而飼,心中一驚,立即沉聲吆暍。

  喝聲雖然止住了黃驃的奔馳,但它奔至『雪蹄紅』身前難以抑制的興奮,卻依然如故,

當然,多日未見黃驃的『雪蹄紅』,自然也有相同的反應。

  黃劍雲心中大是焦急,趕緊過去接過黃驃,勒了兩下韁繩。

  柳羨香看了這情形,不由疑惑的說:「奇怪,這兩匹馬好似以前同槽似的?」

  恰在這時,黃驃突然伸頸聞了一下『雪蹄紅』的尾下!

  黃劍雲看得心中一動,立郎哈哈一笑,揮手笑著說:「上馬上馬,回頭愚兄再告訴你原

因。」

  說罷,當先認鐙上馬,放馬向前馳去。

  柳羨香雖然迷惑不解,但仍依言縱上馬鞍。

  兩人離開南關大街,沿著護城河,繞城而過,如飛疾馳!

  柳羨香對黃驃突然發歡,久久不能忘懷,因而,一俟官道上行人稀少,立即縱馬靠近黃

劍雲,同時含嗔大聲問:「玉哥哥,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倒底是什麼原因嘛?」

  黃劍雲見問,佯裝愉快的哈哈一笑,說:「因為『雪蹄紅』是一匹母馬嘛!」

  說罷,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猛的一催馬腹,黃驃加速向前馳去。

  柳羨香一聽,也恍然似有所悟,想到方才黃驃聞了一下『雪蹄紅』的馬尾巴,不由羞得

嬌靨通紅,於是含嗔嬌叱一聲:「玉哥哥,你壞死啦!」

  嬌叱聲中,也急催絲韁,縱馬向劍雲追去。

  黃劍雲見一句話騙過了柳羨香,心中一暢,由衷的哈哈笑了,看他神態,十分天真,堪

稱忘形無邪!

  柳羨香看得柳眉一蹙,不禁十分迷惑,看他這時忘形無邪的神態,好似一個十八九歲的

大孩子,與他現在的年齡根本不符。

  想想他初去『二仙會』總壇時,粗豪爽直,不苟言笑,如今,談吐不但隨和,而且風趣

泱然。有時可稱得上是「老天真」。

  但是,在兒女私情上,有時又好似老僧入定,即使偎睡在他的懷裡,他也無動於中,有

時又情深意蜜,好似調情聖手,令人受寵若驚。

  柳羨香有了這一發現,覺得黃劍雲的確是個難以捉摸的丈夫,也許是他久居深山,這些

天經過和她的相處,才漸漸露出了他的本性吧?

  凡事她總是往好的一面去想,因而也就蒙蔽了她的靈智,雖然發現了許多疑點,但最後,

總被她的愛心掩飾了。

  尤其,她不敢在黃劍雲的面前表示些微的懷疑,即使有疑問她也深藏在心裡,因為一個

賢慧而體貼的妻子,絕對不該懷疑夫婿,更不可惹他生氣。

  柳羨香一心要作一個賢德的妻子,是以,對『雪蹄紅』的疑慮,像往常一樣,也極快的

付諸腦後,繼續和黃劍雲談笑如常。

  黃劍雲見柳羨香又恢復了明媚嬌笑,自然更加愉快,只要到達終南山,大功就算告成了。

  飛馳間,他不時趁談笑之際覷目看看馬後,直到馳出十數里,方見紫陽城方向,塵頭大

起,至少有快馬七八匹。

  黃劍雲一見,斷定是『穿雲劍』等人,顯然,『大漠四仙子』也和他們在一起。

  由紫陽經漢陰,渡洵河奔柞水,第四天的中午,綿延無垠的終南山,重疊的高峰,濃郁

的樹木,已經清晰可見了。

  黃劍雲遙望終南,感慨萬千,回憶去年此時,拜別恩師,含忿離開了『仙狐谷』,前來

求教『千面神嫗』,僅僅一年光陰,好似度過了好幾年,但是,有時想來,又好似事事都發

生在昨天。

  如今,又來到終南山麓,不知昨夜『追風虎』可曾前去通知了曉燕,又不知曉燕李嫂可

曾將『千面神嫗』說服。

  心念間,覷目一看,發現身側紅馬上的柳羨香,柳眉深鎖,神情憂鬱,目光呆滯的望著

終南山,顯然也正在想著心事。

  她想的當然是到達終南山後,如何應付『二怪』的事,但是她作夢也沒有想到明日此時,

卻永遠失去了,她癡愛的丈夫——田玉雨。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自然也暗自愁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柳羨香在他的心目中,

不但藝艷雙絕,而且頗具才學,賦性既溫柔,心地又善良,確是一個難得的賢德妻子。

  但是,此番進山,能否挽回這場既定的悲劇命運,非但靠人為的機運,也要憑蒼天的保

佑!

  心念問,正待和柳羨香搭訕,驀見山前官道上,蹄聲如雨,塵煙大起,兩匹快馬,急如

奔雷,如飛馳來。

  黃劍雲看得心頭一震,暗呼不妙,他斷定『追風虎』前去連絡曉燕失敗,前來送信來了!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另一人是誰呢?莫非是李嫂?果真『千面神嫗』反對,態意為敵,

昨夜為何不轉回客店通知。

  心念間,凝目一看,雖然仍看不清馬上人的面目,但卻約隱辨出馬上人一穿青衣一穿紅,

顯然不是『追風虎』和曉燕,或者李嫂等人,因而放心不少。

  由於雙方俱是快馬,而且相對飛馳,速度快得尤為驚人。

  黃劍雲深怕滿腹心事的柳羨香閃躲不及,正待警告柳羨香注意,驀見飛馬奔來的兩人竟

是李鳳仙和湯麗珠。

  他的腦際「轟」然一響,根本無暇細看湯麗珠滿面焦急,本能的撥馬奔下官道,猛催馬

腹,越野直奔正西!

  正在沉思的柳羨香,突然驚覺,不由嬌呼一聽「玉哥哥」,一撥『雪蹄紅』,也縱馬緊

跟黃驃身後追去——

  就在柳羨香縱馬馳下官道的同時,李鳳仙和湯麗珠也緊跟馳至。

  湯麗珠機警多智,她早已看到柳羨香和蓄有兩撇清秀小鬍子的黃劍雲,但她卻並未注意,

  這時見那個蓄有小鬍子的中年人,突然奔下官道越野飛馳,令她心中突然疑雲大起,立

即勒住馬勢,因為她知道黃劍雲曾去『千面神嫗』處求教『變相奇術』,這個中年人突然奔

下官道,顯然有意躲避。

  但是,聽了柳羨香那聲親熱關切的「玉哥哥」,不禁大失所望,加之黃劍雲在十數丈外,

迫使黃驃怒嘶人立,團團亂轉,弄得塵煙大起,校本無法看清黃驟身上的鞍鏡錦轡。

  最令湯麗珠絕望釋疑的原因,是在如此強烈的陽光下,沒看到中年人的佩劍和那顆彩毫

奪目的寶珠發光,顯然不是黃劍雲偽裝的。

  衝前十數丈又撥馬奔同的李鳳仙,立即望著湯麗珠催促說:「紀曉燕不是說他正住在

『隆安老店』嗎?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

  神情仍有些遲疑的湯麗珠,失望之餘,只得一催銀鬃紅馬,繼續向前馳去。

  手握『七彩麗珠』仍在那裡迫使黃驃騰躍打轉的黃劍雲,雖見湯麗珠催馬馳去,但他仍

不敢讓黃驃停下來。

  他深知湯麗珠的個性和機智,如果這時他收馬奔回官道,湯麗珠勢必立即撥馬趕回來,

而且,讓柳羨香看了,—也許認為是有意躲避湯麗珠。

  方纔在驚慌之際,雖然撥馬奔下官道,但他迅即警覺越跑越糟。只要不讓湯麗珠認出黃

驃和看見寶珠,也許能應付過去。

  他雖然讓黃驃又蹦又跳,但他對李鳳仙湯麗珠的舉動卻極注意,當然,李鳳仙說的那句

話,他也聽了個清楚!

  根據李鳳仙向湯麗珠說的那句話,她們兩人顯然剛去過東麓的『千面神嫗』處,當然是

去找他黃劍雲。

  但是,紀曉燕為何告訴她們昨夜宿在『隆安老店』呢?這頗令他費解。

  心念間,在柳羨香一傍協助嬌叱下,終於將黃驃穩下來,但是,被黃劍雲撥弄得怒火高

熾的黃驃,仍不願順從的轉回官道上去。

  起初,柳羨香的確懷疑黃劍雲在躲避迎面馳來的兩個美麗少女,繼而見黃劍雲竭力控制

馬勢,並沒有繼續奔馳,方始釋疑。

  因為十數丈的距離,在光天化日之下,坐在馬上,自然看得清楚,因而,她也一直在傍

幫著嬌叱喝止。

  當然,在她關心黃劍雲的心情下,對李鳳仙的那句話,自然也沒聽清楚,而且,宿店結

賬,均是黃劍雲的事,是以她也不知道昨夜宿的是什麼老店。

  黃劍雲一面將馬引上官道,一面趁機覷目偷看,發現湯麗珠兩人早已馳至數百丈外,但

是,『穿雲劍』等人,挾著滾滾揚塵,也到了數里以外。

  看了這情形,黃劍雲斷定他們正好迎個對頭,只怕『穿雲劍』等人,不能闡述厲害,倔

強任性的湯麗珠,又折馬追來。

  心念問,已至官道上,但黃驃的情緒,仍不能平靜下來。

  柳羨香一見,愈相信黃驃受了驚嚇,因而迷惑的問:「玉哥哥,黃驃怎會發這麼大的脾

氣?沿途這多天,沒有這樣情形嘛?」

  黃劍雲佯裝迷惑的揣測說:「如果不是昨夜店伙虐待了它,使它情緒不寧,就是方纔那

兩匹馬迎面奔來的太快了,因而受驚。」

  柳羨香一聽,立郎有些不高興的論:「那兩個小姑娘,真像瘋婆子,看她們縱馬如飛的

樣子,嚇死人!」

  黃劍雲避免柳羨香再談湯麗珠的事,因而望著橫亙眼前的環山大道,似自語又似對柳羨

香,說:

  「我記得南山口內的一座橫嶺坡上,好像有幾家樵戶,今夜我們可以宿在那裡,明天絕

早我們再進入山區……」

  說話之間,集中目力,不停的暗察山麓一帶的小樹亂石後。

  柳羨香並未注意,但卻不以為然的說:「你自幼生長在終南山區,地形熟悉,我們今夜

前去救蘭師妹,正是難得的大好機會,怎能再等到明天?」

  黃劍雲一面暗中注視著山麓,一面回答說:「要去也只能愚兄一個人去,因為進則順利,

退也快捷……」

  話未說完,佯裝驚「噫」,舉手指著眼前山道,同時,急聲問:「香妹,你看那是誰?」

  柳羨香聞聲一驚,循著黃劍雲的指向一看,只見前面環山道上,正有一個上穿寶藍錦邊

羅衫,下著灰綾百褶長裙的中年婦人,臂挽竹籃,正由西向東而行。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驚的脫口急聲說:「玉哥哥,那不是『人文堂』的李嫂嗎?」

  黃劍雲也煞有介事的說:「是呀,她不是陪著『千面神嫗』去治病了嗎?怎會在此地?」

  柳羨香立即不安的說:「當時她們只說到大理縣城治病,怎會擅自跑回她們的故居來?」

  黃劍雲故意揣測的說:「也許她們途中遇到了『二怪』,准許她們回來吧!」

  柳羨香想了想,覺得不合情理,因而沉聲說:「讓我將李嫂喊住問一問!」

  說罷,催馬加速,同時揮手嬌呼道:「李嫂,李嫂!」

  走在山道上的李嫂自然早看到了柳羨香和黃劍雲,否則她也不會現身了,這時一聽柳羨

香嬌呼,

  佯裝一驚,同時停身,轉首一看,立即興奮的歡聲說:「啊,柳壇主,田堂主,你們怎

的也來了?」

  說話之間,柳羨香一馬當先,已到了李嫂身前,和緊跟奔至的黃劍雲,同時縱下馬來,

仍由柳羨香,急切的問:「李嫂,你們可是遇見了『二仙』?」

  李嫂佯裝一驚,突然以似有所悟的口吻,驚急的間:「怎麼,『二仙』也來啦?可是總

壇出了什麼事情?」

  柳羨香尚以為李嫂見她和黃劍雲前來瞎揣測,因而微搖螓首,肯定的說:「什麼事也沒

有,你們為什麼趕回故居?」

  李嫂佯裝面有難色的說:「那天夜晚下山,到達大理賓館,即覓名醫診斷,但是,俱都

束手無策,後來聽說有一位著名的老師太,可是,不知為何,我家姑娘竟轉回終南來了!」

  黃劍雲故意沉聲插言問:「你家姑娘現在那裡?」

  李嫂舉手一指東北一座高嶺說:「那座高嶺,叫『盤蛇嶺』,橫亙東南麓,由此地繞過

去有座楓林,林內數間茅舍,就是我家『神嫗』的故居!」

  黃劍雲立即關切的問:「神嫗前輩可在家中?」

  李嫂黯然搖搖頭,說:「我家『神嫗』返回故居後,病情依舊,雖經我家姑娘悉心照顧,

依然未見起色,現在已去五台山『紫竹庵』休養去了。」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沉,知道曉燕和李嫂沒有說服『千面神嫗』,由此也足證『穿雲劍』

和『追風虎』等人判斷的極為正確,『千面神嫗』是個睚眥必報之人。

  想到方才湯麗珠知道他昨夜宿在『隆安老店』,八成也是『千面神嫗』假借曉燕名義所

為,因而關切的問:「你家『神嫗』何時去的五台山?」

  李嫂毫不遲疑的說:「已經六七天了!」

  黃劍雲聽得十分迷惑,而且又有些生氣,他揣不透曉燕為何將店名告訴給湯麗珠,萬一

被湯麗珠撞上了,豈不前功盡棄?

  心念間,柳羨香已望著李嫂,沉聲問:「你家姑娘可在家裡?」

  李嫂毫不遲疑的說:「我去張獵房家取野味時,她仍在家裡,我沒回去前她不會出去。」

  柳羨香一聽立即望著黃劍雲,要求說:「玉哥哥,我想先去見見紀姑娘!」

  這正合黃劍雲心意,因而頷苜說:「如果她那裡有宿處更好!」

  李嫂一聽,立即愉快的接口說:「以前被焚的茅舍,昨天才重建起來,正好讓給柳壇主

住!」

  柳羨香一聽,立即讓李嫂坐在『雪蹄紅』鞍後,三人兩騎,沿著瑗山大道,直向東麓馳

去。

  黃劍雲雖然知道紀曉燕的住處,但也佯裝不知,其實,他也無心去注意,因為他一直在

揣測紀曉燕何以將他的宿處告訴給湯麗珠的原因和居心。

  今天絕早,他忽略了和『追風虎』連繫,如果能見到『追風虎』,必然知道紀曉燕的態

度,而提高警惕。

  黃劍雲心中不解,但卻不敢向李嫂發問,因為他必須裝得與李嫂極為陌生,在情理上一

個新任一天的堂主,與另一個堂的執事,不可能太熟悉。

  如今,李嫂既然按照預定的計劃前來誘導他和柳羨香前去,顯然紀曉燕仍按照他的意思

行事。

  心念完畢,舉目前看,三人已到了東南麓,但仍看不見那片茂盛的楓林。

  回頭再看來時的官道上,數里外,果然揚塵已斂,顯然湯麗珠與『穿雲劍』等人碰上了

面,只是不知他們能否說服這位倔強任性的姑娘。

  繼續飛馳一陣,已到了東麓那片亂石前,柳羨香根據鞍俊李嫂的指引,沿著一條山徑,

直向半嶺上的楓林馳去。

  由於山徑狹窄,只能容一匹馬前進,黃劍雲只得跟在柳羨香馬後,他擔心柳羨香見了紀

曉燕出口責問,因而用『蟻語傳音』叮囑說:「香妹,須知此地不是點蒼總壇,我們對紀姑

娘要態度和善,何況我們還要宿在此地辦正經事?」

  柳羨香一面急急催馬,一面以『蟻語傳音』回答說:「小妹知道,我只是問她為何跑回

故居也未報告總壇?」

  黃劍雲一聽,立即放心不少,但卻不以為然的說:「我們下山只遲她們半天,怎知她們

沒有報告總壇?」

  柳羨香一聽,深覺有理,頓時無言答對。

  這時己進入紅葉滿地,綠葉滿枝的大楓林,由於尚未入秋,枝葉尚未變色,較之黃劍雲

去年來時,似乎早了兩月。

  進入楓林不遠,那道枯未籬牆和石階蓬門,已在林隙問清晰可見。

  黃劍雲細看籬牆內,靠近左側果然多了一棟三間茅舍,除此,一切如前。

  打量未完,柳羨香已催馬到了門前。

  李嫂當先躍下馬來,揮了一個愉快手勢,奔上石階,推門進入院內。

  黃劍雲和柳茨香,同時下馬,順手將馬拴在楓樹上。

  進入院門的李嫂,已開始歡聲說:「姑娘,快出來,您看什麼人來了?」

  一連喚了兩聲,才聽到曉燕不耐煩的聲響,問:「什麼事大喊小叫,李嫂,是誰來了?」

  李嫂依然愉快的說:「姑娘,您出門一看就知道了!」

  黃劍雲和柳羨香相互遞了一個眼神,表示紀曉燕就要出來了。

  果然,一陣足踏落葉的「沙沙」聲響,逐漸向院門走來,接著,由半開的門隙中,己看

見黛眉深鎖,神色不悅的紀曉燕走來。

  黃劍雲一見紀曉燕的神色,心頭立即打了一個悶結,因為她明明知道是他黃劍雲和柳羨

香前來,何須在未照面之前,便擺出一付不悅神態。

  心念未畢,急行數步的李嫂,「呀」的一聲,搶先將門大開。

  紀曉燕一見黃劍雲和柳羨香並肩立在門外,似乎想裝得大感意外也裝不出來,只得勉強

驚異的說:「這的確是我沒想到的大喜客,你們怎的會到終南來?」

  柳羨香早巳愉快的笑著說:「紀姑娘,你沒有想到吧?若不是玉哥哥在南麓看到李嫂,

還不知道你和晉堂主已轉回終南來了呢!」

  紀曉燕一聽那聲「玉哥哥」,雖然明知是假,但心裡依然不是滋味,因而淡淡的望著黃

劍雲,肅手說:「田堂主,請裡面坐!」

  黃劍雲這時才恍然大悟,紀曉燕如此不愉快,及暗中告訴湯麗珠他宿店的住處,完全是

為了柳羨香的緣故。

  這時見紀曉燕對他神情冷淡,覺得這樣倒好,免得使精靈的柳羨香懷疑,以致露了馬腳,

是以、僅淡淡一笑,說:「來到就要打擾!」

  機警的李嫂覺得氣氛不對,趕緊在旁愉快的肅手笑著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

客氣,快請進,快請進!」

  說罷,特的又向黃劍雲,含意頗深的說:「田堂主,我們雖然僅見過一面,但今後相處

的日子正多,請您也別那麼拘束!」

  黃劍雲自然聽懂她的話意,因而會意的頷首和聲說:「當然當然,多謝李嫂!」

  說罷,當先舉步走道院門,柳羨香一向都是走在黃劍雲身後或左右,這時自然的讓黃劍

雲先走。

  紀曉燕看在眼裡,既氣黃劍雲又恨柳羨香,居然在她的面前,也儼然如一對夫妻般,但

她對湯麗珠途中沒有碰上黃劍雲卻十分不解。

  進入院門,李嫂立即引導黃劍雲進入新建的茅舍。

  茅舍兩明一暗,並不十分寬敝,桌椅也較粗簡,由於室內沒有門簾,可直接看見室內,

除了一床一枕一張綿被外,再沒有什麼了。

  黃劍雲自然被請至尊位,柳羨香次之,曉燕在一旁的木凳上相陪,李嫂則忙著為黃劍雲

和柳羨香送茶水。……

  柳羨香一俟李嫂送過茶,首先望著神情黯淡,強自含笑的紀曉燕,謙和的問:「紀姑娘,

我聽『二仙』說,你陪晉堂主下山醫病,我尚以為你們去了大理縣城,沒想到你們返回了終

南……」

  話未說完,曉燕已插言解釋說:「在大理沒有名醫可看,只好一面請任館主派人稟報

『二仙』請假,一面星夜兼程趕回來!」

  柳羨香一聽,暗讚黃劍雲果有先見之明,只得關切的問:「晉堂主的病況現在如何?」

  紀曉燕淡淡一笑,簡單的說:「已經好了!」

  黃劍雲見紀曉燕如此慢待柳羨香,不禁暗泛怒火,這時才斷定李嫂前去南麓相迎,必然

不是紀曉燕的意思,而是李嫂自己的堅持。

  心想,莫說他黃劍雲和她紀曉燕只是在時間上認識較久,已經呼姊稱弟而已,即使他是

她紀曉燕的已婚夫婿,在顧全大局著想,也不該如此。

  心念間,見紀曉燕神情淡漠,不再言語,粉面頓時冷下來,顯得有些尷尬,只得欠身含

笑,說:「本人和柳姑娘奉『二仙』之命,前來終南記錄家師清修洞府內的各項武功秘笈,

意欲在貴捨打擾一兩日……」

  話未說完,紀曉燕已自強一笑說:「既是這樣,我去準備晚飯!」

  說罷,起身就待離去。

  李嫂一見,趕緊笑著說:「姑娘陪田堂主和柳壇主坐,飯我去煮!」

  曉燕立即堅持說:「飯還是我去做,柳壇主一直想知道『變相奇術』的化裝秘密,李嫂,

你陪柳壇主去東房的化裝室看一看去!」

  柳羨香的確想見識一下譽滯武林的『千面神嫗』,究竟用什麼方法化裝,而至今在武林

中仍是一個謎。

  這時一聽紀曉燕要李嫂帶她去看化裝室,立即起身愉快的說:「這樣再好也沒有了!」

  黃劍雲怕柳羨香也將他拉去,因而趕緊起身說:「我去把馬拉進來。」

  曉燕看也不看黃劍雲,僅簡單的說:「後院有草蓬,旁邊有側門。」

  說罷,逕自走了出去。

  黃劍雲也不多說,逕自走出門來,李嫂雖然暗自憂急,但仍裝出一幅極愉快的笑臉,陪

著柳羨香向東北院角的茅舍走去。

  這時紅日已被高峰遮住,加之院中植滿了楓樹,光線早已暗下來。

  黃劍雲走出院門,將黃驃和『雪蹄紅』由樹上解下,拉著兩匹馬,逕向院側繞去。

  看看不遠處的盤蛇嶺巔,頓時想起紀曉燕偽裝魏鹹銘,暗計中傷湯麗珠的一幕,接著想

起她事先藏妥儒巾黃衫,化裝去騙謝富安,在『二仙會』總壇,細心描繪他的肖像,以供

『二仙會』的各地嘍囉按影捉拿!

  如今,又指使湯麗珠前去『隆安老店』找他,現在,又違反既定計劃,故意刁難,只是

沒有明言將內幕揭穿而已!

  黃劍雲越想越氣,覺得紀曉燕氣量狹窄,心地怨毒,尤愛意氣用事,絕難明大義而屏棄

己私。

  心念間,不覺已到了側門前,首先將『雪蹄紅』的絲韁掛在黃驃的鞍後,推門魚貫而入。

  門內即是草蓬,裡面昏暗髒亂,既無草料,也無飲水,顯然事先並未準備,好在鞍後備

有草料袋,黃劍雲卸下鞍墊,放好草料,逕去井上取水。

  但是,遊目一看,發現紀曉燕正神情冷漠的立在廚房後的井邊,冷冷的望著他看。

  黃劍雲深知此刻正是緊急關頭,絕對不容意氣用事,為了顧全大局,立即迎了過去,強

自一笑,關切的低聲問:「神嫗前輩是否還在記恨小弟?」

  紀曉燕冷漠的一笑說:「恐怕這一輩子也改不了她老人家的心意!」

  黃劍雲無意多扯,立即轉變話題問:「昨晚『追風虎』可曾來過?」

  紀曉燕似乎怪黃劍雲故意扯開話題,因而冷冷一笑說:「他不來李嫂會去接你們?」

  黃劍雲強捺怒火,淡然一笑說:「今夜小弟前去俊山,如果一切順利,明天早晨,便可

功德圓滿了!」

  紀曉燕冷淨一笑,說:「既然一夜之間即可解決,何必再讓她來?」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二怪如果逾期不見柳羨香前來,勢必加害谷鳳蘭!」

  紀曉燕立即不屑的說:「二怪殺了谷鳳蘭,柳羨香必不與他們甘休,讓他們自己窩裡反,

狗咬狗,對我們豈不更有利?」

  黃劍雲一聽,頓時驚呆了,他確沒想到紀曉燕的心腸,竟是如此奸詐狠毒,這確是他作

夢也沒想到的事!

  紀曉燕繼續說:「其實,你有很多機會可以擺脫柳羨香或另行處置,而你們幾人卻迢迢

數千里將她帶來終南,哼!這其中當然另具用心!」

  黃劍雲早已氣得緊握雙拳,手心滲汗,但他仍竭力鎮定的說:「小弟帶柳姑娘前來的主

要原因還是為了救谷鳳蘭……」

  紀曉燕卻剔眉低叱說:「你要救谷鳳蘭作什麼?救出來又將她如何處置?……」

  話未說完,黃劍雲秀目一亮,立即機警的低聲說:「快進廚房,有人來了!」

  但是,紀曉燕好似有恃無恐,毫無所忌,依然忿忿的立在原地。

  黃劍雲一見,只得逕向前院匆匆走去,越過李嫂的宿舍,恰見李嫂一人走來,因而謙和

的一笑,說:「稍時請李嫂為馬匹取些井水!」

  李嫂眉透隱憂,表面卻愉快的說:「田堂主放心,我這就去準備!」

  黃劍雲一面稱謝,一面謙和的問:「柳壇主呢?」

  李嫂指著院門處的新捨,愉快的說:「柳壇主已回去了!」

  說話之間,兩人已至近前,黃劍雲見四下無人,立即壓低聲音,急聲問:「李嫂,你家

姑娘怎麼回事?」

  李嫂黯然一歎,憂鬱的低聲說:「招公,您不該帶柳壇主來呀!」

  黃劍雲立即正色低聲說:「二怪明天不見柳姑娘,必殺谷鳳蘭!」

  李嫂一聽,嚇得不由脫口一聲驚;「啊」,吃驚的說:「竟有這等事?您可曾對我家姑

娘說?」

  黃劍雲點點頭,忿忿的說:「我已對她談過了,她說讓『二怪』殺了谷鳳蘭好了!」

  李嫂一聽,不禁呆了,她似乎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黃劍雲繼續低聲說:「山中情形,我也不太清楚,飯後我即去後山尋找他們,稍時請你

在房中等我,為我除去面具!」

  李嫂定一定神,關切憂急的說:「相公,您自己一個人前去,可要當心呀!我想您還是

將柳姑娘也帶去吧!」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立即提高了警惕,但是,他絕不能帶柳羨香前去,因而,向李嫂

要求說:

  「事關大局,我無法帶柳姑娘同去,李嫂,凡事還得請你多注意。」

  李嫂黯然一歎,只得憂鬱的點點頭。

  黃劍雲感激的看了李嫂一眼,繞過曉燕的臥室左端,逕向新建的茅舍前走去。

  這時院中光線已經完全暗下來,室內更加昏暗,新舍內尚未燃燈。

  黃劍雲一進房門,即見柳羨香剛剛整理完畢綴在秀髮上的那朵『千孔無聲毫芒針』,因

而心頭一震,但卻改變話題問:「看過晉堂主的化裝處了嗎?」

  柳羨香一面綴著珠花,一面起身相迎,同時愉快的說:「已經看遍了,李嫂這人很不

錯!」

  黃劍雲一面落座,一面也讚聲說:「李嫂的確不錯,不過……那位紀姑娘好像……」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代紀曉燕分辯說:「我們來得突然,加之她的師父身體欠安,心情

當然不佳!」

  黃劍雲見柳羨香對紀曉燕毫未察覺有異,心中不由暗自焦急,他根據紀曉燕的話意,深

怕他不在時對毫無防備的柳羨香不利,因而改口說:「飯後我即去後山設法救出蘭姑娘,明

晨我倆再一同前去會見『二怪』進入洞府,不過,家師仙修洞府內,水霧濃重,終年不見天

日,洞中充滿了霉氣,停留過久,耳鳴頭昏,沉沉欲睡,時間過久也可致死……」

  說話之間,已由懷中將『金髯翁』贈的『解毒補血丹』取出來,接著在翡翠小瓶內,倒

出兩粒,一面將綠瓶放間懷內,一面繼續說:「明天我怕時間倉促,疏忽忘記,還是現在就

服一粒『解毒丹』為妥,服用一粒,終生可免中毒!」

  說著,將『解毒丹』先放進自己口裡一粒,另一粒送至柳羨香面前。

  柳羨香在紫旗壇大廳上,已經眼過一粒黃劍雲贈給她的『增氣壯元丸』,而且極具神效,

對黃劍雲這時給她的『解毒補血丹』自然不會有所懷疑,何況她一直視黃劍雲為她的終身夫

婿。

  但是,這時聽黃劍雲說:「服用一粒,終身可免中毒」,因而不自覺的望著黃劍雲,蹙

眉迷惑的問:「奇怪,既然服一粒,終身可免中毒,為何現在你又服?難到你以前沒服過?」

  話雖如此問,但是她仍毫不懷疑的取起『解毒丹』,放進櫻口內。

  黃劍雲原想為防備紀曉燕在茶中施放『彌佛樂睡散』對付柳羨香,因為紀曉燕必然仍有

未用完的留在身邊,是以讓柳羨香先服一粒解毒丹。

  由於事出突然,加之沿途已有很多疑點令柳羨香發現,只是她未去認真分析而已,如今

剛到終南,即要她服一粒『解毒丹』極可能促她起疑。

  為了表示『解毒丹』無害,所以他自己也服一粒,豈知,反而令柳羨香迷惑,因而,也

證實了柳羨香將他多麼的信任。

  所幸他深知『解毒補血丹』的功用,這時見問,立即鎮定的說:「這粒解毒丹的全名叫

『解毒補血丹』,它不僅可以解毒,當一個人負傷失血過多的時候,它還有補血作用,服後

尚能增強功力,所以我也服了一粒!」

  把話說完,發現嬌靨已經泛紅的柳羨香,已經在椅上開始合目調息。

  恰在這時,李嫂拿著火種,已來燃燈了。

  黃劍雲怕李嫂不知柳羨香在調息,立即迎出門去,揮了一個「謹慎」手勢。

  李嫂十分機警,立既會意,看了一眼閉目靜坐的柳羨香,即將火種交給黃劍雲,自然的

笑一笑,轉身離去。

  柳羨香的功力原就深厚,加之連服『壯元丸』,靈石玉乳和『解毒丹』,功力大增,是

以瞬間已調息了一個周天。

  調息完畢,睜眼一看,發現對在昏暗茅屋內的辨物目力,又進增了一步,因而望著黃劍

雲,起身興奮的說:「玉哥哥,我的功力真的又增高了!」

  說話之間,伸臂就要和黃劍雲擁抱!

  但是,心情沉重的黃劍雲,卻將手中的火折子,迎風一晃,「卜」的一聲燃著了,同時,

風趣的笑著說:「小心,燒了你的美麗臉蛋?」

  柳羨香嚇得急忙閃開了,但仍芳心甜甜的,羞紅著嬌靨笑著說:「四五十歲的人了,還

頑皮的像個大孩子!」

  這句話柳羨香說來無心,但黃劍雲卻聽得心頭一震,緩而一想,再有頓飯工夫就走了,

今後是分離還是永久在一起,尚且不得而知,即使柳羨香對他已經懷疑,只要在他走前尚未

公然揭破,驅逐『二怪』的大功就算告成了。

  心念間,佯裝愉快的哈哈一笑,一面燃起油燭,一面別具用心的笑著問:「若是愚兄現

在真的變成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孩子,香妹,你是不是還像現在一樣的愛我呢?」

  打情罵俏,本是增進夫妻情感的秘訣之一,柳羨香自然不會懷疑黃劍雲另具用意,但她

卻深情的笑著說:「若真的那樣,不是我不喜歡你,恐怕是你不喜歡我了!」

  黃劍雲立即不解的問:「為什麼?」

  柳羨香黯然一歎,但仍強展嬌笑說:「你想,我大你七八歲,你還會喜歡我嗎?」

  黃劍雲一聽,立即正色說:「這話怎麼說?我大你十八九歲,你喜歡我,而你大我七八

歲,我反而不喜歡你了,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柳羨香一聽,非常感動,不覺有些傷感的笑著說:「天下男士如果都像你就好了……」

  話未說完,院中已有了腳步聲音。

  黃劍雲起身走至門旁一看,竟是提著菜籃飯盒的李嫂。

  柳羨香見紀曉燕沒來,也未介意,立即幫著李嫂將飯菜擺好。

  黃劍雲見紀曉燕沒來,卻特別提高了警惕。

  李嫂一面擺著飯菜,一面不好意思的說:「山野地區,除了野兔山雞,沒有什麼好吃的

招待您們兩位。」

  黃劍雲和柳羨香,自然又要說幾句謙和感謝之詞。兩人一俟李嫂走後,立即就座進食,

雖然清淡無味,但仍免強吃了一些。

  匆匆飯罷,黃劍雲即至門外看了一眼天色,立即以『蟻語傳音』對室內收拾碗盤的柳羨

香,說:

  「香妹,現在正是時候,我該走了!」

  柳羨香一聽,立即放下碗盤,走出門來,仰首一看夜空,僅有三五小星,因而,也用

『蟻語傳音』,關切的說:「你去時要特別小心,竭力避免和他們照面或動手。」

  黃劍雲立即回答說;「這便是愚兄不讓你同去的原因!」

  柳羨香則繼續關切的叮囑說:「如果找不到蘭妹,就先回來,我們再重新商議,覓得小

妹等得焦急!」

  黃劍雲一聽,心中既慚愧又感動,因為他在柳羨香心目中的份量,已較谷鳳蘭為重,想

到此番前去,萬一不能按照原計劃趕回來,不知柳羨香該多焦急多傷心,也許就此一厥不振,

再也提不起生趣,因而,含意頗深的說:「我想三更以前一定能回來,萬一境況不容我脫身,

你去時可以九轉清嘯向我連絡,我自會設法前來會你!」

  以『蟻語傳音』對話之間,黃劍雲已感應到有人在暗中偷窺,當然是心地狹窄盼紀曉燕,

是以,他根本不需再回頭看。

  黃劍雲覺得兩人這樣對面『傳音』交談,但看在暗處的紀曉燕眼裡,卻是含情相對,默

默無言,更增長她的恨意和妒念。是以,即向柳羨香一揮手,出聲說:「你進屋去吧!三更

以前,我盡量趕回來!」

  來字出口,騰空而起,踏著楓樹枝梢,直向院外馳去。

  柳羨香神情依依,也以曼妙的身法,直縱楓樹梢上,同時,嬌聲急呼道:「玉哥哥,如

不順利,回來我們再商議!」

  逕向群峰方向飛馳的黃劍雲,聞聲僅揮了個手勢,身形兩閃,頓時不見!

  柳羨香癡呆的望了一會,才以極輕靈的身法,揚然而下,距地尚有數尺,懸空微一躬身,

疾如流失,直射房門內。

  隱在自己臥室窗內偷窺的紀曉燕,看了柳羨香這等身手,又妒又羨又震駭!這時她才驚

覺到,自己除了一套『變相奇術』和一張清麗絕色的面龐外,沒有一項堪與柳羨香抗衡相匹,

因而,心中更加懊惱恨氣。

  由於心中的氣惱和暗恨己不如人,因而不停的在室內忿忿的來回踱著步子,同時,她也

恍然似有所悟,只要有柳羨香在,她紀曉燕永遠也別想得到黃劍雲的喜愛和歡心,遑論『太

華黃府』的正室少夫人了。

  心情懊惱和嫉憤,自然覺得室內十分燥悶,因而,「呀」的一聲拉開了後窗門。

  但是,就在她拉開後窗門的同時,恰見悄悄潛回的黃劍雲,正閃身進入李嫂的房間內。

  紀曉燕看得目光一亮,接著緊咬櫻唇,毅然取起茶几上的茶壺茶碗,端著茶盤,急急走

出房來,逕向柳羨香的門前走去。

  尚來到達門前,即見燈光由內室窗上射出來,斷定柳羨香準備就寢,立即加速了步子。

  剛到門前,內室已傳來柳羨香的聲音問:「是李嫂嗎?」

  紀蹺燕趕緊笑聲回答說:「是我,還沒睡嗎?」

  柳羨香一聽是紀曉燕,慌得急忙含笑迎出來。

  紀曉燕一見柳羨香,立即笑著說:「我給你和田堂主送茶來了。」

  柳羨香一面感激稱謝,一面請紀曉燕內室坐。

  一進內室,紀曉燕放下茶盤,立即為柳羨香倒了一碗茶,同時笑著說:「這是我特的為

你和田堂主準備的終南茗茶,味甘清冽,你嘗一嘗!」

  柳羨香驚喜的「噢」了一聲,愉快的說:「真的呀,那一定很好喝!」

  於是,端起茶碗飲了兩口,雖然不如紀曉燕說得那麼甘美可口,但她仍讚了聲「不錯」。

  紀曉燕見柳羨香飲了兩口茶,唇角立即掛上一絲得意冷笑,但她仍一面催柳羨香繼續飲

茶,一面搭訕說:「這張床太小了,僅有一條被,我想請你到我房裡去睡!」

  柳羨香不知是計,又飲了兩口,自然的拍著床,笑著說:「這張床比船上的那張床大多

了,我們兩人還不是一樣的擠!」

  紀曉燕一聽,腦際「轟」的一聲,險些昏了過去,這時她才知道她果真失去了『太華黃

府』的正室少夫人,她不但恨透了柳羨香,也恨透了黃劍雲。

  於是,心頭一橫,強自振作精神,笑著問:「這次你們前來,為何不帶任館主他們四人

來?至少途中可由他們照顧?」

  柳羨香聽得十分不解,不由笑著說:「他們有他們的職務,怎能讓他們隨來照顧……」

  紀曉燕故裝不解的正色說:「咦?這就不對了?任館主四人是田堂主的多年老僕,他們

不來照顧誰來照顧?」

  柳羨香一聽,花容慘變,倏然立起,劇烈顫抖的指著紀曉燕,顫聲間:「你……你……

你你怎的知道這件事?」

  紀曉燕見柳羨香氣成這付樣子,心中立時湧起一陣報復和洩忿的滿足,這時見問,故意

以無情的神態,冷冷的譏聲說:「調遷龔洪的命令,是田堂主授意我下達的,我怎的不清楚,

你還記得嗎?那夜我還親自捧著封套去『天聖堂』用大印呢……。」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渾身顫抖,以手支額,同時,悲痛的流淚顫聲說:「我……我不相

信……玉……玉哥哥……不是那種人……」

  紀曉燕冷冷一笑,極盡諷譏的聲調,輕蔑的說:「玉哥哥?別再叫得這麼親熱吧,明天

他就該喊你老大姐了!」

  柳羨香一聽,宛如萬箭穿心,倏然抬起淚痕斑斑的嬌靨,瞠目望著紀曉燕,毫無血色的

櫻唇,一陣牽動,久久說不出話來!

  紀曉燕見柳羨香飲了放有大量『彌佛樂睡散』的茶水,居然一直未曾昏倒,對柳羨香的

內力之深,也著實心駭,這時一見柳羨香悲痛激動的神態,依然得意的問:「怎麼?可是不

相信?不信你盡可自己去問!」

  柳羨香絕望的低下頭,悲痛的流著淚,哭著說:「他已去了後山,他不會再回來了!」

  紀曉燕冷冷一笑,譏聲說:「我方才來時還見他偷偷溜進李嫂的房裡呢……」

  柳羨香一聽,猛然抬頭,伸手扣住紀曉燕的手腕,嗔目叱聲問:「李嫂住在那一間茅

屋?」

  紀曉燕的手腕,被柳羨香的纖指扣得痛澈心肝,鬢角頓時滲出冷汗,不由驚得惶聲說:

「就……就是廚房左端的那一間……」

  話來說完,倩影一閃,面前的柳羨香業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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