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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斗萬艷杯系列第一部(金斗萬艷杯)》第0章
第 一 章

  桃紅柳綠,群鴛亂飛,正是江南燦爛季節。

  號稱三萬六千頃的太湖,煙波浩瀚,風光明媚,湖山如畫,景色尤為迷人。

  湖面上白帆交錯,縱橫顛簸,堤岸上萬柳柔條,輕風微指,宜增旖旎景色。

  明媚的太湖堤岸,這幾天突然出現了不少勁裝疾服,身攜兵器的武林人物,而且愈來愈

多,有增無減。

  這些人匆匆趕來,神色暗透緊張,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獨來獨往,彼此交頭接耳,悄聲

探聽消息,把一個遊人如織的太湖堤岸,鬧得風雨飄搖,遊人望而止步。明眼人一望而知,

平靜了十多年的武林。恐怕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慘烈浩劫,而這場慘烈浩劫,可能就由

這風光明媚的太湖開端。

  正在群豪議論紛紛之際,沿堤又走來一位頭戴粉紅色公子帽,身穿錦花銀緞衫的俊美少

年。

  少年手中拿著一柄雕刻精緻的玉骨指扇,迎著春風輕搖,宜顯得他丰采韻秀,顧盼神飛,

對堤上那些來自三山五嶽的江湖豪客,視如未睹,漫步向前。

  三五成群的豪傑中,不乏青春貌美,勁衣背劍的女傑,見了這位面如傳粉,唇若徐丹的

銀杉少年,也禁不住美目偷盼。

  這些女傑中,有正有邪,有的雍容大方,有的嫵媚撩人,

  她們雖然久歷江湖,都有一副精銳眼力,卻看不出這位丰神如玉的銀杉美少年,是否具

有武功。

  但是,她們都敢斷言,銀衫少年敢在如此眾多的江湖豪客間,隱伏殺機的氣氛中,輕搖

把扇,漫步顧盼,前來這是非之地踏青覽湖,就他這份膽識、豪氣來看,絕不是一般富貴人

家的子弟。

  銀衫少年揮扇前進,星目流盼,看似測覽湖光山色,實則對那些來自三山五嶽的男女英

傑,十分留意。

  只見就近柳樹下的數人中,一個健壯老者,正向一個黑衣道人,低聲道:「張道長,你

平素喜覽古書,見聞廣搏,你一定熟悉『巨闕古劍』的詳歷?」黑衣老人含笑謙遜說:「不

敢,老英雄過獎了,貧道誦經之暇,的確常閱古書,但對『巨闕古劍』的淵源始末,知道的

也並不多。」

  話來說完,一個站在老者身右的虯髯壯漢,突然粗開的說:「道長,你別跟俺賣關子好

不好?你知道多少就講多少,俺忍饑挨餓,星夜趕來,也不過是想看看『巨闕劍』是個什麼

樣子,俺可沒有奪寶的意思。」

  黑衣老人淡淡一笑,道:「當然,貧道匆匆趕來,也是想藉此一開眼界……」

  虯髯壯漢一聽,立即不耐煩地說:「好了,你和俺雖然志不同道不合,但前來的目的卻

是一樣的,你就快講吧!」

  黑衣老人眉頭一皺,沉聲問:「沈當家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虯髯壯漢立即煞有介

事地解釋說:「可不是嗎?你是吃齋念佛的,俺是喝酒吃肉的,你要得道成仙,俺要娶妻生

兒子……」

  話未說完,附近早已掀起一陣低笑。

  銀衫少年也忍不住笑了,他未便停步,繼續向前。

  前進中,又見另一組一個長衫中年人,面向幾個青年人說:「巨闕劍乃上古神兵。兩千

多年來,扶正義,誅奸惡,有過許多驚天地泣鬼神的事跡,據說,這柄劍在鑄成之初,即可

穿銅削鐵,示警驅邪,所以越王視同神物。」

  一個綠布勁衣青年驚異的問:「巨闕劍由春秋越國的歐冶子鑄成之後。到現在兩千多年

了,真的還在呀?」

  其餘數人也紛紛附議說:「是呀,就是劍身不損不銹,劍鞘劍柄也早該爛了呀?」

  長衫中年人解釋說:「當然,如果久埋土中,兩千多年來自然早已腐朽不堪,『巨闕古

劍』所以能夠傳到今天而其鋒利不減當年,一是前人的細心儲藏;一是新劍主的愛護保管,

所以才能一代一代的傳下來,成為蓋世神物。」幾個年青人覺得有道理,紛紛頷首稱是。

  一個健壯年輕人,有禮貌地問:「前輩,這次風傳『巨闕劍』已在太湖出現,而且,持

有人竟是一個年僅十四五歲的小孩子、前輩認為這話可信?」

  長衫中年人修眉微經,淡然一笑說:「這話當然不可能盡情,但也不能不信,如果說持

劍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可能還不如那柄古劍高,也的確有令人可疑之處……」

  銀杉少年聽至此處,業已走了過去,他對這件早已傳遍大江南北的驚人消息,絲毫不感

到新奇,但他卻覺得這些風聞而至,撲影而來的各路英豪,未免愚笨的好笑。

  他停身岸邊,舉目遠眺,望著湖中峻秀青翠的君山,想起自已負氣東來,不禁有感而發

的低吟道:「青山綠嶺妖魔動,翠堤碧湖灑血腥!群英匯聚為古劍,捉風撲影一場空。為挽

狂瀾布羅網,萬里迢如覓沒鳳,縱使粉身遭慘禍、只為一諾千金重。」

  他雖然輕聲吟,但附近十丈之內的男女英豪們,卻個個聽得清楚,俱都面色一變,紛紛

驚異地向他望來。

  銀衫少年見附近群豪的議論突然停止了,心中一驚,頓時驚覺,他看也不看一眼群豪,

轉身走了。

  由於銀衫少年的轉身舉步,群豪才發現他足下穿的竟是一雙粉白厚底的亮緞烏靴,這的

確令他們感到費解。

  因為一般武林豪俠,多穿劍履快靴,為的是輕靈快捷,除非他內功深厚,輕功高絕,藝

業已純青火候,否則,這位銀衫少年便是個十足的公子哥兒。

  就在群豪迷惑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怒馬痛嘶!

  群豪一驚,紛紛轉首,銀衫少年也止步回頭。

  只見百丈以外,塵煙滾滾,旋回飛騰,蹄聲急如驟雨,顯然不止一匹。

  但是,在塵煙的前頭,卻僅有快馬一匹,疾如奔雷般向這面如飛奔馳來。

  銀衫少年凝目一看,只見馬上一人,躬身伏在鞍上,不停地揮鞭打著馬股,看來那人似

乎已經身負重傷。

  那匹馬好快,眨眼之間,已到了十數丈外,也看清了那人馬後三十餘丈處。也風馳電掣

般的緊追著二十多騎,由於塵煙濃重,飛揚彌空,看不清那些馬上人的衣著和面目。

  群豪一見,紛紛讓道,唯獨銀衫少年站在原處未動,也似乎看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當前一匹快馬。昂道豎鬃,連聲痛嘶,挾著滾滾揚塵,帶起呼呼勁風,

飛馳而至,直向銀杉少年衝去。

  群豪目光隨著快馬一看。這才發現銀衫少年仍愣得地立在原地未動,因而,不少人驚得

脫目驚」啊「,尚有數聲女子的尖銳嬌呼,銀衫少年並非真的嚇呆了,他是要看看當面疾奔

的快馬上是何許人物,如是歹徒,他就要伸手將馬拉住。

  馬奔的實在太快了,就在他剛剛看清馬上是位褐衣中年人的同時,馬已到了他的身右,

馬上也響起一個極痛苦的低沉聲音:「請接住……」話聲未落,一個紅影已到了他的面前。

  銀衫少年顧不得拉馬,伸手如電,立即將那圈紅影接住,入手方知是用鮮紅絲綢包著一

物,體積大如蜜桃,他無暇察看,迅即放入懷內。

  也就在他將綢包放入懷內的同時,後面緊迫而至的二十多騎,也到了近前。

  銀衫少年自覺身負重托,不敢怠慢,藉著飛騰的滾滾塵煙,飛身疾退,迅即隱身在一株

柳樹下。

  同時,他也看清了二十餘騎的快馬上,僅是身著黑緞勁一次的彪形大漢,個個攜有兵器,

唯獨當前馬上一人,是個身著鮮紅勁衣,背插雙刀的嫵媚女子。銀衫少年尚未看清她的姣好

面龐,她已飛馳電掣般的馳過去了。

  他正望得出神,暗忖馬上女子是何來路之際,不遠處突然響起一個清脆嬌滴的少女聲音

問:「公子可曾被馬撞到?」

  銀領衫少年心中一驚,急忙定神,只見眼前一丈處已多了一個侍女裝束的美麗少女,正

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著他笑。

  青衣侍女一見銀衫少年的呆相,不由噗哧一笑說:「公子,我家小姐問您可曾被馬撞到?



  銀衫少年一聽,不由迷惑的問:「什麼?你家小姐?」

  青衣待女轉身一指,笑著說:「咯,您看,那就是!」

  銀衫少年循指向一看,不知何時,七八丈外的柳樹下,已多了一項竹簾小轎,尚有三個

侍女,各穿紅黃綠,還有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中年僕婦,分別站在小轎的四周,顯然是對轎

中的小姐,嚴加保護。

  因為,已經有一個華服青年,率領著十數勁衣壯漢,緩步向轎前走去。

  這時揚塵已被湖鳳吹去,但他仍看不清轎內女子的衣著面目,僅能看到一個纖細而嬌小

的身影,和隱隱閃光的鳳釵珠玉。

  銀衫少年擔心眼神外洩,不敢運集目力,但他斷定這位小姐必是大有來歷的女子,只不

知她何以對他的安危如此關注?

  繼而一想,暗吃一驚,心想:莫非她已看到馬上中年人一丟給了我一件東西不成?

  心念間,又聽青衣侍女忍笑催促問:「喂,我家小姐問你被馬撞到了沒有?」銀衫少年

一定神。趕緊搖頭一笑道:「沒有,沒有!」

  青衣侍女也綻唇一笑說:「沒有就好。」

  說罷,轉身向橋前走去。

  銀衫少年鑒於責任重大,決心盡快離開此地,不管馬上中年人是哪一條道上的英雄豪傑,

是正或是邪,在未明瞭對方的來路前,那件紅綢小包,都不容許在他手中丟掉,也是受人之

托,忠人之事的道理。

  當然,他的匆匆離去,並非懼怕轎中的女子,而是湖岸柳樹下,到處立著三五成群的江

湖家客,這件事若被轎中女揭穿了,後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幸群豪的注意力都在傳說中的那柄古劍上,如果傳說的是一件小巧的東西,一些機詐

多謀的老江湖。也許就對方纔的驚險場面有所猜疑了。

  是以,他覺得應該盡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同時,他也急於想知道中年人丟給他的究竟

是什麼東西。

  心念已定,轉身向西走去,同時,本能的回頭看一眼柳樹下的竹簾小轎。

  回頭一看,著實一驚,因為四個美麗侍女已將竹簾小轎抬起,而那個黑衣僕婦的炯炯目

光,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顯然要向他追來。

  就在這時,圍在小轎前的華服青年以及十數勁衣大漢,已橫攔在轎前。

  「美人前來遊湖,轎都沒下,簾都沒啟,怎麼好意思就走呢?」銀衫少年一見,立即停

下身來,他忘了這是擺脫轎中女子的最好機會,反而擔心華服青年會向轎中女子無理糾纏。

  心念間,轎前的黑衣僕婦,已怒目叱聲道:「快閃開,你可別自討沒趣?」

  華服青年突然一收涎臉,沉聲道:「大爺要看的是轎中美人,可沒興趣看你這個黃臉婆,

快掀開轎簾讓大爺看看!」

  黑衣僕婦上前兩步,怒聲道:「這裡哪有什麼美人?快閃開。別誤了我家小姐的正事。」

  說話之間,神色焦急,不時看一眼銀衫少年。銀衫少年看得心中一驚,覺得非萬不得已、

還是不要過去。一旦被纏住,再想脫身就難了。

  心念間,華服青年又延臉一笑,舉手一指四個標緻待女,望著十數大漢,輕浮地笑著說:

「喏,你們看,僅這四個抬轎的丫頭就這麼清麗絕俗令人著迷。那轎中的小姐,豈不更要風

華絕代,美如西子嗎?哈哈……」

  說罷。尤自得意的哈哈笑了。

  立在華服青年左右的十數大漢,也隨著輕浮的哈哈笑了。

  但是,拾著小轎的四個俏麗侍女。俱都神情木然,看都不看對方一眼,顯然是沒將那些

人放在限內,黑衣僕婦目光一動,突然大聲說:「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這多的英雄豪傑,居

然膽敢攔阻婦女,你就不怕那些大俠們出來懲治你們嗎?」豈知,華服青年非但不怕,反而

仰面一陣哈哈狂笑道:「普天之下,又有誰願意嘗嘗大爺我的『蝕骨斷的魂沙』的味道呢?」

  黑衣僕婦一聽「蝕骨斷的魂沙」,神情也不由一呆。靜靜圍觀的群豪中,確有幾人面帶

不平之色有意過來,但聽了「蝕骨斷的魂沙」後,神色一變,又都卻步不前了。

  銀衫少年久聞大巫山毒鬼谷的「蝕骨斷的魂沙」歹毒無比,禍害江湖,不知害死了多少

豪傑俠士,黑白兩道一提起毒鬼谷,無不懼怕三分,眼前的華服青年,可能就是毒鬼谷為害

多端的三個少谷主之一,他覺得絕不能放過今在除去此獠的機會。正待轉身走過去,驀聞轎

中女子罵聲嬌滴的說:「張嫂,你就掀開轎簾讓他看一看吧!」

  被稱為張嫂的黑衣僕婦,略微遲疑;隨即應了聲是,轉身走至轎前,握住竹簾枝幹,右

臂一揮,將竹簾掀上了轎頂。

  竹簾一開,銀衫少年的星目一亮,神情不由一呆。

  因為小轎內竟真的是一個國色天香,芳華雙十的絕美少女。

  絕美少女著一身藕色綢衣綾裙,外罩一襲紫緞無袖長衫,高挽的秀髮上,斜插著一支含

珠飛釵,右邊雲鬃上,是一排細小銀針翠花,項扣著金環,肩綴著玉珮,雍容華貴。美如仙

子,絕世無雙!也就在轎簾掀起,銀衫少年神情一呆的同時。只見紫衣少女玉手輕舉,微撫

右鬃,一絲寒光,電射而出,轎前業已看呆的華服青年。突然一聲慘叫。就在地上急烈翻滾,

不停的淒厲慘嗥。十數勁衣大漢一見,大吃一驚,俱都慌了。竹簾一落,小轎立即向前,被

稱為張嫂的黑衣僕婦扶著轎頂、直向銀衫少年這面走來,銀衫少年心中一驚,這才想到自己

本身的處境,急份轉身,直奔正西。

  前進中回頭一看,發現四個抬轎待女,也正加速步子向這邊奔來,那個僕婦張嫂,一面

聽著轎中紫衣少女的吩咐,一面目不轉睛的向他望來。

  銀衫少年一見立即遊目察看,他要想一個擺脫紫衣少女的辦法。並將她引至僻靜處決鬥

或談判。

  遊目一看,發現不遠處的樹林,枝葉茂盛,範圍廣大,綿延斷續,直達正北七八里外的

惠山,他決心將紫衣少女引至的惠山再行動手。

  再看堤上群豪,大都驚異的望著紫衣少女的竹簾小轎,也有一部份奔向淒厲慘叫的華服

青年。

  銀衫少年見無人注意,定身走下湖堤。迅即進人林內。

  以在他奔進林內的同時,西北遠處已傳來一陣急如驟雨

  的馬奔聲。

  銀衫少年心中一驚,不知是否方才追過去的馬隊又回來了,馬上那個中年人逃脫了沒有?

  他有心回去看一看,但紫衣少女的小轎,已到了他方才

  下來的堤岸上,似乎正準備著向樹林這面追來。

  於是,他再不遲疑,施展輕功,直向正北馳去。

  他一面飛馳,一面凝神靜聽,他發覺紫衣少女等人並沒有追來,繼續飛馳一陣,才將身

形慢下來。於是、撿一處林中空地剎住身勢,先遊目察看了一眼林內。才將懷中的紅綢小包

取出來。他匆匆解開綢包一看,兩道劍眉立時蹩在了一起。因為,綢包竟是一個用雪白絲綿

裹著的大酒杯,在酒杯的底部,有一朵精工細繪的牡丹,花紋凸出底面,十分鮮艷。

  宛如真花一般。

  銀衫少年看後,不由啞然笑了,心說:原來是一件古董,我還以為是什麼轟動武林。價

值連城的寶貝呢?心念間,翻過杯底一看杯口,發現杯內尚有一張用硃砂寫著紅字的紙條。

  取出紙條一看,上面僅寫著兩行十個字:「十五中秋夜,天都賞月人。」

  銀衫少年看罷,這才發覺手中的牡丹杯,的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只是還猜不管字

條的含義和玄機。

  仔細觀看牡丹花杯,非玉非石,非陶非磁,不知是用什麼燒的?刻的?還是鑄的?

  用指一彈,清越好聽,十分悅耳,餘音絛繞林間,久久不絕。

  正在看得出神,驀然—聲馬嘶,逢由太湖方向傳來。

  銀衫年心中一驚,急忙將牡丹花杯包好放入懷內,抬頭一著這才發現滿天灰雲,不知何

時天已全陰了。

  想到方纔那聲馬嘶,飛身縱上一株高樹,舉目向太湖方向部看,發現樹隙間,竟有人乘

馬向這面按過來。

  由於馬上人穿黑衣,他斷定必是紅衣嫵媚女子率領的那支馬隊,於是冷冷一笑,回頭看

了一眼身後險峻的惠山山區。

  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距離惠山南麓已不足二里了。銀衫少年衫袖一拂,孤身而下,展開

輕功,直向山麓馳去,想要進入山區暫避一避,在未明瞭杯子的來龍去脈前,他絕不能將杯

子交給任何人。

  他一面向山麓飛馳,一面在心中參研杯中綿紙上的兩句話,十五仲秋夜,天都賞月人。

  由於眼前景物隨著飛般的身形不時變化,使他不能專心靜慮的集中思考,但他知道絕不

能單純的用紙面上的十個字直譯。馳進山口,穿林過谷,不覺已深入山區。

  一陣涼風吹來,俊面上突然落了一滴涼涼雨滴。

  銀杉少年一驚,急忙剎住身勢,抬頭一看天空烏雲滾滾,有好萬馬奔騰,眼看就要大雨

頒盆了。

  焦急間遊目一看發現就在前面百丈外的松竹雜林間,有一殿角飛簷逸出來,心中一喜,

沿著斷崖飛身向前馳去。

  進人松竹雜林,方始發現前面寺院的紅牆,業已殘缺倒。原來是一座破落寺院。

  近前一看,竟是側殿的後簷,殿牆大部倒塌,由院外可以看到寺中荒草及膝,斷瓦遍地,

到處是蛛絲馬糞,就在這時,一陣強勁涼風,大滴雨點隨之而下。

  銀衫少年雖覺寺院荒涼殘破,但總有一角遮風避雨,

  是以,無暇多想。飛身縱入側殿,大雨也傾盆而下。進入側殿一看,這才發現中央的巍

峨大殿,門窗完好,大都齊全,僅西南殿角已坍下來。由於風大雨急,側殿一角無法逮雨,

銀衫少年沿著殘破殿廊,再向中央大殿奔去。就在他奔至大殿楊下的同時,大殿內竟傳出許

多人的談話聲,銀衫少年心中一驚,倏然剎住身勢,他確實沒想到在這深山破寺內,居然還

有人在?屏息靜聽,殿內幾人似乎都在低聲自語:「癢癢……抓抓……癢……抓……他奶奶

的,天下哪有這樣的對聯?」由於雨聲嘩嘩震耳,加上殿脊上不時吹落一兩片斷瓦,銀杉少

年無法聽清那些人在自語些什麼?突然一個高嗓門的女子,埋怨說:「老雜毛,你出的這份

什麼對聯?抓抓癢癢的,難聽死了。」

  接著是一個男子的嘻笑聲音,充滿了得意。

  銀杉少年聽得迷惑,根據那女子的稱呼「老雜毛」,這座破廟顯然是座道觀,但是,道

觀內怎會有女子呢?

  心念間,屏息走至落地窗門前,悄悄探首向內一看,但他第一眼看見的,竟是一個身穿

破僧衣的光頭和尚。

  光頭和尚大約四十餘歲年紀,濃眉大眼,一臉的煞氣,那身破僧衣,儘是油污,已分不

清是深灰,還是月白色的,他坐在破供桌前,背倚著桌腿,翻著兩隻有神大眼睛往上看,顯

然是在苦思。

  高大的破舊神龕上,深垂著佈滿了灰塵蛛網的破舊黃幔,看不見裡面供奉的是什麼神。

  倚坐在破神龕下的,是一個左頰上有道刀疤的魁偉中年人,他穿著一身練紫勁衣,虎眉

豹眼四方嘴,額下捲著短鬚,身邊放著一柄金光閃閃的獨腳銅人,看來至少四五十斤。

  在刀疤中年人的不遠斷木上,坐著一個年約二十一二歲的花衣女子,雪白的面皮,挺直

的鼻子下有兩片富有魅力的紅唇,她正緊蹙柳眉,閃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望而知是個

精靈人物。但是,唯一遺憾的,是她雪白的臉蛋上生了幾個白麻子。

  緊臨麻面姑娘坐在地上的,是一個身材瘦削,年約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禿子。

  年輕禿子穿著一身墨綠衣褲,腰間掛著一對蛾眉刺,兩手抱著雙膝,一對小眼盯著腳前

的地方,嘴唇牽動,正在自語。

  再其次,才是頭戴黑緞道冠,身穿水火袍的老道人。老道人滿臉詭笑,身材似乎不高,

尖嘴削腮鷹鈞鼻,額下蓄著幾根狗纓小鬍子,兩隻小眼,閃閃生耀,斜坐在殿柱下,神情十

分得意,一望而知是個足智多謀的人物。

  靠近落地窗門下,似乎還坐著有人,但銀衫少年立身角門飛簷下,已經看不清楚了。

  光頭和尚這邊不遠的殿柱下,尚坐著一個蒼發銀髯,一身土布衣褲的老人。

  老人年近七旬,滿臉的皺紋,地上放著也是沉重兵刃。

  在布衣老人的旁邊,坐著一個身材高大,黃面皮一臉橫肉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穿紅上衣灰長裙,在她身邊放著一對厚背九環鬼頭刀,看來十分沉重,可能是

她的防身兵刃。

  打量未完,突然一個粗擴聲音,生氣的說:「老雜毛,換個別的題目好不好?這個下聯

俺他娘的實在對不上來……」

  話未說完,瘦小老道已得意的說:「對不上來最好,你們就要跪在貧道的腳下高呼千秋

了。」

  其餘男女兒人紛紛大聲反對說:「不行,不行,你出的是啥對子?不文不雅,不倫不類,

簡直是狗屁!」

  瘦小老道臉色一沉,冷冷一笑說:「哼,道兒是你們劃的,點子是你們出的,我說上聯,

你們對下聯,也是你們同意的,怎麼?眼看著我贏了,你們又變卦啦?」

  話聲甫落,突然由殿門外跳起一個缺了一隻左胳膊的彪形大漢,粗獷的怒聲說:「俺不

是變卦,俺是想通了,你分明知道俺大字識不了兩個,你偏偏要俺答對子,這不是逼著俺老

公雞翻蛋嗎?」

  瘦小老道毅然頷首,沉聲道:「好,你就亮傢伙吧!」話聲甫落,只見光頭和尚緩緩舉

起手來,說:「慢著!」

  幾個人正在準備看熱鬧,被光頭和尚這麼一打岔,不禁都有些感到不滿,因而紛紛沉聲

問:「你和尚要幹啥?」

  光頭和尚慢條斯理的站起來,有些神秘的望著大家一笑,說:「咱們大家認栽服輸。也

要輸得心服口服,亮傢伙動手血流五步,都與咱們集會的宗旨有違……」

  鐵拐老人插言問:「和尚,你的意思是……」

  光頭和尚神秘的一笑,舉手一指瘦小老道,說:「現在咱們請他對,只要他自己能對出

下聯來,咱們大家就認栽服輸,沒得話說。」

  瘦小老道一聽,忙不迭的正色說:「那還用說嗎?我自己出的上聯,我自己當然會對。」

  刀疤漢子等人本來不同意和尚的提議,但他們看出瘦小道人的神色有些不對,才紛紛贊

聲說:「好,只要你雜毛對得上來,我們就一切聽你的!豈知,瘦小老道竟然面現難色,期

期艾艾的苦笑道:「貧犯也對不上來。」刀疤漢子等人一聽,意外的「噢」了一聲,都愣了。

  銀衫少年終究還是一個大孩子,他看了瘦小道人的可憐。忘了自身立在什麼所在,竟忍

不住失聲笑了。

  笑聲方自出口,殿內幾人,幾乎是同時大喝問:「什麼人?」

  大喝聲中,人影連閃,嗖嗖連聲,竟由殿內縱出來僧道男女,共有十一人之多。

  銀衫少年這時才發現方纔那些人中,尚有一個歪嘴斜眼黑漢,一個矮胖癡呆姑娘。以及

一個憨傻小子。

  僧道人眾一見簷下的銀杉少年,不禁同時一愣。他們似乎沒想到竟是一個丰神俊逸,意

態軒昂的美少年。

  臉有刀疤的漢子首先沉聲問:「何方小子前來偷窺,難道你不怕死嗎?」

  銀衫少年本來俊面含笑覺得有趣,這時一聽,不由剔眉沉聲道:「口出不遜就該打嘴,

你們能來,少爺為何來不得?」

  僧道人眾聽得一愣,彼此對看一眼,似乎在說:這是那裡來的溫小子,真的不想活了?

  臉有刀疤的大漢曬然一笑說:「老子口出不遜,你打老子嘴,你前來偷窺,老子要扭斷

你的腿。」

  說罷,滿面殺氣的逕向銀杉少年身前走去。

  穿花衣的麻面姑娘一見,伸手攔住了刀疤大漢,同時沉聲道:「且慢,讓我來盤盤他的

底。」

  刀疤大漢被攔得一愣,立在麻面姑娘身右的禿子青年,卻酸溜溜的譏聲說:「有意思,

發誓一輩子不嫁人的一枝花,看樣子八成要毀誓變志啦!」麻面姑娘一聽,雪白的麻臉蛋上

也不禁升上兩片紅霞,纖手一揚,反臂打向禿子的面頰,同時,罵道:「去你的,狗嘴裡吐

不出象牙來!」麻面姑娘出手如電,禿子青年身形如煙,就在麻面姑娘反臂拍出的同時,禿

子已疾身閃開了。銀衫少年看得一呆,他的確沒想到,不但麻面姑娘的掌式玄奧,就是禿子

的身法也極高超,看來,這十一個僧道男女,可能都是大有來歷的人物。心念間,其餘九人

早已掀起一陣哈哈大笑,麻面姑娘一掌落空,似乎並不在意,轉身望著銀衫少年,含笑嬌聲

問:「喂,你這位小兄弟貴姓呀?大雨天的,幹麼跑到這破廟裡來?「

  銀衫少年摘未答活。歪嘴黑漢已自語似的譏聲說:「簡直是廢話,大雨的天當然是來避

雨嘍,這還用問嗎!」

  話聲甫落,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鐵拐老人早已注意到銀衫少年手中的玉骨摺扇,是以,

首先斂笑道:「殿外雨大,大家進去啦,這少年的底細我知道!」

  說罷,轉身就要走進殿內。

  銀衫少年冷冷一笑,說:「我卻不信你知道我的身世來歷。」

  鐵拐老人停身止步,正色問:「假若老夫知道呢?」

  銀衫少年根本無意和鐵拐老人打賭,經此一問,頓時無一話可答了。

  黃面婦人立即說:「鐵拐劉如果說中了,乾脆你小兄弟就入成們的伙!」麻面姑娘一聽,

立即望著黃面婦人阻止說:「這怎麼可以呢,我們這夥人都是耗子過街,人人喊打的天殺才。

他怎麼可以入我們的伙?」

  話聲甫落,獨臂大漢已不高興的說:「見面就他娘的掀底,何必硬往自己的鼻子上抹灰?

把他叫進去,有用處留著,沒用處就把他幹掉……」話未說完,鐵拐老人已譏聲說:「獨臂

虎,別盡在這裡吹大話,你能在他於底下走過三招,老夫就任由你騎在身上!」如此—說,

其餘人等無不動容。俱都驚異的「噢」了一聲,因此,也格外向銀衫少年注意,獨臂大漢哪

裡肯服氣?立即暴燥的說:「劉老頭,這話可是你說的?」鐵拐老人正色問:「你可是不信

老夫說的話,一定要打,」獨臂大漢環眼一瞪說:「俺當然要打!」

  鐵拐老人曬然一笑說:「老夫保你三招之內趴在地上。」

  說罷,向著銀杉少年一招手,說:「外面雨大,到殿裡打!」

  於是;大家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一窩蜂似的衝進殿內。

  銀衫少年聽了麻面女子的話。已經有了離去之意。如今,勢成騎虎,風雨又大,只得跟

著眾人走進殿內。鐵拐老人一見銀杉少年走進殿來,立即鄭重的說:「江少俠,向他們報個

名吧!」銀衫少年聽得心頭一震,斷定鐵拐老人果真知道他的家世來歷,是以,向著光頭和

尚等人一拱手說:「在下江玉帆,世居……」

  世居字剛剛出口,鐵拐老人已阻止說:「夠了,再說下去和大家就看不到熱鬧了。」

「獨臂虎」一聽,頓時大怒,怒目怒聲說:「劉老頭,你未免太小看俺獨臂虎了。俺獨臂虎,

殺人無數,也會過不少有名人物,俺還沒有認過栽,俺還沒有服過輸。」話未說宛,鐵拐老

人已插言說:「今天就叫你輸得心服口回服!」「獨臂虎」一聽。只氣得渾身微抖,眼布血

絲,眉透殺氣,用鞭一指銀衫少年江玉帆,怒聲說:「廢話少說,姓江的,亮傢伙吧!」銀

衫少年江玉帆,早已看出這些人俱是黑道上的亡命之徒,對付這些人,絕不能藏拙自謙講求

禮數,是以,冷冷一笑說:「設非著名高手,在下從不使用兵器!」如此一說,在場之人無

不面色一沉,即使鐵拐老人也顯得有些不悅——獨臂虎哪裡還能容忍,大喝一聲:「看家

伙!」江玉帆劍眉微剔,曬然一笑,等對方把式用老,衫袖微拂,跨步旋身,看似「脫袍讓

位」,實則似是而非。

  「獨臂虎」一見,心中大喜,一聲冷哼,虎尾鞭立變「枯樹盤根」,照准江玉帆的兩腿

捲去。

  同時,暴喝一聲:「倒下!」

  但是,就在他暴喝的同時,江玉帆已以不可思議的玄奧身法,亮影一閃,噗咚一聲,暴

喝「倒下」的「獨臂虎」竟應聲趴在地上。

  光頭和尚等人一呆,鐵拐老人口驚「啊」,江玉帆的武功身手顯然較他想像的為厲害。

  趴在地上的「獨臂虎」愣愣的望著地面,似乎對他的趴下有些意外,一聲不吭,挺身躍

起,直向殿門撲去,人影連閃,暴鳴連聲,光頭和尚等人幾乎是同時飛身縱向殿門,立即將

撲出的獨臂虎攔住,臉上有刀疤的大漢,首先沉聲問:「你要去哪裡?」

  獨臂虎一看眼前情勢,似乎有些氣餒,轉首望著別處,沉聲說:「俺要趕回老家去!」

  高大健壯的黃面婦人說:「你忘了我們方才歃血宣的誓?」獨臂虎沉聲說:「俺獨臂虎

向各位保證,俺絕對會為各位守秘密!」

  歪嘴黑漢冷冷一笑說:「你方才歃血時咒的誓都不算數,你現在說的話以怎能叫俺相

信?」

  獨臂虎一聽,頓時無話可說了。

  驀見有些憨傻的年青人,一面比手劃腳,嘴裡一面,「嘿嘿啊啊」,先用手比個大圈圈,

又向四個殿角指了一指,豎一豎大拇指,又搖了搖小指頭,最後又搖頭裂嘴扮苦臉,才算了

事。汪玉帆這時才知道那個憨傻青年是人啞巴,但對他比手勢,卻不知是什麼意思。

  只見光頭和尚正色說:「是啊,你還不如啞巴會看情勢,現在黑白兩道的人物,都紛紛

前來太湖,你現在一個人下山,豈不自找死路?」

  江玉帆一聽,這才明白方才啞巴青年比劃的手勢,大圓圈代表太湖,指指四個殿角,代

表四面八方或各路,大小拇,指,可能是代表黑白兩道或正邪人物的意思,搖頭裂嘴扮苦臉

自然是表示別自找死路。心念間,已見鐵拐老人上前兩步,拍著「獨臂虎」的肩間,語重心

長的說:「郭老弟,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矚目當前武林,人心惶惶,浩劫將至,為蒼生為

自己,我們都應該作些有意義的事,就算不為我們著想,也該為我們的兒孫造福,所以,我

們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任性胡為,手起劍落人頭飛,弄得天下無處沒有仇敵。現在我們必須團

結才能自保,一心才能做一番大事,啞巴說的不錯,你現在一人下山是準死無活……」「獨

臂虎」聽至此處,神色已趨緩和,不時心悅誠服的頷首應是。鐵拐老人繼續說:「你可知道,

武當三劍,嵩陽二老,以及崑崙、長白等派,還有對我們一直沒有好感的大武林世家,俱都

派出大批精英弟子和高手,明察暗訪,重鎮設卡,想盡方法窺探咱們的行蹤下落嗎?」話未

說完,正南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內力充沛的蒼勁長嘯!光頭和尚等人神色一驚,紛紛凝神靜

聽,同時,俱都以憤怒的目光望著江玉帆,對他的前來破廟,顯然已起疑竇,江玉機聽了蒼

勁長嘯,心中同樣的暗吃了一驚,因為嘯聲釋然,直上霄漢,顯然是一位武功不凡的年長高

手,很可能是為牡丹杯而追來此地。江玉帆的神色有異,愈增光頭和尚等人的懷疑,就在這

時,不遠處的松林中,突然也響起了一聲清脆悠揚的長嘯,似乎在和那聲渾厚蒼勁長嘯互應

聯絡。

  由於嘯聲請脆,發嘯之人顯然是一位女子。根據嘯聲的嘹亮。發嘯女子顯然就在廟外的

松林內。廟外的清脆嘯聲一起,光頭和尚等人個個怒形於色,黑歪嘴大漢,首先冷冷一笑,

低沉有力的切齒恨聲說:「原來這小子是前來盯梢踩盤探消息的,嘿哼……

  話未說完,禿子青年已怒聲說:「是哪個豪門世家派來的爪牙,咱們先幹了他再說!」

  其餘人等一聽,厲聲讚好,人影門處,已將銀衫少年江至帆團團圍住。銀衫少年江玉帆,

見團團圍在四周的光頭和尚等人,個個手控兵器,無一不面目猙惡,就是那個高大健壯的黃

臉婦人,手橫一對九環鬼頭刀,臉上也充滿了凶悍之氣。

  於是,微剔劍眉,冷冷一笑,正待說什麼,人影一閃,

  那個花衣麻面姑娘已擋在他的身前,同時怒聲問:「你們要作什麼?」麻面姑娘這突如

其來的動作,看得其餘人等,俱都一愣。

  禿子青年兩眼一瞪,凶光閃射,剔眉厲聲說:「我們要殺了他滅口!」麻面姑娘也厲聲

說:」你怎的知道他是前來盯梢的?」刀疤漢子忿怒的一指殿外,說:「廟外的女子發嘯,

就是找他。」這時嘯聲已經停止了,但嘯聲的餘音,仍在山中谷間繚響,麻面姑娘聽了聽嘯

聲的餘音,不以為然的說:「你們也未免太武斷了,你們怎的知道廟外的女子是來找他的?」

  豈知,立在麻面姑娘身後的江玉帆竟坦誠地頷首說:「不錯,他們確是前來尋找在下

的!」

  麻面姑娘聽得又驚又怒,脫口一聲輕「啊」,回頭既焦急又失望的望著江玉帆,似乎在

說:你怎的這麼傻。手橫鑌鐵拐的老人,神色焦急,本來也想出面代江玉帆圓場,由於麻面

姑娘的挺身而出。因而停止了,這時見江玉帆自動承認破廟外發嘯的女子是他的同夥,不由

氣得只跺腳。禿子青年一晃手中的峨眉刺,厲聲問:「一枝花,你閃不閃開?」麻面姑娘也

怒目厲聲說:「姑奶奶就是不閃開,你又怎樣?」說話之間,舉臂翻腕,嗆啷一聲,青光如

電,背後的寶劍已撤出鞘外,青芒耀眼,劍氣森寒,顯然是一柄極為鋒利的寶刃。高大黃面

婦人一見,先向禿子青年揮了一個「稍待」的手勢,這才望看麻面姑娘,開導似的沉聲說:

「佟家妹子,不是老娘子不和你站在一起,他小子自己都承認了,你還護他作什麼?」江玉

帆立即沉聲問:「我承認了什麼?」黃面婦人立即怒聲說:「你不是說廟外的女子是來找你

的?」

  江玉帆立即剔眉怒聲說:「我可曾說他們是我的同夥?」如此一反問,黃面婦人和光頭

和尚等人俱都無話可答了。鐵拐老人趕緊攔口問:「你是說,他們是由山外追你到此?」江

玉帆淡淡地微一搖頭道:「在下也沒這麼說。」鐵拐老人聽得一愣,不由有些生氣地問:」

那你為何說是前來找你的?」

  江玉帆正色說:「我只是說可能是來找我,不過,你們如果不願和來人照面,你們可以

避一避,由在下一個人來應付……」話未說完,瘦小道人又冷冷一笑,說:「小施主也未免

太聰明了,貧道等如果遵照小施主的話去做,要想再維持這個場面可就難了。」

  江玉帆一聽,不由氣極一笑,傲然沉聲說:「莫說你們幾人阻止不了在下,就是那紫衣

女子一同在此,在下要走也休想攔得住我!」

  刀疤漢子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厲聲道:「好個無知小輩,話說得太狂了……」江玉帆

鑒於紫衣少女的武功高絕,加之方才遠處發嘯老人內力充沛,也絕非泛泛泛之輩,而且,尚

不知還有多少高手跟隨。是以,不願和這些凶煞人物輕易動手,怕的是一旦將紫衣少女等人

引來,由於真力消耗過度,而失去致勝的機會,這時見刀疤漢子聲色俱厲,知道動手已不可

免,為了先發,是以,未待刀疤漢子話完,立即怒聲說:「口出不應,該打嘴,方才饒你一

次,這次饒你不得。」

  得字出口,右掌已翻,只聽「叭」的一聲脆響,刀疤漢子應聲一個踉蹌,同時一聲悶哼,

左手本能地撫在左頰上,愣愣地東張西望,似乎有些莫明奇妙,怎的被人打了一個耳光。

  但是,光頭和尚等人卻俱都面色大變,脫口驚呼道:「啊!遙空掌!」就在光頭和尚等

人脫口驚呼的同時,店外松林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嬌呼:「爹,快來,他可能躲在破廟

裡!」江玉帆聽得心中一驚,知道紫衣少女等人就要進來了,是以,急聲催促說:「發嘯的

紫衣女子就要進來了,他們說的話你們也聽到了,我再向你們說一遍,如果你們不願和他們

照面,你們就到暗處去觀看,由我自己一人來應付……」話聲說完,被打了一個耳光的刀疤

漢子,突然定過神來,不由氣得猛的一跺腳,「哇」的一聲大叫起來!

  但是,就在他在叫方自出口的同時,站在他身旁的鐵拐老人已伸手將他的大嘴摀住,同

時催促說:「好,我們就到神龕後面避一避,他們已經進來了,不要因小失大,露了行蹤!」

說話這間,提拉著刀疤大漢,急急向中央神龕後奔去。光頭和尚等人,雖然個個是黑道著名

的凶煞人物,每個人也都有獨步武林的特殊功夫,但他們現在的處境不同,加這江玉帆武功

驚人,先打倒了獨臂虎,又打倒刀痕大漢,又有鐵拐老人從中圓場,麻面姑娘一枝花又不合

作,真正一湧而上,也未必能沾到便宜。幾人思想間,各自遞了一個眼神,也紛紛向左右兩

座神龕後奔去。

  也恰在此時,殿外已傳來那女子清脆的聲音說:「爹,大殿是完整的,他一定在裡面!」

接著是一個低沉蒼勁的聲音說:「好,你先進去看看,不要輕易同他動手,看那小子輕功不

俗,手下必然也有兩下,把他叫出來,由爹我來收拾他。」

  江玉帆一聽,不由冷冷笑了,為了讓光頭和尚等看清楚,他仍立在原地,並沒有迎出殿

去。俗話說:山中多雷雨,來得快去得也疾,大雨不知何時停止了,可能就在方才老人發嘯

的時候,但是,大殿的飛簷上,雨水仍不停的「滴嗒滴嗒」的滴。

  就在這時,殿門外纖形一閃,江玉帆和那個女子的目光頭接觸,兩人都不由同時發出一

聲驚呼。

  因為飛身落在殿門外的,竟是一個上穿黃綾羅衫,下著長裙,腰束金絲鶯帶。佩著一柄

綠鞘金穗劍的美麗少女。

  黃衣少女年齡最多十六七歲,生得冰清玉潤,秀美絕倫,柳眉鳳目,瓊鼻櫻唇,嫻靜中

透著英氣,打量間,側殿方向已傳那個老人的蒼勁聲音問:「丫頭,怎麼了,看呆啦?」黃

衣少女急忙一定心神,嬌靨微微一紅,轉首望著側殿方向。急聲說:「爹,不是那個人!」

話聲甫落,衣袂風響,殿門外人影一閃,已多了一個骨瘦如柴,髮髯如銀,手中拿著根蛇頭

杖的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年紀至少七旬以上,黑黑的皮膚,滿臉的皺紋。

  一雙大眼睛,在長而雪白的下垂眉毛下,冷焰閃射,炯炯逼人,他先看了一眼大殿中的

三座神龕,接著又望著江玉帆一瞬不瞬。

  江玉帆原以為是太湖堤岸上看到的紫衣少女,沒想到竟是一個黃衣美麗少女,和一個看

了嚇人的陰森老人。

  心念間,殿外的黑衣老人已冷冷的哼了一聲說:「你們在這深山破廟裡鬼祟集會,形跡

可疑,非偷即盜,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江玉帆—聽,頓時大怒,劍眉一剔,正待說什麼時,黃衣少女已撒嬌似的一跺小蠻靴,

怒聲埋怨道:「爹,您老人家怎能這麼說法,您看他的衣著外貌,可像個歹徒嗎?」

  黑衣老人陰森的呼了一聲,說:「他小子是不像,但他卻將壞人窩留在大殿裡。」

  黃衣少女聽得神色一呆,不由「噢」了一聲,立即閃著秋水般的明眸,驚異地察看三座

深垂黃幔的神龕後。

  江玉帆早在老人發現神龕後有人時就已提高了警覺,他雖然不認識黑衣老人和黃衣少女,

但他卻斷定他們父女兩人必是大有來歷的人物。

  其次,隱身神龕後的十一個僧道男女,個個都是黑道凶煞人物,但他們聽了黑衣老人的

叫聲,竟沒有一個敢挺身而出,據理力爭,因而也證明了黑衣老人必是個黑白兩道英豪,俱

都忌憚三分的厲害人物。

  心念未完,黑衣老人已命令似地沉聲問:「小娃兒,還不叫那些人給老夫滾出來嗎?」

  江玉帆是初生牛犢不畏虎,而且,他平素也最看不慣那些倚老賣老的狂傲人物,這時見

問,不由冷冷一笑說:「不錯,神龕後面的確藏著有人,黑衣老人立即怒聲問:「都是些什

麼人?」

  江玉帆傲然沉聲說:「是些什麼人你沒權過問。」黑衣老人聽,不由氣得鬚眉顫動,兩

眼如燈,仰面一聲大笑,聲震殿瓦,同時笑聲說:「老夫不但有權過問、我還有權喝他們的

血,吃他們的心……」

  話未說完,黃衣少女已贊眉怒聲說:「爹,看您說的那麼怕人,」說話之間,神情委屈,

尚以羞澀的目光偷看了一眼江玉帆;黑衣老人,又自顧自恨聲說:「哼,這小於簡直是吃了

熊心豹子膽,居然敢頂撞我老人家!」黃衣少女趁機望著劍眉微剔,朗目如星,丹唇曬著冷

笑的江玉帆,柔聲問:「喂,你貴姓呀?是哪一武林世家?」

  江玉帆雖然覺得黃衣少女美麗可人,出言和氣,但他卻看不貫口出大言,要吃人心的黑

衣老人。

  是以,冷冷一笑,毫不客氣地說:「要想知道別人的身世,起碼要先讓人家知道自己的

來歷。」黃衣少女一聽,頓時嬌靨通紅,不由神情尷尬的低下了頭。

  黑衣老人那裡還能容忍,不由厲喝一聲:「好個無知小輩,居然敢諷譏老夫的寶貝女

兒?」

  大喝聲中。舉起手中蛇頭杖。作勢就欲撲過來。

  江玉帆早已蓄勢以待,一見黑衣老人疾舉蛇頭杖,也急在袖中退出了玉骨精扇,「刷」

的一聲張開了。

  黃衣少女一見玉骨精扇,驚得脫口急呼:「爹,快放下,打不得呀!」說話之間,伸臂

相攔,急忙將黑衣老人高高舉起的蛇頭杖按了下來。

  黑衣老人被攔得一愣,不由迷惑的問:「丫頭,為什麼不能打?」黃衣少女見問。尚未

答話。甜美嬌麗的粉面先紅了,急忙將櫻口湊近黑衣老人的耳畔,竟悄聲說起秘密話來。

  江玉帆看得劍眉微蹙。迷惑不解,鬧不清黃衣少女何以要如此神秘?但他卻看得出,黑

衣老人對他這位嬌美嫻靜的女兒,十分疼愛。

  心念間,只見黑衣老人眼珠上翻,啊哦有聲。不停的點頭,同時,在他陰森的老臉上,

還擠出一絲笑容。

  黑衣老人聽罷,立即望著黃衣少女,興奮地問:「丫頭,你沒看錯?」黃衣少女仍有些

羞意的說:「怎麼會呢?」

  黑衣老人興奮的用杖一搗地面,笑著說:「丫頭,你不是早就要和他比劃比劃嗎?」黃

衣少女粉面上的紅雲一直未褪,這時一聽,更紅了,她不禁有些忸怩的低聲說:「爹,要是

把他打輸了呢?」黑衣老人毫不在意地正色說:「那不更好嗎?你娘在他娘面前講起話來也

神氣些呀!」黃衣少女似乎深覺有理,含著嬌羞甜笑點了點頭。江玉帆並不是傻子,聽了他

們父女的對話,斷定他們必是與他江家有淵源的人物。有鑒於此,他不得不收斂一些傲態,

免得回去受到父母的訓斥,所幸對方一直沒有報出來歷姓氏,他也就樂得跟他們裝糊塗。心

念間,黑衣老人突然又陰沉著老臉沉聲問:「小娃兒跟老夫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江玉帆

鬧不清他指的是什麼話,不由迷惑地問:「聽到了什麼?」黑衣老人舉起手中蛇頭杖,猛的

一指殿內神龕,怒聲說:「叫神龕後的人統統給老夫滾出來。」江玉帆本來想將態度放緩和

些,這時一見黑衣老人的神氣,簡直是不可理喻,因而,強自按下去的怒火,再度升起來,

不由也怒聲說:「憑什麼都給你滾出來?」黑衣老人立即揮動著手中蛇頭杖,怒聲說:「就

憑老夫手中的烏金蛇頭杖。」江玉帆冷冷一笑說:「只要你能由我的身邊過得去……」話未

說完,黑衣老人已仰面一聲哈哈厲笑說:「殺雞焉用牛刀?老夫豈肯落個以大欺小?」說罷,

轉首望著黃衣少女,沉聲說:「丫頭,去,把他小子給我點倒。」少女一改方纔的和善態度,

竟恭聲應了個是,未見他如何作勢,飛身已進了大殿。

  緊接著,腳踏子午,姿態曼妙的一福,沉聲說:「請少俠賜招!」江玉帆一見黃衣少女

的飄逸身法,知道她的掌法必也玄機,但他依然冷冷一笑道:「姑娘的身法雖然曼妙,但說

能將在了點倒,這話就有些欠考慮了!」

  黃衣少女被說得嬌靨一紅,不禁有些生氣的問:「若是將你點倒了呢?」江玉帆傲然一

笑說:「莫說將在下點倒,就是觸及在下的衣衫袖角,在下轉身就走,絕不干預賢父女的閒

事!」

  黃衣少女一聽,沉聲喝「好」,纖纖玉掌一抖,就待欺身一發招。

  江玉帆一見,脫口沉聲道:「且慢!」

  黃衣少女聞聲剎住身勢,宛如秋水般的明目,一瞬不瞬望著江玉帆,等候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立在殿門口的黑衣老人,卻沉聲問:「小子,什麼事?」江玉帆轉首望著黑衣老

人,問:「若是在下將令嬡點倒了又該如何?」黑衣老人毫不遲疑地正色說:「老夫自然也

轉身就走。」

  江玉帆欣然贊「好」,轉首望著黃衣少女,拱手道:「請發招!」說罷,順勢將寒玉扇

隱在袖內。

  黃衣少女一見,也不答話,一聲嬌叱,飛身前撲,一式「群蝶翩飛」,雙掌一飛,幻起

一片掌影,分向江玉帆的雙肩和面門拍去。

  江玉帆曬然冷笑,朗目如星,腳下略微移動。雙掌齊出,看來十分輕靈,竟以兩手的中

食拇三指,去捏拿一片掌影中的兩個掌影。

  黃衣少女似乎吃了一驚。身形一旋,其快如電,雙掌疾收,立即變拍為切。

  但是,就在黃衣少女旋身收掌的同時,江玉帆已掌隨敵走,如指點向少女的肋肩,指法

準確,其快如電。

  黃衣少女再度一驚,不由脫口嬌呼。嬌軀一俯,疾演「沉魚落雁」堪堪躲過江玉帆點出

的一指。

  黑衣老人目光犀利,立即看出來江玉帆完全用的是以靜制動,以實擊虛,而且,施展的

是「塞上姥姥」昔年稱霸武林的散花手,專門克制那些快速幻象身法,照這樣下去,不出十

招,愛女必被江玉帆點倒。

  是以,心中一急,不自覺地脫口大喝道:「玲兒退下來!」

  但是,就在黑衣老人大喝的同時,江玉帆已在黃衣少女的玉腕上,輕巧地捏了一下。

  黃衣少女芳心一驚,脫口嬌呼,飛身退至殿門下,嬌靨通紅,直達耳後,右手尚不停的

在左腕上揉。

  黑衣老人看得面色一驚,大驚失色,不由震驚的顫聲問:「玲兒,怎麼樣?」

  黃衣少女自小嬌生慣養,雙親百般痛愛,而且,與人動手,向來不敗,如今,被自己心

戀已久的檀郎摸了一下玉手,羞多於怒,恨少於愛,芳心「卜卜」亂跳,激動興奮的已說不

出話來。

  黑衣老人一見,誤以為愛女受了重傷,不由厲喝一聲:「老夫與你小子拼了!」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蛇頭杖照准江玉帆的天靈猛砸下去。

  黃衣少女,花容失色,不由驚得脫口急呼道:「爹回來!」任她嬌呼阻止的快,黑衣老

人的蛇頭杖業已雷霆萬鈞之隊已砸到了江玉帆的當頭上。江玉帆既然知道對方父女與他家有

淵源,當然不會出手傷了黃衣少女,而他對黃衣少女也的確有幾分見喜,但他這位黑衣老人,

卻沒有一絲好感,決心剎剎他的傲氣。

  黑衣老人一杖打下,金杖未到先有一股巨大潛力,心中一驚,急取褶扇,身形一閃,玉

扇「刷」聲張開,一式飛向杭雲,挾著一陣吸骨冷焰,攔腰向黑衣老人切去。

  黑衣老人沒想到江玉帆的身法如此敏捷,正待變打為掃,一股砭骨寒氣已經襲到,心中

一驚,飛身暴退,同時,厲聲說:「好小子,居然用你外婆的『寒魄神功』來對付老夫我!」

話聲甫落,纖影一閃,黃衣少女已到了黑衣老人的身邊,同時,撒嬌似的舉起玉腕,笑著說:

「爹,您看,不痛不癢,也沒紅腫嘛!」

  黑衣老人略微看了一眼黃衣少女的玉腕,怒聲說:「丫頭,他爹算帳去!」

  說罷轉身,當先縱出殿門,黑影一閃,頓時不見,黃衣少女幽怨的看了一眼神色暗透焦

急的江玉帆,也急忙飛出大殿。就在院中的荒草上,以『海燕掠水』的絕妙身法,足尖一上

點,直飛廟外。

  江玉帆愣愣地望著殿外,心中不禁有些懊悔,何必逞一時之快,得罪了與家人有淵源的

人物?

  心念間,光頭和尚等人已分別由三座神龕後躍下來,很明顯的,每個人的臉上餘悸仍在。

  方纔動手吃虧的刀疤漢和「獨臂虎」,已沒有了忿懣之色,默默的跟著大家走過來,鐵

拐老人首先哈哈一笑,抱拳感激的說:「江少俠,多謝你了,沒想到今天這麼巧,竟然碰到

了這個老魔頭!」江玉帆聽得一愣,不由急聲問:「什麼?老魔頭?」

  瘦小道人一笑說:「怎麼?少俠不認識那老鬼?」

  江玉帆迷惑的搖搖頭說:「在下不認識。」禿子青年有些緊張的笑著說:「他就是鼎鼎

大名的洪澤湖老湖主『金杖追魂』阮公亮呀,我『小牛山』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他這個

老傢伙了!「

  歪嘴黑漢也接口說:「俺他娘的還不是除了閻王老子就是他了」

  江玉帆微蹙劍眉,「噢」了一聲,說:「他真的這麼厲害?」

  黃面婦人正色說:「少俠你還不知道,當今武林中黑白兩道上,一提起金杖追魂阮公亮

沒有人不怕的,倒不是怕他的杖法出神人化。而是怕他蛇頭杖裡噴出來的毒水……」江玉帆

聽得神色一驚,不由驚異的說:「什麼?毒水?」

  「獨臂虎」這時也忿忿的說:「這老小子毒水可他娘的真厲害,只要你被他噴上那麼一

星點,一眨眼的工夫,就化成了一灘血水!」

  江玉帆心中一驚,不自覺的說:「難怪你們這麼怕他!」

  話聲甫落,歪嘴黑漢突然一聲淒厲大笑,同時忿怒的說;「我們這麼些人還會怕他嗎?

實在說今在的機會太好了,我們幾番想衝出來,都被鐵拐劉老頭兒給阻止了?」

  江玉帆不由迷惑的問:「那又是為什麼?」

  光頭和尚環眼一瞪,有些懊惱的說:「我們還不是為了小施主你嗎!」

  江玉帆再度迷惑的問:「什麼?為我?」

  瘦小道人正色解釋說:「可不是嗎?方纔我們十一人一湧而上,豈不就將那老小子解決

了嗎,也為我們除了一個心腹大患。」江玉帆聽得劍眉微蹙,有些不高興的問:「你們方才

不是說他的毒厲害嗎?」

  刀疤漢子突然怒聲插言說:「就算他老小子的毒液厲害,也只能咬死我們兩個三個,萬

一波及你,那時可就不得了!」江玉帆雖然不明白刀疤漢子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但他直覺的

判斷,可能是為了父親和八位母親,個個都是心腸仁慈,藝極超凡的高手之故。

  但他卻茫然不解的問:「說也奇怪,『金杖追魂』阮公亮,方才為什麼沒用毒液噴我?」

  一直嘟著小嘴不高興的麻面姑娘一枝花,突然頗含妒意的說:「噴了你,他的寶貝女兒

豈不要投河上吊了!」

  江玉帆迷惑的「噢」了一聲,鬧不清麻面姑娘『一枝花』話中真正用意,正待說什麼,

鐵拐劉老頭,已有意岔開話題的哈哈一笑說:「說也奇怪,阮公亮這老兒誰也不怕,就是怕

老婆,誰的話也不聽,只有他女兒的話他肯聽。」歪嘴黑漢在旁哼了一聲,輕蔑的說:「他

老小子還不是早年佔據了洪澤湖,後來改邪歸正當了湖主,其實,當年他的所作所為,並不

比俺高明。」江玉帆在旁聽得心中一動,頓時想起這十一個僧道男女在此深山集會的事,聽

鐵拐老人對「獨臂虎」說話的口氣,有結伙成幫,與各大門派稱霸爭雄之意,果真如此,武

林即將掀起的浩劫,可能就由他們幾人掀起。

  心念及此,覺得如不及時阻止疏導,一旦讓這些亡命之徒成了幫,結了伙,勢必把一個

平靜多年的江湖,搞得烏煙瘴氣,天翻地覆。

  於是,故意以恍悟的口吻道:「噢,方纔你們幾位在此集會,可是……」

  話未說完,鐵拐老人已搶先笑著說:「我們在此答聯對。」

  江玉帆故意笑著問:「是什麼對聯?」

  光頭和尚立即接口說:「喏,在這裡。」

  說罷轉身,急步向中央神龕前走去。

  其餘人等一看,俱都神情一愣,只有瘦小道人的老臉紅了,知道秘密被光頭和尚發現

了。」

  只見光頭和尚走到神龕前,伸手一指褪了色的高幔說:「大家請過來著,就在這裡。」

  眾人一聽,簇擁著江玉帆,俱都神情迷惑的向神龕前急步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大家一看,這才發現褪色黃幔的一角上,竟有一行也褪了色的潦草小字。

  江玉帆定晴一看,只見上面的小字是:「抓抓癢癢,癢癢抓抓,不抓不癢,不癢不抓,

越抓越癢,越癢越抓。」

  江玉帆看罷,不自覺的啞然笑了,因為他覺得很有意思,但是,其餘幾人卻指著瘦小道

人嚷著說:「好個老雜毛,怪不得你自己也對不上來呢,原來是在這兒看到的呀!」

  瘦小道人深知眾怒難犯,慌得趕緊搖手解釋說:「貧道早就知道這個上聯了,絕不是先

看了黃幔上的字才給你們對,你們如果不信,我願向祖師爺宣誓起。

  歪嘴黑漢突然「呸」了一聲。大聲說:「咒你被打入十九層地獄!」

  獨臂虎一指黃幔上的字跡,有些生氣的說:「這哪裡像是對聯?簡直是數來寶!」。

  黃面婦人則冷冷的說:「哼,就是把教私塾的老先生找來,他也對不上來。」一直蹙眉

沉思的江玉帆,聽得心中一動,脫口興奮的說:「有了!」話一出口,光頭和尚等人同時一

靜,俱都驚異的望著江玉帆,齊聲問:「少俠是說,你想起下聯來了。」

  江玉帆有些稚氣未除的一笑,興奮的說:「不錯,你們大家聽著!」他以抑揚頓挫,合

仄壓韻的聲調,輕吟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生不死,不死不生,先生先死,先死先

生……」呼聲未落,所有的人都興奮的跳起來,齊聲嚷著說:「妙,妙,太妙了!」光頭和

尚非常懊惱的說:「我是廟裡的和尚,講究的是輪迴超生,我怎的就沒有想到生死這個問題

呢?」

  歪嘴黑漢則踩著腳興奮的讚聲說:「簡直妙極了,人生百歲終要死。死了才能去超生呀,

先出娘胎的當然先死,先死的,當然去投胎了!」

  說罷,俱都哈哈笑了,就是一直不講話的傻姑娘和啞巴,也都哈哈笑了。鐵拐老人卻在

一旁蹙眉自語說:「這直是神明的意旨。上蒼的安排……」光頭各尚等人聽得一愣。接著恍

然似有所悟的歡聲說:「對,這是上蒼的意旨,這是老天爺的安排……」

  說話之間,一湧而上,不由分說,推拉著江玉帆就到了神龕前。

  江玉帆被推拉得怒火倏起,不由大喝一聲:「閃開閃開;別拉拉扯扯的!」

  大喝聲中,雙手一分,竟將光頭和尚等人踉踉蹌蹌的揮開了。

  光頭和尚等人急忙剎住後退身,對江玉帆具有如此驚人神力俱都愣了,紛紛肅靜的立在

原地。

  鐵拐老人立即望著眾人沉聲呵叱說:「你們了太張狂無理了,大家雖然興奮,但對待一

致尊敬的盟主,怎可失禮忘形,拉拉扯扯?」

  江玉機一聽,立即望著鐵拐老人,急聲問:「你說什麼?盟主?」

  麻面姑娘「一枝花」,立即喜形於色的解釋說:「因為你方才巧妙的對上了下聯……。」

  江玉帆立即不以為意的一指黃面婦人,蹄笑皆非的說:「這算得什麼?是這位大嫂方才

提到了教私塾的先生,我才聯想到『先生和先死』的問題……」

  話未說完,高大黃面婦人女興奮的尖叫一聲,笑著說:「太好了,是俺提示給盟主的,

俺是有功之人,俺應該被派任為刑堂堂主。」

  說話之間,爭步向前,竟喜攸攸的站在江玉帆的身邊。

  刀疤、歪嘴,禿子青年三人一見,頓時大怒,不由同時怒聲說:「臭婆娘滾過來,你憑

什麼當刑堂堂主?」說話之間,三人同時向前伸手就要去拉黃面婦人,黃面婦人身形一閃,

大眼圓睜,嘩啦啦撤出了一對九環鬼頭刀,一剔濃眉,厲聲說:「老娘就憑這個!」

  歪嘴大漢一見,也剔眉厲聲說:「你憑那個,俺也憑這個!」麻面姑娘一枝花也嗆的一

聲撤出青虹劍,怒聲說:「怎麼?你們男人多是不是?」鐵拐老人一見,立即沉聲大喝道:

「住手,你們當著盟主的面,成何體統?難道真的想當一輩子吃屢狗不成?」光頭各尚也在

那裡煞有介事的宣了聲佛號,忿忿的說:「阿彌陀佛,盟還沒結,幫也沒立,歃血的兄弟已

先爭名奪利,還談什麼大家同心,建基創業,願吾佛慈悲,快把我們打入十八層地獄吧!」

經過鐵拐老人的喝止和尚的念佛,爭吵的幾人臉上都有了悔意,紛紛低頭收起武器。

  鐵拐老人劉老頭兒,繼續沉聲說:「午前咱們是怎麼決定的?在去湖濱山莊前,務必公

推出一位盟主來……」

  「獨臂虎」恨恨的說:「我們不是去,是要闖!」

  江玉帆劍眉一整,立即關切的問:「諸位可是為了湖濱山莊老莊主『多臂瘟神』鄧天愚,

派人是散播謠言,以『巨闕劍』在太湖出現為何,誘天下英豪前來的事?」

  鐵別老頭等人一聽,不由齊聲驚異的問:「怎麼?盟主也知道這件秘聞?」

  江玉帆淡然一笑道:「在下不但知道,而且是專程為此前來!」

  光頭和尚等人一聽,不由同時歡聲說:「這真是太好了,少俠不但是我們的盟主,而且

還和我們志同道合……」

  話未說完,江玉帆以恍然的口吻,正色說:「噢,請諸位不要再稱呼在下盟主!」

  歪嘴黑漢突然沉聲問:「為什麼?是因為我們都是滿手血腥的亡命之徒,還是為了你是

八大武林世家的首戶,『九宮堡』的少堡主,羞於和我們為伍?」

  江玉帆正待有所解釋,刀疤大漢也在旁忿忿的接口說:「俺銅人判官丁二煞,雖然殺了

不少人,但俺所殺的都是黑道上的凶殘惡毒之徒,白道上沽名釣譽之輩,盟主不信。俺可以

背出那些人的名字來給您聽聽……」話未說完,禿子青年也忿忿的說:「我小牛山,最恨那

些以貌取人的傢伙。一見我的頭上沒頭髮,就冷諷勢嘲,害得我直到現在還計不到老婆!」

  說完,又舉手一指麻面姑娘「一枝花」,繼續談:「就拿『一枝花』佟姑娘來說吧,站

在遠處看,誰不讚她長得閉月羞花……」

  「一枝花」被說得滿面通紅。不由譏聲說:「姑娘的事不要你多嘴!」

  光頭和尚也理直氣壯的訴苦說:「我和尚『悟空』,雖然和齊天大聖用的是同一個法名,

可是我們兩個人的命卻完全不同,他在天上可以吃仙桃,飲瓊漿,我這個『悟空』在凡間喝

點酒,吃點肉都不成,還得落個『酒肉和尚』的名號。」

  話未說完,大家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第 二 章

  江玉帆雖然武功高絕,得自親傳,但他終究還是一個童心未泯的大孩子,覺得這些人雖

然個個是凶煞,但和他們在一起,一定很好玩,一定很有意思,是以笑著說:「諸位都是志

同道合的大英雄,為了夙願得償,大展宏圖,何不公推出一位盟主來……」

  話未說完,禿子青年已冷冷地說:「是誰?盟主的寶座除非公推我禿子去坐!「

  一直不講話的啞巴,這時也突然拍著自己的胸脯,哇哇一陣亂叫,又豎起大拇指,又搖

頭晃腦,嘿哼連聲,神氣十足。

  鐵拐老人感慨的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少俠。你看到了吧?連啞巴都說,公推盟主,

莫他莫屬!」

  江玉帆一聽,再也忍不住笑了,他此番前來太湖,就是為了進入湖濱山莊暗察「多臂瘟

神」鄧天愚散播謠言的陰謀,以維護八大豪門在武林中的崇高清譽。

  一個人前去,自然勢單力孤,如果有這些久歷風塵的老江湖一同跟著前去,辦起事業自

然就事半功倍。但是,他又擔心這些人俱是黑道凶煞,公然帶領他們前去,萬一惹出禍事來,

那就畫虎不成反類犬了。心有鑒於此,因而不自覺地說:「在下可以和你們大家一同去,可

是去後,你們必須一切聽我的……」

禿子青年一聽,立即興奮地說:「那是當然,誰不聽您地,就脫下誰的褲子打屁股!」

黃面婦人一聽,瞪眼斥罵道:」放你娘的屁,你們男人沒羞沒臊沒關係,我們婦道人家怎麼

可以?何況我們三人中,還有兩個是黃花大閨女?「

  歪嘴黑漢似乎懶得理她,趕緊拉回正題說:「少俠,有事您儘管吩咐,只要您一句話,

上刀山、下油鍋、火裡蹈,水裡爬,皺皺眉頭的就是尼姑的兒子……」

  江玉帆心急早些知道「多臂瘟神」的詭謀,是以未待歪嘴黑漢說完,已毅然沉聲說:

「好,天色不早了,我們走吧!」

  話聲甫落,禿子青年等人,立即興奮的歡呼起來。

  「獨臂虎」一晃他的獨臂,恨聲說:「今夜我獨臂虎,定要鬥鬥他這個多臂神!」

  十一凶煞見江玉帆答應領他們前去『湖濱山莊』,個個興高采烈,俱都雀躍三丈,因為

有這麼一位武功高絕,出身第一豪門的少爺盟主領導他們十一人、不出三兩個月,必可轟動

武林,震驚江湖,進而他們揚眉吐氣,傲視群雄!是以,禿子青年首先興奮地歡聲嚷著說:

「走啦走啦,別等到了那裡酒席已經開始了……」

  「銅人判官」「獨臂虎」以及歪嘴黑漢和黃面婦人四人也附聲嚷著說:「對對,今天晚

上定要來個酒到杯乾,然後再鬧他個地覆天翻。」

幾人興奮地嚷著,就等江玉帆一出了殿門,他們就跟在身後了。鐵拐老人一見,立即大聲說:

「慢著!這不是逛廟會、趕大集,大家說去就去。假設湖濱山莊的守門壯漢,問起咱們是什

麼幫會門派,拜莊的目的何在,咱們拿什麼話回答他們呢?」

瘦小道人在旁正色接口道:「是呀,咱們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趕了去,人家可以拒絕咱們進

去,再說,湖濱山莊在八大豪門中,雖然是三等三的門戶,但「多臂瘟神」鄧天愚,可也不

是好對付的人物。」

  歪嘴黑漢一聽,立即不屑地說:「鄧天愚算個啥?我黑煞神第一個瞧不起他,倒是他那

個叫什麼華的表妹,是個扎手人物。」

  江玉帆無心聽歪嘴「黑煞神」的自誇豪語,他也覺得不能這樣冒冒失失地前去,總該有

個正當的藉口才行,是以,轉首望著鐵拐老人,關切的說:「請問這位老英雄……」

話剛開口,鐵拐老人已半玩笑半認真的說:「您看,您現在已是領導我們前去的龍頭大盟主

了,連屬下姓啥叫啥還都沒弄清楚,稍時到了湖濱山莊多臂瘟神問起來,您怎麼向他介紹

呢?」

江玉帆被說得俊面一紅,立即正色說:「在下答應領著各位前去,只是希望大家共同暗察多

臂瘟神散播語言的企圖和陰謀,在下可沒答應擔任什麼龍頭盟主。」

  如此—說,所有的人都愣了,歪嘴黑煞神首先嚷著說:「這怎麼可以,您不當龍頭盟主,

去了湖濱山莊,我們聽誰的指揮?」

  銅人判官獨臂虎等人也都嚷著說:「對呀,下聯是您對的,盟主的寶座當然是您的,上

聯是神出的,您這個盟主自然也是上蒼派來的呀……」

  江玉機一聽,不由焦急的一指黃面婦人,無可奈何地說:「在下方才不是說過了嗎?我

能答出下聯來,完全是這位大嫂的一句話,也可以說是一個巧合!」

  話聲甫落,光頭和尚「悟空」,已正色說:「盟主是上蒼派來的也好,完全是巧合也好,

我們此番前去,總應該有個正當理由,須知我們這些人,俱都不在多臂瘟神邀請之列……」

  江玉帆一聽,不由驚異地問:「怎麼多臂瘟神今晚還邀的有其他人嗎?」

  麻面姑娘立即譏聲說:「你沒聽有人在那兒擔心酒席已經開始了嗎?」

  禿子青年一瞪眼,正待說什麼,江玉帆已迷惑地說:「這一點我還沒聽說,不知鄧天愚

都邀了些什麼人?」

  鐵拐老人立即向著禿子青年施了一個眼神說:「這得要問「小牛山」了。

  江玉帆「噢」了一聲。又關切的向禿子青年望去。

  「小牛山」本是一個鬼靈精,一看鐵拐老人的眼,立即含糊地笑著說:「都是些什麼人

物,屬下沒看到,我只看到幾個人正在房裡寫請柬。」

  江玉帆聽得劍眉一蹙,立即有些不信地說:「湖濱山莊原是建在湖邊的一個小島上,除

了一座唯一通至湖岸上的人工大橋外,別無通道,你是怎樣進去的呢?」

  「小牛山」一晃禿頭,順手在腰間拔出一對分水峨嵋刺來,同時,有些得意地說:「盟

主請看,別說他『湖濱山莊』三面臨湖,就是八面環水,也難不倒我禿腦殼呀!」

  江玉帆一見禿子青年手中的分水峨嵋刺,立即恍然道:「原來你會水功!」

  小牛山竟自我表揚地一笑說:「屬下不但會水功,而且精通此門功夫。」

  鐵拐老人立即叱聲說:「別盡在那裡王老頭賣瓜,你那天去的時候,總該看到一兩張請

柬上的名字吧?」

  說話之間,特地將大拇指在暗中豎了豎。

  「小牛山」立即會意地搖頭一笑說:「看倒沒看到,不過,聽他們的談話,好像都是些

幫主、門主,島主什麼的……」

  江玉帆聽得心中一驚,不由焦急地說:「會不會我爺爺也被邀請來了?」

  瘦小道人趕緊接口說:「老堡主年高德劭,怎會千里迢迢東來應邀?至於今尊大人……」

  江玉帆立即興奮地說:「只要我爺爺不來就好了,家父正在關期,自然也不會前來應邀,

麻面姑娘立即有些不高興地問:「那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江玉帆一聽,卻又擔憂地說:「只怕這件事將來傳進家父耳裡……」

  鐵拐老人立即正色說:「這一點盟主盡可放心,只要咱們行事循理,造福人群,為江湖

除邪惡、為武林挽厄運。就是將來令尊大人知道了,也絕不會責備您。」

  說此一頓,遊目看了其餘十人一眼,又有些氣忿地說:「也許盟主認為我們這些人平素

嗜殺任性,早已惡名遠播,現在已成眾矢之的,其實,這完全是那些受到我們懲戒的人惡意

攻訐,加之人們慣以相貌取人,總認為相貌醜陋者,其心也必惡,久而久之,也就信以為真

了。只有那些深明大義的明智之土,才清楚我們這些人,我們雖然個個殺人無數,卻都是嫉

惡如仇的熱腸俠士。」

  說此一頓,特地目注江玉帆,鄭重的問:「盟主可能涉身江湖不久,不明外界傳言虛實,

但貴堡中身老堡主以下,俱是武林中俠名遠播之士,您可曾聽到他們謾罵指責過我們這些

人?」

江玉帆雖然返堡不久,而且是第一次歷身江湖,還沒聽到有關對鐵拐老人等的評論,但根據

方才鐵據老人勸阻「獨臂虎」離去的一番話,斷定他們十一人,即使以前為惡,現在也有向

善之意。於是神情肅穆地認真搖搖頭說:「在下的確沒聽他們評論過諸位!」

鐵拐老人又有些傷感地黯然一歎說:「這話屬下本來不願意說,屬下為何一見盟主便知盟主

的來歷?因為貴堡老總管『鑌拐震九洲』馬雲山,就是屬下的大師哥……」

江玉帆聽得星目一亮,不由興奮的說:「真的呀?我娘都命我喊他馬爺爺呢!」

鐵拐老人有些感動的說:「盟主這樣稱呼他,恐怕他絕對不敢接受。」

  江玉帆一聽,果然有些稚氣而不高興地說:「就是嘛,我每次喊他馬爺爺,他總是躬身

回答說『少爺對老奴有什麼吩咐?』」

  說話之間,還躬身作勢,學著『鑌拐震九洲』馬雲山的蒼老聲音,其餘人等一見,俱都

哈哈大笑了,氣氛也由嚴肅變得輕鬆起來。

  黃面婦人立即笑著說:「盟主,有風雷拐劉剛作證明,您總該相信我們都不是壞人了

吧?」

江玉帆聽說「風雷拐」劉剛是堡中馬總管的師弟,戒心早除。這時見問,立即笑著說:「當

然當然,在下從沒認為諸位是壞人。」

黃面婦人繼續說:「所謂好人壞人,這與那個人的綽號很有關係,就拿小婦人來說吧,江湖

上的一些無聊漢,硬給我取了個美號叫什麼『鬼刀母夜叉』……」

  說著,特地走前一步,望著江玉帆擺了一個姿勢,認真地說:「盟主,您憑良心說,小

婦人長得就算不像一個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大美人,可也不能說,像他娘的母夜叉呀!」

  話聲甫落,大殿內再度掀起一陣豪放大笑,聲震殿瓦,積塵飄落。

  江玉機一看黃面婦人的身大腰粗相,再聽了她的一番話,也幾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但是,他卻忍笑認真地說:「人都是父母生的,醜俊均不足論,貴在一顆仁慈熱誠的心和一

副急公好義的俠腸,你不是把那些人稱為無聊漢嗎?

你又何必與那些人計較呢?!」

  「鬼刀母夜叉」一聽,立即望著業已斂笑的幾人,大聲道:「你們只知道笑別人,也不

撒泡尿照照自己,聽聽咱們盟主說的這番話,真能令人蕩氣迴腸,怒火全消,你們聽過沒

有?」

  光頭和尚「悟空」深怕幾人又因此爭執起來,趕緊宣了聲佛號說:「阿彌陀佛,時間寶

貴,咱們得趕快想個前去『湖濱山莊』的正當理由……」

  話未說完,瘦小道人已望著江玉帆,微和躬身說:「屬下「一塵」已想起一個正當藉口

來了,只不知盟主是否同意?」

  江玉帆本來是堅決不擔任什麼盟主龍頭的,但被他們一口一個『盟主』,而且人人如此

稱呼,聽得多了,也就不覺刺耳了。

  這時一聽瘦小道人「一塵」「的話,不由關切地問:「道長有什麼寶貴意見儘管提出來,

大家也好有個商議。」

  瘦小老道「一塵」恭聲說:「屬下認為,我們可用新幫成立,新幫主特率幫中重要首領

前來拜會為理由…」

  話未說完,其餘人等紛紛讚聲說:「對,就說特來向老莊主聆聽教言!」

  「風雷拐」劉剛,立即凝重地說:「這樣不太妥當吧!」

  由於劉剛是『鑌拐震九洲』馬雲山的師弟,江玉帆在心理上對劉剛也較親切,是以,對

他的話也深信不疑。

  這時沉吟有頃,才天真地說:「可是…可是,我們並不是什麼幫會呀!」

  「銅人判官」立即插言道:「這還不簡單,我們說是什麼幫,就是什麼幫;說是什麼會,

就是什麼會!」

  江玉帆一聽,不由望著「風雷拐」劉剛,不解地問:「劉老英雄,你看這樣可以嗎?」

  風雷拐毫不遲疑地正色說:「當然可以!」

  光頭和尚「悟空」,恭聲說:「屬下有個會名,提供盟主參考……。

  江玉帆一聽,立即自然地說:「大家有話儘管講,不必過份拘禮。」

  「小牛山」一聽,立即愉快地說:「盟主,我們乾脆叫『龍虎幫』好了!」

  「鬼刀母夜叉」立即沉聲問:「誰是龍,誰是虎?」

  「小牛山」正色說:「盟主當然是龍,咱們當然是虎呀!」

  「鬼刀母夜叉」黃臉一沉,說:「換句話說,你們幾人是公老虎,我們三人是母老虎

了?」

  「小牛山」一晃禿頭,反而煞有介事地說:「這有什麼不對?你本來說是母老虎嘛!」

  「鬼刀母夜叉」一聽,一切齒恨聲道:「俺當了母老虎,就先剝了你的禿頭虎!」

  說話之間,飛身前撲,小蒲扇般的大手掌,「呼」的一聲,猛向禿子青年的左頰摑去。

  「鳳雷拐」一見,立即歷聲大喝道:「住手!」

「鬼刀母夜叉」聞聲剎住身勢,轉首望著「風雷拐」劉剛,沉聲說:「劉老頭,你神氣什

麼?」

「風雷拐」依然沉面怒聲說:「薛金花,你當著盟主的面撒野,你眼睛裡還有咱們盟主沒

有?」

「鬼刀母夜叉」一聽,臉上立現悔意,頓時不知如何回答了。

江玉帆趁機寬聲說:「大家既已歃血結盟,就是志同道合的兄弟姊妹!有意見提出來大家商

議,如果一句話不順心,便出口罵人,動手打人,不但傷了兄弟妹妹間的和氣,也失掉了結

盟的意義。」此話一頓,特又親切自然的含笑問:

「薛大嫂,你認為小弟說的可對?」

  「鬼刀母夜叉」立即滿面羞慚地恭聲說:「盟主說的對,屬下知道錯了,今後俺絕不再

出口罵人,動手打人……」

  「小牛山」一見,還在那裡得理不讓人地自語說:「人分男女,老虎自然也有公母呀!」

江玉帆一聽,立即沉聲說:「王少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話剛開口,獨臂虎已嚷著說:「這不成,大家得趕快定出個名份職位來,盟主不能稱呼這個

老英雄,稱呼那個王少俠,喊母夜叉大嫂,叫老雜毛道長,這樣到了『湖濱山莊』,鄧天愚

豈不要笑掉了大門牙……」

  話未說完,其餘人等已紛紛附聲說:「對,對,盟主現在就應該直呼咱們的名字。」

  「黑煞神」卻反對說:「不行,不是俺黑煞神數典忘祖,俺這些年闖蕩江湖,早已不知

俺叫啥了,如果盟主真的直呼俺的名字,俺還覺得刺耳呢!」

  「風雷拐」劉剛,立即面向江玉帆,恭聲說:「盟主,咱們此番前去湖濱山莊在鄧天愚

的面前應該直呼職位才好。」

  「銅人判官」也接口說:「對,有了職掌不但呼喚起來方便,就是行走站立,也有個次

序位置,不能說盟主前進。大家亂哄哄的跟在身後,不願意走在後面的就擠在前頭!」

  光頭和尚「悟空」和瘦小道人「一塵」齊聲說:「對!大家雖然是相敬相親。生死與共

的兄弟姊妹,但出應該有個長幼次序和高低職位,這樣指揮起來也方便,辦起事來也比較容

易。」

  江玉帆面帶難色,不由苦笑一聲道:「有關長幼順序和高低職位,我看諸位就自己斟酌

著辦好了……」

  「銅人判官」一聽,首先不以為然的說:「歷來各幫各派的重職幹員,多以武功高絕者

擔任,並不以年事高低為選擇依據,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說我的武功高,也不是爭權奪利,諸

位兄弟都是久歷江湖的人,這一點當比俺丁二煞更清

楚。」

  把話說完,其餘人等紛紛應是,竟無一人提出異議反對。

江玉帆在這十一人的武功高低上,早已有了一個概念,只是對那位一直不講話的憨傻矮胖姑

娘和啞巴的功夫不太清楚。是以遊目看了幾人一眼,關切地說:「除了諸位現在持有的兵器

外,哪一位還有特殊藝技的獨門功夫?」

瘦小道人一塵,首先恭聲說:「屬下除本身武功外,尚通歧黃之術,只是

久不診治,一但把脈開方,有時會糊塗。」

  禿子青年「小牛山」立即插言說:「六成病的人給你一副藥,准給治死!」

  如此一說,「一塵」道人的老臉頓時通紅,其餘人等也哈哈笑了。

「風雷拐」劉剛,立即沉聲說:「盟主問話時,其餘的人不要隨便插嘴!」 

江玉帆一等「風雷拐」說完,立即望著矮胖憨傻姑娘,問:「這位大姐不知有何特異功夫?」

憨傻姑娘見問,先呼了一聲,撇了撇大嘴,說:「您問俺嗎?俺是鐵掌銅頭飛毛腿,盟主如

果不信,回頭咱們就比一比。」

  「風雷拐」立即沉聲說:「沈姑娘不得無禮,對盟主講話要規規矩矩!」

  憨傻姑娘一聽,先裂嘴笑了笑,才繼續說:「俺姓沈,叫寶琴,江湖上的王八蛋見俺長

得丑,給俺起了個綽號叫『賽貴妃』。俺自己起了個美名叫『鐵掌女飛衛』,俺方才失了禮,

現在向您說聲對不起!」

  其餘幾人一聽,俱都笑了。

  江玉帆笑著說:「小弟喜歡說話爽快的人,如果不是惡意的,小弟不會介意。」

  啞巴青年一聽,立刻比手劃腳的哇哇叫了一陣。

  江玉帆雖然不知啞巴的意思,但仍俊面含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啞巴的動作。

  「風雷拐」一等啞巴劃完畢,立即代為解釋說:「他的名字叫方守義,是一個飛賊,在

『偷』的功夫上,除了他師父外,已無人能與他比……」

  話未說完,啞巴方守義已得意的豎了豎大拇指頭,同時嘿嘿笑了兩聲。

  江玉帆聽得劍眉一整,不由迷惑地問:「怎麼,他的耳朵不聾嗎?」

  「獨臂虎」一笑說:「他這個啞巴是半路裡出家,是被人害的,不知道的人當面罵他,

都被他害慘了。」

  啞巴方守義,又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

  江玉帆又望了幾人一眼,問:「諸位認為我們應該有些什麼職位?」

  風雷拐劉剛說:「我們共計十二人,一位盟主,兩名護法,三名堂主,六名執事,不過,

六名執事中,應該有三人兼任壇主。」

  禿子青年小牛山,立即笑著說:「我們既無嘍囉也沒有大頭目,還要三位壇主幹什麼?」

  「風雷拐」一瞪眼,道:「鄧天愚怎知道我們沒有一兵一卒?」

  一提到鄧天愚,大家不自覺地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

  只見紅日西下,滿天彩霞,已是酉時過半了。

  「黑煞神」首先憂急地說:「盟主,時間不多了,就請盡快分配職位吧!」

  江玉帆一聽,面現難色,不禁遲疑起來,因為職位分配的恰當與否,決定他們前去『湖

濱山莊』的行動能否成功與彼此間的團結。

  是以,他揮了一個「稍待」的手勢,同時凝重地說:「讓小弟在心裡先安排一下。」

  說罷,緊蹙劍眉,低頭沉吟,顯然他要慎重地安排一下。「獨臂虎」一見,立即爽快地

說:「盟主,這點小事何必費那麼大的心思?您說誰是堂主,誰就是堂主;您說誰是執事,

誰就是執事,沒誰計較在乎!」

  江玉帆一聽,立即正色問:「小弟說出來,大家絕對沒有異議?」

  「黑煞神」搶先爽朗地說:「盟主,只要您一句話,大家絕對服從,哪個不聽話,就是

他奶奶的龜孫!」

  話聲甫落,殿外突然傳來一聲「噗哧」嬌笑。

  「風雷拐」等人同時一驚,齊聲大喝道:「什麼人?」

  大喝聲中,定睛一看,殿內早已沒有了江玉帆的影子。

  於是,風聲颯然,人影閃動,紛紛縱出殿外,遊目一看發現江玉帆立在東南角的破鐘樓

上,向著大殿脊上察看。

  「風雷拐」等人一見,心知有異,也紛紛回頭仰面向殿脊上看去,同時,朗聲問:「盟

主,發現什麼了嗎?」

  站在破鐘樓上俊面帶煞的江玉帆,立即沉聲說:「那位到龍脊上看看,龍胯上掛著一塊

白布,好像是剛剛放上去的。」把話說完,飛身而下,直向殿前縱來。

  「風雷拐」等人仰面再看,這才發現大殿龍脊左端的龍頭上,果然有一方白布,正在隨

風飄動。

  由於剛剛下過大雨,如果原先就有那塊白布,絕對不會隨風飄動得那麼輕快,於是,紛

紛嚷著說:「是剛剛放上的!」

  「獨臂虎」早已沉聲說:「俺上去把它拿下來。」說話之間,身形已騰空而起,直向大

殿飛簷上縱去。

  到達飛簷上,足尖一點,飛身縱落在龍脊上,伸手將那塊白布取下來。

  只見「獨臂虎」低頭一看,立刻望著下面大聲說:「是一塊大姑娘用的絹帕,還香噴噴

的呢!」現著,又仔細地看了一眼。繼續說:「晤,上面彎七扭八,好像還寫的有字。」

  黑煞神「大聲說:「快拿下來給盟主看嘛!你懂個啥?」

  「獨臂虎」一聽,拿著絹帕,飛身縱下殿來,急步走至江玉帆面前,雙手一送,恭聲說:

「盟主,你看上面寫的是字,還是畫。」

  江玉帆將絹帕接過,入手便知是上等絹帕,果然有一絲似蘭的高雅香味。

  低頭一看,星目一亮脫口急聲說:「啊,是我表姐寫的!」

  「風雷拐」等人一聽,紛紛圍過來爭睹,只見雪白的絹帕上,寫滿了絹小草楷,由於墨

色清淡,一望而知是用眉筆寫成。

  細看第一行的幾個草楷是:「玉弟弟,你的難題表姐代你解決了,可按照我寫的順序,

分配他們十一個人的職務……」

「風雷拐」等人看罷,彼此驚異地互看一眼,繼續往下看,是『酒肉和尚、胡醫道,丁疤、

劉揚、缺胳膊、憨姑,凶嫂、麻大姐、歪嘴、啞巴,禿腦殼,表姊陸貞娘留。」

「風雷拐」等人看罷、不由愉快地齊聲哈哈大笑道:「太妙了,太妙了,陸姑娘留的這個次

序表,讀起來不但悠揚有韻,而且令任何人沒有怨言可說。」

  江玉帆見「小牛山」被排在最後一位,心裡甚感不安,不由望著裂嘴直笑的禿子青年,

抱歉地問:「王少俠……」

  話剛開口,「小牛山」已愉快地笑著說:「盟主,現在不能再喊屬下王少俠啦,應該喊

我王壇主或王執事啦!」江玉帆依然歉聲問:「我表姊把你排在最後,你有沒有生氣?」

  小牛收愉快地一笑,說:「屬下不但不生氣,而且還非常滿意呢,因為您是龍頭,我是

龍尾呀……」

  話未說完,俱都快意地哈哈哈笑了。

  「風雷拐」首先斂笑說:「左右護法和三位女執事都不需要另行命名,但三堂三壇必須

各有各的名稱…」

  說此一頓,轉首望著江玉帆,恭謹地問:「盟主,您看命什麼名好?」

  江玉帆想了一想道:「我認為高雅有意義就好,切忌用什麼龍,什麼鳳,那樣子太俗氣

了」

  眾人一聽,紛紛讚好。

光頭和尚「悟空」一笑說:「貧僧承蒙陸姑娘看得起,賜給我一個名符其實的『酒肉和尚』,

我和尚為護法,有建議三堂三壇名稱的責任,我和尚扳依佛門,自然開口離不開神佛,而且,

咱們大家的結義聯盟,也是在神前舉行的,所以我和尚建議盟主,將三堂命名為『神武』、

『神智』、『神勇』 ……」

話未說完,江玉帆已欣然道:「好,很好!我就命劉老英雄擔任神武堂堂主之職,丁、郭兩

位大俠分掌神智、神勇兩堂!」

  話聲甫落,立即掀起一片掌聲和采聲。

  「風雷拐」「銅人判官」以及「獨臂虎」三人,在熱烈的掌聲中。並肩站在江玉帆的面

前,同時抱拳恭聲:「卑職等謹遵諭,竭忠盡職,如有違誓背信,神人共鑒,定遭天遣。」

  三人說罷、竟大禮跪下去。

  江玉帆一見,頓時慌了,急忙躬身相扶。

  他本待說「這不過是前去騙騙鄧天愚的,三位何必認真」,但是,當他看了「風雷拐」

三人的肅容慎重態度,以及「悟空」「一塵」等人立即合什稽首,垂手肅立的舉措,他只得

改口鄭重地說:「只要大家同心一德,所謂眾志成城,必

能創出一番大事業,今後大家作事,不必過份拘泥禮數,三位快請起來!」說罷,將「風雷

拐」三人扶起來。

  瘦小道人「一塵」,立即肅容正色說:「貧道忝為護法之一,也有為三堂三壇建議名稱

之責,三堂以『神』字為首,貧道將以『玄』字為上……」

  江玉帆聽至此處,深覺有理,立即點了點頭。

  「一塵」道人轉身稽首,面向江玉帆,恭聲說:「卑職建議盟主將三壇命名為『玄德』、

『玄岳』、玄冥!」

  江玉帆立即肅容頷首道:「好!我就任命『黑煞神』方守義,以及王少俠三人,依序分

掌『玄德』、『玄後』、『玄冥』三壇,其餘三位姐妹,均為執事。」

  「黑煞神」和「鬼刀母夜叉」六人依次序站好,由「黑煞神」代表恭聲道:「啞巴不能

講話,禿子講不好話,母夜叉三人又都是婦道人家,俺黑煞神也只能講兩句話,屬下們如果

不聽您的話,您愛怎麼打就怎麼打,愛怎麼罰就怎麼罰!」

  說吧,突然又提高聲音說:「跪下!」風雷拐五人則個個神情肅穆,俱都垂手而立。

  江玉帆同樣的肅手請六人起來。

  這個簡單的就職大典,就在漫天彩霞的照耀下,在大雄寶殿的高階廣台上,既無三牲也

無香燭的情形下,隆重地舉行了。尤其山門殘破,兩殿坍塌,滿院荒草碎瓦更使這個就職大

典在嚴肅的氣氛中蘊藏著淒涼、肅煞。

  江玉帆一看「黑煞神」六人站立兩邊,立即叫「悟空」、「一塵」兩人,關切地問:

「兩位護法可將咱們團體的名字想好了?」

  「悟空」首先合什躬身說:「回稟盟主,咱們一十二位兄弟姊錄俱是來四方,除盟主一

人外,個個居無定所,卑職建議盟主,請將本會命名為『四海遊俠同盟會』!」

  「一塵」道人一聽。立即稽首恭聲說:「啟稟盟主,卑職以為命名應該力求簡明,講來

響亮,方能在極短期間內傳誦江湖…」

  江玉帆頗有同感地頷首問:「右護法有何貴意見?」

  「一塵」道人恭聲說:「以卑職愚見,可將四海遊俠同盟會改稱為遊俠幫或四海門,是

否可用,請盟主裁決!」

  江玉帆劍眉一蹩,略為沉吟才一笑道:「左護法的名字太長,右護法的又太簡扼了……」

  「一塵」道人一聽,趕緊欠身說:「卑職自知未脫俗套。」

  江玉帆繼續笑著說:「小弟決定減頭去尾,命名為『遊俠同盟』……」

  話未說完,「悟空」、「一塵」以及「鳳雷拐」等人,已齊聲歡呼道:「盟主明智,卑

職等誓為『遊俠同盟』盡職效死!」

  江玉帆愉快地一笑說:「好,現在咱們該走了。」

  一直沒講話的麻面姑娘佟玉清,突然插言道:「盟主,不把那位陸姑娘請出來讓咱們大

家見一面嗎?」

  江玉機聽不出佟玉清的話意中含有妒的意味,是以,自然地一笑道:「噢,她早走了。」

  佟玉清繼續說:「您怎的知道她走了?」

  江玉帆笑著說:「因為她方才施展的是『空谷回音』的功夫,她原來就不打算和咱們大

家現在就見面,所以小弟也被她騙了。」

  說此一頓,又正色笑著說:「不瞞諸位說,就是方才小弟追上她,小弟也不認識她!」

  眾人聽得一愣,「鬼刀母夜叉」問:「盟主,陸姑娘不是您的表姐嗎?」

  江玉帆頷首一笑說:「不錯,但小弟卻從來沒見過她,前幾天我還去百丈峰『飛鳳谷』

找她,家人說,她已經前來太湖了。」

  佟玉清有些不信地說:「表姐弟十八九年會沒有見過一次面?」

  話聲甫落,「風雷拐」已有些不耐煩地代江玉帆解釋說:「盟主五歲就在『塞上姥姥』

處學武功,回堡恐怕還是近一兩年的事……

  江玉帆立即頷首解釋說:「小弟上月中旬才回九官堡,住了沒幾天便東來了。」

  「風雷拐」劉剛,又望著佟玉清正色說:「是呀,盟主小時候就是見過陸姑娘,所謂女

大十八變,這時候也不認識了呀!」

  佟玉清一聽,頓時無話好說了。

  「獨臂虎」和「小牛山」幾人自然看出佟玉清已愛上了這位英俊飄逸的少年盟主了,如

在午前,必然會諷刺她一番,現在大家都是一個同盟的兄弟姊妹,愛的又是大家的盟主,加

之懾於她的『青虹劍法』厲害,也就心照不宣,不便出口了。

  左護法「悟空」和尚見佟玉清沒有再說什麼,立即望著江玉帆,恭聲道:「啟稟盟主,

現在紅日西墜,酉時將盡,『湖濱山莊』雖然就在山下,咱們趕到那兒,恐怕也要掌燈燈分

了。」

  江玉帆毫不遲疑地說:「好,咱們現在就走。」

  憨姑娘『鐵掌女飛衛』立即朗聲說:「俺在前頭為盟主開道!」

  右護法「一塵」道人,立即叮囑說:「不可惹事!」

  憨姑『鐵掌女飛衛』抱拳朗聲說:「俺盡量忍耐就是。」

  說裡轉身,凌空而起,一式『海燕三抄水』的絕頂輕功,僅在院中荒草上輕輕一點,直

飛破門之外。

  江玉帆看得一愣,他真有些不敢相信,以『鐵單女飛衛』沈寶琴那等矮胖身材,還有一

身橫練功夫,竟有這等驚人輕功。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同時,他也聽出沈空琴的那句話意,遇事她盡量忍耐,換句話說,如果她認為不能忍耐

了,照樣動手打人。

  心念間,已聽「鬼刀母夜叉」自語似的說:「這位沈家老妹子,一有機會就露一手……」

  「神武堂」堂主「鳳雷拐」劉剛,聽出「鬼刀母夜叉」的話意,一有機會,她也要表現

一下她那一對九環鬼頭刀上的功夫。

  為了怕她在『湖濱山莊』上製造表現的機會。立即沉聲警告說:「從現在起,沒有盟主

的令諭,任何人不准隨意與人動手。」

  「鬼刀母夜叉」見「風雷拐」居然敢警告她,不由得兩眼一瞪,繼而一想,她這個執事

正歸「神武堂」管轄,加之他年紀一大把,瞪了瞪眼也就算了。

  於是,一行人眾,簇擁著江玉帆,飛身縱出破山門,展開輕功,向山外馳去。『悟空』

和尚擔心『鐵掌女飛衛』惹事,立即向江玉帆,建議說:「盟主,我們還是和沈姑娘同時到

達『湖濱山莊』的好!」

  江玉帆會意地頷首稱好,舉目前看,哪裡還有沈寶琴的影子?於是,略提真氣,身形如

飛,沿著昔日進香山道,加速向山外馳去。

  這時大雨過後不久,滿山油綠,松針樹枝上,仍殘著濕濕雨水,在西天紅霞的映照下,

閃閃發光,宛如漫山的鮮紅明珠。

  江玉帆等人沿著昔日山道飛馳,雖然道上生滿了籐蘿荒草,但較之穿谷越嶺仍方便多了。

  惠山範圍不大,南麓緊臨太湖,眾人出了南山口,已經是暮色蒼茫了。

  到達太湖北岸,已是掌燈時分,午間湧到的各路英豪,早已離開了,但在湖邊的蘆葦草

葉間,仍可看到一些希望奇跡出現,一睹傳說中的背劍男孩子的人。

  江玉帆曾聽外婆『塞上姥姥』說過,武林前輩人物中,為爭奪寶刃秘笈而喪失生命者不

知凡幾,因而,看了那些人一眼,不禁感慨地搖了搖頭。

  沿翠堤向西,前進不足一里。前面樹隙間已透出一片燦爛燈火。

  驀聞「風雷拐」劉剛,壓低聲音說:「盟主,那裡就是鄧天愚的『湖濱山莊』了。」

  江玉帆定睛一看,『湖濱山莊』雖然被堤上的垂柳遮住了,看不見莊上的房舍,但根據

那片燭光燈火,斷定湖濱山莊必然佔地極廣。

  尤其那座莊前直達岸上的長橋,居然也燃滿了燈籠,遠遠看來。有如由莊內伸出來的一

條火龍,長度至少百丈。

  打量間,驀聞後面的「黑煞神」,低聲自語道:「他奶奶的,鄧天愚這老小子,好像真

他娘的在請客啊!」

  江玉帆聽得一愣,不由望著「悟空」和尚,不解地問:

  「怎麼?你們不是早就知道多臂瘟神今天晚上請客嗎?」

  「悟空」和尚被問得面現難色,似乎不知如何作答。「風雷拐」劉剛趕緊搶先說:「王

壇主雖然看到他們寫請貼,但不知確切日期,午前發現有不少武林人物進入湖濱山莊的大橋,

判斷鄧天愚可能今天晚間請客。」

  江玉帆覺得這話也有道理,因而沒再說什麼。一轉過一個湖灣,江玉帆等人的目光不由

一亮,只見前面不遠處即是燈火通明的橋頭。

  橋頭的右邊,是一座紅柱綠瓦的碑亭。亭內矗立一尊巨碑,在八角飛簷上高懸的紗燈照

耀下,清楚的看見巨碑上的四個斗大的綠字——湖濱山莊。

  一座高大采坊,橫搭在橋頭上,采坊的正中央,綴著一個尺許見方的金漆「壽」字,在

輝煌的燈光照射下,金光閃閃,十分醒目。

跟在「風雷拐」身後急急前進的「鬼刀母夜叉」一見,立即沉聲說:「鄧天愚老小子大概是

娶孫子媳婦吧?」

獨臂虎立即笑著說:「鄧天愚連兒子都沒有,哪來的孫子?采坊上的那個大金字大概念

『壽』,八成是這老小子又長尾巴了。」

「鬼刀母夜叉」哼了一聲,不服氣地說:「胡說八道!俺雖沒吃過豬肉,難道沒有見過豬走

路?喜字、壽字俺還分不清楚嗎?哼!」

如此一說,「獨臂虎」也沒信心了,不由疑惑地問:「難道鄧天愚老小子,真的辦喜事?」

  江玉帆一聽,不由啞然笑了,他真擔心稍時進人『湖濱山莊』,這些人是否真的聽統御。

  心念間已到橋頭,只見每隔丈餘的橋樁上,還架有一盞紗燈,每盞紗燈上都用紅漆寫著

『湖濱山莊』。

  百丈長橋,懸燈兩百多盞,直達百丈外燈火輝煌的小島上、照得橋下的湖水,波光鰍翩。

星光點點。

  橋上一片冷清,既無莊漢把守,也沒有賀客行走,但燈火輝煌的『湖濱山莊』前,卻傳

來喧囂的人聲和斷續馬嘶。

  『湖濱山莊』建在小島的頂端,範圍約兩三百畝,島上樹木茂盛,在中央富麗的大宅院

的左右林木間,也建有不少房舍和獨院。

  在長橋的盡頭,是一道長約兩百級的梯形高階,一直斜伸至中央宅院的巍峨門樓前。巍

峨門樓,高達九階,左右各有一尊丈高青石獅子,這時也和門樓一樣的系綢結綵。

  門樓的高階上,相對站著九名黑衣大漢,個個豎眉瞪眼,一臉的煞氣……

  打量未完也到了長橋的盡頭,懸燈結綵的巍峨門樓前,同時也傳來了憨姑『鐵掌女飛衛』

的怒喝聲:「喂,本姑娘叫你們去通知鄧天愚出來迎接我們盟主,你們去了沒有?」

  只見最高階上的一個黑衣大漢,怒聲說:「我們從來沒聽說過武林中還有一個什麼『游

俠同盟』,再說,我們老莊主的邀請名單上也沒有你們……」

  話未說完,又傳來憨姑的怒喝聲:「姑奶奶警告你們,等我們盟主到了,你們的老莊主

還沒出來,當心姑奶奶進去砸了他的壽堂,打斷他的老骨頭。」

  一塵道人一聽,立即催促說:」盟主,我們得趕快,去遲一步,沈執事很可能惹事。」

  江玉帆深覺有理,就在「一塵」道人話聲甫落的同時,他衫袖一拂、宛如斜飛的巨鶴,

直向高大門樓掠去。

  同時發現左右林內停著不少車輛和馬匹,而在高大門樓前的左右空地上,高懸壽字紗燈,

並擺了近百桌酒席。

  那些車伕隨員裝束的人,卻俱都圍集在門樓高階的兩邊觀看,同時,他也發現憨姑正兩

手叉腰,滿面怒容的站在人前。

  就在他飛身將至門前空地上時,憨姑已氣忿忿的怒聲說:「好,你們不去通報,我自己

進去叫!」

  說話之間,急步奔向階前。

  分立高階左右的十八名大漢一見,立即大喝一聲,紛紛向前阻攔。

  江玉帆一見,立即沉聲說:「沈執事退回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嗡然有聲,人人都能聽見,是以,門前兩百人眾,紛紛循聲望來。

  就在這時,「悟空」等人也奔了上來。

  攔在門前的十八名黑衣大漢,見突然間來了十多個高矮不一,個個滿面煞氣的男女,還

有一位英挺俊逸的美少年,俱都愣了。

  其餘兩百車伕隨員人眾,紛紛交頭接耳,個個低聲議論,俱都以驚異的目光望著江玉帆

等人。

這時憨姑早已奔了過來,向著江玉帆,抱拳恭聲說:「啟稟盟主,屬下可沒隨便打人!」

江玉帆微一頷首,道:「好,好,請站回自己的位置。」

  憨姑恭聲應了個是,立即站在「鬼刀母夜叉」的身右,覺得沒有叫鄧天愚出來恭迎盟主,

氣得直搖頭。

  圍立兩邊的車伕隨員人眾,見一個丰神韻秀的美少年,竟帶領憎道男女十一人,個個生

像兇猛,無一不像個煞神,有的人竟忍不住低聲笑了。

  「銅人判官」丁二煞,頓時大怒,一揮手中的獨腳銅人,厲聲道:「滾回去等著吃酒

席!」

  這聲厲喝,聲如春雷,嚇得兩百人眾,渾身一戰,轉身回奔,一陣桌凳相碰聲響,不少

人發出跌撞後的痛呼。

  兩百人眾一奔回,這才發現高階的兩邊尚有四班吹鼓樂手。

「獨臂虎」一見,立即沉聲問:「鄧天愚花錢請你們來是幹啥的?」說此一頓,突然瞪眼厲

聲說,「吹!吹不出鄧天愚來當心我宰了你們!」

兩邊四班吹鼓手,個個渾身一戰,俱都面色大變,嚇得紛紛拿起喇叭樂器,立即慌慌張張的

吹打起來。

  立在高階上的十八名黑衣大漢一見,頓時慌了,其中一人,不由急得望著兩邊吹鼓手,

連聲吃喝道:「停止!停止!不要吹!」如此一吆喝,其中有些人就待停止。

  「獨臂虎」一見,立刻嗔目厲聲說:「誰先停止。俺就先扭斷誰的腦袋!吹!」

  剛待停止的幾人一聽,那裡還敢放樂器,反而更加勁地吹打起來,樂聲頓時大作,鑼鼓

震耳欲聾。

  江玉帆見「悟空」和「風雷拐」等人俱沒有阻止「獨臂虎」,知道他這個盟主必須由

「多臂瘟神」親自出迎,方不失身份,加之鄧天愚野心勃勃,久有稱雄八大世家之意,最近

又散播謠言,擾亂武林安寧,因而也有心殺殺鄧天恩的傲氣,是以任由四班吹鼓手,吹吹打

打,亂成一團。

  方纔吆喝停止的黑衣大漢,見數十吹鼓手,越吹越厲害,只急得手足無措,滿頭大汗,

最後轉身向六樓內奔去。

  也就在黑衣大漢轉身內奔的同時,裡面已神色慌張的奔出一個身穿嶄新黑綢衫的中年人

來。

  「一塵」老道一見,立即望著江玉帆,低聲說:「盟主,這人是『湖濱山莊』的總管

「黃面狼」,很可能就是他出的主意。」

  江玉帆一面聽,一面打量「黃面狼」,只見他年約三十七人歲,生得獐頭鼠目黃面皮,

一道極明顯的鷹勾鼻,的確是個詭計多端的人物。

  打量間,只見「黃面狼」神色慌張地問:「張門房,是哪一派的掌門人?」

  黑衣大漢一見『黃面狠』也慌張地大聲說:「賴總管……」話剛開口,「黃面狼」已怒

聲說:「我問你是哪一派的長老和掌門人?」

  黑衣大漢焦急地的說:「不是什麼掌門人。」

  話未說完,「黃面狼」已厲聲說:「不是掌門人為何鼓樂大作?老莊主馬上要率隊出迎

了!」

  黑衣大漢趕緊說:「是一位盟主,要老莊主親自出迎!」

  「黃面狼「聽得一楞,迷惑地問:「什麼?盟主?」

  說罷,神情迷惑地急步走至階口。當他目光看到「悟空」和「一塵」兩人時,神色一驚,

目光一亮,急忙展笑歡聲說:「噢,原來是一塵道長和悟空大師,快請進,快請進說話!」

接著,用手分開橫阻階上的十數黑衣大漢,急步奔下階來。

  「風雷拐」一見,立即怒聲說:「姓賴的,你懂不懂武林規矩?」

  「黃面狼」聞聲一看發現說話的是「風雷拐」劉剛,同時也看清了「獨臂虎」和「鬼刀

母夜叉」等人,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得趕緊哈哈一笑說:「原來劉老英雄,薛女俠……」

  「銅人判官」一見,立即怒聲問:「黃鼠狼,你長了眼睛沒有…」

  這位賴總管最恨別人喊他「黃鼠狼」,雖然面前站著的十一人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凶煞人

物,但他自恃老莊主列隊出迎,而且,裡面大廳上坐的俱是武林高手,各門各派的成名人物,

大都將這十一人恨之入骨,就是動起手來,他們人多勢眾,對方十一人也佔不了什麼便宜。

  是以臉色一沉,冷冷一笑道:「賴某如果沒有長眼睛,還能夠走出來歡迎諸位的大駕光

臨嗎?」

  「鬼刀母夜叉」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前指大罵道:「黃鼠狼,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

膽了,居然敢在我們盟主面前出言無狀,當心惹惱了老娘,將你剁成肉醬,蒸熟了餵狗吃!」

  「風雷拐」趕緊伸手一指江玉帆,解釋說:「賴總管,武林規矩,中前為上……」

  話剛開口,「黃面狼」已淡淡地望著江玉帆,沉聲道:「這位小兄弟……」

  憨姑「鐵掌女飛衛」一聽,頓時大怒,方才積壓在心中的怒火,一併爆發出來,不由大

喝一聲:「放屈,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和俺盟主稱兄道弟?」

大喝聲中,閃身而出,右掌五指彎曲如鉤,向『黃面狼』的面門抓去——

江玉帆一見,知道憨姑這一抓下去,必然立出人命,脫口沉聲說:「不許動手!」

  憨姑一聽,趕緊剎住身勢,轉首望著江玉帆,忿忿的怒聲說:「盟主,留著他也是害人,

倒不如宰了他……」

  江玉帆未待憨姑話完,立即和聲道:「小弟曉得,你先歸隊。」

  憨始一聽,只得抱拳躬身說:「是,屬下遵命。」

  說罷,急步走回原位。

  江玉帆見暴跳如雷的憨姑經他一句話,便按捺怒火,遵命住手,對於能否指揮這十一位

凶煞的信心大增。

  就在這時,高階上的一個黑衣大漢,突然朗聲高呼道:「老莊主親自出迎!話聲甫落,

不知何時停止的吹鼓手,這時再度吹打起來。

  江玉帆聞聲舉目一看,只見一個頭戴四翼員外帽,身穿錦緞簇花紫紅袍的七旬老人,正

率領著一行十數男女,由門樓內,匆匆的走出來。

  當然,不需人介紹,這個走在當前的七旬紅袍老人,就是『湖濱山莊』的老莊主「多臂

瘟神」鄧天愚。

  只見鄧夭愚生得八字霜眉酒糟鼻,薄而下彎的嘴巴四周沒有幾根花白鬍鬚,但他那一雙

三角眼,卻炯炯有神,閃爍如星,充分顯示出他具有相當深厚的內功。

  打量間,身後的「風雷拐」已悄聲說:「盟主,穿紫紅袍的老人就是鄧天愚,盟主的寒

玉折扇千萬不要展露出來。」

  江玉帆會意地點點頭,立在階前的「黃面狼」,這時已急步奔上門樓。

  就在這時,跟在鄧天愚身後的十數男女中,突然紅影一閃,鄧天愚身右竟多了一個一身

紅勁衣,背插彎鳳雙刀的嫵媚女子。

  江玉帆一看,心頭猛然一震,暗呼一聲不妙,因為擠到鄧天愚身右的紅衣嫵媚女子,很

可能就是中午在太湖東岸看到的那個親率馬隊追趕中年人的紅衣女子。

  而最令江玉帆吃驚的是,紅衣嫵媚女子正微蹙著兩道柳眉,瞪著一雙富有魅力的眸子,

刻意向他打量,同時急待向鄧天原建議什麼。

  由於「黃面狼」的奔進門樓,鄧天愚已停止了前進,他已開始問話,姓賴的正在躬身回

答,由於四班吹鼓手起勁的吹打,江玉機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但是,根據「多臂瘟神」鄧天恩逐漸陰沉的老臉,以及不時向階下投來的忿怒目光判斷,

「黃面狼」講的絕不是什麼好話。

  「黃面狼」把話講完,鄧天愚顯得很是憤怒,正待向門外走來,紅衣嫵媚女子已用話將

鄧天愚緩住。

  只見紅衣嫵媚女子,一面望著江玉帆,一面湊近鄧天愚的耳畔,櫻唇啟合,不知說些什

麼。但是「多臂瘟神」聽了她的話,卻面現驚喜,展露笑容,方纔的憤怒神色一掃無遺了。

  江玉帆一看,心知要糟,他斷定「多臂瘟神」的驚喜,必與他懷中的牡丹杯有關。心念

間,已聽身後的「鬼刀母夜叉」低聲罵道:「這個狐狸精,又不知在出什麼詭主意。」

  江玉帆關心懷中的牡丹玉杯,很想知道嫵媚女子的來歷底細,不自覺的望著「一塵」道

人問:「右護法…」

  「一塵」道人一聽,趕緊恭聲說:「卑職在。」

  江玉帆看了門樓內的紅衣嫵媚女子一眼,才繼續低聲問:「那個正在說話的紅衣女

子……」

  話剛開口,驀聞身後的麻面姑娘佟玉清不高興地說:「她是個寡婦!」

  江玉帆聽得劍眉微皺,他不知道佟玉清為什麼告訴他紅衣嫵媚女子是個寡婦。但聽「一

塵」道人解釋說:「這個女子姓丁,人稱『紅飛狐』,狡黠多智,擅用各種迷香,來歷底細

卑職不太清楚,盟主遇上她,小心一二就是。」

  話聲甫落,只見那個賴總管,急步走至階口,面向江玉帆等人一抱拳,朗聲說:「『湖

濱山莊』老莊主,親自出迎!」

  話聲甫落「多臂瘟神」鄧天愚,已率領著紅衣嫵媚女子等人,滿面含笑的走出來。

  鄧天愚一到台階口,「悟空」和尚立即朗聲說:「遊俠同盟盟主『玉面神龍』江,親率

各級首領,特來拜會鄧老莊主!」

  「多臂瘟神」鄧天愚一聽,哈哈一笑,愉快地急步迎下階來,同時拱手笑著說:「未知

江盟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尚望江盟主不要介意!」

  江玉帆也拱手哈哈一笑道:「哪裡哪裡!倒是在下來得魯莽,還望老莊主包涵!」

  「多臂瘟神」鄧天愚,再度哈哈一笑說:「江盟主太客氣了,快請裡面坐!」

  說罷,即和江玉帆並肩前進。

  江玉帆一面前進,一面故意說:「本同盟建立伊始,尚未對江湖公開,也未通知八大世

家和各大門派,此番東來,特專程向老莊主請領教言……」

  話末說完,鄧天愚已豪放的哈哈笑了,同時笑著說:「不敢當,不敢當,承蒙江盟主看

得起,老朽深感榮幸,江盟主如有疑難,大家共同商議,老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哈

哈……哈哈…」

  江玉帆為了避嫌,故意謙和地向著黃面狼等人,自然而大方地展笑頷首,對紅飛狐並不

多看一眼。

  鄧天愚一見,立即似有所悟地說:「噢,讓老朽暫且先介紹一兩人為江盟主認識,有事

時便於指使。」

  說罷,首先一指黃面狼,介紹說:「這位是敞莊賴總管,是昔年賴老英雄的後人……」

  「黃面狼」這時也不得不按武林規矩,抱拳恭聲說:「賴文彪參見江盟主!」

  江玉帆哪裡聽說過什麼『賴老英雄』?僅拱手還禮,笑著說:「久仰,久仰!」

  鄧天愚又用手一指「紅飛狐」,似乎有意誇耀地介紹道:「這位是敞莊掌院丁姑娘,芳

名月梅,為人機警,足智多謀,尤其生了一副好眼力,只要被她看過一眼的人,終生不會忘

記…」

  江玉帆一聽,知道鄧天愚以介紹「紅飛狐」暗示他已知道牡丹玉杯已落在他江玉帆手裡

的事。

  是以,未待鄧天愚說完,故意愉快地一笑,有些認真地說:「果真如此,本同盟正缺少

一位像丁姑娘這樣足智多謀的軍師,不知老莊主肯否讓賢。俯允了姑娘加人本同盟,擔任斯

職?」

  老謀深算的鄧天愚,沒想到江玉帆會有這麼一招,神情一愣,接著哈哈兩聲乾笑,竟然

不知如何措詞才好。

  「紅飛狐」丁月梅一見,趕緊抱拳恭聲說:「辱蒙盟主垂愛,小女子感激不盡,怎奈老

莊主待我恩隆德厚,擔任貴同盟軍師一事,礙難從命,盟主盛情,小女子在此謝過了。」

  江玉帆一聽,越發的肅容正色說:「丁姑娘知恩圖報,不忘舊主,愈令在下欽佩,本同

盟也正需要像了姑娘這樣的忠義奇女子加盟……」

  話未說完,身後傳來佟玉清的沉聲嬌哼。

  鄧天愚一聽,趁機風趣地哈哈笑道:「江盟主雖然喜歡我們丁姑娘,賢同仁可未必肯見

容呀!哈哈…」

  說罷,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江玉機一聽「喜歡我們的丁姑娘」,俊面頓時通紅,正待回頭看一眼佟玉清,鄧天愚又

介紹了一個年約五旬的總武師,他一心想著佟玉清為何在他虛贊『紅飛狐』時,發出那聲嬌

哼,是以,對鄧天愚介紹『湖濱山莊』總武師時,僅本能的拱拱手,道了兩聲久仰。

  鄧天愚見江玉帆對他的介紹有些心不在焉,趁機看了「紅飛狐」一眼,立即肅手請江玉

帆登階。

  「悟空」、「一塵」和「風雷拐」等人,對周旋自如的江玉帆,無不豎一豎大拇指頭。

  這時見江玉帆突然變得心事重重,微蹩眉頭,知道與麻面姑娘佟玉清的那聲嬌哼有關係。

  「風雷拐」心中一動,立即扯了一下江玉帆的袖口。江玉帆絕頂聰明,悚然一驚,立即

笑著說:「在下此番前來求教,直到莊外,始知今夜欣逢老莊主華誕,時間倉促,備禮不及,

尚望老莊主不要見責。」

  鄧天愚哈哈一笑道:「江盟主言重了,今夜是一些好事的親友為老朽曖壽,明天方是老

朽賤降之日,俗話說『不知者,不罪怪』,江盟主又何必為些許賀禮而掛懷呢?」

  說此一頓,特又望著江玉帆,含意頗深地笑著說:「今後你我相交之日正多,大家正該

推誠相處,對今後武林安定,必有莫大助益。」

  江玉帆知道鄧天愚仍沒忘了牡丹玉杯的事,他不便說什麼,只得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

子,連連頷首應是。

  鄧天愚看在眼裡,霜眉微皺,神色中透著迷惑。

  進人門樓,即是一座高約丈五的青磚大迎壁,迎壁中央嵌著一幅朱漆五福獻壽圖,在彩

綢和燈光的配襯下,鮮紅艷麗,十分醒目。

  迎壁下一字擺著四張大方桌,桌鋪紅布,上放筆墨禮簿,四個身穿長衫的中年人,文質

彬彬地站立桌後,這時,已聽到迎壁後的廣院中,傳來嗡嗡的議論人聲。

  就在這時,纖影一閃,「紅飛狐」已急步趕了上來,向著江玉帆微一躬身,肅手指著禮

桌,和聲笑著說:「明日欣逢敝莊主七秩晉五壽誕,江盟主身上如帶有什麼珍器古玩,也可

贈給我們老莊主作為紀念。」

  江玉帆明白「紅飛狐」的用心,但他佯裝一愣,俊面頓時通紅,神情顯得十分尷尬。

  鄧天愚看了這情形,不由望著「紅飛狐」神情一愣,似乎在問,你沒有弄錯?

  就在這時,「銅人判官」震耳一聽大喝道:「既然強索壽禮,俺丁二煞的獨腳銅人就送

給鄧老莊主做個紀念吧!」

  「吧」字出口,手中黃澄澄的獨腳銅人,已向禮桌上忿忿的丟去。

  獨腳銅人重達數十斤,果真被丟在桌子上,勢必砸得桌碎禮簿亂飛。

  江玉帆一見,脫口沉喝道:「丁堂主不得無禮!」

  大喝聲中,雪白長袖閃電揮出,接著一抖,已將數十斤重的獨腳銅人帶了回來,看來得

心應手,絲毫不費力氣,那柄黃澄澄的獨腳銅人,好似棉絮做的。

  「悟空」和尚已急步上前,雙手將銅人接住。

  江玉帆立即望著「悟空」和尚,沉聲吩咐道:「在丁堂主的名下記上一過,此地事畢,

要他自請處分。」

  「悟空」和尚恭聲應是,雙手捧著獨腳銅人,順手交給了「銅人判官」。

  「銅人判官」接過兵器,即向江玉帆,躬身低聲道:「屬下知錯,甘願接受盟主處

分……」

  愣立在一旁的鄧天愚,急忙一定心神,由衷地讚聲說:「江盟主武功高絕,年少英才,

對貴屬約束極嚴,將來貴同盟必可在各大門派中爭一席之地。」

  江玉帆歉然一笑道:「老莊主過獎了,方才讓你見笑了。」

  鄧天愚立即正色說:「哪裡哪裡,都是丁掌院不好!」

  說罷,還故意裝腔作勢地瞪了嬌靨蒼白仍在發呆的「紅飛狐」一眼。

  豈知,江玉帆故意正色說:「哪裡哪裡,欣逢老莊主華誕,豈能不獻上一些珍玩作紀

念?」

  說話之間,一面挽袖一面走向桌前。

  立在桌後的四個中年人,其中一人早已慌忙取筆沾飽墨,雙手遞了過來。

  江玉帆接筆在手,略微沉吟,就在禮簿上以流暢筆法,寫上一行龍飛鳳舞的草楷:「游

俠同盟全體同仁敬獻上雕花古玉杯一對。」

  鄧天愚和「紅飛狐」早在江玉帆提筆沉吟之際,便趨前站在身後,當看到「雕花古玉杯」

時,一顆心緊張的幾乎由胸腔內跳出來。但是,當他們看到「一對」兩個字時,那份懊惱和

失望,絕非筆墨所能形容。

  這時鄧天愚已驚覺到,眼前的這個少年,如不能留為己用,便應即早除掉;否則,一兩

年後,稱霸江湖的必是這個少年人無疑。

  心念間,江玉機已將筆交還給中年人,鄧天愚趕緊哈哈一笑,讚聲道:「好一筆草書!」

  江玉帆立即拱手一笑說:「老莊主過獎了。謹獻上玉杯一對,以示添杯上壽之意,尚望

老莊主哂納是幸。」

  鄧天愚強自哈哈一笑道:「江盟主太客氣了。」

  江玉帆一面前進,一面回頭望著「一塵」道人,吩咐道:「回頭派專人為老莊主送來。」

  「一塵」道人恭聲應是,急上兩步。看了一眼上的禮簿。

  繞過迎壁一看,江玉帆等人的目光不由一亮,只見七八丈外的巍峨大廳上,燈火輝煌,

十分明亮,三三兩兩的賀客,分別散立在院中、階上、或廳下,寒暄敘舊,把臂言歡。

  這些賀客中,有僧有道,有男有女,穿著不同的衣衫,帶著各式各樣的兵器,正在那裡

議論紛紛,神色顯得有些不耐,不知來了哪一門派的掌門人,需要「多臂瘟神」親自出迎,

是以在談話中,不時看一眼迎壁。

  因而,當江三帆等人一繞過迎壁,立即有不少人低聲輕呼道:「來了,來了。」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齊向江玉帆等人望來,但是,當他們看清是江玉帆和「悟空」、

「一塵」等人時,不少人神色一變,脫口輕啊!

他們確沒想到,一個十八九歲的英挺少年,竟率領著一群人人頭痛三分的武林凶煞,前來為

「多臂瘟神」鄧天愚暖壽。

鄧天愚見一部分賀客出來廳外,知道大家等得有些不耐,是以,一面連連頷首以示致歉,一

面引導著江玉帆,急步前進,匆匆登階。

  江玉機則一面登階一面打量廳內。

  只見大廳內燈光明佈置得金碧輝煌,尚未看見廳內嗡嗡議論的人眾,已先看到後廳高大

翠屏上懸著的巨幅鮮紅錦嶂中的大壽字。

  巨幅壽蟑下,是一張檀木雕花大香案,紅燭高燃,香煙線繞,桌上擺滿了供品。一登上

高階,發現廳內早已擺滿了酒席,人頭晃動,目光閃爍,廳內尚有百多名賀客。

  江玉帆在鄧天愚的引導下,剛剛進人大廳,驀見堡中的「小李廣」鍾清,正和一位玄衣

老人在廳內一側談話。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忍不住轉身退出廳去。

  江玉帆臨機智生,立即用「傳音人密」的功夫說:「鍾伯伯,小侄江玉帆已到,在任何

情形下,請不要與小侄打招呼。」

  正在與玄衣老人講話的「小李廣」鍾清,一聞耳畔那陣蚊蠅般的聲音,心中一驚,急忙

轉目,當他一看見老堡主唯一的孫兒江玉帆時,頓時愣了。

  尤其看到跟在江玉帆身後的悟空、一塵、鬼刀母夜叉等人,還有堡中馬老總管的師弟

「風雷拐」劉剛,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難惹人物,孫少爺是怎的和這些人碰在一起的?令他

感到十分迷惑。

  既然孫少爺以傳音人密的功夫和他打過招呼,他自然不敢違命向前見禮。

  跟在江玉帆身後的「悟空」等人,這時也發現了身穿亮花錦袍,腰佩寶劍的「小李廣」

鍾清。

  鍾清,年約四十一二歲,生得劍目朗月,白淨面皮,額下蓄著五絡短鬚,隱隱透著英氣。

  由於「小李廣」是九宮堡的著名高手之一,跟在江玉帆身後的十一人,沒有一人不認識

他。

  這時見「小李廣」神情驚震,瞪大了眼睛望著江玉帆,十一人的心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

蟻,深怕「小李廣」跑到前面來見禮。

  他們十一人並不是怕江玉帆洩漏了身世來歷,而是擔心九宮堡堡主江天濤知道了,立刻

派人將他們這位新任盟主找回去。

  但是,直到江玉帆走至壽堂香案前,「小李廣」仍然沒有向前見禮招呼,為什麼他們十

一人也鬧不清楚,也許是江玉帆從容前進,看也不看「小李廣」一眼的原因吧?

  走至香案前,江玉帆按照武林規矩,在案前的紅氈上,依序站好,向著巨幅壽蟑,拱揖

朗聲道:「遊俠同盟盟主江玉帆,親率所屬首領前來拜壽,並恭祝鄧老莊主福如東海,壽比

南山!」

  說罷,即和「悟空」和尚等人拜了下去。

「獨臂虎」、「黑煞神」以及「鬼刀母夜叉」幾人,平時最恨鄧天愚,這時見盟主拜了下去,

幾人也不得不咬咬牙,暗哼了一聲,跪了下去。

鄧天愚在旁深揖答禮,連連謙遜說:「免了免了,罪過罪過,諸位快請起來。」

江玉帆一面起身一面笑著說:「老莊主年高德隆,望重武林,欣逢七旬大壽,怎能不拜!」

鄧天愚聽罷,立即發出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聲震廳瓦。接著,面向群豪,興奮地大聲說:

「諸位請移駕到前面來,老朽要為諸位介紹一個新興門派。」

  方纔立在廊下的群豪,早已隨著江玉帆等人走進來,這時見鄧天愚請大家向前,雖然其

中不少人恨透了「悟空」和尚幾人,但主人邀請,礙於情面,不得不向前走了幾步。

  鄧天愚一等群豪靜下來,立即肅手一指江玉帆,含笑朗聲道:「諸位前輩親友,這位就

是新近成立的『遊俠同盟』的新主『玉面神龍』江玉帆江盟主!」

  「小李廣」鍾清不知江玉帆何以會和這些人物成立什麼遊俠同盟,還創了一個「玉面神

龍」的美號,心中雖然感到迷惑,但介紹自己堡中的孫少爺,不能不鼓掌以示歡迎。

  「小李廣」是代表武林第一世家——幕阜山九宮堡的江浩海江老堡主前來,威名遠播,

是武林中的知名高手,他的掌聲一起,全廳立即響應,掌聲十分熱烈。

  江玉帆自然知道是鍾伯伯的號召,是以,趕緊拱手一揖,謙和地笑著說:「多謝諸位前

輩朋友的捧場。江某人謹代表全體同仁在此謝過了。」

  鄧天愚待掌聲落下,立即繼續說:「現在就請江盟主介紹他的貴屬與諸位見面。」

  話聲甫落,不遠處突然有人沉聲說:「在介紹人員之前,可否請江盟主先說明一下貴同

盟成立的目的和宗旨?」

  江玉帆循聲一看,只見右邊群豪中,有兩個身披杏黃袈裟穿月白僧袍,手持念珠的老僧

人。

  這兩個老僧人霜眉垂目,銀髯飄胸,滿面紅光的臉上,有一種樣和之氣,一望而行是兩

位有道的高僧。

  江玉帆看罷,斷定方才發話的不是這兩位老僧人。

  在老僧人的旁邊,是兩俗一道,正以冷冷的目光望著他。

  中間道人著黑緞道袍,持拂塵背長劍,修眉細目,額下五絡黑鬚,看來倒有幾分仙風道

骨之氣。

  其餘兩人一式背劍,一穿黃衫,一穿銀灰勁衣,兩人都在三十餘歲年紀,雖然儀表不俗,

但眉宇間隱透著傲氣。

  由於身穿銀灰勁衣的的一人,正以輕蔑的目光望著江玉帆,而且唇角曬著冷笑,江玉帆

斷定方才發話的就是那人。

  江玉帆為了確定就是那人,是以向著對方謙和的微一頷首,但卻極冷淡的說:「謝謝你

閣下的提示!」

  銀灰勁衣中年人,頭也不點,僅曬然一笑,輕蔑地哼了一聲。

  「獨臂虎」和「鬼刀母夜叉」等人何曾受過這輕視,俱都氣得嘿哼連聲,不停的挽袖摸

兵刃,但是,他們仍沒忘記,新盟主執法如山,方才「銅人判官」的動粗,就是一個好教訓。

  鄧天愚見有機可乘,他正要江玉帆踏入江湖的頭一天便樹強敵,結下大梁子。於是一等

江玉帆話落,立即向前一步,裝出一副關切神態,低聲笑著說:「江盟主,你先宣佈一下貴

同盟的宗旨,稍時老朽還要給你引見幾位高人。」

說此一頓,暗中一指右邊的兩俗一道,特又壓低聲音說:「那三位即是時下名震江湖的武當

三劍客,個個身懷絕技,俱是武當掌門的親傳弟子,稍時江盟主不妨和他們多親近親近。」

鬼刀母夜叉一聽,哪裡還忍得住,是以,未待鄧天愚話完,大鈴眼一瞪,怒聲道:「鄧老頭

兒,我們是來給你拜壽吃酒的,不是來請你套近乎拉關係的!」 

鬼刀母夜叉一開口,「獨臂虎」和「黑煞神」也跟著怒聲說:「什麼名震江湖的三劍客?都

是他娘的混子,浪來的虛名……」

  武當三劍客自恃是掌門人的親傳弟子,武當派的精英人物,在三人的『三才劍陣』上,

的確很少落敗過,加之平素各門各派的高手,對他們三人大都禮讓三分,因而養成了他們狂

傲自大的習性。

  這時一聽「黑然神」和「獨臂虎」兩人的謾罵,身穿銀灰勁衣的中年人,雙眉一剔,怒

聲問:「你們罵誰是浪來的虛名?」

  「獨臂虎」一聽,立即怒聲說:「老子罵的就是你們三個人!」

  「黑煞神」不耐煩地說:「少廢話,真有兩下子的話咱們就到廳外比劃比劃。」

  武當三劍一聽,齊聲怒喝道:「好,不怕死的就出來!」

  大喝聲中,人影連閃,風聲颯然,武當三劍客早已縱出廳外。

  江玉帆這一次竟沒有出聲喝止,一見武當三劍客縱出廳外,淡然一笑,竟舉步也向廳外

走去。

  鄧天愚見陰謀得授,心中暗喜,可是卻急壞了「小李廣」鍾清,他實在不瞭解,孫少爺

為何這麼傻,竟會看不出鄧天愚的居心來。

  就在這時,莊門外突然鼓樂大作,又是四班吹鼓手一起吹打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黑衣壯漢由所下慌慌張張的奔上來。

  黑衣壯漢一見鄧天愚,急忙抱拳恭聲說:「啟稟老莊主,百丈蜂飛鳳谷的陸姑娘到了。」

第 三 章

  「多臂瘟神」鄧天愚一聽百丈峰飛鳳谷的陸姑娘到了,心裡別提多麼懊惱,這場由他鄧

天愚一手促成的拚鬥,就由於她的芳駕光臨而告吹了。

  因為武當三劍在誰的面前都敢撒野,唯獨在飛鳳谷陸姑娘的面前不敢囂張,只要有陸姑

娘的場合,他們都會吞聲一時,忍氣三分。

  這位飛鳳谷的姑娘,天生麗質,艷冠群芳,是當今武林中的第一大美人,固是原因之一,

但最令武當三劍頭痛的還是他們仗以稱雄的「三才劍陣」,根本困不住這位陸姑娘。

  鄧天愚心中雖然懊惱,但表面上卻不敢有絲毫不快,反而望著廳內群眾,興奮的嚷著說:

「諸位今晚真是榮幸至極,絕少離開『飛鳳谷』的陸姑娘,已經到了莊外了!」

  群豪中有些人早在莊漢報告之初,便由左右廳門奔出去了,這時再經主人鄧天愚一宣佈,

更是歡聲雷動,紛紛湧向廳外。

  當然,一些有聲望有地位的人,諸如嵩陽二老,以及長白、崑崙和點蒼等派的長老或代

表,他們的迎出廳外,自然是為了表示對飛鳳谷的尊敬。

  鄧天愚嚷完了,發現「黃面狼」仍立在原地,這才想起急聲吩咐道:「快去傳話,就說

老朽親自出迎。」

  「黃面狼」恭聲應是,帶著黑衣壯漢,如飛奔出廳外去。

  鄧天愚也在群豪的熙攘中,率領著「紅飛狐」和護莊總武師等人,急步走向廳外。

  一直想向江玉帆提警告的「風雷拐」深覺機會難再,迅即扯了一下江玉帆的衣袖。

  江玉帆也正為了表姐陸貞娘的突然到來而有些躊躇不前,是以「風雷拐」一扯他,他也

就會意地停下來。

  一陣吵雜混亂之後,偌大的客廳內,剎那間只剩下江玉帆等人了。

  江玉帆先遊目看了一眼廳內,發現確無可疑人物注意之後,才望著「悟空」等人,關切

地問:「現在我表姐到了,你們看,稍時她進來,我要不要向前打招呼?」

  「一塵」道人說:「卑職以為,稍時盟主可以看陸姑娘的態度行事,反正咱們的事情她

也清楚,陸姑娘認為有必要,她自然會向盟主招呼的。」

  「悟空」卻擔心地低聲道:「九宮堡的鍾大俠已經迎出去了,他一定會將盟主在此的事

報告給陸姑娘知道……」

  「黑煞神」立即理直氣壯地說:「怕他報告?俺的『玄德』壇主還是陸姑娘保駕的呢!」

  「悟空」正色道:「話不能這麼說,怕的是鍾大俠一時不慎,引起鄧天愚的疑心。」

  江玉帆立即解釋說:「這一點大家不必擔心,鍾伯伯在堡中向以謹慎著稱,而且,方才

我已警告過他,要他不要過來打招呼……」

  「黑煞神」、「獨臂虎」以及「鬼刀母夜叉」三人一聽,不由齊聲驚異地說:「什麼?

方才盟主已警告過鍾大俠了?」

  江玉帆一笑說:「我不警告他,他會不過來打招呼嗎?」

  禿子王永青一搔禿頭,迷惑地說:「奇怪呀?我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盟主……」

  麻面姑娘佟玉清一笑說:「盟主施展的是『傳音人密』的功夫,你們怎麼會看到盟主和

鍾大俠講話?」

  「鬼刀母夜叉」和「獨臂虎」一聽,同時恍然道:「我說鍾大俠見了我們盟主為什麼傻

愣愣的不講話呢?當時我還真擔心他過來打招呼呢!」

  「風雷拐」這時才有些不耐煩地說:「我認為陸姑娘的前來,鍾大俠的迎出,都不足慮,

倒是鄧天愚的詭詐居心值得大家警惕!「

  「黑煞神」一聽,立即一撇歪嘴,低聲說:「他老小子說的天花亂墜,俺『黑然神』卻

有一定之規,俺是絕不上他的當吃他的虧……」

  「風雪拐」立即忿忿地哼了一聲,譏聲說:「上當的就是你歪嘴!」

  「黑煞神」聽得一瞪眼,心裡十分不服氣,但礙於「風雷拐」的首席堂主地位,不便反

唇相譏。

  「風雷拐」繼續壓低聲音說:「方纔鄧天愚老小子,故意拿武當三劍來氣咱們,你和

「獨臂虎」郭堂主兩人就第一個沉不住氣,要不是陸姑娘來的恰是時候,不管誰勝誰負,咱

們和武當派是結定了樑子。」

  如此一說,「黑煞神」頓時大悟,不由一拍後腦殼,懊惱地低聲說:「是呀,俺歪嘴做

事向來是粗中有細,沒想到這次一時大意,差一點中了那老小子的『二虎相拼』之計。」

  「獨臂虎」也有些慚愧地說:「俺因為他們有點兒瞧不起咱們盟主,俺心裡有氣,所以

順口就罵了他們幾句,誰他娘的知道鄧天愚老小子成心要咱們踏人江湖的頭一天,就先樹下

一個強敵。」

  「鬼刀母夜叉」哼了一聲,不屑地說:「咱們的盟主現在是一顆明珠土裡藏,怕他們三

個狗東西瞧不起?如果他們知道咱們盟主的真正來歷和底細,怕他們不過來繞著圈兒拍馬

呢……」

  江玉帆對方才險些中了鄧天愚的陰謀詭計,心中也有些懊惱和悔意,是以望著「風雷

拐」,關切地問:「劉堂主,稍時如果武當三劍當眾繼續叫陣,你看我們應該採取什麼對

策?」

  「風雷拐」一笑,寬聲說:「這一點盟主請放心,只要陸姑娘一到,武當三劍的傲氣也

沒了!」

  江玉帆聽得劍眉一皺,不由「噢」了一聲,道:」我表姐的武功竟有這麼高?」

  「風雷拐」老經世故,他深伯江玉帆有一般年青人的好勝心理,趕緊一笑說:「陸姑娘

是令堂『彩虹龍女』蕭女俠的表侄女,盟主外祖母『塞上姥姥』的表孫女,武功劍術,悉數

得自令堂,武功當然驚人了。」

  江玉帆只是驚於陸姑娘在武林中的聲威,並無爭強好勝之意,實在說,如果不是「風雷

拐」解釋,他還真不知道表姊的武功大都是向母親「彩虹龍女」學的。

  不過「風雷拐」的一番解釋卻讓「鬼刀母夜叉」等人,知道了江玉帆的生母竟是九官堡

八位夫人中容貌最美、年齡最小、而武功最高強的「彩虹龍女」蕭湘珍。

  九宮堡中雖然有八位美艷如仙個個身懷絕技的堡主夫人,但只有嬌小玲瓏的「彩虹龍女」

為老堡主生了一個孫子,而外界卻絕少有人知道江玉帆是哪位堡主夫人生的,「風雷拐」劉

剛能知道這個後,當然是由他師兄「鑌拐震九洲」馬雲山那兒聽到的。

  這時在門外的吹樂,愈吹打愈熱烈,兩院中群豪的議論聲也愈來聲音愈高。

  「悟空」和尚瞅了一眼廳外高階上一致望著院中的群豪,擔憂地說:「陸姑娘大概快進

來了,咱們得趕緊商議一個對策。鄧天愚老小子見了咱們,先是橫眉瞪眼,接著又笑逐顏開,

這裡必然大有文章。」

  「鬼刀母夜叉」立即恨聲道:「還是那個臊狐狸精想在咱們盟主身上打主意。」

  江玉帆聽得心頭一震,頓時想起了懷中的花玉杯,不自覺地吃吃說:「我想……我想

『紅飛狐』只是揣測而已……」

  「風雷拐」等人聽得一愣,不由齊聲驚異地問:「盟主是說『紅飛狐』已經知道了盟主

的真正身份?」

  江玉帆急忙一定心神,頓時驚覺失態,趕緊將計就計地說:「是呀,要不然鄧老莊主何

以態度轉變得那麼快呢?」

  「風雷拐」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卑職認為這其中必然另有原因!」

  對玉帆聽得心中一驚,不由急聲問:「你認為是什麼原因?」

  「風雷拐」略微沉吟說:「卑職以為可能與他散播的謠言,謊說『巨闕劍』在太湖出現

有關。」

  一句話提醒了江玉帆前來太湖的目的,他不自覺地脫口說:「對了,小弟此番東來太湖,

就是為了查出鄧天愚散播謠言的居心,沒想到……」

  說至此處,面帶懊惱,以下的話突然住口不說了。

  「悟空」和尚等人當然知道江玉帆不便說出口的話題,沒想到竟和你們這些人搞在了一

起,害得他連正事都給誤了。

  「風雷拐」立即大聲說:「盟主請放心,我們今夜來的目的,就是要查出鄧天愚散播謠

言,擾亂武林安寧的原因,不過……」

  江玉帆關切的問:「不過怎樣?」

  「不過在此以前,我們並不知道鄧天愚明天慶壽的事……」

  足智多謀的「一塵」道人也頗有同感地說:「對,盟主!『多臂瘟神』鄧天愚為人善變,

忽正忽邪,不管在武林中的聲望還是在八大世家中的地位,都不受江湖豪俠和各大門派的重

視,我們可由賀客中沒有一人是一派掌門或一方領袖得到證實……」

  話未說完,麻面姑娘佟玉清已淡淡地說:「有飛鳳谷的陸姑娘一個人到場就夠了。」

  「風雷拐」立即正色說:「陸姑娘完全是為咱們來的。」

  江玉帆也解釋說:「是的,我去飛鳳谷找她的時候,家人也是說她東來太湖是為了『巨

闕劍』的事。」

  佟玉清見江玉帆並無不悅之意,而且還坦然認真地向她解釋,自覺有些不好意思,是以

也會意地點了點頭。

  但是她的心思卻瞞不過久歷江湖的「風雷拐」等人,只是大家都是遊俠同盟的兄弟姊妹,

不便說什麼罷了。

  「獨臂虎」卻不以為意地說:「這話可不能說的這麼肯定,在惠山破廟裡,你不是第一

眼就看出咱們盟主的來歷底細嗎?」

  如此一說,憨姑、禿子、「黑煞神」等人俱都附聲應了兩個是。

  「風雷拐」認真的一笑說:「諸位,紅飛狐和我不同。首先,十多年前我受過『塞上姥

姥』前輩的教訓,我認得盟主手中的寒骨折扇和肩上的紫玉扇墜,這叫做一朝被蛇咬,終生

怕井繩,所以我第一眼就看出了折扇的來歷……」

  「鬼刀母夜叉」卻不解地問:「可是你怎知道盟主就是九宮堡的孫少爺?「

  「風雷拐」一笑道:「這更簡單,『塞上姥姥』前輩向來不收徒弟,只收了她的愛女

『彩虹龍女』的孩子——她的外甥孫子,就是咱們的盟主。她老人家仗以成名的寒骨折扇,

除了她的外甥孫子,她會捨得給誰?其次,我師兄馬雲山曾談起咱們盟主,所以我知道咱們

盟主住在姥姥前輩那裡學藝,每年還派一位堡主夫人去指導武功和照顧他,所以,咱們盟主

現在是一身兼具江堡主和八位母親的絕學於一身。」

  「一塵」道人立即含有警告的意味說:「劉堂主,這應該是一件絕大秘密呀!」

  「風雷拐」正色一笑說:「當然是一項絕大秘密,可是,咱們盟主已經藝成下山,就不

是絕大秘密……」

  「銅人判官」卻不解地問:「怎見得現在就不是秘密了呢?」

  「風雷拐」一笑,壓低聲音正色主:「盟主手中的寒骨折扇,就是他的金字招牌呀!」

  江玉帆也搖頭一笑道:「我離開九宮堡時,我八位娘親也沒有要我保守什麼秘密……」

  「風雷拐」一聽,立即正色說:「不過,從現在開始,盟主要為你的身世保守秘密。」

  江玉帆聽得一愣,不由迷惑地問:「為什麼?」

  「風雷拐」正色解釋說:「因為現在你是咱們遊俠同盟的盟主,所以現在還不能公開盟

主的身世,這並不是說咱們遊俠同盟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組織,而是怕老堡主知道了,立即把

你給請回去……「

  「悟空」和尚擔心地說:「可是『小李廣』鍾大俠回堡一定會向老堡主報告呀!」

  「風雷拐」著重地說:「這一點要請盟主轉告鍾大俠,務請他代為保密,我們必須轟轟

烈烈地作出一番大事後,才能向武林公開。」

  江玉帆一聽「轟轟烈烈的大事」,立即引發了他的萬丈雄心,是以毅然沉聲道:「好,

稍時我趁機告訴鍾伯伯。」

  「風雷拐」一聽,反而搖頭一笑說:「不行,光盟主一人不行,九宮堡堡規很嚴,而且

鍾大使自小追隨江老堡主,深得老堡主喜愛,這件事他絕對不敢隱瞞……」

  如此一說,連麻面姑娘佟玉清和憨姑都和江玉帆同時焦急地問:「這該怎麼辦?」

  「風雷拐」一笑說:「這件事必需求助於陸姑娘,然後要鍾大俠回堡報告令堂蕭女俠,

由令堂大人將這個擔子擔起來2」

  江玉帆一聽事情能夠解決,心裡十分高興,立即愉快地說:「好,稍時我就求表姊轉告

鍾伯伯回去告訴我娘。」

  「風雷拐」立即正色說:「如果被她認出來,鄧天愚老小子還不當眾大吹一番,九宮堡

的孫少爺來給他拜壽了?而且,他還要以長輩自居,倚老賣老呢!」

  「銅人判官」和「獨臂虎」一聽,同時擔憂地問:「這麼說,鄧天愚老小子先冷後熱的

表情的確另有原因了?」

  「鬼刀母夜叉」立即正色道:「我不是說了嘛,一定是那個臊狐狸想在咱們盟主身上打

主意。」

  佟玉清立即嬌哼一聲,不屑地說:「她也配?今夜我就先給她個亂劍分屍!」

  「悟空」和尚一聽,立即正色說:「佟執事今夜千萬不要莽撞行事,總之,咱們大家提

防著她就是了……」

  「黑煞神」立即接口說:「對,左護法說的有道理,反正咱們不離開盟主,看她和鄧天

愚老小子有什麼鬼主意。」

  「風雷拐」則望著「悟空」、「一塵」關切地問:「有關鄧天愚散播撒謠言的事……」

  話剛開口,禿子王永清一拍啞巴的肩頭,低聲說:「稍時酒席開始後,我和啞巴到內宅

內找兩個鄧天愚的貼身丫頭一問,肯定可以得到一點口風。」

  「一塵」道人立即正色說:「王壇主,現在是高手雲集,什麼人才都有,你和方壇主可

要格外小心!」

  王永青一晃禿頭,有些得意地說:「捉丫頭、逼口供,這是我禿頭拿手的功夫,席散之

後。保證給盟主帶來可靠的稍息。」

「風雷拐」一聽,立即望著江玉帆,恭聲問:「盟主,得到正確消息後,要不要順便請鍾大

俠回去代盟主報告給八位令堂大人?」

豈知如此一問,江玉帆的俊面反而一紅,久久才說:「也好,她們幾位老人家,對『巨闕劍』

出現太湖的事,想必也極關心。」

  「風雷拐」等人看得一愣,彼此互遞了一個眼神,知道這裡面另有文章,說不定這位九

宮堡的孫少爺,是私自離堡出來玩玩。

江玉帆一看眾人神色,心中一動,故意含糊地:「小弟甫離家門,乍涉江湖,一切都是外行,

有些事等以後心情安定了再和諸位商議。」

「風雷拐」等人一聽,誤以為江玉帆說的是有關他私自離家的事,殊不知江玉帆的話意含中,

是指的那只牡丹花玉杯。

「悟空」、「一塵」趕緊躬身說:「盟主有事儘管吩咐,卑職等竭盡全力為盟主分憂!」

  「黑煞神」也在旁豪氣地說:「盟主的話就是命令,談什麼商議,一句話,叫幹啥就干

啥……」

  「鬼刀母夜叉」立即低笑風趣的說:「盟主要你的腦袋搬家!」

  「黑煞神」瞪眼正色說:「這怕啥?就是腦袋搬了家,也不過是碗大個疤!」

  江玉帆聽得非常感動,他覺得「黑煞神」這些人,雖然都是黑道煞星,縱橫江湖的亡命

之徒,但他看得出,他們也的確都是生具俠骨,嫉惡如仇的血性漢子,只是由於偏激、狂妄、

任性,而遭武林大眾之忌,以致沒有獲得應得的良好聲譽。如果真能將他們疏之正途,必有

大用,換句話說,如果將他們縱之江湖,不加管束,任由他們憑一己的個性自闖天下,不出

幾月,勢必把個平靜多年的武林搞個烏煙瘴氣。

  心念至此,正待說什麼,廳外群豪突然暴起一陣歡呼:「來了,來了!」

  「悟空」和尚神色一驚,立即低聲說:「盟主,陸姑娘來了,我們也迎出去吧!」

  江玉帆微一頷首,欣然應好,同時向廳門走去,因為他也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早些看到

這位母親們讚美,人人說漂亮,個性既剛且柔的美麗表姊。

「一塵」道人一見,急步跟在身後,同時關切地說:「盟主,稍時遇到」紅飛狐「向你搭訕,

或席間向你敬酒的時候,請盟主千萬要特別小心……」。

江玉帆一心想著表姊陸貞娘,因而對「一塵」道人的建議,僅本能地頜首回答:「好,我會

注意的。」

  說話之間,已到了廳外。

  只見廊下的高階上擠滿了群豪,個個蹺腳引頸,爭相望著階下院中,議論之聲,嗡嗡如

沸,談論的都是陸姑娘。

  江玉帆雖然走出廳外,但廊下站的人太多了,他根本看不見院中的情形。

  一陣熱烈掌聲,接著如雷歡呼。

  江玉機知道表姊已到了院中,因為他已聽到「多臂瘟神」鄧天愚的嘿嘿乾笑聲。但是,

他卻苦於不便用力擠入群豪爭到前面去。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鬼刀母夜叉」薛金花的聲音道:「盟主,別跟這些沒見過女

人的臭男人擠,當心擠髒了你的衣服,來,站在椅子上看的更清楚!」

江玉帆被她說得俊面通紅,因為他也是爭著要看的一人。薛金花話聲甫落,江玉帆只聽身後

「咯」的一聲,回頭一看,身後果然多了一張亮漆大椅子,而「鬼刀母夜叉」也正煞有介事

地用手拍著椅墊請他站上去,看了這情形,他哪裡好意思再站上去。

——-恰在這時,院中已響起「黃面狼」謙和的聲音:「諸位,請讓開條道路!諸位,請讓

開條道路!」

江玉帆聞聲回頭,發現阻塞在正中廳階上的群豪,正在歡笑聲中向著左右兩側的閃開了。

  這時,院中已響起叮叮的環珮聲,雖然人聲吵雜,但聽起來依然悅耳動聽。

  江玉帆聽得劍眉一皺,他不知道陸貞娘穿著這身衣裳中午是怎樣跟蹤他前去惠山山區的,

對她的跟蹤前去,自然也感到驚異和迷惑。

  心念間,隨著逐漸閃開的通道向下一看,他的星目一亮,不自覺地脫口輕「啊」一聲,

因為「多臂瘟神」鄧天愚和「紅飛狐」等人,像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位國色天香超塵脫俗

的絕美紫衣少女,飄然如仙的向著階前走來。

  這位絕美紫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他江玉帆在翠堤上看見的竹簾小轎中的紫衣小姐。

  四個俏麗侍女和那位中年婦人張嫂,正護著跟在她的身後。

  「多臂瘟神」鄧天愚,神情興奮,滿面展笑,正忙著連連拱手,要求院中的群豪閃開道。

  讓道的群豪奮力後退,唯恐撞上這位艷絕武林的第一美人,而後面的群豪則拚命向前擠,

希望能近前一瞻艷絕武林的美人丰采。

  院中的群豪熙熙攘攘,情形十分混亂。

  但是,這位飛鳳谷的陸姑娘卻一面飄然前進,一面謙和地輕綻微笑,向著兩邊爭睹的群

豪,禮貌的頻頻微頷輔首,那雙澄如秋水般的明亮鳳目,似乎掃過了每一個爭睹他丰采的英

豪。

  她的笑,在紅艷欲滴的櫻唇前,皓齒微現,是那麼高貴、淡雅,而她的儀態,又是那麼

雍容、大方、自然,但在隱隱中,卻又令人覺得她凜然不可侵犯。

  江玉帆看罷,簡直愣了。他確沒想到表姐陸貞娘竟美得尤勝神話中的仙子,真所謂是嫻

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從外表上看來,沒人相信她是一位身懷絕技的俠女。

  尤其,當他想到她中午在翠堤對付大巫山毒鬼谷少谷主的手法,舉手之間,致人於死,

的確也令人心驚膽寒。

  當然,像毒鬼谷少谷主那樣的武林敗類,自是應該除惡務盡,但是,大巫山毒鬼谷的人,

在江湖上人人畏之如虎,她居然敢向他們的少谷主下手,她這個禍闖的也實在不能算小。

  江玉帆看得出,群豪中有不少人望著他表姊神色震驚,望而卻步,這些人也顯然曾在翠

堤上目睹她向毒鬼谷少谷主下手的那一幕。

  護衛在陸貞娘身後的四個俏麗丫頭和那位張嫂,一方面神色自若。顏含微笑,以防擁擠

過來的群豪撞到她家小姐,一方面卻以炯炯目光,左顧右盼,東覓西找,極可能就是找他這

位九宮堡的孫少爺。

  江玉帆看得人神,身後突然響起麻面姑娘佟玉清幽幽的聲音說:「盟主,看你神色數變,

目光閃爍,有時又呆呆的。你是不是有些怕她?」

  江玉帆聞聲轉頭,不知何時,一直離他遠遠的佟玉清這時竟滿面幽怨的依立在他的身後。

  於是他淡然一笑,微紅著俊臉說:「怎麼會呢?她是我的表姐,我為什麼要怕她?」

  佟玉清像代他受了委屈似的問:「那你方才第一眼看到她時,就嚇得發出驚啊?」

  江玉帆啞然一笑,不自覺地說:「噢,因為我沒想到是她!」

  話聲甫落,身後突然傳來「風雷拐」的低聲問語:「盟主中午說有個紫衣女子追你,可

就是指的陸姑娘?」

  江玉帆被問得心頭一震,頓時不知如何答對。恰在這時、環珮聲近,發現美艷無比的表

姐,正微紅著嬌靨,綻著甜甜的微笑,以親切的目光向著他望來。

  四個俏麗丫頭,也個個抿嘴望著她笑,中年婦人張嫂,則恭謹的微微向他點頭。

  江玉帆呆呆的望著,只覺得表姐容光煥發,美艷逼人,襯得滿廳燈光,更輝煌、更明亮

了,因而竟忘了向陸貞娘頷首示意。

  立在江玉帆身邊的佟玉清在未見陸貞娘之前,心中的確又妒又羨,覺得陸貞娘佔盡了天

時地利,因為陸貞娘和江玉帆有表親關係。

  這時親自一見,才知道陸貞娘的美麗盛名,絕不是虛傳,因而她自慚麻面,無法與陸貞

娘爭奪江玉帆。但是,她並沒有因此灰心,她覺得要想擠身九官堡,在少夫人中爭得一席之

位,必須拉住這個陸貞娘作為登高的梯子。

  這時見江玉帆對陸貞娘木然不理,她自動的將江玉帆的衣袖扯了一下。

  但是這動作恰被經過面前的陸貞娘看見,只見艷美絕倫的陸貞娘,黛眉微蹩,嬌靨倏沉,

在她嬌艷明媚的面龐上,立即掠過一絲薄嗔。

  佟玉清看得芳心一沉,神色立變,知道陸貞娘對她的扯袖動作,認為佟玉清和江玉帆的

形跡太親暱了。

  但是,江玉帆偏偏這時回頭,發現佟玉清花容黯淡,誤以為她的扯袖是告訴他她有什麼

不適。心中一驚,急忙相扶,同時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說罷回頭,發現緊緊跟在張嫂身後的「紅飛狐」,恰好也走到了面前,目光冷電一閃。

誤以為「紅飛狐」向佟玉清動過了什麼手腳,趕緊再度望著佟玉清,急聲問:「快說,可是

頭暈目眩,內力不繼?」

  佟玉清見江玉帆對她這等關心,芳心一甜,十分激動,乍然間更不知如何回答了。

  冷眼旁觀的「風雷拐」立即插言道:「盟主,沒什麼,快進廳去吧!」

  說話之間,階下院中的群豪,喧聲如沸、已如潮水般向廳上湧來。

  江玉帆心地無邪,尚不以為然地沉聲說:「眉頭緊皺,臉色蒼白,怎能說沒什麼?」

  佟玉清不由深情望著江玉帆,搖搖頭道:「真的沒什麼,盟主!」

江玉帆仍想說什麼,但階下的群豪已湧了上來了只得隨勢走進廳內。這時由左側門已湧進了

不少人,而且大都在席間找好了位置。壽幛供案前已圍滿了人,同時傳來「多臂瘟神」鄧天

愚的哈哈笑聲道:「不敢當,不敢當,免了免了!」江玉帆雖然看不到,但他知道表姊正為

鄧夭愚拜壽。隨著環珮聲響之後,接著是那位中年婦人張嫂的聲音說;「飛鳳谷內宅管家和

四喜丫頭,給您鄧老莊主拜壽啦,祝您鄧回老莊主福如東海水,壽比南山高……」

鄧天愚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快意地說:「賴總管,看賞,看賞,每人十兩。」接著是「黃面

狼」的恭聲應「是」聲。由於前面人多,江玉帆不便擠過去,就在鋪有猩紅絨毯的通道旁停

下來。回身遊目一看,這才發現「小李廣」鍾清立在廳外前廊下。以急切的目光望著他,顯

然有重要的事急待告訴他。

  江玉帆看得心中一驚、暗呼厲害,但由於「風雷拐」是堡中老總管馬雲山的師弟,心中

自然減低了不少疑慮,這時心中有事,也的確需要一個人商議請楚。

  是以,他立即壓低聲音說:「現在鍾伯伯有要事想告訴我,劉堂主,你看,要不要派人

和他聯絡……」

  話未說完,「風雷拐」已急忙搖頭說:「盟主,絕對不可。」

  江玉帆聽得一愣,不由驚異地問:「為什麼?」

  「風雷拐」立即壓低聲音說:「你沒有看到」黃面狼「等人都在四面八方注意著我們?」

  江玉帆聽得一驚,不由「噢」了一聲,回頭一看,那個護莊總武師,果然就立在身後的

群豪中。

  打量間,身後的「一塵」道人已悄聲說:「盟主可用『傳音人密』的功夫去告訴鍾大

俠。」

  江玉帆立即為難地低聲說:「可是鍾伯伯不會這種功夫呀!」

  「風雷拐」立即接口說:「鍾大俠不會,陸姑娘總該會呀!」

  江玉帆一聽,頓時大喜,不自覺地笑著說:「對呀,我實在太笨了。」

  話聲甫落,驀聞身後的「鬼刀母夜叉」恨聲說:「哼,那個臊狐狸不知道又在出什麼鬼

點子,耍什麼鬼主意了。」

  江玉帆轉首一看,果見「紅飛狐」正在向鄧天愚低聲報告什麼。

  只見「多臂瘟神」鄧天愚神色一變,突然似有所悟的舉首向這面望來,同時,裝出一副

愉快的笑臉,向著這面招手,笑著說:「江盟主,請過來,讓老朽為你引介幾位高人。」

  「風雷拐」一見,立即低聲警告道:「盟主可要特別注意」紅飛狐」

  江玉帆會意地點點頭,立即含笑走了過去。

  「悟空」和尚等人,依然是護衛在左右,緊緊跟在身後。

  這時,圍立在前面的群豪已經將道閃開了,同時,紛紛向江玉帆等人望來。

  江玉帆這時才發現表姐陸貞娘,含著莊嚴微笑,竟站立在中間的主賓位置上,兩個壽眉

銀髯的老和尚,以及其餘幾位老人與武當三劍,則分立兩邊。

  而最令江玉帆不解的是,所有賀客的隨員俱都留置在莊門外,唯獨飛鳳谷的內宅管家張

嫂和四個俏麗侍女,依然立在表姊陸貞娘身後。

  心念轉動間已到近前,鄧天愚滿面含笑趕緊肅手一指陸貞娘。愉快地介紹說:「江盟主,

這位就是飛鳳谷女谷主,九宮堡堡主夫人彩虹龍女蕭女俠的表侄女,陸貞娘陸姑娘!」

  江玉帆一聽,這才恍然想起,飛鳳谷的表舅母俱已先後去世,現在的表姐陸貞娘,就是

飛鳳谷的女谷主,難怪她的侍婢隨侍左右,赫然中間獨立,原來她是八大世家之一的女主人。

  但他見鄧天愚特地將九宮堡和母親一併介紹出來,這不但證明了九宮堡在武林中的威望,

也證明了母親彩虹龍女在武林中的地位。

  當然鄧天愚如此介紹的居心,自然要以赫赫威震江湖的第一豪門九宮堡,越發增加飛鳳

谷陸貞娘的地位和聲勢,當然也含有對他江玉帆等人,示威震赫的作用。

  這時鄧天愚已望著陸貞娘,繼續介紹-說:「陸姑娘,這位就是最近武林中新興門派

『遊俠同盟』的第一任盟主江玉帆江盟主。」

  由於陸貞娘是表姊,江玉帆只得恭謹的微一躬身,謙和地說:「久聞陸谷主藝艷雙絕,

冠蓋天下,今日得睹芳顏,深感榮幸之至…」

  話未說完,陸貞娘已淡雅一笑,冷冷地問:「江盟主果真感到這麼榮幸嗎?」

江玉帆以為表姐為了掩護他的真正身份,故意對他這麼淡雅冷漠,是以根本未加注意。

但是,佟玉清和「風雷拐」卻知道這位美若天仙的陸姑娘是為了什麼。「悟空」和「一塵」

等人沒有看到佟玉清的扯袖動作,對陸貞娘的冷淡,尚以為她是故意疏遠,以示她根本不認

識這位表弟,是以也都未加注意。

  不過,由於陸貞娘的冷淡,卻引起不少人的低笑和地位較高人的輕蔑。

  於是「風雷據」未待江玉帆回答,搶先道:「本同盟成立伊始,尚未公開江湖,但敝盟

主素仰谷主威儀,日前路經貴地百丈峰,曾親往飛鳳谷登府投貼,適谷主東來太湖,因而未

遇,今日至此不期相逢,敝盟主自然深感榮幸,也足證敝盟主言之非虛。」

  陸貞娘方才問話出口之後,已聽到群豪的低笑和察覺他們對江玉帆的輕視,芳心深覺後

悔。這時見「風雷拐」以屬下的身份,挺身而出作答,自然老於閱歷,看出她的失言對江玉

帆的影響,但是,她卻不得不擺出一谷之主的威嚴沉聲問:「老英雄在遊俠同盟中是什麼地

位。」

  「風雷拐」自然清楚,照武林規矩,除非敵對相識,是沒有屬下說話的餘地的,何況堂

主之上尚有兩位左右護法。

  這時見問,只得抱拳深躬,恭聲道:「遊俠同盟盟主江屬下」神武堂「堂主劉剛參見陸

谷主。」

  語聲一頓,又特地加重語氣繼續說道:「年前老朽曾拜見過陸谷主,恐怕谷主忘記了。」

  陸貞娘冰雪聰明,知道「風雷拐」劉剛的話必然另有用意,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風雷

拐」,除了午前在惠山的破寺院內。

  這時一聽,只得含笑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老英雄的……」

  「風雷拐」暗讚一聲陸貞娘聰明,趕緊恭聲答:「是在九宮堡摘星樓下的景德廳,當時

有敝師兄『鑌拐震九洲』馬總管陪同去謁見堡主夫人蕭女俠……」

  話未說完,聰明的陸貞娘已恍然笑著說:「我想起來了,你是」風雷拐「劉老英雄……」

  「風雷拐」劉剛,趕緊恭聲說:「不敢,正是老朽!」

陸貞娘故意黛眉一蹙,看了一眼江玉帆之後,才說:「以你劉老英雄的年歲,甘心屈居一個

少年盟主之下,貴盟主的武功,想必要高出你老英雄多多了?」    

這話問得高傲、自大,但是出自飛鳳谷陸姑娘之口,卻沒有任何人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姑姑

娘的驚人絕技和超凡入聖的劍術,是人盡皆知的事。

  但是插言說話的「風雷拐」,正是要陸貞娘有此一問。

  只見「風雷拐」劉剛淡然一笑,有些得意地傲然沉聲說:「敝盟主的武功是否高出老朽

多多,老朽不便聳聽嚇人,但洪澤湖老湖主『金杖迫魂』和他的令嬡『朱雀玉女』父女聯手,

均非敝盟主之敵……」話未說完,全廳已響起一片驚啊,有不少人當場驚呆了。

  「風雷拐」劉剛豪語驚四座,滿廳英豪個個聽得變顏變色,但卻沒有一個人敢說不信。

  因為洪澤湖老湖主「金杖追魂」阮公亮是當今武林中最難惹的人物之一,人人見了都會

恭而敬之,一不小心就有被這位脾性古怪的老人,打個腿斷頭破鮮血流之慮,沒有挨到金杖

中的毒液,還得暗暗念佛。

  如今,「風雷拐」劉剛居然敢以這位怪傑父女敗在他們『遊俠同盟』少年盟主江玉帆的

手下,來證實他們盟主的武功厲害,如果沒有這件事,「金杖追魂」父女知道了,豈不要抽

了劉剛的筋,剝了劉剛的皮,噴他幾滴毒液讓他化成一灘血水?

  最令群豪驚疑的是飛鳳谷的陸姑娘也改變了方纔的淡然態度。

  只見陸貞娘以驚異的目光望著江玉帆,似是又有什麼啟示地問:「江盟主,洪澤湖老湖

主是我的世伯,請問你們是在什麼地方遇上的?」

  江玉帆一看表姐的眼神,頓時想起了懷中的牡丹花玉杯,心中一動,淡然一笑說:「就

是今日中午進人宜興城打尖的時候!」

  原就驚得變顏變色的鄧天愚一聽,神情又是一愣,因為今天中午,江玉帆等人還在宜興

城進午餐,他就是陸地神仙,也不可能同時又在太湖出現呀?

  鄧天愚心念至此,不由滿面迷惑地去看「紅飛狐」丁月梅一眼,似乎在問:你到底問清

楚了沒有?

  但是,一看之下竟發現「紅飛狐」神情泰然,正目不轉睛地望著江玉帆,同時在她鮮紅

的櫻口唇角上,尚掛著一絲刁鑽狡獪的冷笑。

  鄧天愚看一這情形,知道「紅飛狐」看出了什麼破綻,因而決心照預定的計劃進行。

  立在江玉帆身後的「風雷拐」、「一塵」和「悟空」等人,鬧不清江玉帆何以要將與

「金杖追魂「父女中午交手的事,改說在宜興城。

  在「風雷拐」想,必是江玉帆為了表示他們遊俠同盟遠在其他省份成立,遇見「金杖追

魂」』父女是在來此的途中。

  但是,如果江玉帆另有用意,很可能由於這句話造成了大漏洞。

  因為,「獨臂虎」和「鬼刀母夜叉」等人,早在昨天便到達太湖,而他們十一凶煞集在

一起,也是今天上午的事。

  「風雷拐」念及在此,突然發覺江玉帆一人深人惠山有些蹊蹺,而陸姑娘的追蹤跟至也

有些透著離奇,好在他方才沒有說出和「金杖追魂」父女交手的地點,而江玉帆也沒有說出

是否和他們十一人在一起,即使有什麼重大事件,仍有彌補的機會,是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這當下,鄧天愚已為江玉帆介紹了武當三劍、嵩陽二老,還有點蒼、長白、崆峒、崑崙和邛

崍各派的高手和長老,包括九宮堡的『小李廣』也一併介紹在內。這時各派的代表對江玉帆

的態度,俱都大大的改變了,就是武當三劍,也變得謙和多了。

  就在這時,廳門下突然響起一個宏亮的聲音,高唱道:

  「吉時已到,壽筵開始!」高唱完畢,廊下突然響起了吹鼓樂和「劈劈啪啪」的雙耳響,

院中也燃起了鞭炮

  滿廳群豪,在歡笑聲中拉凳就座,左右廳側門外,數十提籃托盤的黑衣莊漢已將酒菜送

來。

  「多臂瘟神」鄧天愚是壽星,坐在中央首位上是理所當然的事,陸貞娘是一谷之主,江

玉帆也是一派之尊、理所當然地被讓座在鄧天愚的左右。

  「小李廣」鍾清雖是九宮堡的代表。但他心裡有數,自動的把尊位讓給孫少爺。

  武當三劍在陸姑娘面前本來就不敢囂張,加上「小李廣」的按禮讓座,也就自動地坐在

嵩陽二老的次位上。

  其他門派俱是較有名氣的門人弟子前來,略微謙讓,也就依年事按序入座。

  飛鳳谷的內宅管家張嫂和四喜丫頭,以「鬼刀母夜叉」和佟玉清等三人是女客為藉口。

自動過來就坐,因而和「悟空」、「一塵」等人恰好坐滿了兩桌。

  壽筵開始,歡聲雷動,群豪紛紛起身舉杯向壽星鄧天愚敬酒。

  鄧天愚遊目一看廳內,只見目光閃閃,人頭攢動,每一張桌子都坐滿了人,每一個人都

向他舉著酒杯,看他臉上的神色,在驚異中透著滿意,顯然,他自己也沒想到今夜會到了這

麼多客人。

  身為壽星的鄧天愚,自然在開飲之前先說幾句感謝客人光臨的場面話。

  只見他滿臉堆笑,高舉著細磁繪花酒杯,尚未開口,先呵呵乾笑了兩聲。

  江玉帆和其他人一樣,也同樣起身舉杯,謙和地含笑望著鄧天愚。

  但是,他卻沒有心情聽鄧天愚那套「老朽賤降,承蒙諸位光臨」的陳腔老調,他目光望

著鄧天愚,但心裡卻默運功力,笑著說:「表姐,中午在湖邊,你可把我嚇壞了……」

  話未說完,耳內已傳來陸貞娘的「噗妹」嬌笑,只聽她笑著說:「是你自己情急心虛,

落荒而逃,怎能怨我?」

  江玉帆看一眼正含笑望著他的陸貞娘,繼續說:「小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呀,既不

明你的身份,又不知你的居心,小弟怎能不跑?」

  耳內又傳來陸貞娘的關切聲音問:「那人丟給你一件什麼東西?」

  江玉帆自然不會隱瞞陸貞娘,是以凝重地說:「是一隻大古玉杯……」

  話未說完,全廳突然暴起一陣震耳歡呼!

  「我們敬老莊主一杯,並敬祝你福壽綿長!」

  呼聲完畢,群豪同時乾杯。

  「多臂瘟神」鄧天愚,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同時含笑謙和地說:「謝謝諸位!謝謝

諸位!諸位請盡量多喝幾杯。」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整個大廳上,數百人在叫嚷,猜拳行令,高呼乾杯,鬧得江玉帆

心浮氣燥,六神不寧。

  一直立在一角的「紅飛狐」,突然走過來,向著鄧天愚微一躬身,低聲道:「莊主,該

至各桌敬酒!」鄧天愚聽得一愣,不由轉首去看「紅飛狐」,發現她微躬上身,以暗示的目

光望著他。

  於是,會意的呵呵乾笑兩聲,隨即起身離座,同時望著江玉帆等人,歉聲說:「失陪,

失陪,諸位多飲幾杯。」

  江玉帆和嵩陽二老等人,同時欠身說:「老莊主請便!」

  鄧天愚再度致歉兩聲,方一轉身,「紅飛狐」業已肅手指著廳後門處,恭謹地低聲說:

「酒已準備好了,在那邊。」

  江玉帆循聲望去,發現「黃面狼」和另外兩個端著酒盤,捧著酒壺的護院武師,正立在

廳後門處。

  打量間,鄧天愚和「紅飛狐」已向「黃面狼」三人立身處走去。

  江玉帆回頭再看全廳,亂哄哄的到處有人走動。

  原來滿廳英豪,紛紛離座尋找自己的相識好友敬酒敘舊了。

  再看「風雷拐」等人,僅剩下「獨臂虎」「黑煞神」和麻面姑娘佟玉清三人了。

  飛鳳谷的張嫂和佟玉清似乎很談得來,四個俏麗丫頭,則默默地吃著萊。

  江玉帆看了這情形,知道「風雷拐」等人,藉敬酒找老朋友的機會離席,以便禿子王永

青和啞巴方守義兩人出廳辦事。。就在這時,耳內突然傳來陸貞娘的聲音,關切地問:「玉

表弟,那個中年人丟給你的是一隻什麼樣的古玉花酒杯?」

  江玉帆聞聲回頭,發現表姊陸貞娘,正神色自若的轉首望著別處。

  再看桌上了,除了嵩陽二老,便只剩下點蒼派的精英高手,那位綽號叫『滾堂刀』的蘇

敬波了。

  打量間,他同時運功回答說:「小弟雖然說是古玉杯,其實,小弟根本不知道它是什麼

品質製成的東西……」

  耳內又傳來陸貞娘的關切聲音問:「那只古玉杯上畫了些什麼花紋?」

  江玉帆見陸貞娘一直望著別處,也故意含笑去看滿廳英豪敬酒的情形,同時,運功答說:

「僅在杯底下畫了一朵牡丹花。」

  話聲甫落,耳內立即傳來陸貞娘震驚的一聲「噢」,接著她驚異地說:「玉表弟,照你

說的情形,你看會不會是大周則天金輪皇帝的心愛珍玩『萬艷杯』啊?」

  江玉帆覷目看了神情震驚的陸貞娘一眼,才說道:「對於『萬艷杯』的典故,小弟是一

點也不知道。」

  陸貞娘立即焦急地說:「知不知道這個典故都無關重要,如果那個中年人丟給你的玉杯

果真是前朝武則天皇帝的心愛珍物『萬艷杯』,你現在的處境已經很危險了。」

  江玉帆聽得劍眉一蹙,迷惑地問:「表姊的意思是……」

  陸貞娘立即回答說:「不等席終人散,找個藉口遠離太湖。」

  江玉帆雖知「紅飛狐」對他心存懷疑,但他認為「紅飛狐」也不過揣測而已,是以不以

為然地說:「有這等嚴重嗎?」

耳內立即傳來陸貞娘生氣的聲音:「實話告訴你,丟給你那隻玉杯的中年人,已經被「紅飛

狐」擒獲押到湖濱山莊了。那中年人受刑不過,曾說出將王杯丟給一個銀衫少年的事……「

江玉帆立即不以為然地說:「今在湖邊的各路英豪中,著銀衫的人並不止小弟一個……」

  陸貞娘立即嗔聲說:「可是「紅飛狐」曾親眼看到當時你險些被馬撞倒的一幕……」

  江玉帆依然不以為然地說:「可是,當時塵煙滾滾,她未必能看得清楚,再說……」

  話未說完,陸貞娘已以警告的口吻說:「你千萬不可小看了『紅飛狐』,武林中不知有

多少自認機智超人一等的高手都栽在她手裡。」

  江玉帆聽了表姊的話。這才確信「一塵」道人和「風雷拐」等人的話不假,因而,回心

轉意地問:「表姊,小弟離開湖濱山莊後,在什麼地方等候表姐碰頭?」

  陸貞娘毫不遲疑地說:「我還要在此盤桓一兩天,藉等候鄧天愚的表侄女柳姻華為由住

下來,趁機暗察那個被擒的中年人的底細來路,三五天後可以去飛鳳谷聽我的消息。」

  江玉帆應了聲是,繼續關切地問:「小弟藉什麼理由離開呢?」

  陸貞娘略微沉吟才回答說:「告訴酒肉和尚和風雷拐,他們都是滿腹鬼主意的人,他們

自會為你想辦法。」

說此一頓,突然又以警告的口吻說:「鄧天愚敬酒只是一種藉口,實際是『紅飛狐』向他私

授詭謀,他馬上就要回來了,你最好在鄧天愚回來後不久便走!」   

江玉帆一聽,故意面含微笑,神色自若地遊目察看,發現」多臂瘟神「鄧天愚,果然滿面堆

笑,裝出一副興奮的樣子,在席桌人群間,愉快地向這面擠過來。

  「黃在狼」、「紅飛狐」緊緊跟在鄧天愚身後,兩人炯炯的目光,一直似有意無意地望

著江玉帆,好像從沒離開過他身上似的。

  江玉帆看了這情形,才知道事態果然嚴重,必須盡快離開為妙。

  當然,以江玉帆的武功和個性,自是不會把鄧天愚和「紅飛狐」幾人放在眼中,但如果

懷中的牡丹花玉杯,果真是大周則天的心愛珍物,就很可能是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寶物了。

  果真如此「多臂瘟神」鄧天愚在得不到的急怒心情下,很可能貿然指出『萬艷杯』就在

他江玉帆的懷裡。

  到了那時候,除非他江玉帆任由全廳群豪派出代表來搜查以證明他的無辜,否則,絕難

取得群豪的相信。

  如果他江玉帆拒絕檢查,必然激起所有與會群豪的憤怒,俱都會為向他索取『萬艷杯』

而發難,在這多的高手中想衝出湖濱山莊,不知多少人會在混戰中喪失生命!一旦群豪察明

了他的底細,年高九旬的爺爺今後將再無安靜頤養的日子過了。

  江玉帆想到爺爺和父母,頓時憂心如焚,不由轉首去看「一塵」和「悟空」。

  轉首一看,發現「獨臂虎」等人都回來了,就是禿子「小牛山」和啞巴也在座,而「風

雷拐」劉剛,也正以泰然的目光望著他。

  根據「風雷拐」的目光和「黑煞神」多人的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來看,啞巴和王永青兩

人不但探聽到消息,而且還平安無事。

  他望著「風雷拐」運功焦急地說:「劉堂主,請和左右護法想一個藉口,我們片刻之後

離開此地!」

  話剛說完,「多臂瘟神」鄧天愚已呵呵兩聲乾笑,連聲抱歉地說:「失陪了,失陪了。」

  江玉帆聞聲回頭,鄧天愚剛剛歸座,出去敬酒的武當三劍和『小李廣』鍾清等人也回來

了。

  大家見鄧天愚回來,紛紛欠身以示歡迎。

  鄧天愚呵呵乾笑兩聲,立即舉起面前的酒杯,遊目望著全桌,笑著說:「來,老朽敬諸

位一杯,以補失陪之罪!」

  江玉帆和嵩陽二老等人,紛紛舉杯,同時道聲:「不敢!」舉杯一飲而盡。

  鄧天愚放下酒杯,特又滿臉堆笑,十分親熱地望著江帆,壓低聲音說:「江老弟,老朽

已派敝莊賴總管帶人打掃山莊去了,席散後,老弟和貴屬都到那邊安歇……」

  江玉帆聽得心頭一震,正感為難,耳內已傳來陸貞娘焦急的聲音:「快答應下來!」

  江玉帆一聽,立即展眉一笑,說道:「在下此番前來,就是專程前來向老莊主討教,自

然要多盤桓幾天,如果老莊主處處隆重接待,就令在下不安了。」

  「多臂瘟神」鄧天愚哈哈一笑說:「江老弟乃一流龍頭,一方領袖,本莊的貴賓,老朽

怎敢慢待,怎敢失禮?」

  說罷又是一聲哈哈乾笑,接著一整臉色,好像生怕冷落了陸貞娘似的,轉首笑著說:

「陸姑娘,方才老朽又特地派人去請我那位表侄女前來陪你……」

  陸貞娘一聽,立即驚異地問:「怎麼,柳家妹妹早已回來了?」

  鄧天愚得意地說:「我的生日她怎會不來呢!」

  陸貞娘不由驚異地問:「那她為何不來飲您的壽酒呢?」

  鄧天愚一聽,立即皺眉歎了口氣,說:「嫻華這孩子,自小就喪失了父母,可說是由老

朽照顧長大的……。」

  長白派的俗家弟子『踏雪無痕』宋北壤接口說:「是的,這情形連塞外道上的英豪都知

道!」

  鄧天愚見宋北壤接口,這才望著全桌的人,繼續說:「也是嫻華這孩子的一番孝心,決

定將她們家的一件傳家古董,在今夜的壽筵席上獻給老朽做為我七五大壽的壽禮……」

  武當三劍中穿銀緞勁衣的『人辛劍』張昭嗣,立即自作聰明地插言問:「怎麼?可是出

了什麼事了嗎?」

  鄧天愚正希望有人如此一問,趕緊懊惱地一頷首說:「就是啊,就在前來本莊的中途出

了事情!」

  點蒼派的精英高手『滾堂刀』也忍不住插言問:出了什麼事情?」

  鄧天愚羞慚地歎了口氣,說道:「說來慚愧,出自內賊!」

  全桌的人一聽,大半神情一愣,有的還發出意外的「噢」聲。

  鄧天愚繼續說:「我那位表侄女來時曾交代她家的汪總管,要他今天午前務必將那件古

玩送來。誰知,那個汪總管誤以為那件古玩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武當三劍中的道裝劍客『天罡劍』玄洪道人,不由關切地插言問:「敢問老莊主,是一

件什麼樣的古玩?」

  鄧天愚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地說:「只是一個年代較久的古玉杯……」

  江玉帆聽得心頭一震,同時耳內也傳來了表姊陸貞娘的警告聲音:「當心中計。」

  江玉帆一聽,頓時警覺,依然聚精會神的望著鄧天愚,但他在兩眼的餘光中,卻發現立

在一角的「紅飛狐」,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顯然在暗察他臉上的神情變化。

  武當三劍中的『地癸劍』想是見鄧天愚說得輕淡,是以有些不屑地說:「一隻古玉杯充

其量也只不過茶碗大,柳姑娘來時就該自己帶來,何必再經二道手交給那位江管家?」

  鄧天愚自覺是個漏洞,不由老臉一紅,趕緊附和著說:「就是呀,不過嫻華的意思想給

老朽一個驚喜。而且要在今晚壽筵中當眾獻給老朽作壽禮……」

  崆峒派的俗家弟子『插翅豹子』龔霄顯得極為關切地問:「老莊主,後來怎樣了呢?」

  鄧天愚看了一眼『插翅豹子』,懊惱地說:「一言難盡,那位汪管家懷著古玉杯,沿途

逡巡,想將玉杯送來,又想帶著玉杯遠走高飛……」

  『插翅豹子』繼續關切地問:「那位汪管家倒底將玉杯送來了沒有?」

  鄧天愚有些慶幸地說:「說也湊巧,敝莊內宅管家丁姑娘帶領壯漢出外辦事,恰在中途

看到那位汪管家遲疑不前。而江管家作賊心虛,一見丁姑娘就放馬狂奔……」

  特別認真聽的『插翅豹子』再度關切地問:「後來呢?」

  鄧天愚既失望又懊惱地說:「追是追上了,可是那位汪管家的身上已沒有那只古玉杯

了。」

  武當三劍中的『人李劍』突然驚異地問:「古玉杯為何不見了?」

  鄧天愚有些氣惱地說:「據那位汪管家說,他誤以為丁姑娘是黑道上的朋友,看看追及

之際,在心慌意亂之下,竟將那隻玉杯丟給一個手持玉折扇,身穿錦花銀緞公子衫的少年

了。」

  話聲甫落,陸貞娘突然淺淺一笑,問道:「老莊主認為他說的話可靠嗎?」

  豈知,鄧天愚十分認真地說:「當然可靠!」

  嵩陽二老中的『洪善』大師,突然合什說:「阿彌陀佛,貧衲乃是出家人,理應以慈悲

為懷,但貧衲卻願意說,那位汪管家的話不足採信,奉勸老莊主勿受其愚!」

  豈知,鄧天愚依然認真地正色說:「這是汪管家親口對他家小姐說的,他絕不敢對他家

小姐說謊話的呀!」

  話未說完,那個叫『插翅豹豹子「的中年人,突然失聲笑著說:「老莊主,您是久歷江

湖的前輩人物,晚輩不便說什麼。那位汪管家果真那麼敬畏他家小姐,他就準會將玉杯送來

了!」

  鄧天愚一聽,頓時老臉通紅,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陸貞娘不願鄧天愚過份難堪,故意關切地問:「柳家妹子說丟了她家祖傳的古王杯,現

在怎樣了呢?」

  鄧天愚只得懊惱地說:「她氣得連午飯都沒吃,帶著兩個丫頭到莊後『翁螺島』上的別

館去休息了……」

  話未說完,附近席桌上,突然響起一聲刺耳驚心的尖銳怪嗥。

  由於這聲尖銳怪嗥過份刺耳,猜拳行令、盡情歡笑、亂成一團的大廳內,突然靜了下來。

  滿廳英豪,俱都以驚異的目光向怪嗥處望去。

  江玉帆回頭一看,發現「悟空」、「一塵」和「風雷拐」等人紛紛起身,俱都神色驚急

地望著桌底下,同時急步湧了過去。

  看了這種情形,江玉帆先是一愣,繼而立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於是向著鄧天愚等人道聲「失陪」,急步走了過去。

  走至近前一看,心頭一震,面色立變,因為倒在地上的竟是啞巴青年方守義。

  只見方守義渾身劇烈顫抖,痛苦呻吟連聲,咬牙裂嘴翻白眼,十指彎曲,臉肉痙攣,看

來十分怕人。

  江玉帆看了這情形,鬧不清是真是假,不由望著「悟空」和尚等人,有些緊張地急聲問:

「方壇主,這是怎麼回事?」

  悟空等人俱都焦急不安地搖搖頭,迷惑地說:「卑職等也不知道,方纔還和王壇主喝了

不少的酒。」

  身為主人的鄧天愚這時也湊過來故作緊張地急問:「怎麼回事,怎麼口事?」

  江玉帆只有苦笑說道:「在下也不清楚,可能是喝醉了。」

  鄧天愚見江玉帆神情慌張,面透驚急,立即寬聲說:「老弟,不要急,這可能是羊癲

瘋!」

  斜倚在桌上,看來已有些爛醉如泥的「黑煞神」,發酒瘋似的揮動著大手,吐字不清的

說:「盟……盟主……不要怕……俺知道……方壇主是……作賊的時候被人害的……快去找

一碗駱駝尿來……一喝……就好……」

  群眾一聽,不少人笑了,同時有人笑著說:「駱駝尿?駱駝尿到哪裡去找?」

  「黑煞神」一聽,立即翻著怪眼裂著歪嘴,望著發話的那人說:「什麼……找不到?……

找不到就……給他小子……準備壽衣和棺材。」

  江玉帆看了這種情形,斷定啞巴可能是偽裝的,但是啞巴裝的實在太像了,又有些令他

驚疑。

  這時一聽「黑煞神」的話,不由沉聲怒叱道:「黑煞神,你喝醉了是不是?怎可當眾胡

說?」

  「黑煞神」故意一驚,望著江玉帆,惶急地說:「盟主……俺有幾個腦袋……敢跟您……

胡說八道,……盟主不信……可找個窮家幫的人……問一問…」

  江玉帆一聽,立即滿面迷惑地遊目察看,看看廳中有沒有丐幫的花子。

  遊目察看間,發現「紅飛狐」和鄧天愚正以眼神彼此暗示,只是他江玉帆看不出他們暗

示的意思,也許在商議啞巴的這種怪病。

  就在這時,不遠處已有一個篷頭垢面的中年花子由人群中擠了過來。

  江玉帆一見,立即拱手含笑問:「這位當家的……」

  話剛開口,中年花子已到了近前,同時抱拳正色說:「江盟主,小的馬二,是宜興城縣

內的桿頭兒……」

  江玉帆一聽,趕緊再一拱手,說:「原來是馬舵主,失敬失敬!」

  中年花子馬二繼續說:「有關貴屬方壇主的病,小的較為清楚,是被人家強迫吃下一種

苗疆的毒蜘蛛引起的。」

  如此一說,附近竟有幾位年長的高手齊聲說:「一定是苗疆血蜘蛛了!」

  江玉帆聽得心中一驚,因為他在破廟裡就曾聽說,啞巴方守義不是天生下來就啞,而是

做賊偷東西時被人害的。

  這時見有丐幫的人出來做證,而且有人說出是血蜘蛛,又以為方守義的怪病不是偽裝的

了。

  心中一驚,不由望著馬二,關切地問:「請問馬舵主,你看方壇主的病還有沒有救?」

  馬二肅容回答說:「當然有救,就是方才魏壇主說的,必須在半個時辰之內,給他找一

碗駱駝尿喝……」

  江玉帆一聽,不由焦急地自語說:「半個時辰之內,哪裡能找到駱駝尿?」

  說話之間,焦急地遊目察看,發現「多臂瘟神」、「紅飛狐」以及湖濱山莊的總武師俱

都立在身後左右,靜靜地觀察他的神色和舉動。

身為主人的「多臂瘟神」鄧天愚裝出一幅愛莫能助的神態,寬聲說:「江老弟,別心急,吉

人自有天相,大家總會想到辦法的。」

立在較遠處的陸貞娘,這時也走過來望著馬二,問道:「馬舵主,你是宜興城內的桿頭兒,

誰家養著駱駝,你總該比別人清楚吧?」

  鄧天愚見飛鳳谷的陸姑娘說話了,心裡雖然希望也曾偷過他『湖濱山莊』的啞巴就在他

的大廳上死去,但今夜是他七五大壽的前夕,在他的暖壽筵上死了人,總是一件不吉利的事。

  是以也在旁邊催促說:「馬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你若是知道誰家有駱駝,你

就趕快說吧!」

  「風雷拐」等人見鄧天愚說了話,他們唯一為馬二擔心的問題立時解決了,俱都心中暗

喜。

  但是,中年花子馬二反而為難地說:「說出來也沒有用,由此地到宜興,最快的馬也得

跑一個時辰,等把駱駝尿找來,方壇主已斷氣個多時辰了,再說駱駝什麼時候撒尿也不知

道。」

  「獨臂虎」一聽,立時瞪眼怒聲說:「別人都說俺『獨臂虎』傻,俺看你馬當家的比俺

更糊塗,俺不會連病人一塊帶了去嗎?」

  如此一說,不少人笑了,同時有人催促說:「馬舵主,是哪一家你就快說吧,病人的情

形越來越嚴重啦!」

  江玉帆聞聲低頭一看,面色大變,知道啞巴的怪病不是偽裝的了。因為渾身劇烈顫抖的

方守義,痙攣的嘴角已有血絲流出來。

  看了這情形,不由頓時大怒,劍眉一剔,嗔目望著馬二,厲聲道:「馬舵主,本同盟的

方壇主稍有差池,在下就拿你抵命!」

  「鬼刀母夜叉」一見,也「嘩嘟嘟」撒出了一對鬼頭刀,用刀一指馬二,厲聲說:「馬

二,你可知道老娘的鬼頭雙刀,已經有兩三天沒舔人血了……」

  話意之中,兩三天前她還曾殺人,現在該輪到你馬二了。

  馬二見江玉帆俊面帶煞,目光如炬,說話聲色俱厲,心中著實一驚。

  這時又見「鬼刀母夜叉」撤出九環鬼頭刀來,更加慌了,他深怕「風雷拐」的話沒有遞

周到,須知「鬼刀母夜叉」有時把別人的頭砍掉了,她還會面不改色地笑著說,她本來是和

那人開玩笑的。

  是以未待「鬼刀母夜叉「話完,嚇得急忙搖著雙手,急聲說:「薛女俠別生氣,馬二告

訴你,宜興東關李家老店裡,昨天才來了一個拉著駱駝賣野藥的……」

  話未說完,「鬼刀母夜叉」已猛的迎空一揮鬼頭刀,叱聲說:「去你的!話說了這一大

堆,當心賣野藥的走了,老娘回來找你!」

  說罷,又瞪著「禿子」和「黑煞神」催促說:「扛起來走啦!」「黑煞神」和王永青哪

敢怠慢,急忙起身將啞巴抬起來,歪歪斜斜地向廳外走去,兩人顯然喝了不少的酒。

  這一次,全廳人眾竟沒有一人發出笑聲,也足證「鬼刀母夜叉」在武林英豪的心目中要

比「獨臂虎」和「黑煞神」來得凶。

  江玉帆一見,立即轉身望著鄧天愚,拱手歉聲說:「老莊主,方壇主病發,在下必須隨

同前去照料……」

  鄧天愚聽得一楞,不由焦急地挽留說:「何必你江老弟親自前去呢,再派一位堂主跟去

照顧就可以……」

  江玉帆斷然說道:「不,我等歃血結盟,曾對神明矢誓,榮辱同享,生死與共,所以在

下必須跟隨前去!」

  說話之間,他發現鄧天愚趁會意頷首之際,曾斜眼去看「紅飛狐」,而「紅飛狐」也向

著鄧天愚輕輕點頭。

  是以話聲甫落,鄧天愚立即乾笑兩聲說:「既然如此,老朽親送老弟出莊,方壇主痊癒

後,再來盤桓。」

  江玉帆也不客套,又向全廳英豪拱手致歉,才轉身走向廳外。「風雷拐」等人立即跟在

身後。

  鄧天愚只得率領著「紅飛狐」和護院總武師等人,勉強展笑相送。

  江玉帆一下台階,立即以『傳音人密』的功夫望空說:「表姊不要忘了轉告鍾伯伯,有

關小弟組織遊俠同盟的事,暫時不要告訴我爺爺知道……」

  話未說完,耳內已傳來陸貞娘寬慰的聲音:「我會告訴鍾大俠的。你們在途中不要耽擱

太久,三兩天後,我就轉回飛鳳谷了!」

  說話之間,業已繞過迎壁,燈光明亮的莊門外,人聲嘈雜,十分熱鬧。一出莊門,左右

空地上近百桌酒席上的人,紛紛向江玉帆等人望來。

  江玉帆立即拱手請鄧天愚止步,雙方道過「珍重」,就率領著「悟空」和尚等人,急急

向下面的長橋走去。

  尚未到達長橋,前面的「黑煞神」和禿子王永青已抬著啞巴展開輕功向前馳去。

  江玉帆一見,也一揮手勢,即和「風雷拐」等人展開輕功飛馳。

  通過長橋,眾人折身向西,沿堤繼續飛馳。

  江玉帆首先回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長橋,才壓低聲音道:「大家注意,鄧天愚可能會派

人盯梢。」

  「銅人判官」哼了一聲,輕蔑地說:「盟主放心,嚇破鄧天愚的狗膽,他敢!」

  江玉帆心裡明白,因而正色說:「他即使不派人盯梢,也會命人在暗處監視。」

  「悟空」等人一聽,不由紛紛驚異地問:「盟主,發生什麼事了嗎?」

  江玉帆覺得此時此地不便談牡丹花玉杯的事,因而含糊地說:「我們必須找個隱蔽的地

方仔細談一談。」

  話聲甫落,前面抬著啞巴的「黑煞神」和王永青,同時笑罵道:「去你的,壓死老子

了!」

  說話之間,兩人同時將啞巴丟下地來。

  啞巴的身手還真不賴,腰板一挺,雙臂一展,站了起來,同時舉袖擦擦嘴角,並委屈地

指了指舌頭。

  江玉帆等人一見,紛紛收勢停了下來。

  轉首一看,一處樹林恰好將『湖濱山莊』遮住。

  江玉帆見啞巴果然是偽裝的,不由愉快地讚聲道:「方壇主裝的太像了!」憨姑也認真

地讚聲說:「盟主發怒的時候不是也很真!」江玉帆被讚得俊面通紅,只得坦誠地說:「那

是小弟看見方壇主嘴角滲血,誤以為真的舊病復發了呢!」

  「獨臂虎」低聲一笑說:「盟主,那是他做賊的救命絕招。」

  江玉帆聽得一愣,不由迷惑地問:「這話怎麼說?」

  「獨臂虎」一笑道:「做賊的偷東西,總有失風被逮著的時候,如果被捉了就演方纔那

出活戲,捉住他的人家怕打人命官司,就把他偷偷抬出來丟到荒地裡去。」

江玉帆一聽,不由驚異地問:「可是方壇主的嘴裡在流血呀!」

禿子王永青立即無可奈何地插言說:「哎呀我的聰明盟主,到了那時候只得狠狠心,忍痛咬

一下舌頭,活命緊要呀!」

  「啞巴」方守義立即「哇哇」兩聲,同時得意地伸了伸舌頭。

  大家立身之處雖然一片昏暗,但江玉帆籍著夜空的星光,仍可看到啞巴的舌頭上,被咬

破了一塊,因而歉聲說:「方壇主真委屈你了!」

  說此一頓,突然想到啞巴兩人進人湖濱山莊探聽消息的事,因而望著禿子和啞巴,關切

地問:「你們探聽到鄧天愚謊說『巨闕劍』在太湖出現的真象了沒有?」

「禿子」王永青失聲一笑說:「盟主,說穿了一分錢不值!」

「風雷拐」接口說:「鄧天愚自知人緣不好,聲望不夠,雖然發了不少請柬,人家未必肯來,

七旬大壽的筵席上,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人,那該多難堪!所以才謊說巨闕劍在太湖出現,

惹得各路英豪紛紛趕來,鄧天愚再派出大批護莊武師分頭拉客,才算有今晚這個熱鬧場

面……」

  江玉帆「噢」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他只覺得鄧天愚太無聊了。

  「風雷拐」說完了,立即關切地問:「盟主,咱們到底為什麼突然離開『湖濱山莊』?

可是……」

  話未說完,江玉帆舒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悟空」等人抬頭看了一眼夜空,說:「剛剛定更不久!」

  江玉帆一聽,決心趁鄧天愚等人壽筵正濃之際前去『翁螺島』見一見柳嫻華,如果她說

出玉杯的式樣大小,以及玉杯內的字句,他便將牡丹花玉杯交還給她。

  於是轉首望著「風雷拐」等人,關切地問:「現在能不能找到一條小船?」

  「風雷拐」等人一聽,俱都愣了,正待說什麼,湖邊樹林內,突然響起一個嬌滴滴的狐

媚聲音,笑著說:「江盟主,您要的小船我早給您預備好了,可是要去翁螺島?」

  江玉帆等人一聽,同時大吃一驚,俱都脫口輕「啊」,循聲一看,只見一個一身鮮紅勁

衣,背插彎鳳雙刀的嫵媚女子,綻著得意微笑,正由樹林內不疾不徐地走出來。

  她,不是別人,正是狡媒多智的「紅飛狐」丁月梅。

第 四 章

  江玉帆一見由湖邊樹林裡走出來的紅衣女子,竟是狡黠多智的「紅飛狐」,的確吃了一

驚!

  同時,在他的腦海時,也響起了表姊陸貞娘方纔的警告——你千萬不可小覷了「紅飛

狐」,許多自以為足智多謀的武林高手。都栽在他手裡。

  心念至此,不自覺的自語說:「果然沒有逃出她的預料!」

  「紅飛狐」一面望著江玉帆,一面狐媚的一笑,道:「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江盟主,你們再往前走裡多路,我丁月梅就栽在你手裡了。」

  說話之間,已到近前,一雙充滿了扭力的明亮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江玉帆的俊面瞧,

以極悠閒的姿態,消生生的站在江玉帆的在前。

  也被「紅飛狐」出現驚得一呆的麻面姑娘佟玉清,看得又妒又怒,柳眉一剔,正待說什

麼,一雙鬼頭刀仍提在手中的「鬼刀母夜叉」,已咬牙恨聲道:「紅飛狐,你這不要臉的臊

狐狸精,你的膽子也太大了?竟敢盯老娘我的梢……?」

  話未說完,「紅飛狐」已輕蔑的斜了「鬼刀母夜叉」

  眼,同時,有恃無恐的冷冷一笑,道:「這有什麼不敢?我在不是盯來了嗎?」

  深悔沒有抬著啞巴多走路一里。的『黑煞神』,早已在腰裡「沙」的一聲拔出一柄寒光

耀眼的匕首來,幾乎指在「紅飛狐」的嬌嫩白臉蛋上,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切齒恨聲說:「臊

娘們兒,你真的不怕俺抽了你的筋,剝了你的皮,挖出你的心來餵狗吃?」

  「紅飛狐」動也不動,雖然看到「悟空」等人已將她團團圍住,而她嬌嫩的臉蛋上也感

到被匕首森森寒氣刺的有些痛,但她依然神色自若的冷冷一笑,道:「你『黑煞神』是個粗

人當然敢,可是,你們中卻有一個人捨不得?」

  「黑煞神」聽得一愣,麻面姑娘傳玉清卻敏感的沉聲道:「是誰?」

  「紅飛狐」卻望著江玉帆狐媚的一笑,故意一扭腰身,躲開了「黑煞神」的森森匕首,

輕優的說:「你們的江盟主!」

  話聲甫落,「鬼刀母夜叉」已厲聲道:「放你娘的屁,俺的盟主會喜歡你?看老娘不將

你剁成爛稀泥!」

  泥字出口,雙刀已舉,飛身就待前撲。

  但是,就在她舉刀的同時,江玉帆已急聲道:「住手!」「鬼刀母夜叉」聞聲一驚,急

忙剎住身勢,雙手依然舉著鬼頭雙刀,震驚的望著江玉帆,驚疑而焦急的說:「盟主,她真

的是個寡婦呀!」

  江玉帆一聽,不由怒聲道:「你胡說些什麼?我有話問她,你們兩人退下去。」

  「黑煞神」和「鬼刀母夜叉」無耐,只得恭聲應是,各自收刀退至一側。

  江玉帆見圍立四周的憨姑等人,有的神色震變,有的滿面迷惑,有的則楞愣的望著他發

呆。

  他知道「悟空」和尚等人很想知道「紅飛狐」追來的原因,但有關牡丹花玉杯的事,也

非三言兩語能說得完的,是以,先望著「紅飛狐」,沉聲問:「丁姑娘,你越湖追來,究竟

為了什麼?」

  「紅飛狐」正色道:「當然是給您送船來了,您不是要去前螺島見我家表小姐柳嫻華

嗎?」

  「風雷拐」等人一聽,不由又是一愣,佟玉清更是又妒又氣,因為「湖濱山莊」的表小

姐柳嫻華,也是有名的大美人。

  江玉帆冷冷一笑道:「不錯,方纔我的確想見一見你家表小姐,現在我已經知道那是你

們設好的計謀,誘我前去的圈。」紅飛狐目光微微一閃,顯示出她內心的焦急,但她依然鎮

定的說:「不過我可以向您江盟主保證,我家表小姐的確等著您去。」

  說此一頓,突然提議說:「江盟主,您要不要到湖邊看一看翁螺島?島上有燈光的地方,

就是我家表小姐住的地方話未說完,佟玉清已怒聲喝道:「不用了,我們盟主身邊就有一位

比柳嫻華更美的大美人,用不著你來施『美人計』!」

  「紅飛狐」輕蔑的「喲」了一聲,斜瞟著佟玉清,冷冷一笑,諷譏的道:「你該不會是

說你自己吧?哼,遠看『一枝花』,近看滿臉的疤……」

  話未說完,周圍立時暴起數聲大喝,金鐵響處,「獨臂虎」和「黑煞神」等人已紛紛撤

出了兵刃,顯然要把「紅飛狐」亂刀分屍。

  麻面姑娘佟玉清,早已一聲嬌叱,飛身前撲,青芒如電一閃,長劍已撤出鞘外,一式

『銀蛇吐信』,勁向「紅飛狐」的酥胸刺去,「紅飛狐」嬌軀一閃,立即躲在江玉帆的身後。

  就在佟玉清撤劍,「紅飛狐」閃身的同時,江玉帆已震耳一聲大喝道:「住手……」

  傳玉清聞聲剎住身勢,含淚看了江玉帆一眼,氣得「哇」的一聲哭出聲來,飛身撲進

「鬼刀母夜叉」的懷裡,哭聲說:「大嫂,『紅飛狐』欺負我。」

  江玉帆一看,暗呼糟糕,這些個黑道煞星,個個倔強任性,何曾被人這樣諷譏過?

  尤其,「悟空」等人冷眼旁觀,「黑煞神」幾人的眼睛裡,閃爍著憤怒的火,「鬼刀母

夜叉」則滿面殺氣,雙目如燈,咬牙切齒的望著他江玉帆,恨聲說:「盟主,您可不能……」

  江玉帆一見「鬼刀母夜叉「的淒厲神情,心中不由暗吃一驚,他覺得絕對不容十一凶煞

中的任何一人對他有如此惡劣的態度。

  是以,未待「鬼刀母夜叉」說完,立即剔眉怒聲說:「住口,以如此態度對本座講話就

應該掌嘴。」

  「鬼刀母夜叉」深知江玉帆的「遙空掌」厲害,這時一聽「掌嘴」,心頭不由一震,以

下的話也住口不敢說了,態度也軟了下來。江玉帆深怕惹起眾怒,立即放緩聲音繼續說:

「小弟曾經說過,我還有要緊的話要問她……」

  「黑煞神」立即恭謹的沉聲問:「若是盟主的話問完了呢?」

  江玉帆毫不遲疑的沒聲說:「要殺要劇,任憑你們?」

  話聲甫落,「獨臂虎」幾人同時喝「好」,佟玉清倏然回身橫劍,怒目瞪著「紅飛狐」,

「鬼刀母夜叉」一振雙腕,手中的九環鬼頭刀顫動的叮噹直響,氣氛顯得格外緊張。

  「紅飛狐」目光微微一閃,顯示出她內心的震撼,焦急,但她強自一笑,有恃無恐的說:

「江盟主,我是奉命前來的喲,我們老莊主還在廳上等你江盟主的回話呢!」

  「黑然神」覺得這一次的失敗應該由他負責,所以他的心情最為懊惱。

  這時一聽「紅飛狐」的自恃狂話,不由恨聲罵道:「去你娘的,你死在眼前還敢大言唬

人?老子稍時先殺了你再去宰鄧天愚!」

  「紅飛狐」深知「黑煞神」這等人頭腦單純。他是說得出作得到的,如果她不拿話引起

他們遊俠同盟相互爭鬥,自相殘殺,她「紅飛狐」今夜要想活命,恐怕勢比登天還難了。

  心念已定,故意斜瞟了江玉帆的前胸一眼,說:「這樣一來,貴盟主殺人滅口,奪寶害

命的罪名,在武林中可就傳開了?!」

  「獨臂虎」立即沉聲問:「什麼事?」

  「紅飛狐」狡猾的望著江玉帆,笑著說:「一隻前朝的古玉杯。」

  江玉帆到了這般時候,覺得已沒有再為那個中年人保密的必要,即使他不說,「紅飛狐」

也會說出來。

  是以,冷冷一笑,道:「為什麼不明白的說出來,那只古王杯就是大周則天金輪聖皇帝

的心愛珍玩『萬艷杯』呢?」

  「紅飛狐」聽得神色一變,嬌軀微顫,脫口急聲說:「啊!你已經知道了?」

  就在「紅飛狐」說話的同時,「悟空」和尚已低聲宣了個佛號。

  「黑然神」卻震驚的急呼道:「什麼?武則天的『萬艷杯」,奶奶的,俺舅舅說,誰有

那個東西誰倒霉!」

  江玉帆對「黑然神」的話理也未理,繼續望著「紅飛狐」,故意淡然的說:「因為杯內

素箋上寫的清清楚楚,在下當然知道!」

  「紅飛狐」意外的「噢」了一聲說:「這麼說,『萬艷杯』果然在你身上了?」

  江玉帆已看出「鬼刀母夜叉」等人,今夜如果不殺了「紅飛狐」,絕難平抑心中的那口

怒氣。

  但是,「紅飛狐」狡黠多智,如果沒有妥善的安排和仗恃,她絕不敢冒險前來。

  換句話說,如果就在此地殺了她,極可能引來更多的高手,惹出更多的麻煩,是以,微

一頷首,說:「不錯,那位汪管家的確將『萬艷杯』丟給了我,但是,現在卻不在我身上。」

  「紅飛狐」聽得神色一變,不由焦急的問:「你把它放在何處了?」

  江玉帆毫不猶豫的說:「為了安全,在下已把它放在惠山那座破廟的大殿裡了。」

  「紅飛狐」目光一閃,「噢」了一聲,似乎故意提高了一些聲音問:「可是那座靈隱古

剎?」

  江玉帆淡然搖搖頭,道:「究竟是什麼剎,在下並不清楚,不過,『萬艷杯』既然是你

家表小姐的祖傳之物,當然應該物歸原主……」

  「紅飛狐」一聽,立即興奮的說:「那賤妾就先代表我家表小姐謝謝你江盟主了。」

  江玉帆淡然道:「不必謝,是誰的東西就該還給誰,不過在下要將『萬艷杯』親自交給

你家表小姐。」

  「紅飛狐」柳眉微杜,為難的說:「可是我家表小姐現在翁螺島上,要想將她接來,往

返至少半個時辰……」

  江玉帆趁機問:「這麼說,你要代表你家表小姐去拿了?」

  「紅飛狐」一聽,不由面露怯意,久久才說:「我去是可以,不過,我必須讓操舟的舟

子先回去報告我一聲我家莊主,也好讓他知道了我去了什麼地方。」

  江玉帆一聽,立即肅手一指七八丈外的湖邊樹林,催促道:「那你就請吧!」

  「紅飛狐」趕緊說:「好,我這就去。」

  說罷,閃過啞巴和禿子的身邊,不疾不徐向林前走去。

  「鬼刀母夜叉」幾人動了一動,似乎要將「紅飛狐」攔住,但是,想到是江玉帆的意思,

又都沒有敢動。「獨臂虎」忍不住恭謹的低聲說:「盟主,這臊娘兒們是有名的狐狸精。她

可能趁機跑了!」

  江玉帆胸有成竹的淡然一笑說:「她跑不了,除非她游水回去。」

  「風雷拐」立即關切的問:「盟主可是根據方纔的湖邊有船離去?」

  江玉帆立即頷首道:「不錯,所以小弟說她跑不了!」

  「黑煞神」卻不解的問:「盟主,方才您怎的沒有聽到有小船過來?」

  江玉帆一笑道:「方纔我們到達時,她早已伏在林內了。」

  說著,回頭一指堤岸,繼續說:「這道湖堤,恰是一個內彎弓背,而我們現在立身的位

置,正是湖濱山莊的側後,『紅飛狐』當然比我們先到達。」

  「一塵」道人歎了口氣說:「這也是我們自恃大意的教訓!」

  江玉帆曬然一笑說:「真正的原因是『萬艷杯』給他們的誘惑太大了,他們不得不冒險

前來。」

  禿子王永青壓低聲音問:「盟主,『萬艷杯』真的在您身上嗎?」

  江玉帆不知禿子的問話的動機,故意謹慎的看了一眼七八丈外的樹林,才低聲說:「我

已把它放在一個最妥善的地方了。」

  話聲甫落,「黑煞神」已神秘的一笑,道:「盟主,您果真有了那個杯子了,你就可以

娶七八十個老婆了。」

  江玉帆劍眉一經,沉聲問:「為什麼?」

  「黑煞神」嘿嘿一笑,煞有介事的說:「俺舅舅說,有了『萬艷杯』,八十歲的老頭子

也可以娶媳婦,而且還可以生兒子……」「鬼刀母夜叉」一聽,立即叱聲罵道:「放你舅舅

的屁。唐玄宗五十多歲就用『萬艷杯』,楊貴妃也沒給他生下個蛋來……」話未說完,「悟

空」和尚已低聲宣了個佛號說:「阿彌陀佛,『萬艷杯』的確是個不祥之物,卑職奉勸盟主,

還是把它毀了吧!」江玉帆尚未答話,「黑煞神」已抗聲道:「這怎麼可以,俺舅舅說,用

『萬艷杯』飲酒,不光是老年人可以返老還童,延年益壽。青年人也可以壯陽補精。久戰不

疲,就是咱們練武的人用它飲酒,還可以御風飛行,增長功力呢……」

  禿子啞巴等人一聽,十分動容,有的還驚得脫口以出了「啊」聲道:「什麼?御風飛

行!」一心想裝得像個出家人的」悟空「和尚一聽,頓時大怒,環眼一瞪,面然淒厲,不由

怒聲說:「放屁,這些都是無聊誇大之詞,以訛傳訛詐的齊東野話,「黑煞神」。今晚你再

敢用你舅舅的妖言惑眾,我這個左護法就剝了你的皮!」「黑煞神」聽得神色一驚,但他依

然不肯認輸的正色說話:「真的嘛,俺舅舅還說,你們和尚用『萬艷杯』飲了酒就玩歡喜禪,

尼姑們用它飲了酒就開無遮會……」

  話未說完,「鬼刀母夜叉」一提九環鬼頭刀,「呼」的一聲逞向「黑煞神」的腦袋劈去,

同時喝罵道:「你舅舅一定是個老色迷!」

  江玉帆深怕兩人打起來,大喝一聲:「住手!」

  「鬼刀母夜叉」一聽,急忙剎住身勢,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含笑退回原處。

  江玉帆雖然知道「鬼刀母夜叉」並不是真的動手,但是,他仍繼續沉聲道:「萬艷杯即

使是件稀世珍寶,也是別人的東西,小弟只是受別人危難中相托,暫時代為保管而已,至於

它是否真有傳說中的那麼多的功用,我們無須理會,如果這只古杯,確是柳姑娘家的祖傳之

物,小弟當然要還給她……」

  一直未曾發言的「風雷拐」突然鄭重的說:「盟主,如果其中有些許不符,便不能輕易

交給」紅飛狐「,卑職雖然不悉內情,但總覺得這其人有詐!」

  江玉帆贊同的微一頷首說:「那是當然。」

  「悟空」和尚依然憤憤的說:「卑職認為,這種不祥之物,即使是柳家的祖傳之物,亦

應把它毀掉。」

  江玉帆聽得創眉一蹩,他弄不清「悟空」和尚何以如此痛恨『萬艷杯』。

  但是,懷中的牡丹花玉杯,是否說是前朝則天皇帝的心愛珍玩,還不得而知?再說,這

只玉杯是屬於別人的東西,怎可隨便毀掉?

  心念至此,不由為難的說:「這樣做恐怕—一」

  話剛開口,「悟空」和尚已神情凝重的繼續道:「盟主,當年長安護國寺的方丈『潮音』

大師,算來應該是卑職十數代以上的嫡系祖師,他乃唐太宗的替身,為了武則天仗著『萬艷

杯』,恣意淫樂,朝政日非,曾親赴內窗苦諫,請武則天仰萬民為重,捨杯親政……」

  剛剛被「鬼刀母夜叉」一刀險些劈中的「黑煞神」突然又正色插言道:「不錯,俺舅舅

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武則天捨不得。」大家正聽得入神,禿子,憨姑,「獨臂虎」幾人首先

不耐煩的說:「要你多嘴?」

  「鬼刀母夜叉」聽入了神,很想知道『萬艷杯』的來龍去脈,是以,沉聲問:「你可知

道『萬艷杯』是那一個番邦進的貢?」

  大家似乎都很想知道『萬艷杯』的來歷,對「紅飛狐」去湖邊通知舟子的事似乎都忘了,

經此一問,「獨臂虎」等人的目光,都一致的向「黑煞神」望去。

  「黑煞神」得意的嘿嘿一笑,正待說什麼,七八丈外的樹林前緣,「噗味」一聲嬌笑,

說:「這個典故我知道,我們可以一面趕路,我一面講給諸位聽。」

  眾人聞聲一驚,只見「紅飛狐」正由林前含著微笑向這面走來。

  「黑然神」一見,不由恨聲道:「這臊娘兒們竟沒有跑哇?!」

  「紅飛狐」一面前進,一面曬笑道:「江盟主還要帶我去拿『萬艷杯』呢,我為什麼要

跑?」

  一直在旁生氣的「銅人判官」,這時不由用手中的獨腳相人一搗地面,恨恨的沉聲問:

「『紅飛狐』,你真的不怕大爺我一銅人砸扁了你?」說話之間,「紅飛狐」已到了近前,

只見她的恃無恐的一笑,道:「姓丁的,別拿大話嚇人,我也是吃別人的飯,替別人辦事,

你就是一鋼人把我砸扁了,我『紅飛狐』還是要去。」說罷,立即望著江玉帆,狐媚的一笑,

道:「江盟主,咱們走吧!」江玉帆冷冷一笑,立即望著「黑煞神」,沉聲道:「你在前面

帶路。」

  「黑煞神」先是一愣,接著恭聲應個是,將飛抓鏈子錘向腰裡一纏,大步向山前走去。

  江玉帆也不招呼「紅飛狐」,興步跟著走去,「悟空」等人也紛紛跟在身後。

  「紅飛狐」見沒有人理她,遂自我解嘲的一笑,大步跟著眾人前進。

  她一面前進,一面以清脆的聲音,笑著問:「諸位不是想知道『萬艷杯』的來龍去脈,

和它的許多神奇功用嗎?」

  「鬼刀母夜叉」最希望聽,但她卻冷冷的道:「知道多少就說多少,不知道也別胡說八

道。」

  如此一說,在前引導的「黑煞神」,立即將步子慢下來,顯然要聽聽「紅飛狐」說的是

否和他舅舅說的一樣。

  只聽「紅飛狐」繼續清脆嬌滴的說:「有關武則天十三歲被選人宮,唐太宗一見心喜,

承幸對她為才人的事,說來長篇,咱們就兔談了,現在,咱們光談有關『萬艷杯』的那一

段……」

  江玉帆在外祖母『塞上姥姥』處學藝,由五歲到現在將近十四寒署,每年都有一位娘親

輪流前往協助指點武功時就講些武林軼事和前人故事。

  他只知道武則天本名媚娘,唐朝文水人,頗具姿色,承幸後被太宗封為才人,太宗崩駕,

曾入廟為尼,高宗登基,召立為後,後廢中宗,復廢睿宗,最後自立為帝,改國號為周。

  至於『萬艷杯』的故事,他的八位娘親,卻無一人談及。

  這時見「紅飛狐」要講『萬艷杯』的故事,他自然要聽一聽,因為懷中的牡丹古玉杯,

極可能就是她現在講的那一隻。

  心念及此,正待凝神靜聽,「風雷拐」已急步走至他的身側,悄聲道:「盟主,這情形

有點兒不對呀!」

  江玉帆劍眉一蹙,不由低聲問:「你是說她講『萬艷杯』的事?」

  「鳳雷拐」正色道:「是呀,照說,她現在的心情應該是心急如火,恨不得一步踏到破

廟裡,馬上拿到萬艷杯才對呀,哪裡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講故事?」

  江玉帆突然改用『傳音人密』的功夫,說:「我本來準備到前面的樹林內,拷問她幾個

有問問題,看她這情形,顯然是另有詭謀了……」

  「風雷拐」立即悄聲說:「是呀,卑職也正是這個意思。」

  江玉帆繼續運功說:「咱們現在偏偏加速飛馳,看她有何反應。」

  「風雷拐」一聽,頷首贊「好」,立即望著「黑煞神」,大聲道:「展身法,快一點!」

  「黑煞神」一聽,立即展開身法,直向一片濃斯的惠山前如飛馳去。

  一經展開輕功飛馳,「紅飛狐」果然沒有心情再講『萬艷杯『的故事了。

  為了察看「紅飛狐」的反應,大家不覺已馳進山口,由於惠山範圍不大。翻過兩個嶺頭,

已是半山之上了。

  橫嶺上山勢平坦。右前方就是那道斷崖,江玉帆一看,知道前面斜嶺上的樹林內,就是

那座破廟了。

  牡丹玉杯就在江玉帆的懷裡,他根本無須再進入破廟,於是立即沉聲道:「好了,大家

可以停止了!」

  說話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每個人都能清晰助聽到,即使在前面急急奔馳的「黑然神」,

也聞聲奔了回來。

  神色鎮定的「紅飛狐」一見,不由急忙剎住身勢,迷惑的望著江玉帆,驚異的問:「江

盟主,斜嶺上就是破廟了,為何突然不走了?」江玉帆淡然一笑道:「只要在下問的問題,

你都答對了,『萬艷杯』你就可以馬上拿走了!」

  「紅飛狐」聽得神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不由焦急的問:「你?你沒有將『萬艷

杯」放在破廟裡?」

  說話之間,不安的目光,焦急的看了一眼破廟。

  江玉帆自見到「紅飛狐」後,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神色大變,不由冷冷一笑,問:「怎

麼,『紅飛狐』也有失算的時候嗎?」

  「紅飛狐」急忙一定心神,冷冷一笑道:「笑話,我丁月梅在動心眼方面,自出道兒到

現在,還沒有輸過!」

  江玉帆冷冷一笑道。「今晚你算是輸定了,因為『萬艷杯』給你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所

謂『利令智昏』,你明明知過成功的希望極為渺小,也不得不拿生命作賭注,甘冒被殺的危

險前來以求僥致了。」

  「紅飛狐」聽得面色再變,不由剔眉厲聲問:「江玉帆,你到底將萬艷杯還不還給我家

小姐?」

  「獨臂虎」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咳目怒喝道:「住嘴,你是什麼東西,競膽敢直呼我

們盟主的大名?」

  江玉帆不希望別人在這個時候插嘴,是以,立即向著「獨臂虎」等人揮了個「稍待」手

勢,繼續望著「紅飛狐」,談談的問:「照你這麼說,這只『萬艷杯』,當真是你家表小姐

的了?」

  「紅飛狐」怒聲說;「不是我家表小姐的我會向你要嗎?」

  江玉帆一整臉色,毅然沉聲道:「好,我問你,『萬艷杯』上可有什麼暗記?」

  「紅飛狐」冷笑一聲,競毫不客氣的說:「我希望江盟主問些實際而重要的問題,像這

些小事,莫說我是局外人,就是我家表小姐,也未必知道……」

  話聲末落,「鬼刀母夜叉」已大罵道:「放你娘的屁,這等價值連城的寶貝,你家表小

姐會不知道?」

  「紅飛狐」一聽,立即嗔目反罵道:「你是什麼東西,要你多嘴?」

  「鬼刀母夜叉」一聽,頓時大怒,剛剛插在腰帶上的鬼頭雙刀,「叮鈴噹啷」的又撤了

下來,同時,剔眉怒聲道:「俺是『遊俠同盟』的刑堂執事,今晚宰你的劊子手……」

  「紅飛狐」絲毫不在乎的冷冷一笑道:「姑奶奶既然敢來,就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獨臂虎」在夯冷哼了一聲,自語似的說:「說了半天,都是她娘的胡說人道,只有這

一句話是實話。」

  江玉帆先揮手制止「鬼刀母夜叉」,才繼續望著「紅飛狐」,問:「紅飛狐,我再問你

一個問題,那只『萬艷杯』裡,可放著什麼東西。」

  「紅飛狐」毫不遲疑的說:「有,有一張紙條。」

  江玉帆冷冷一笑道:「「紅飛狐」,你說的很有技巧。在下方纔已對你說過,因為『萬

艷杯』中有說明,所以在下才知道那隻玉杯的來歷,寫明玉杯的來歷,當然要寫在紙上,我

問你,那張紙上還寫些什麼?」

  「紅飛狐」立冷冷的說:「事關機密,恕我不能奉告。」

  江玉帆強耐著逐漸上升的怒火,道:「不必多說,只說一兩個字。」

  「紅飛狐」斷然搖頭道:「一個字也不能說。」

  江玉帆一聽,立即望著「風雷拐」,沉聲吩咐道:「念她是個婦道,給她一個全屍!」

  話聲甫落,「紅飛狐」突然厲聲道:「姑奶奶既然來了,便沒有抱著多大希望回去,你

們殺了我丁月梅,今後也別想有安靜的日子過。」

  說話之間,雙眉一剔,繼續厲聲說:「要想取我丁月梅的命,可也沒有那麼簡單,是那

一個先上來,請出來……」

  話未說完,早已等待不耐煩的「鬼刀母夜叉」,一聲大喝,飛向前撲,同時恨聲說:

「俺雖然不能將你剁成爛稀泥,俺也要剝你一層皮。」

  說話之間,已至近前,手中鬼頭雙刀一分,震得十八個鋼環,「叮噹」直響,一劈「紅

飛狐」的酥胸,一斬「紅飛狐」的柳腰,勢挾勁風,快如電光石火,聲勢的確驚人。

  「紅飛狐」一聲冷笑,扭柳腰,揮雙刀,蹈隙攻下了一招,輕飄飄的閃開了。

  正待說什麼,兩招劈空的「鬼刀母夜叉」,再度一聲厲喝,「呵呵咧」立即展開了連環

刀法,只見寒光四起,勁風呼呼,聲勢尤為駭人。

  「紅飛狐」,心中一驚,無暇說話,只得嬌叱一聲,急忙揮刀招架。

  只聽『當』的一聲金鐵交鳴,一片寒光中,應聲濺起數點火星,一聲驚急嬌呼,一道寒

光直射半空,「紅飛狐」的一柄刀,已被「鬼刀母夜叉」砸飛了。

  「紅飛狐」花容慘變,大驚失色,不敢再用刀招架,趕緊改變小巧功夫,閃、縱、騰、

挪、乘隙進招。「鬼刀母夜叉」一心要在江玉帆面前顯本事,雙刀一經施展開來,激盪的勁

風直逼數丈之外。

  尤其,在她砍劈吞吐之間,十八個鋼環撞得「叮噹」亂響,刀鋒也帶起了「絲絲」厲嘯,

莫說交手中的「紅飛狐」,就算是站在四周觀戰的啞巴,禿子,「獨臂虎」等人,都感到氣

躁心浮。

  「紅飛狐」一招失機,又被砸飛了一柄單刀,再也沒有還手之力了,全靠輕靈飛躍的身

法閃躲,還要提防手中的兵器碰上「鬼刀母夜叉」數十斤重的厚背九環鬼頭刀。

  「鬼刀母夜叉」身大胳膊粗,威猛如虎,將一對鬼頭刀揮舞得風雨不透,看她一刀緊似

一刀的凶狠勁,好像渾身的力氣永遠也使不完似的。

  三十個照面不到,「紅飛狐」已是香汗淋漓,嬌喘吁吁了。

  但是,愈打愈有精神的「鬼刀母夜叉」,咬牙切齒,嘿哼連聲,一雙鬼頭刀,專砸「紅

飛狐」手中的兵器。

  任何看得出,「鬼刀母夜叉」是受了江玉帆「全屍」命令的限制,否則,「紅飛狐」早

已在她的刀下做鬼了。

  不過,任何人也看得明白,「紅飛狐」已支持不了太久了。

  果然,只見一味搶功的「鬼刀母夜叉」,濃眉一挑,震耳一聲大喝道:「去你的吧!」

  大喝聲中,右手的鬼頭刀已擊中了「紅飛狐」的兵器。

  只聽『當』的一聲金鐵鍋響,濺起了無數耀眼的火花,「紅飛狐」手中的單刀,在她的

驚呼聲中,脫手而飛,挾著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江玉帆一見,脫口大喝道:「不要殺她!」

  「鬼刀母夜叉」似乎早已料到江玉帆會喝阻她,是以,就在江玉帆大喝的同時,她已橫

刀剎住了身勢。

  花容慘變,秀髮紊亂的「紅飛狐」,兩雙玉手的虎口滲著鮮血,她轉首望著江玉帆,沉

聲說:「好,我可以告訴你『萬艷杯』內的機密,但為了安全,我們必須到那方大石後去談

說話之間,舉手指著數丈外的高大岩石,轉身就待走去。

  「悟空」和尚一見,大聲怒喝道:「站住,你別想打溜的主意。」

  說著,舉手一指憨姑沈寶琴,繼續說:「你看到了沒有?飛毛腿沈姑娘就站在你的身後,

你「紅飛狐」雖然以輕功著稱,但比起沈姑娘來,你恐怕還要技遜一籌!」

  「紅飛狐」冷冷一笑,正待說什麼,嶺上松林破廟內,突然傳來一聲淒厲驚心,直上夜

空的刺耳慘叫!

  江玉帆等人聽得心中一驚,紛紛向嶺上看去。

  「一塵」道人脫口說:「盟主,破廟裡有人!」

  江玉帆心知有異,不由急聲道:「我們快去!」

  去字方自出口,身後已響起一陣衣袂破風聲。

  接著是禿子的脫口道:「啊,『紅飛狐』跑啦!」

  江玉帆聞聲回頭,只見「紅飛狐」的身形,正以「蒼鷹搏兔」之勢,風馳電掣般的速度,

直向山嶺下,亡命逃去就在江玉帆聞聲回頭的同時,數聲大喝,人影閃動,啞巴、憨姑、

「獨臂虎」等人已如飛向「紅飛狐」追去,禿子王永青更是第一個起步。

  江玉帆一見,突然大聲喝止道:「都回來——」

  禿子憨姑等人一聽,哪個敢違命令,紛紛剎住身勢。

  就在禿子幾人剎住身的同時,江玉帆已疾扣中食二指,連向瘋狂逃向嶺下的「紅飛狐」

右腕一揚,屈指彈出——也就在江玉帆彈指的同時,已撲進黑暗中的「紅飛狐」,應指發出

一聲驚呼,接著傳來栽到在地面上的滾動聲。

  十一凶煞一見,個個面色一變,無不內心震驚。

  早已撤出青虹劍的麻面姑娘佟玉清,急忙一定心神,仗劍就向「紅飛狐」栽倒之處縱去。

一江玉帆一見,立即沉聲低喝道:「佟執事回來!」

  佟玉清聲剎住聲勢,一雙明亮大眼睛,迷惑的望著江玉帆,不知道他為何出聲阻止。

  江玉帆繼續沉聲說:「我已說過,給她一個全屍,任何人不准過去察看,也就是說,任

何不准再去補她一劍。」

  禿子王永青起步在先,距離「紅飛狐」倒地處最近,他雖然看見「紅飛狐」的身軀仍在

動,但懾於江玉帆的盟主神威,兩隻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雖然閃爍不停,卻大氣也不敢吭。

  但是,「銅人判官」等人,俱是久經陣仗的老江湖,一看禿子的驚急眼神,便也知道

「紅飛狐」可能還沒死。

  江玉帆出手多重,指力彈向什麼穴道,「紅飛狐」有沒有死,他自己心裡當然清楚。

  這時一見禿子的眼神以及「獨臂虎」等人的臉色,立即望著禿子,怒聲道:「王壇主,

拿塊石頭砸一下『紅飛狐』。」

  禿子哪敢怠慢,恭聲應是,急忙撿起一塊鵝卵大青石,「呼」的一聲,照准「紅飛狐」

繫著紅級綢結的煤首砸去,勁道十足,又狠又疾。

  江玉帆早已運功蓄勁,拇指扣緊了中食二指,一等禿子擲出的青石飛向「紅飛狐」,出

手如電,振腕彈出——。

  就在江玉帆彈指的同時,「叭」的一聲脆響;應聲炸開一團石煙,那聲鵝卵青石,就在

距離「紅飛狐」頭上兩尺處,被指風擊得粉碎。

  十一凶煞看得神色再度一變,個人噤若寒蟬,往昔的狂妄和做態,這時一絲也沒有了。

  江玉帆又施展了一項家傳絕學「彈指神功」,使往昔神態狂傲,目空一切的十一凶煞,

一個個懾服,由衷敬佩。

  看了這情形,江玉帆淡然一笑,放緩聲音說;「諸位現在總該相信小弟的彈指點穴,雖

在夜間,也不會偏差太多吧?」

  「悟空」等人哪裡還敢說什麼,紛紛恭聲應了個是。

  立身距「紅飛狐」不遠處的佟玉清,目光不敢與江玉帆的眼神接觸,立即默默的低下了

頭。

  就在這時,正東峰頭上,突然響起一聲內力深厚的怪異厲嘯。

  眾人一驚,紛綠向正東望去,但見一片深黑,看不見發嘯的人立身何處。

  「風雷拐」首先急聲問:「盟主,『萬艷杯』可是放在廟裡?」

  如此一問,江玉帆頓時想起方纔那聲慘叫,立即恍然道:「噢,我們快去破廟看看。」

  說罷,展開身法,當先向斜嶺上馳去。

  「悟空」等人,紛紛起步,緊緊跟在江玉帆身後。

  馳至斜嶺前,即是昔日進香的山道,江玉帆衫袖微拂,直飛嶺上。

  眾人馳上斜嶺,正待進入廟前松林,驟聞跟在最後的禿子悄聲道:「盟主快看!」

  江玉帆聞聲一驚心知有異,即和「悟空」等人同時剎住身勢,只風禿子王永青,正神情

驚異的指著嶺下。

  於是,循著指向一看,心間敢不由一震,只見五道快速人影,宛如掠地流星般,逞由正

東矮嶺下,正馳向方才和「紅飛狐」打鬥的平崖前。

  由於對方的身法奇速,加之山野昏暗,「江玉帆僅能看到對方五人,個個白髮銀髯,俱

著寬大衣衫,看不清他們的面目。

  但是,其中一人身材較為瘦小,頜下光禿,手中似乎持有枴杖,可能是位老婆婆。

  打量間,四男一女五個老人已凌空越過了那道山澗,縱上了平崖。

  「一塵」道人首先低聲說:「盟主,看他們飛馳的方向,很可能是去鄧天愚的『湖濱山

莊』!」

  江玉帆未加可否,「風雷拐」卻不以為然的說:「近來為『巨闕劍』重現江湖前來太湖

的高手太多了……」

  說著,抬著看了一眼繁星滿天的夜空,繼續說:「再說,現在已是三更時分,這五人未

必是去給鄧天愚祝壽……」

  話未說完,「哇」的一聲咯血聲,逢由身後林中傳來。

  夜靜更深,復在山區,雖然松濤嗚咽,但那聲吐血的聲音,仍能清晰可聞,而且令人有

毛骨驚然之感。

  江玉帆生具俠骨勢腸,一聽咯血聲,知道廟內尚有人受傷未死,是以,顧不得再看嶺下

五個老人的去向,立即急聲道:「我們快去!」

  說罷,即和「悟空」等人,同時縱人林內,直向廟前馳去。

  由於廟內有人咯血,飛馳中,每個人都暗凝功力,提高警惕。

  穿過松林,即是破廟的坍塌山門。

  只見廟內,一片多黑,除了院中荒草的「沙沙」輕響和稀少的「吱吱」蟲鳴,聽不見其

他聲音,正中的巍峨大殿,裡面漆黑,較之日間尤為陰森。

  江玉帆藝高膽大,救人心切,馳至破山門前,身形不停,騰空而過,只一個起落已到了

大殿外的高階廣台上。

  就在江玉帆落足的同時,以鐵掌銅頭飛毛腿著稱的憨姑沈寶琴、已在身後急聲說:「盟

主,讓卑職先進去看看!」

  說話之間,飛身向前,直撲殿內。

  江玉帆尚未落身廣台上,便已發現漆黑的大殿地上倒臥著一人,但他沒想到憨姑怕他發

生意外,竟當先撲進了大殿。

  緊急間,不由大聲道:「當心,殿內有人!」

  大喝聲中,和憨始同時撲進殿內。

  江玉帆一進大殿,即和憨姑分別站在地上那人的兩邊,雙掌護胸,蓄勢應變,遊目察看

殿內。

  人影閃動,風聲颯然,「悟空」「一塵」等人,也紛紛縱進了大殿,各站方位,遊目察

看。

  細看之下。不少人發出輕「啊」!

  因為三座神龕上深垂的黃幔,都被人掀開了。

  只見中間神龕上供奉的是身穿破僧衣,手拿破蕉扇,袒胸露腿,一臉祥笑的濟公活佛。

左右各有一位天神護衛著。

  濟公活佛的僧衣雖然破舊,但那頂船形僧帽,卻鑲了一道毫光閃閃的金邊。

  左間神龕上供奉的是忠義參天,美髯綠袍的關老爺,左有關平捧印,右有周倉抱刀。

  再看右邊神龕上供奉的是長髮披肩,仗劍赤足,腳上踏著神鰲的真武爺。

  這三座神像,寶相莊嚴,栩栩如生,令人望而起敬,必是塑像巨匠的虔誠傑作。

  就在這時,倒臥地上的那人。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微呻吟!

  眾人大驚,紛紛低頭,這才看見倒臥在地上的那人,穿著一身黑緞新衣,地上有血,仍

有一絲微弱鼻息。

  江玉帆一見那身黑緞新衣,心中恍然似有所悟,立即吩咐道:「快拿火種來!」

  話聲甫落,有夜偷千戶之能的啞巴,已用極熟練的手法,「喳」的一聲打著了火種,殿

內立即有了光明。

  火種一亮,江玉帆脫口輕「啊」,同時急聲道:「果然是他!」

  這時「悟空」等人也看清楚了,地上蟋臥的那人竟是『湖濱山莊』的賴總管「黃面狼」。

  「黑煞神」立即低罵道:「奶奶的,難怪那臊娘兒們慢吞吞的不急著來,還要她娘的講

故事,悶了半天,竟是這麼回事……,江玉帆未待「黑煞神」說完,先揮了一個「阻止」的

手勢,同時沉聲說:「快把他扶坐起來,我還有重要的話問他。」

  「悟空」和尚自覺功力深厚,立即蹲下身去將「黃面狼」扶坐起。」

  這時,憨姑,禿子幾人也打著了火種,找了兩截殘燭,並將神龕上高懸的油燈,一併燃

了起來,光線雖然暗淡,較之啞巴手中的火種亮多了。

  眾人藉著光亮一看,興見「黃面狼」的一張黃臉,慘白如紙,嘴角掛著一絲血漬,已是

奄奄一息了。

  扶著「黃面狼」的悟空一看,立即望著江玉帆,搖搖頭說:「盟主,恐怕不行了!」

  江玉帆一聽,出手如電,如指在「黃面狼」的心經穴上輕巧的點了一下,同時吩咐道:

「你先試一試。」

  「悟空」早已將右掌抵在「黃面狼」的命門上,這時一聽,立即閉上眼睛,暗將真力輸

進「黃面狼」的體內。

  果然,眨眼之間,「黃面狼」已有了均勻的鼻息和痛苦的呻吟!

  江玉帆一見,立即蹲下身去,以中食二指抵在「黃面狼」的『人中』上,同時和聲問:

「賴總管,你醒一醒,我有話問你!」

  「黃面狼」呻吟了一聲,眼皮劇烈顫動,似乎想睜開眼睛。

  江玉帆深覺時間無多,立即和聲問:「賴總管,柳湖華柳姑娘呢?」

  「黃面狼」喘息了好久,才顫聲無力的說:「去……了……天山……」

  「風雷拐」等人一聽,彼此互看了一眼,似乎在說,柳嫻華根本不在『湖濱山莊』嘛!

  江玉帆繼續問:「中午在湖堤上被『紅飛狐』追蹤的那位朋友呢?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黃面狼」無力的說:「……被……我……打……死了!」江玉帆一聽,又驚又怒,不

由急聲問:「可問出他的來歷底細?」

  但是,「黃面狼」的喘息加劇,雙唇已經啟開無力,牙關咬得緊緊的。

  江玉帆一看,顯得非常焦急,又如指在「黃面狼」的心經穴上輕的點了一下,同時提高

聲音問:「賴總管,你不能睡,我問你,你可知道『萬艷杯』的主人是誰?」

  「黃面狼」極吃力的張開嘴,久久才游絲般的聲音,說:「……不……不知道……」

  江玉帆焦急的吁了口氣,再提高些聲音問:「鄧莊主知不知道你和『紅飛狐』來這裡!」

  說罷,點在「黃面狼」人中上的中食二指,似乎又增加了幾分勁力,同時,也立即將右

耳湊近「黃面狼」的嘴前凝神靜聽。

  圍立四周的「風雷拐」等人,更是靜得大氣都不敢呼吸,因為他們知道,江玉帆問的每

一個問題,都與他們今後有密切的關係。

  但是,倚坐在「悟空」懷裡的「黃面狼」,已沒有了一絲鼻息。

  江玉帆失望的站起來。

  「悟空」和尚也放下了「黃面狼」的屍體,就在原地盤坐調息。

  在這一剎那,整個大殿內靜得沒有一絲聲音,每個人都凝重的望著江玉帆,尤其佟玉清

的目光中,更是充滿了關切。

  江玉帆看了一眼「黃面狼」的屍體,不禁有些懊惱的說:「我們早來一會兒就好了。」

  「鬼刀母夜叉」不知江玉帆的心意,立即指著「黃面狼」的屍體,輕蔑的說:「盟主,

像他這種心腸比俺還壞的人,你還想救活他呀?哼,落個囫圇屍首就是他祖宗有德了。」

  江玉帆耐心的解釋說:「我是想問他幾個重要的問題,尤其是『多臂瘟神』鄧天愚知不

知道他和『紅飛狐』來了此地!」

  「一塵」道人,道:「卑職以為『黃面狼』和『紅飛狐』俱是鄧天愚的智囊心腹,他們

兩人離開,鄧天愚不可能不知!」江玉帆憂慮的說:「果真如此,我們就真的應了『紅飛狐』

的那句話了,我們『遊俠同盟』今後休想有安寧日子過。」

  「一塵」道人繼續說:「至於丁賴二人來了此地,卑職認為鄧天愚未必知道。」

  江玉帆「噢」了聲,道:「你說說看!」

  「一塵」應了聲是,繼續說:「卑職以為丁賴二人可能在我們離開座門就去找船了,為

了先我們到達那片樹林,他們必須用快速的梭形舟,而最能發揮校形舟的快性能,就是只坐

個人……」

  江玉帆立即關切的問:「你是說,只有丁賴二人沒有操舟的舟子?」

  一塵」道從毫不遲疑的說;「是的,丁賴二人會不會水功,卑職不太清楚,但在職湖濱

山莊多年總管的『黃面狼』不可能不會操舟。」

  江玉帆立即同意的頷首道:「那是當然。」

  「風雷拐」立即插言道:「照右護法的揣測,小舟既沒有舟子,而『紅飛狐』又沒有回

去,鄧天愚當然就不會知道丁賴二人來了此地」。

  江玉帆聽罷,突然有些懊惱的說:「唉,我一直認為『紅飛狐』狡黠多智,沒有圓好後

步,絕不敢輕易涉險,所以方纔她逃走的時候,我為了……唉……」

  說至此處,突然懊惱的住口不說了。

  已將「黃面狼」胸前背後檢查了一遍的「銅人判官」這時已望著江玉帆,迷惑的說:

「盟主,這小子身上,既無刀口又無外傷,好像是死在穴道被制上。」

  「獨臂虎」突然插言道:「既然沒有別人跟隨「黃面狠」前來,這小子是死在誰的手裡

呢?」

  說著,指了指「黃面狼」的屍體。

  恰在這時,盤坐店息的「悟空」和尚已睜眼站了起來,同時沉聲說:「不管他是死在誰

的手裡,先把他的屍首丟出去再說。」

  禿子深怕派到他,立即望著啞巴,半玩笑半認真的說:「喂,方老兄,剛才是俺背你,

現在該你背他了吧?!」

  啞巴一瞪眼,兩手正要比劃,但他發現江玉帆正望著他,一聲沒吭,抗起「黃面狼」的

屍體,飛身縱出殿去。

  江玉帆的眼睛雖然望著啞巴,但他心裡卻在想著,究竟是誰向「黃面狼」下的毒手?

  是以,自語似的說;「是呀,是誰向「黃面狼」下的毒手?」

  「悟空」和尚道:「這幾天太湖附近高手雲集,可能是『黃面狼』來此途中遇到了仇

家……」

  話未說完「鬼刀母夜叉」已不以為然的說:「這怎麼會呢?俗話說的好,仇人見面,分

外眼紅,什麼地方碰上,什麼地方動刀子,誰還耐著性子跟他跑到這裡來?」

  「風雷拐」一聽,也頷首說:「薛執事說的也有道理。」

  「悟空」和尚見「風雷拐」也這麼說,頓時光火,不由望著神龕,生氣的說:「這也不

是,那也不是,難道是濟公活佛要了他的命不成?」

  如此一說,不少人失聲笑了。

  江玉帆啞然一笑,本能的去看神龕上的濟公活沸。

  一看之下,脫口輕「啊」,竟然愣了。

  江玉帆天生異秉,悟性極高,否則,也不會在十四年之內,學會了父親、外婆、以及八

位娘親的獨門絕學,他的聰慧由此可知了。

  是以,他這用心一看,立即看出這尊濟公活佛的立像,異乎尋常。

  他發現濟公活佛的身架,和那雙極拉著破鞋的赤腳所踏的方位,竟和他們九宮堡的建築

形像,有著異曲同工的玄機和奧妙。

  濟公活佛的左掌微吐,暗掐佛訣,似拍似勢,似圈似點,而右手的破蕉扇,形如刀劍,

似刺人,似揮似扇,真是一式妙絕人寰的招法。

  「悟空」等人見江玉帆一看神龕,脫口輕啊,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視著濟公活佛,似乎看

呆了。

  「風雷拐」心知有異,不由急聲問:「盟主,可是這座神龕有什麼門道?」

  江玉帆依然目注佛像,自語似的說:「這真是舉世無雙,妙到巔峰上的上乘手法!」

  「悟空」一聽,不由震驚的問:「盟主,這尊濟公活佛,可是真的有什麼奇妙之處?」

  江玉帆轉首望著「悟空」,微一頷首,正色道:「不錯,真的被你一句氣話道中了。

『黃面狼』正是死在這尊濟公活佛的左掌之下……」

  話未說完,殿內立即發出數聲驚啊!

  這話幸而出自江玉帆之口,若是出自十一人中的任何一人,必定招致大家的諷譏和笑罵。

  「獨臂虎」幾人這時都認真的注目瞻仰,仔細端詳起濟公活佛的佛像來。

  由於濟公活佛的寶相莊嚴,面殿祥笑,雕塑的栩栩如生,而又和真人體型同等高大,使

這些向來不信神鬼的江湖凶煞,個個肅然起敬,就是「黑煞神」和「鬼刀母夜叉」,也面透

虔誠。

  但是,他們看了許久,仍看不出濟公活佛的左掌和右手的破扇,有什麼玄奧把式妙絕人

寰。

  因為他們曾經見過的濟公活佛像,幾乎都是袒胸露腿,赤足跟鞋,右手拿著一把破蕉扇。

  「鬼刀母夜叉」幾人雖然看不出什麼奧妙,卻沒有一人敢說出來。

  江玉帆卻在那裡目注佛像,自語似的繼續說:「這正是西方禪門無上絕學,可惜這些年

來,一直未曾被人發現。」

  「黑然神」一聽,實在忍不住暖喘著說:「盟主,屬下頭腦愚笨,生性愚蠢,實在看不

出有什麼名堂來!」

  江玉帆莞爾一笑,說:「小弟現在就告訴你,佛像的左掌,幾乎包含了掌法中的拍點劈

切抓等幾個重要動作,而且,吞吐如電,變化莫測,右手蕉扇,更是具備了刀劍斧扇各種兵

器的玄奧要訣,最奇妙的是足踏兩儀,動作起來,由一元起始,而歷經了七星八卦九宮,一

旦觸動機關樞紐,佛像便進退如閃電,掌扇快如風,令你防不勝防,必被擊中。」

  說著,遊目看了凝神靜聽的「悟空」等人一眼,繼續說:「如果小弟判斷的不錯,『黃

面狼』是死在『氣海』和『志堂』兩穴被點中上。」

  說罷,又望著神情驚異的「銅人判官」,含笑問:「丁堂主,你方才可曾察看『黃面狼』

的腹部和腰後?」

  「銅人判官」毫不遲疑的搖搖頭,道:「卑職沒有。」

  恰在這時,殿門外人影一閃,啞巴方守儀,已飛身縱進殿來。

  禿子一見,立即關切的問:「老方,你有沒有看一下『黃面狼』的腹部和腰後?」

  啞巴正滿腹的悶氣,加之又是禿子發問,不由裂嘴咬牙,兩手比劃,「咕哩哇啦」了一

大陣。

  啞巴的手勢顯明,即使「風雷拐」沒有解釋,江玉帆也知道方守義已將「黃面狼」的屍

體,丟進了廟後的山洞裡,沒有檢查屍體上的穴道。

  方守義比劃間,發現大家個個神情肅穆,好像每個人都有一副沉重心事,已知有異,但

又不便「咕哩哇啦」的問,只得迷惑的望著大家,站回原先的位置。

  「一塵」道人則望著江玉帆,關切的問:「盟主,您方才說,『黃面狼』是觸動了佛像

的機關樞紐……」

  話剛出口,江玉機已想起了什麼似的「噢」了一聲,頷首道:「不錯,我想樞紐可能就

在神龕內,咱們可以過去看看!」

  說話之間,跨過供桌,當先走至神龕台前。

  「悟空」等人一見,急步圍攏過去,依序站在神台的兩邊。

  江玉帆探首向神龕內一看,立時指著神台,說:「諸位,機關樞紐就是濟公活佛腳下的

這個大鋼盤,任何人踏進鋼盤邊緣,機關便立時發動。」

  「悟空」等人一聽,紛紛神情驚異的探著向內觀看,只見神台的中央,果然有一個落滿

了灰塵的大鋼盤,邊緣直達左右兩尊天神的腳前。

  再看濟公活佛的腳下鋼盤,紋路縱橫,更是錯綜複雜,由於經過了方纔的機關震動,紋

路已顯得十分顯明。

  「獨臂虎」看罷,面色大變,不由驚悸的搔著頭說:「乖乖,看來俺郭家祖上還算有德,

直的不該斷子絕孫,毀了俺這條根!」

  眾人一聽,紛紛轉首去看「獨臂虎」。

  「鬼刀母夜叉」不解的問:「怎麼回事?」

  「獨臂虎」驚悸的說,「中午洪澤湖老湖主『金杖追魂』父女來的時候,俺老郭差一點

沒掀開黃幔鑽進去,結果俺還是跟著大伙躲到龕後面去了……」

  話未說完,「黑煞神」已不屑的說:「怕啥?只有『黃面狼』那該死的,盲人騎了一條

瞎眼驢,亂闖一通,要是換了俺『黑煞神』,嘿哼……」

  說著,神氣的一裂歪嘴,繼續說:「一聽見機關聲音,俺馬上就跳下台來。」

  江玉帆啞然一笑,立即望著「風雷拐」,笑著說:「劉堂主,把你的鑌鐵拐給我!」

「風雷拐」不知江玉帆要拐做什麼,但他恭聲應了個「是」後,仍將鑌鐵拐雙手遞了過去。

  江玉帆接過按鐵拐,也不說話,立即用拐頭在神台大鋼盤的邊緣上,輕巧的點了一下。

  就在拐頭觸及大鋼盤的同時,「咋喳」一聲輕響,佛像掌扇立即飛旋似的揮動了一招,

快如電光石火,無數掌影翻飛。

  緊接著,一陣剛猛勁風,「呼」的一聲撲出來——事出突然,距離又近,「悟空」「一

塵」「風雷拐」幾人的功力較深厚,僅被震得雙肩搖晃,而啞巴,禿子和憨姑幾人,均被震

得後退了兩三步。

  「悟空」等人急忙一定心神,無不大驚失色,相顧發呆。

  方纔大發豪語的「黑煞神」,早已驚得面色如紙,張開的歪嘴,久久不知合起來。

  江玉帆神色自若的淡然一笑,道:「不管你的輕功多高,只要你的雙足一踏上大鋼盤的

邊緣,佛像的機關使馬上發動。」

  說此一頓,特地又鄭重的問:「諸位知道方才在嶺下為什麼只聽到『黃面狼』的慘叫,

而沒有聽到佛像機關發動的聲音!」

  禿子王永青立即回答說:「因為『黃面狼』剛踏上神台,便被濟公老佛爺的掌扇打下來

了!」

  江玉帆立即讚許的一頷首道:「不錯,假設有什麼兵器的物體掉在大盤上,佛像便會反

覆施展他的奇奧招式,直到將鋼盤上的東西甩出為止!」

  說罷,順手將數十斤重的鑌鐵拐,壓在大鋼盤的邊緣上,同時,飛身退後了一丈。

  「悟空」等人已知厲害,心中一驚,紛紛後退——說時遲,那時快,「悟空」等人的身

形尚未落地,神龕上呼呼風響,隆聲如雷,佛像兩腳進退,掌扇旋飛,只見掌花扇形,已看

不清佛像的面目。

  由於數十斤重的大鐵拐一直壓在鋼盤上,佛像掌扇,愈揮愈快,加之「隆隆」之聲震耳,

「呼呼」的剛猛勁風激盪,塵煙瀰漫,大殿顫動,只震得樑柱門窗「格格」發響,椽木瓦片

不斷的墜下來,聲勢駭人至極,令人惶恐戰慄,大殿上的油燈殘燭,全被震熄了。

  「悟空」等人一見紛紛驚得急聲高呼:「盟主,快把鐵拐拿下來!」

  但是,立身一丈以外的江玉帆,雙目如燈,一瞬不瞬的盯視著那片旋轉如飛的掌花扇影,

對「悟空」等人的高聲急呼,充耳未聞。

  「轟隆」震耳中,「嘩啦」一聲,兩邊的落地花窗殿門,已有數扇被震倒,左殿角的飛

簷和殿頂,也應聲塌了下來,大殿內塵煙飛揚,格格直響,隆隆如雷的佛像,依然旋飛不停。

  「悟空」等人大驚失色,有的已飛身退出殿外,但每個人的口裡,都本能的惶聲驚呼:

「盟主,快把鐵拐拿下來!」

  但是,江玉帆依然是淵亭嶽峙,屹立不動。

  就在這紛紛躍退的同時,一道纖細身影,竟一聲不吭,飛身向神龕前撲去。

  「風雷拐」一見,不由驚得嘶聲大喝道:「佟姑娘回來!」但是,已經遲了。

  只聽一聲嬌呼,看看撲至神台前的佟玉清,已被剛巧劈,出來的剛猛狂飆聲中,嬌軀被

震得懸空一個觔斗,直向殿門飛去——「悟空」等人一見,紛紛脫口驚啊!

  就在眾人「啊」聲出口的同時,亮影一閃,已向翻滾橫飛的佟玉清撲去。

  亮影之快,宛如電光石火,一門已將佟玉清的嬌軀抱住,身形不停,凌空直飛殿外,飄

然落在廣台上。

  眾人定神一看,托抱著佟玉清的竟是他們的盟主江玉帆!

  「鬼刀母夜叉」急呼一聲:「妹子」,當先撲了過去,「悟空」等人也飛身縱了過來。

  眾人低頭一看,只見佟玉清嬌靨蒼白,秀髮散亂,櫻口

  鬧得緊緊的,高聳的酥胸急劇的起伏著,人已經暈過去了。

  這時江玉帆的神情沉痛的抱著佟玉清已緩緩蹲下身去,左掌立即撫在乳下一寸的「返魂

穴」上。

  「一塵」道人一看江玉帆撫掌的位置,立即在懷中取出一個白玉瓶來,拔開瓶塞,清香

四溢,順勢倒出一粒粉紅色的小藥丸來。

  神情焦急的「鬼刀母夜叉」一見,立即將佟玉清的牙關捏開,「一塵」道人立即將小藥

丸放進傳玉清的口內。

  江玉帆身具神功,再加上「一塵」道從的補命丹,半盞茶不到的工夫,佟玉清已呼吸均

勻,嬌靨紅潤,一雙明媚的大眼睛,也睜開了一道縫。

  但是,珍珠般的晶瑩淚珠,也由她長而密切的睫縫中,一顆接一顆的滾下來。

  眾人一見佟玉清更醒過來,這才輕輕舒了口氣。

  同時,江玉帆也睜開了眼睛,並將左掌移開。「鬼刀母夜叉」一見,立即將佟玉清由江

玉帆的懷裡接過來。江玉帆緩緩站起,氣不喘臉不紅、也未盤坐調息,他的功力之厚,實在

難以令人相信。

  但是,他英挺韶秀的俊面上,卻佈滿了凝重神色,兩道劍眉,也強得緊緊的,顯然是心

情沉重。

  眾人的心情一放鬆下來,頓時想起了殿內的佛像,轉首一看,脫口驚啊,不知何時,機

關已經停止了。

  但是,濟公活佛的頭上,這時卻金光閃閃,霞光萬道,整個的大殿內,都被照亮了。

  「悟空」等人一見,紛紛縱進殿內,「鬼刀母夜叉」托抱著佟玉清,也急步走進殿門,

只有江玉帆心事重重的跟在身後。

  飛身縱進殿內的「悟空」等人,舉目一看,只見金光閃耀的物體,竟是濟公老佛爺頭上

的船形僧帽,經過了劇烈震動後,外面的油漆和泥土,悉數震掉了,露出一個高約八寸,前

後各有一個長約一尺斗翼的古型大金鬥。

  只見金斗上雕刻著許多奇形怪獸,前後斗翼上也十分怪異,在濟公活佛頭上指向前面的

一個,翼邊鋒利如刃,而指向後面的一個,卻又寬厚有邊,且有花紋。

  眾人正在觀看,「風雷拐」已過去台前,將自己的鐵拐取下來。

  鐵拐一離鋼盤,金光一閃,濟公尖佛頭上的古型大金鬥,竟然滑了下來。

  眾人如驚弓之鳥,紛紛脫口驚啊,「風雷拐」早已飛身退了回來。

  「篤」的一聲輕響,金斗已墜在大鋼盤上,鋒利如刀的斗翼,竟部刺進了大鋼盤內。

  眾人一見,再度發出一聲驚啊!

  「悟空」和尚卻突然失聲驚呼說:「啊,盟主,這又是一個不祥之物!」

  江玉帆這時已尺異的向神台前走去,同時,回頭望著急步跟是的「悟空」,關切的問:

「怎麼,你知道這個「金斗」的典故?」

  「悟空」和尚一面應是,一面用手握住金鬥,略微一搖,已將全部刺進鋼盤內的斗翼拔

了出來。

  於是,低頭看了一眼斗底,立即雙手遞給了江玉帆,同時肯定的說:「不錯,盟主請看,

正是戰國時代,趙王用以刺殺代王的凶器——金鬥。」

  江玉帆驚異的「嗅」了一聲,接過「金斗」一看,只見圓形的斗底下,鑄有一圈古形篆

字,細讀之下,竟是『趙淄之子鑄,周貞定王十二年。」

  再看「金斗」,圓底高腳,用以飲酒的兩翼特長,其中一翼的翼尾特別鋒利,散發著刺

膚蟋毛的森森寒氣。

  站在一旁觀看的「銅人判官」突然望著「悟空」和尚,道:「左護法,戰國時代的『金

斗』,唐朝則天皇帝的心愛珍物『萬艷杯』,先後都落到在咱們盟主手裡,這應該說是天意,

所謂奇珍異物,由來無主,有德者居之,為什麼到了你們出家人的嘴裡,就都成了不祥之物

了呢?」

  「悟空」和尚神情肅穆的說:「這只昔年『淄之子』鑄的金鬥,是畜不祥之物,過些時

日我講過了這個典故後,你便知我和尚絕不是侮蔑古物……」

  話未說完,身後突然響起「鬼刀母夜叉」的沙啞聲音,說:「玉清妹子正在運功調息,

自行凝聚真氣,反正一時片刻也走不了,你和尚如果真有誠意,就把『金斗』的典故講給大

家聽一聽!」

  如此一說,眾人紛紛轉首,只見佟玉清閉目盤坐在一塊破殿門板上,面色紅潤,櫻唇也

恢復了原來的艷麗。

  江玉帆見佟玉清已自己盤坐調息,知道她靜心休養幾天有可復原,是以,也望著「悟

空」,吩咐道:「佟執事至少要調息兩個周天,在這段時間內,你最好把這只『金斗』的故

事講完。」

  「悟空」見佟玉清受的震傷已無大礙,心情也開朗了不少,加之盟主的吩咐立即頷首應

了個是。

  「黑煞神」一見,立即爽快的說:「和尚,既然這樣,俺坐下來聽,你也請坐下來講。」

  於是,啞巴立即為江玉帆搬來了一個青石柱墩,擺在中央的上方,其餘人等則依序坐成

了一個半圓形。

  「悟空」和尚一等眾人坐好,立即指著江玉帆面前地上的「金斗」,正色道:「這只

『金斗』鑄成的年月,據傳說,較之現在謠傳出現太湖的『巨閾劍』還要早幾年……」

  「獨臂虎」不由「啊」了一聲,驚異的說:「這麼說,這隻金鬥,不是也有兩千多年了

嗎?」

  「悟空」微和頷首,說:「那是當然,因為趙襄王滅代,是周貞定十二年的事,這只

『金斗』,至少該在趙玉殺代王之前鑄成……」

  話未說完,「鬼刀母夜叉」已有些不耐煩的說:「和尚,你別光在那裡算年月,俺只是

想知道那個姓趙的是用什麼招式殺了那個姓代的?」

  如此一問,「黑煞神」也正色說:「對,俺也是這個意思,俗話說的好,『一分短,一

分險』,能用這麼短小的畸形兵器殺人,那個姓趙的貼身功夫,必然已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

步!」

  如此一說,江玉帆和「風雷拐」幾人,都忍不住啞然笑了。

  但是,禿子、憨姑、『母夜叉』三人,卻煞有介事的讚聲說:「對,歪嘴說的有道理!」

  「悟空」無可奈何的看了一眼「鬼刀母夜叉」三人,似乎懶得和他們解釋,搖搖頭,繼

續說:「趙王意圖併吞代國,處心積慮,早就打好了念頭,他為了取信代王,便於而後下手,

便把他的胞姊嫁給了代王做王后!」

  「鬼刀母夜叉」一聽,頓時大怒,「霍」的一聲站起來,嗔目怒聲說:「什麼?處心積

慮殺自己的姐夫,這是什麼小舅子?這不是狼心狗肺嗎……」

  話未說完,「風雷拐」已指了指肋坐調息的佟玉清,沉聲說:「佟執事在運功凝聚真力,

你最好少發脾氣!」

  「鬼刀母夜叉」瞪了瞪眼,似乎還想說什麼,「悟空」和尚已繼續說了:「代王婚後,

夫婦恩愛,相敬如賓,但是趙王的姐姐還不知道她那個豺狼弟弟,早已有了併吞代國的野心。

  趙王一方面令國內著名的鑄匠鑄造了這只形式奇物特的「金斗」,一方面還選了一個身

手矯健的武士,苦練反斗攻擊的技術,另一方面則邀請代王在現在的雁門山歡聚。

  代王怎會想到自己的姻弟蓄意要害他呢?是以,也就毫不懷疑的前去赴會了。

  酒席上,賓主暢飲,聆樂觀舞,氣氛十分融洽,正在歡愉,興濃,那個久經苦練的武士,

已偽裝成一個廚人,捧著「金斗」走了進來。

  席間廚人上酒獻菜,進退不絕,代王自然不會對這個武士偽裝的廚人特別注意,何況武

士又將「金斗」鋒利如刃的斗尾向著自己呢?

  席間獻羹,自然是賓客為先,武士恭敬的走向代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恰在這時,狠毒如豺狼的趙王,又故意舉杯向代王邀飲。

  也就在代王轉首向趙王舉杯的同時,捧著「金斗」前進的武士,突然一大喝,反轉「金

斗」猛向代王刺去——」說至此處,江玉帆劍眉微剔,雙目如燈,使面上充滿了煞氣。

  但是,禿子、憨姑,「獨臂虎」幾人,卻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

  「鬼刀母夜叉」卻一臉怨毒的望著「悟空」和尚,切齒恨聲問:「代王可是當場就死

了?」

  「悟空」微一頷首,也深沉的說:「不錯,待等代王驚覺,鋒利如刃的斗尾,以到了額

下,喝聲尚未出口頭顱已被斬下來,代王隨行人員,也悉數慘遭殺害……?」

  「黑煞神」」突然怒聲問:「這個趙王狗東西,還管不管他姐姐的死活呢?」

  「悟空」和尚繼續說:「趙王殺了代王,立即起兵攻代,他的姐姐聽到這個消息,也以

等管自殺全節!」

  說至此處,立即望著江玉帆,沉痛的說:「盟主,這只「金斗」,是不是不祥之物?您

說應不應該毀了?」

  話聲甫落,「風雷拐」倏然站起,斷然說:「不,不能毀,所謂名器無罪,罪在吾人,

昔年奸雄雖然用以為惡,但今世豪俠,卻可以行善……」

  話未說完,山門處突然響起一陣狂傲的哈哈大笑道:「老小子,就憑你這幾句話,稍時

佛爺就賞給你一個囫圇全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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