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天水湖寇
佟玉清覺得席間氣氛非常低沉,為了緩和阮公亮的情緒,只得笑笑道:「據晚輩所知,
對於唐玄宗賜死楊貴妃和『萬艷杯』遺落民間的事,卻有另一種說法。」
金杖追魂阮公亮聽得精神一振,不由急忙抬頭關切的問:「賢侄女說說看?」
佟玉清一笑道:「晚輩的說可能與芮壇主稍有出入,但大致是相同的!」
說此一頓,先含笑看了一眼也正在那裡聚精會神靜聽的黑煞神,繼續道:「唐玄宗本來
是一位英明君主,開元廠十餘年間,政治清明,為唐朝鼎盛時期,可惜,到了天寶年間,突
然沉緬酒色歌舞,迷戀楊貴妃,誤用楊國忠,致招安祿山之亂,險些斷送了唐室天下。
據說,當安祿山的大軍殺奔長安的時候,玄宗攜楊貴妃倉惶逃向四川。
當六軍走到馬息驛的時候,將士飢渴疲憊,憤怒鼓騷,怨聲沸勝,皆責禍由楊國忠與楊
貴妃引起。楊國忠畏懼逃走,被軍士追殺,陳元禮又上奏玄宗賜死楊貴妃以抑眾怒。
玄宗自知別無選擇,乃命高力士將貴妃引至佛堂,以白綾縊殺,並將貴妃屍體停於驛庭,
命陳元禮等人親視察驗後,才入棺安葬……」
阮公亮聽得眉頭一皺,不禁有些失望的道:「這麼說,『萬艷杯』在楊妃行李中被亂軍
搶走的說法更不可能了?」佟玉清立即正色道:「所以說,『萬艷杯』為何流入民間,直到
今天仍是一個謎!」
韓筱莉則遲疑的道:「這麼說,『萬艷杯』很可能還是被楊貴妃死後帶進了玉棺內!」
佟玉清見阮公亮的臉上又有一陣要嘔吐的表情,只得正色道:「可是也沒有人僖說楊貴
妃的塚墓被盜呀!」
雙劍無敵見丈夫阮公亮的神色難看,心中必也懊惱,因而望著黑煞神,關切的問:「芮
壇主,令舅公是怎麼講給你聽的?」
黑煞神音即解釋道:「俺舅舅說,他是根據唐朝大詩人白居易的『長恨歌』編的……」
話未說完,獨臂虎已哼了一聲,極感失望的沉聲道:「真他娘的沒意思,鬧了半天,原
來是根據大死人的歌編的,那還不他奶奶的連篇鬼話!」
大家一聽,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獨臂虎被笑得一楞,心知說錯了話,不由漲紅著臉,沉聲問:「你們笑啥?」
禿子自覺懂得多,正待說什麼,殿門外燈光下人影一閃,方才到鎮上接他們的阮六,己
神色急切地走進來。
大家斂笑轉首,神色隨之一變!
因為大家第一眼看到阮六手中拿著一張大黃帖子。
阮公亮首先沉聲問:「是誰送來的黃帖?」
說話之間,阮六已走到了席前。
只見阮六雙手捧帖,躬身回答道:「是瓦崗湖天水寨的老寨主翻江豹劉淳安送來的!」
阮公亮聽得雙目冷芒一閃,沉聲道:「拿過來我看!」
阮六恭聲應是,躬身將黃帖送至阮公亮面前。
雙劍無敵柳長青則關切地問:「方纔閘口上炮響,就是轟天水寨的船嗎?」
阮六趕緊恭聲道:「回稟夫人,是的!」
柳長青繼續問:「他們一共來了多少戰船?」
阮六恭聲道:「只有一艘!」
阮媛玲一聽,不由氣得正色道:「只有一艘何必開炮,真是大驚小怪!」
阮六一聽,正待解釋,原就有些不高興地阮公亮,怒目瞪著黃帖,猛的一拍桌面,怒聲
道:「好個大膽的劉老兒,竟敢如此藐視我老人家!」
大家被震得一驚,俱都迷惑不解地望著他,不知道黃帖上寫些什麼。
雙劍無敵則不高興地道:「什麼事值得發脾氣,當著諸位姑娘大俠們,也不怕別人笑
話?」
金杖追魂,立即將手中的黃帖向柳長青那邊一送,依然忿忿地道:「拿過去你自己看!」
柳長青不由斥聲道:「你不會念一遍給大家聽,何必這樣傳來傳去的!」
金杖追魂阮公亮一聽,只得望著黃帖,忿忿的沉聲念道:
「書致洪澤湖水簾山莊,拜上老湖主金杖追魂阮公亮,莫忘當年螺島歡敘,雙方矢誓互
不相擾,如敢食言背信,休怪老夫無情無義,殺進洪澤湖,踏平水簾山莊,雞犬不留,片瓦
無存。利害汝自權衡,敵友由汝自擇,莫等刃加汝頸,方呼悔不當初也。瓦崗湖,天水寨,
寨主劉淳安上。」
阮公亮念罷,立即望著柳長青,理直氣壯地問:「你說氣人不氣人,這能怪我發脾氣
嗎?」
柳長青也不由生氣地道:「劉淳安這老兒突然橫起來了,居然打來黃帖,不知道他仗著
什麼?就憑他高大的天水寨,水中的暗道機關攔索?那又能擋得住誰?」
阮媛玲卻沉著的道:「先問問阮六方才投帖的情形再說……」
阮六一聽,立即恭聲道:「天水寨的戰船似乎早就停在附近湖面上了,新姑老爺的大船
一進長峽日,在前哨觀察的弟兄就看見了他們的船燈……」
柳長青聽得柳眉一蹙,道:「這麼說,翻江豹老兒早就知道玉兒他們要來咱們水簾山莊
了?」
阮公亮立即正色道:「那還用說?金毛鼠那廝的幫手都是來自瓦崗湖的嘍囉,他們一離
開了武當山,那些沒被逮著的嘍囉還能不向劉老兒報告……」
阮媛玲卻不以為然地道:「可是他們怎的知道我們會來水簾山莊呢?」
阮公亮一瞪眼,立即正色道:「誰叫你是我的閨女呢?他們這點頭腦都沒有,還當什麼
一寨之主?」
江玉帆這才欠身恭聲道:「以玉兒之見,他們固然是根據玲妹的關係聯想到玉兒等會前
來求助兩位老人家,但他們事先早就派有眼線在鎮上和別院左右潛伏,暗中察看動靜,也是
原因之一……」
話未說完,柳長青已恍然地正色道:「玉兒說對了,他們準是發現丐幫的小花子老花子
們,三天兩頭的向別院裡跑,使他們愈加肯定玉兒他們要來洪澤湖。」
江玉帆繼續道:「其次,瓦崗湖原為洪澤湖的支流分湖,由水簾山莊可以乘船直達,而
船隻租借不易,而兩位老人家這裡卻是現成的,根據種種判斷,玉兒等必定前來此地……」
阮公亮一聽,突然似有所悟的噢了一聲,望著阮六,急聲問:「阮六,叫你們把改裝成
漁船的戰船,加裝上長漿鐵舷擋箭板,都弄好了沒有?」
阮六趕緊恭聲道:「回稟老爺子,我二哥正在連夜加工改裝,相信再有兩三天工夫,就
可全部改裝完成了!」
江玉帆一聽,立即正色阻止道:「岳父請不要如此隆重,玉兒只請兩位老人家將方纔的
那艘湖船借用幾天,再借一艘平台船,準備交手搏擊之用就可以了。」
阮公亮一聽,立即倔強地道:「不行,這老兒以前見了我老人家,畢恭畢敬,就像個孫
子似地,如今居然打黃帖,罵大街,嚇唬起我老人家來了!」
阮媛玲當然不願老爹爹參與在這場事件之內,因而趕緊岔開話題,望著阮六,問:「當
時送帖的人怎麼說?」
阮六恭聲道:「當時前哨放出高空花炮,他們不理,又射出三支松油火嘯箭,他們的戰
船依然繼續前進,直到閘口上開了火炮,他們才將船停下來……」
阮璦玲見阮六這麼說,不啻火上加油,因而嗔聲道:「我問你當時送帖的人怎麼說?」
阮六趕緊恭聲道:「戰船停止後,立即放下一艘梭形快舶,直駛長峽口,艇上的人吆喝
一聲請接帖,便『嗖』的一聲射上一枝插帖箭來,前哨的弟兄撿起後就送來了!」
阮公亮立即恨聲道:「那艘小艇呢?」
柳長青未待阮六回答,立即沉聲道:「送完了帖他們還不走啦!難道等著你派人去抓
他?」
阮公亮一聽,不由自語似地恨聲道:「老夫倒真想抓他們一個人來問問,看看劉老兒到
底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膽敢如此輕視我老人家……」
話未說完,柳長青也頗有同感地道:「是呀,我也一直如是想,他居然瞻敢參與劫持少
林寺掌門人元台大師的大膽勾當……」
阮媛玲立即正色道:「娘,我們不是在信上都說明白了嗎?翻江豹既是金毛鼠的同門,
又是要好的結拜把兄……」
柳長青立即正色道:「可是,他劉老兒也該知道這件事該是多麼扎手呀?不光說少林寺,
就是你們『遊俠同盟』也夠他對付的,何況這還有玉兒的九宮堡和咱們水簾山莊支持著,他
頂得下來嗎?」
阮公亮哼了一聲,忿聲道:「你說他頂不下來,他卻吃下了這顆鐵秤坨!」
柳長青卻遊目看了一眼悟空、一塵、風雷拐等人,自語似地問:「說來實在令人難以相
信,就憑他劉淳安和他的三個兒子,兩個寶貝女兒就能守得住天水寨?幾個分寨寨主又都不
是出名的高手?」
阮媛玲卻忍不住問:「娘,您看翻江豹會不會另請了武林高手前來助拳?」
阮公亮立即不以為然地道:「請人助拳談何容易,沒有一年半載的周詳準備,誰願意到
他那裡去送死?」
風雷拐聽得心中一動,不由正色道:「這麼說起來,翻江豹可能真的請來了高人!」
如此一說,金杖追魂和雙劍無敵都不由驚異的「噢」了一聲,不知風雷拐根據什麼如此
肯定地說。
江玉帆立即解釋道:「因為玉兒等前去黑虎嶺,翻江豹正在那裡為甘陝雙殘助拳,因此
結下了仇嫌……」
柳長青卻不以為然地道:「這只能說是起因,他怎的就知道你們八九個月後一定前來
呢?」
如此一問,獨臂虎猛地喝了一大碗酒,同時懊惱地低下了頭,因為這個禍是他獨臂虎闖
的。
江玉帆則趕緊道:「因為當時翻江豹輸得不服,加之態度狂傲野蠻,我們就當場約定一
年之內,一定來挑他的天水寨……」
柳長青立即會立息地道:「這就難怪劉淳安如此自恃了……」
阮公亮卻望著江玉帆,埋怨道:「你們『遊俠同盟』中又沒有幾個人會水功,當初何必
和他約定一年之內……」
柳長青一聽,趕緊沉聲阻止道:「到了這時候了還說那些有啥用?」
阮公亮卻得理不讓人地道:「水上交手比不得陸地,燒了船要跳水,翻了船要逃命,鬧
不好就要灌水葫蘆的……」
話未說完,滿嘴嚼著菜肉的鐵羅漢,突然站起身來,憨聲地道:「不用替俺擔心,沒啥
關係,到時候俺會背著個大木桶去!」
大家見傻小子愣頭愣腦,憨聲憨語,不少人哈哈笑了。
禿子立即對他埋怨道:「還沒出師就說這些話是不吉利的,好像你準知道船一定會被燒
掉似地!」
鐵羅漢一聽,反而望著禿子,正色道:「不是你說的嗎,三五天工夫如果學不好水功,
攻打天水寨的時候,別忘了背個大木桶去嗎?」
如此一說,再度掀起一陣笑聲,就是金杖追魂阮公亮也忍不住啞然笑了。
柳長青首先笑著道:「三五天當然學不成水功,至少可學會浮字訣,萬一被打落水中,
也不致於沉底……」
鐵羅漢一聽,不由關切的問:「柳大娘,『沉底』是不是就是灌油瓶?」
雙劍無敵被問得失聲一笑,連忙點頭道:「是呀!你們誰不會水功……」
話剛開口,鐵羅漢已一揮小手,煞有介事地道:「不用問了,就俺一個!」
阮公亮聽得眉頭一蹙,柳長青卻不由一愣,同時驚異地問:「鬧了半天你們都會水功呀!
我和公亮還一直為你們擔心呢?」
江玉帆立即欠身解釋道:「同盟中只有玉兒玲妹和王壇主三人會水功!」
柳長青聽得神色一陣驚喜,不由望著江玉帆,驚異地急聲道:「玉兒,我一直沒想到你
也精通水功呀!」
阮公亮立即哼了一聲,譏聲道:「你是木頭腦袋怎會想到這些!娘和外公都是水中蛟龍,
玉兒還能不精水功?」
柳長青被說得粉面一紅,但仍恍然笑著道:「我實在糊塗至極,怎的竟沒想起飛蛟鄧老
爺子和鄧麗珠夫人?」
黑煞神突然站起來道:「俺和三條腿的獨臂虎同樣的掉進水裡抓不住兵器,最多也只能
掙扎一會兒,久了照樣沉底……」
柳長青聽得柳眉一蹙,不由忍笑望著陸佟韓朱四女,問:「你們四位賢侄女的水功……」
話剛開口,陸佟韓朱四女已微紅著嬌靨,笑道:「只能說掉進水裡淹不死!」
阮公亮一聽,立即既風趣又正經地道:「也就是說,如果水底下有人拉腿,馬上就喝
水!」
這話雖然說得有趣,卻沒有人覺得好笑,反而個個神情凝重起來。
柳長青則凝重地道:「果真這樣,你們只要一艘湖船就大冒險些了,萬一翻江豹出動戰
船數十艘,嘍囉近萬人,一陣如雨火箭射過來,那該怎麼辦?」
如此一問,江玉帆等人俱都無話可答了。
阮媛玲首先關切地問:「娘,你和爹怎麼替我們打算的?」
阮公亮搶先道:「十艘鐵皮戰船,二十小隊擋箭排,我們老兩口子和阮老大弟兄九個都
去!」
話未說完,江玉帆已斷然道:「不,玉兒不希望岳父大人,也扯進這場是非之內,如果
鐵皮戰船有防火箭,避鑿漏的功能,就請改派一艘鐵皮戰船,兩隻梭形快艇就夠了!」
阮公亮微蹙眉頭,沉聲問:「挑掉天水寨,為百里內的漁民除害,你們確有這個把握?」
江玉帆毫不遲疑地斷然道:「確有把握!」
阮公亮一聽,也斷然道:「好,我老人家就看你們的了!」
柳長青擔心女婿頂不下來這件大事,又怕老頭子撒手不管了,不由焦急地去看悟空、一
塵、風雷拐等人。
一看之下,發現他們方纔還神情凝重,這時聽了江玉帆的斷然果敢的確有把握之後,立
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起來,神情顯得極為篤定。
看了這情形,柳長青雖然斷定江玉帆等人,在來此途中也曾有了計劃安排,但她卻知道,
水上交手絕不能與陸地上打鬥相比擬。
心念間正待說什麼,阮公亮想是想通了,突然又關切地問:「玉兒,不管你們是怎樣計
劃,在攻打天水寨之前,應該把老和尚元台先設法救出來!」
江玉帆立即應了聲是,並堅決的道:「玉兒等已有了探寨計劃……」
柳長青一聽探寨,粉面立變,不由驚得脫口急聲道:「探寨你們可要小心呀!天水寨水
中的機關不但厲害,名堂也比咱們這裡多,一個不小心,粉身碎骨,屍首都找不到,尤其你
們的人手又少……」
阮媛玲一聽,立即焦急不高興地道:「您們老人家總是顧前顧後的……」
話剛開口,阮公亮已沉聲道:「你懂得什麼,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吃過一次虧,學
得一次乖,凡事總得小心一些……」
柳長青急忙在旁解釋道:「你不曉得天水寨的厲害,許多年前我和你爹也曾悄悄去過,
要想進入內寨而不觸動機關,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一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獨臂虎和銅人判官幾人,俱都停了下來。
阮媛玲面帶難色地看了一眼檀郎江玉帆,看他俊面光彩,氣定神閒,似乎心裡一點也不
煩。
但是,她卻忍不住望著阮公亮和柳長青,焦急地撒嬌道:「可是我們總不能不先摸清裡
面的底細,先將元台大師救出來呀?」
阮公亮一聽,立即冷冷地道:「你們還想救他,他自己都救不了他自己嘍,到這時,他
恐怕正在西天如來佛座前唸經呢!」
如此一說,全座震驚,阮媛玲不由驚得脫口急聲問:「爹,您也以為元台大師早已不在
人世了?」
阮公亮不答反而冷冷地問道:「你們沒有這麼想過?」
說話之間,同時看了一眼愛婿江玉帆。
只見江玉帆就在說話的剎那間,俊面光彩盡失,眉宇間充滿了煞氣,唇角哂著一絲冷笑,
右手緊握著銀杯,內心地焦急和憤怒,可想而知。
身為丈母娘的柳長青,看了怎不心疼,趕緊接口道:「這件事應該是大家早料到的,諸
位想,以元台大師的深厚功力,除非一直用毒藥麻醉著他,否則他會聽任金毛鼠和翻江豹他
們的擺佈嗎?」
佟玉清只得頷首道:「伯母判斷的極為正確,我們也曾想到,果真元台大師已經不在人
間,他的靈體也不會在天水寨內……」
柳長青立即接口道:「那是當然!」
佟玉清繼續正色道:「正因為這樣,我們必須探一次天水寨,如果確定元台大師已死,
我們便不必再為元台大師的生命安危躊躇不前!」
話聲甫落,阮公亮已讚聲道:「對,賢侄女說的不錯,這一點非常重要!」
柳長青卻關切地問道:「可是,你們怎麼個前去,可也想出個周全的辦法沒有呢!」
江玉帆不答先問道:「不知岳父大人這面戰船已預備出多少艘了?」
阮公亮夫婦一聽,立即轉首去看已退出席外,肅立柱下的阮上八。
阮六一見,趕緊恭聲回答道:「回稟新姑老爺,明天午前可改裝出五艘來!」
江玉帆一聽,立即望著阮公亮,繼續道:「玉兒準備施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明
天午後,五艘戰船由兩位表姊和左右護法,率領著三堂三壇,逕自由水路出發……」
阮公亮眉頭一皺,不由關切地問:「那麼你呢?」
江玉帆續道:「玉兒和玲妹,馬上潛出水簾山莊,星夜趕往瓦崗湖西岸……」
話未說完,阮公亮已搖頭道:「計是一條好計,你和你玲妹先去,等到明天天黑,先潛
進天水寨摸摸底,等到四位賢侄女的船到了,再重商攻打之計……」
江玉帆立即頷首道:「不錯,玉兒就是這個意思!」
阮公亮舉手一捻小鬍子,慢條斯理的道:「計是一個好計,在瓦崗湖卻是行不通的!」
江玉帆聽得俊面一紅,不由「噢」了一聲。
柳長青怕愛婿年輕好勝心裡不高興,不由瞪著老頭子,嗔聲道:「這不是廢話嗎?行不
能也不說出個原因來,拐彎抹角,你自己不怕憋得慌?」
阮公亮一笑道:「不這樣孩子們會聽嗎?」
柳長青含嗔正色道:「你說的有道理,玉兒自會聽你的。」
阮公亮點點頭,立即望著江玉帆解釋道:「莫說沿岸沿途佈滿了翻江豹眼線,就是到了
瓦崗湖西岸,你們兩人同樣的會被天水寨的人發現,因為沿岸的漁民都有向他們通風報訊的
義務。換句話說,也沒有哪一家漁民發現了陌生的可疑人物敢不向他們報告的……」
銅人判官立即沉聲道:「我們離開湖邊去住店嘛!」
陷公亮毫不遲疑地正色道:「店裡的店小二就是他們放的眼線……」
說此一頓,特的又正色解釋道:「再說,天水寨在瓦崗湖的尖字島上,距離西岸最近的
地方也在十里以上,小船你就雇不到,游水去那多消耗體力?」
阮媛玲一直微笑著望著父親,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一俟阮公亮話落,立即漫聲問道:
「爹,照您老人家這麼說,天水寨的底細是摸不成了?」
阮公亮聽得心中一動,不由瞪著小眼驚異道:「你丫頭還有什麼錦囊妙計?」
阮媛玲頑皮的一笑道:「女兒逼得沒辦法,也只好利用您老人家埋下的那支精銳伏兵—
—老洪七了!」
阮公亮聽得脫口「啊」了一聲,顯得十分意外地道:「老爹唯一的一個暗樁你也要給我
拔了哇?」
大家見阮公亮表情滑稽,說的有趣,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阮媛玲卻忍笑嗔聲撒嬌道:「天水寨都拔了,還留個樁兒在那兒幹什麼?」
阮公亮一聽,頓時無話好答了,只得望著愛妻柳長青,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風趣地道:
「這是你生的好女兒……」
柳長青立即忍笑正色道:「玲兒說的也對嘛,天水寨都挑了,還留老洪七祖孫倆在那裡
幹什麼?」
阮公亮一聽,只得無可奈何地道:「好吧,你們母女倆一個鼻孔出氣,我也沒有辦
法……」
笑聲一直未歇,這時再度高笑起來。
江玉帆深怕阮公亮確有困難,趕緊歉聲道:「岳父確有困難,也就算了……」
阮公亮趕緊正色道:「一個是七、八十歲的糟老頭子,一個是十一二歲的黃毛小丫頭,
我也怕他們辦不了事情。」
說此一頓,立即改變正題問:「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江玉帆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正不知怎麼說好,阮媛玲已搶先道:「為了爭取時效,
當然是馬上出發的好!」
阮公亮一聽,立即望著阮六,吩咐道:「快去準備一艘快艇!」
阮六恭聲應了個「是」,轉身奔出殿門去。
柳長青捨不得乖女兒剛到家就走,雖然知道走得愈快愈不易被對方發覺,但她仍忍不住
遲疑地道:「其實,明天傍晚前去也不遲……」
阮媛玲卻撒嬌地道:「娘,您不曉得玉哥哥對這件事有多急……」
柳長青也知道愛女雖然和江玉帆相處了一年多,由於有陸佟韓朱四女環侍在身側,可能
很少有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如今,難得兩小在一起,當然急著離去,但是,她卻想到了欲工其事必先利其器的明訓。
因而望著阮媛玲,正色道:「可是,你們不帶合身的水靠怎成?須知天水寨的四周,布
滿了刺索蛇網,穿著並曰通衣物,絕難潛入,一個不慎就纏在刺網上……」
話未說完,阮公亮已正色警告道:「一旦不慎觸動了蛇網,必須火速遠離那個地方,稍
微遲疑,寨牆上的星錘巨石,白石灰便雨點般擲下來……」
佟玉清朱擎珠,以及韓筱莉和一塵等人一聽,不由焦急地齊聲道:「既然是這樣,何必
一定去探虛實?索性明天大家乘船前去,公然向翻江豹挑戰……」
話未說完,阮公亮已正色道:「不,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果知道了天水寨的虛
實,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方奏奇功!」
陸貞娘雖然滿腹心事,但江玉帆前去冒險,她卻不能不加阻止。
尤其,她一直嚴密監視著佟韓朱阮四女,結果仍讓佟玉清有機可乘懷了身孕。
如今,她怎可讓嬌小美麗,楚楚動人的阮媛玲,單獨和玉弟弟相處兩個夜晚?
何況玉弟弟已嘗到了人生真諦的樂趣,就以他離開了武當山,抽暇就向佟玉清糾纏這一
點來看,讓小鳥依人般的阮媛玲和玉弟弟單獨相處兩個夜晚,實在危險。
僅此一點她就有必要阻止江玉帆前去天水寨,何況天水寨的內外水中還置有那麼多機關。
再說,佟玉清已奪了頭籌,她絕不能再讓阮媛玲領了先。
是以,急忙鄭重地道:「既然天水寨內外機關重重,我認為我們仍以穩紮穩打的好,冒
險總是非不得已的事,以我們『遊俠同盟』的實力,遠超過翻江豹之上,就是明槍明箭的交
手,我們仍佔勝算……」
說此一頓,肅手一指悟空、一塵、風雷拐等人,繼續道:「再說,玉弟弟身為同盟之主,
群龍之首,實不宜單獨一人前去,萬一有個閃失,可怎得了?」
如此一說,朱韓二女與黑煞神幾人深覺有理,紛紛稱是。
但是,江玉帆卻正色道:「小弟先繞道前去,不僅探察天水寨中的虛實,也有可虛可實,
攻其不備,乘機取之的積極意義……」
話未說完,陸貞娘已正色道:「這樣就更危險了,萬一後援不繼,我們的大船還沒趕
到……」
江玉帆立即沉聲道:「小弟和玲妹此刻動身,天明前宿店,傍晚才起程,到達天水寨正
是明晚的三更,那時你們的大船該早到了……」
陸貞娘聽出玉弟弟的語氣很堅定,趕緊改口道:「姊姊覺得這件事情必須配合好……」
江玉帆立即果斷的道:「我意已決,你們都不要再說了!」
陸貞娘一聽,自然不敢再說什麼了。
侈玉清正色道:「天水寨果如阮伯父和阮伯母說的那樣危險,我認為王壇主應該隨玉弟
弟和玲妹妹一同前去……」
話未說完,阮公亮已笑著道:「你們對一件事如此縝密周到,難怪你們『遊俠同盟』,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不過,我說的洪七祖孫,雖然是一老一小,但他們的水功卻絕不輸我
們老倆口子……」
但是,江玉帆卻望著阮公亮,恭聲道:「岳父,玉兒以為讓王壇主前去,確有必要!」
柳長青一聽,立即為難地道,「這樣就得多派一艘快艇了!」
江玉帆立即不解地問:「為什麼?」
柳長青道:「因為梭舟最多只容三人……」
佟玉清立即解釋道:「王壇主也是操舟的能手,莊上就不用派人去了。」
阮公亮一聽,立即愉快地道:「這樣再好沒有了,就請王壇主一同前去吧!」
說罷轉首,又望著女管家九嫂,吩咐道:「快去把我那套天蠶絲的水靠和小姐的水靠拿
來,還有,也給王壇主找一套!」
九嫂恭聲應了個是,轉身走了出去。
佟玉清知道,機關重重地地方最需要寶刀利刃,因而她立即想起背在啞巴身上的「戰國
金斗」。
她怕她說出來會惹起阮公亮等人的注意,只得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告訴給陸貞娘,又轉
告給禿子和啞巴方守義。
江玉帆當然也聽到了,他覺得佟玉清遇事的確細密。
於是,大家匆匆進餐,並議妥了戰船明天中午出發,以及江玉帆三人進入天水寨應行注
意事宜。
不久,女管家九嫂已捧著三個衣包匆匆的走進來。
阮公亮一見,立即笑著道:「玉兒,快比一比我的水靠,別看我現在骨瘦如柴乾癟老頭
子一個,想當年,我老人家也是腰大胳膊粗,渾身的筋栗肉……」
話未說完,柳長青已風趣的道:「好了好了,好漢不提當年勇,說那些幹啥,誰不知道
天蠶絲的水靠伸縮性大?」
如此一說,俱都哈哈笑了。
江玉帆和阮媛玲接過水靠來收好,禿子比了比大小也恰好,而這時出去準備快艇的阮六,
也正匆匆的走進來了。
阮公亮一見,立即問:「梭舟準備好了嗎?」
阮上八恭聲應了個是,道:「準備好了,就停在下面!」
江玉帆一聽,立即起身道:「為了爭取時效,玉兒和玲妹準備馬上動身……」
大家紛紛起身,阮公亮讚聲道:「好,事不宜遲,我們這邊也照計劃行事。」
於是,江玉帆和阮媛玲在前,大家簇擁著兩人逕向殿外走去。
禿子和啞巴趁機將戰國「金斗」交換過來。
眾人出了殿門,即是水中雕欄廣台,由台側一道長約三十級的石階,直伸台下的水面,
一艘梭形快艇,就停在石階的盡頭。
大家走至台側階口,紛紛停身止步,禿子則當先走下石階,登上小艇。
阮媛玲一見,也喜孜孜的向父母道聲「再會」,並向陸佟韓朱四女及悟空等人道聲「明
天晚上見」,即隨禿子登上小艇。
江玉帆交代了一下職司,才告別向階下走去。
風雷拐一見,立即悄悄扯了一下一塵道人的衣袖。
一塵道人立即會意,一俟江玉帆匆匆走至石階一半,故意以恍然的口吻,急聲道:「盟
主請稍待!」
如此一招呼,不但阮公亮夫婦和陸佟四女,以及悟空等人茫然不解,就是早已坐在小艇
上的禿子和阮媛玲也不由抬頭迷惑的向上望來。
江玉帆自然也不例外,立即回身止步,逕向匆匆走去的一塵道人迷惑的望著。
一塵道人急步走至江玉帆身前,表面上光明大方,恭謹含笑,但卻悄聲道:「有一件事
必須報告盟主,希望盟主聽後不要驚異的東張西望往上看……」
江玉帆聽得心頭一震,依然不佔凵覺的「噢」了一聲。
一塵道人繼續悄聲道:「佟姑娘已有了喜……」
江玉帆一聽,只覺腦際「轟」的一聲,在這一剎那間,他不知是驚,是喜,是憂,是懼?
但是,他仍沒忘了一塵的警告,沒敢抬頭去看佟王清,但卻驚喜的悄聲道:「真的?」
一塵道人知道,上下必有好多眼睛盯視著他和盟主兩人,因而,故意愉快的含笑點點頭,
但卻繼續悄聲說道:「屬下和劉堂主二人商議的結果,應該馬上報告蕭女俠……」
江玉帆聽得大吃一驚,不由震驚的說:「那怎麼可以?」
一塵道人卻肅容鄭重的說:「只此一途,別無選擇,時間是無情的!」
江玉帆一聽,立時想起了佟玉清將要一天比一天鼓起的小腹,想到八、九個月後就要做
父親了,渾身熱血一陣沸騰,俊面頓時一陣通紅,他再也忍不住抬頭去看他最喜愛的佟玉清。
一看之下,發現每個人都以驚異迷惑的目光望著他,只有敏感的佟玉清,嬌靨緋紅,雙
目含情。
而立身陸貞娘身後的風雷拐,卻正向著他以目示意,微微頷首。
陸貞娘業已斷定是商談佟玉清的事,她本想趁機發問,但她又怕江玉帆不與答覆,徒找
沒趣。江玉帆受了佟玉清的鼓勵和風雷拐的暗示,雖然擔心父母責罵,也只得望著一塵道人,
毅然悄聲道:「由劉堂主寫信,請丐幫親交我母親,一切請她老人家作主……你知道,小弟
是中了甄小倩的『神仙劫』……」
話未說完,俊面通紅,轉身匆匆向小艇走去。
但是,一塵道人仍恭謹的應聲道:「是,屬下知道!」
一個門派幫會的龍頭有事離去,總有一些必要的機密大事向龍頭請示。一塵道人身為護
法,趁機稟告或請問,都是正當的行為,是以,夫婦並不介意。
但是,老兩口子根據江玉帆的神情變幻和眼神,似乎也看出一些眉目,八成是為了兒女
私情,只是不知道原因而已。
江玉帆匆匆走到盡頭,再向高立台上階口的阮公亮夫婦供揖為禮,並向陸佟四女和悟空
等人揮手致意之後,才登上梭形小舟。
第 二 章 水中決戰
小舟寬僅兩尺有餘,長約一丈有四,頭尾裝有鋒利梭錐,兩舷均包有鐵皮,後尾雙槳較
低,前頭微微蹺起,如果以腕力強功力厚的高手操槳,速度必極驚人。
這時,禿子已坐在舟尾,而阮媛玲則站在船頭,一俟江玉帆登上小舟,立即愉快的向階
口的人眾揮手。
禿子再不遲疑,雙手挽槳,輕輕一撥,梭舟徐徐劃出,既平且穩,一望而知是操舟老手。
這時三更將盡,其他宅院的燈火全熄,唯獨水閣上和宮殿前依然燈火通明,湖面上金星
點點,水紋漪漣。
禿子在阮媛玲的指點下,梭舟繞過水合,逕向後山劃去。
江玉帆和阮媛玲直到看不到阮公亮夫婦及陸貞娘等人,才坐了下去。
阮媛玲是一個非常通事理的少女,她發現江玉帆雖然俊面含笑,但卻有些神不守舍。
當然,這一定與方才一塵道人喊住他有關,只是江玉帆不說,她也不問罷了。
繞過水閣,仍有好大一片堂皇宅院,高低起伏,依山建立,孤伶伶一個小島,四周環水,
這真是山中有山,湖中有湖,別有洞天的福地。
江玉帆見對面半山上,水邊前方,仍有一處一處精舍房屋,知道這座水簾山莊內,仍住
著金杖追魂夫婦的昔年舊部。
當然,這片美景怡人的世外桃源,也曾耗去了阮公亮夫婦的不少腦汁和心血。
正在打量間,前面的阮媛玲已望著禿子,愉快地說:「王大哥,請你就對正那盞紅燈
劃!」
說著,舉手指著西南方的山角下。
禿子恭聲應了個是,雙腕一翻,梭舟加速向前駛去。
江玉帆循著指向一看,只見百十丈外的山角下,果然有一盞小紅燈,隨著湖風徐徐擺動。
就在這時,身後島上的中央宅院中,嗤的一陣輕響,一道火焰直射夜空。
江玉帆聞聲回頭,仰首一看,「叭」的一聲脆響,就在夜空炸開一團火花,五彩火屑,
紛紛飄下。
但那聲清脆的響聲非但醒神悅耳,而四山水面的回聲餘音,尤為好聽,歷久不絕。
前面的阮媛玲立即愉快地解釋道:「那是我爹叫人通知暗道守衛,有小艇要出去!」
江玉帆沒有說什麼,轉首再看那盞紅燈處,已有人將那盞紅燈拿起來,正在左右搖動。
禿子第一次和盟主出去辦事,是以,划船也特別賣勁,小舟疾勁,發出了啪啪的破水聲。
這時,已能清楚地看清山角下的紅燈處,站著兩個身著勁衣的壯漢,在他們腳下一丈處
的水面上,同樣的停著一艘梭形快艇。
就在梭形快艇的不遠處,即是一道天然山隙,斜斜伸向後山內。
江玉帆知道,那就是阮媛玲方纔所說的暗道。
打量間,兩個持紅燈的壯漢已先登上小艇在那裡等候。
距離尚有數丈,站在舟中提燈的壯漢已看清了江玉帆和阮媛玲。
是以,急忙謙恭的一哈腰,壓低聲音含笑道:「原來是姑奶奶和新姑老爺出去呀?」
說話之間,另一個操槳的壯漢,一面划動梭舟,一面也謙恭的點了點頭。
阮媛玲也愉快地一揮手道:「快在前頭帶路,我們要爭取時間!」
兩個壯漢同時恭聲應了個是,操槳的壯漢雙腕一翻,小舟如飛馳進了山隙水道口。
禿子王永青急忙操舟緊隨。
山隙水道內一片昏黑,在前面一盞小紅燈的映照下,兩邊峭壁隱約可見。
仰首上看,天色一線,星光點點,愈顯得夜空深邃高遠。
水道深長,寬窄不一,有的地方十分彎曲,所幸禿子也是操舟能手,緊緊跟著前面小舟
前進。
片刻工夫,小舟突然駛進了漆黑的山洞內,阮媛玲立即示意禿子將速度緩慢下來。
但是,前面的紅燈小舟,依然快速前進。
前進約七八丈,突見前面的小舟停下來。
緊接著,一陣軋軋聲響,盡頭水面上突然現出天光。
紅燈一陣搖晃,禿子立即會意,雙腕加勁,小舟疾速衝去。
到達近前一看,竟是一座機關洞口,洞外即是蘆葦水草和雜樹。
一陣強勁湖風吹來,梭舟已如箭般射出了洞口。
就在禿子翻腕操舟,衝出洞口的同時,尚聽到兩個壯漢同時壓低聲音,恭聲道:「祝姑
奶奶和新姑老爺順風!」
阮媛玲揮了揮玉手,頭也沒回。但是,江玉帆是客,不能不應一聲。就在他回頭的同時,
一陣軋軋響聲中,洞口已徐徐關上。
只見身後橫亙高聳的峭壁下,生滿了青葦雜樹和水草,眨眼之間已不記得洞口的位置了!
也就在江玉帆回頭打量的一剎那,小舟已離開了峭壁十多丈外,方知禿子的腕力之強,
操舟的精絕和技巧,絕不輸外公飛蛟鄧正桐了。
回頭再看,只見前面三數里外,一片灰白,直疑是黃山一望無際的雲海。
江玉帆知道那裡就是沿岸的蘆蕩。
禿子的功力雖然不甚深厚,但他操舟的速度卻極驚人,當然,這不單單只憑腕力,還必
須具有熟練的操舟技巧。
外面的湖風中,水波鄰動,梭舟疾速的破水聲,揉合著遠處沙沙的蘆花隨風搖曳聲,夜
空廣闊,滿天繁星,形成了一幅美麗的夜色湖景。
但是,江玉帆雖然遊目察看,但在他心裡卻一直響著一塵說的話。
江玉帆現在心情,絕非外人所體會,也絕非筆墨所能形容。
但在他千頭萬緒的心靈中,仍有一絲掩不住地歡愉和興奮。
他目光本能的望著逐漸迎來的廣闊蘆花,俊面上掛著一絲掩不住的微笑,同時也在心時
問著自己:「我真的長大成人了嗎,難道我再不是偎倚在爺爺懷中被疼愛的孫子了嗎?」
一想到爺爺,一位頭戴氈纓帽,身穿煙紫袍,銀髮銀髯,滿面慈祥魁偉老人,立即在他
的腦海裡浮現出來。
因而,他的俊面上,立時充滿了孺慕之情,渴望能馬上回到爺爺的身邊,像小時候一樣,
被他老人家攬在懷裡,抱在膝上。
但是,他也知道,爺爺的膝頭就要被即將來臨的小傢伙給奪走了。
他確沒想到,竟那麼巧,佟玉清竟為他懷了孩子?
這件事來得大突然,也令他覺得大陌生,他還想不到小傢伙是什麼模樣,在他的想像中,
根本還沒有小傢伙的輪廓。
但是,這件事應該是千真萬確,不容他再置疑的事,因為一塵道人的醫術,並不輸於當
代最著名的神醫賽扁鵲。
他判斷一下日期,以丐幫傳遞消息的驚人速度,不出十天,母親蕭湘珍便會接到風雷拐
寫去的書信。
他不知道母親是驚喜還是生氣,他也知道,像這樣的大事情,母親是不會不告訴父親和
其他七位母親的。
一想到父親江天濤,江玉帆臉上的笑意全逝,焦急不安和怯懼,一齊襲上他的心頭。
在這一剎那,他突然懊悔方才答應一塵道人給母親寫信。
想到父親的威嚴,斷定他老人家一定會為此震怒,大發脾氣。
心念至此,江玉帆不由懊悔地低下了頭,他真的已沒有勇氣去見父親。
雖然還不知道結果如何,但根據父母的通情達理,以及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赫赫聲譽,他
深信絕不會讓佟玉清偷偷的在外面生下這個孩子。
就在他懊惱地低下頭時,前面的阮璦玲已愉快地嬌聲道:「王大哥,要對正偏西北的這
面蘆蕩穿過去……」
禿子王永青一聽,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江玉帆聽得急忙抬頭,不由關切地問:「怎麼?前面不是湖堤?」
說話之間,定睛一看,只見數十丈外,已是那片一望無際的蘆花蕩。
蘆花蕩雖然稠密,隨著強勁湖風搖曳著,發出了輕嘯和沙沙聲響,但每隔數十丈,即有
一條水道直伸蕩內。
這時,禿子王永青正輕快地劃著梭舟,直奔中央的一條寬大水道前。
打量間,已聽阮媛玲笑著道:「這是湖中的蘆花蕩,專供漁民夜晚下網之用,穿過蘆蕩,
至少還有四五里地才到湖岸!」
江玉帆噢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阮媛玲回頭一笑,繼續道:「待會兒你會看到許多捕夜魚的漁民,坐在漁台棚下起網捕
魚,有的燈下看書,有的低頭打盹,有的無聊哼著小曲,形形色色!非常有趣!」
話聲甫落,嘩的一陣水響,梭舟已箭般的衝進了水道口。
只見水道寬約一丈,左右蘆葦高有十數尺,俱都粗如兒臂。
江玉帆遊目一看,發現蘆葦和水道邊,果然有不少漁台棚。
但是,卻不像阮媛玲說的那樣,只見蘆蕩中,冷冷清清,一片昏黑,非但沒有一盞漁燈,
連個人影也沒有。
阮媛玲似乎也感到意外和不解,不自覺地站起身來遊目察看,同時自語道:「奇怪,今
晚為何沒人捕夜魚?」
江玉帆也起身遊目察看,道:「也許此地早已沒魚可捕了……」
話一出口,方知說的幼稚可笑,因而倏然住口不說了。
禿子一面加速划槳,一面遊目察看左右蘆蕩,同時,迷惑遲疑道:「阮姑娘,這情形有
點兒反常,俗話說得好,人歇網不閒,再說,漁民自律不准用密網,洪澤湖的魚應該是取之
不盡,捕之不竭,而且,漁台堅固,席棚不破,今晚顯然有什麼意外……」
話未說完,江玉帆已恍然似有所悟道:「會不會是翻江豹……」
話剛開口,阮媛玲也恍然大悟的道:「玉哥哥說的不錯,他們既能在我們到達的不久遞
帖,也很可能派出人來在中途攔截……」
話未說完,蘆葦深處突然響起數聲水鳥低嗚。
阮媛玲聽得心中一驚,突然一指通向西北的一條水道,急聲道:「王大哥,奔西北劃!」
禿子雖然知道應該奔西南,也知道奔西北愈劃愈遠,但是他仍健腕一翻,梭舟如箭般已
衝進了西北水道內。
也就在梭舟衝進西北水道的同時,正南正西和西南三面數條水道中,已傳來啪啪的急舟
破水聲。
江玉帆和阮媛玲立身舟上,轉首一看,只見三面水道中,竟有六七艘梭形快艇疾如奔馬
流矢般,分向他們急急衝來,速度十分驚人。
因為,對方的快艇竟有兩人操槳,當前站有一名彪形大漢,手端丈二雙鉤三股長槍,這
是著名的水戰利器。
尤其這六七艘快艇,船身均為鐵甲,船頭裝有鋼錐,普通船隻如被撞上,即使不被撞翻,
也要被鋼錐貫穿船板。
更令江玉帆和阮媛玲警惕的是,對方六七艘快艇上的人,個個身穿水靠,俱都水盔護頭,
早已準備水中搏鬥。
阮媛玲一看這等聲勢,不由恨聲道:「翻江豹的膽子愈來愈大了!姑娘不將你們天水寨
夷為平地水域,便稱不上朱雀玉女!」
話聲甫落,急翻玉腕,「嗆」的一聲,紅光暴漲,背後的朱雀劍已撤出鞘外。
江玉帆卓立舟上,穩定如山,唇哂冷笑,雙目如星,注定如飛衝來的每個水道的梭舟。
他雖然不言不語,但雙掌早已蓄滿了功力,是以,他既不取出袖中的寒玉扇,也不撤出
鞘中的天魔劍。
禿子雖然操舟速度驚人,但總比不上對方以逸待勞的四人,是以,距離愈拉愈近。
看了這情形,禿子不由焦急地道:「盟主,絕不能讓他們的快艇追近,屬下有暗器……」
話未說完,阮媛玲已寬聲道:「王大哥,劃你的……」
話未說完,前面正北水道內,突然也有了快艇破水聲。
禿子不由大喝道:「盟主注意背後!」
說話之間,已到正北水道口,「嗖」的一聲,一條梭形快艇,如飛衝了出來。
當前持矛大漢,飛眉瞪眼,厲嗥一聲,挺矛向阮媛玲刺來。
阮媛玲一聲嬌叱,正待揮劍,禿子一聲小心,疾翻右槳,梭舟嘩的一聲水響,直衝正北
水道口內。
也就在對方大漢挺矛直刺,禿子撥舟的同時,江玉帆已沉喝翻腕,遙空揮掌,直拍當前
的大漢!
蓬然一聲大響,持矛大漢挾著一聲慘叫,嘩的一聲跌進水裡。
嬌軀一閃的阮媛玲,趁對方梭舟如飛擦過的一剎那,一式劃地為界,疾沉朱雀劍——
紅光過處,又是兩聲淒厲慘叫,對方兩個划槳水手,兩條左臂已同時被斬了下來,挾著
泉湧鮮血灑紅了湖水一片,轟的一聲,連人帶船衝進了蘆葦內。
就在兩舟相錯的一剎那,江玉帆和阮媛玲已解決了對方一艘快艇,而禿子的梭舟,也沖
出了十數丈外。
由於有了淒厲刺耳,直上夜空的尖叫,東南西三面蘆葦水道內,立即傳來相應的喊殺聲。
就在這時,奮力疾劃的禿子,突然發現前邊水面一片亮白,不由脫口急聲:「盟主不好,
水面上有油!」
說話之間,江玉帆和阮媛玲也同時發覺有異,不由齊聲急呼道:「快回船!」
但是,東南西三面的殺聲愈來愈近,而正北水面和蘆葦間已有隱隱火苗和濃煙升起。
這時,湖面有油,北風正強,如果不能即時衝出重圍,遠離葦花蕩,即使不被燒死,也
難逃被濃煙熏斃的命運。
禿子一看這情形,哪敢怠慢,左腕一扭,右腕疾翻,梭舟嘩的一聲,一個急速?旋,立
即轉過頭來。
但是,方才追來的六七艘快艇上的兩個端矛大漢,神情猙惡,瞪眼大喝,藉著梭舟飛沖
之勢,挺矛刺來。
江玉帆一見,頓時大怒,大喝一聲,雙掌齊翻.
蓬蓬兩聲大響,同時一聲慘叫,大漢手丟長矛,張口噴出一道血箭,直到兩艘快艇疾如
流矢般衝至近前,才嘩嘩兩聲墜進水裡,高濺的水花,濺了江玉帆三人一身一臉。
但是,兩艘快艇,卻繼續飛衝了過來。
阮媛玲無暇多想,故技重施,再度一試劃地為界,紅光過處,鮮血飛灑,右側的兩個操
槳水手,慘叫聲中,肩頭臂膀均被朱雀劍劃開。
禿子也不怠慢,操槳的雙臂一攏,嗖嗖兩枝袖箭,雖然沒有射中要害,但快艇已轟的一
聲衝進了蘆葦中。
也就在阮媛玲揮劍,禿子射中另艘水手的同時,後面緊跟駛來的快艇已飛沖而至!
江玉帆雙掌翻飛,當前的三名持矛壯漢,紛紛落水。另兩名操槳手,也應掌死在座位上。
其餘四名操槳手一見,驚呼一聲,同時縱入水內。
但是,三艘快艇,速度不減,依然如飛衝了過來。
禿子一見,大聲驚呼:「盟主小心——」
心字方出,三艘快艇已到近前。
江玉帆、阮媛玲,以及禿子三人無法阻止船隻互撞,只得一聲吆喝,同時騰空躍離船面。
轟隆、轟隆一陣震耳大響,水花飛濺,火星四射,四艘快艇同時撞在一起,鐵甲互撞鋼
錐對刺,驚險萬分。
但是,就在江玉帆三人抖空躍起,四船互撞同時,另兩艘快艇上的端矛大漢,已同時大
喝一聲,飛矛向江玉帆和阮媛玲擲來。
江玉帆早已注立息到遲疑不敢向前的另兩艘快艇,這時一見飛矛擲來,伸手握住了一支。
但是,阮媛玲卻揮劍將飛矛撥開了。
禿子無法縱得太高,略微一頓,疾瀉而下
眼看雙腳踏上梭舟,嘩的一聲響,舟尾已被兩名縱入水內的操槳手掀起來。
禿子立身不穩,就勢翻身,藉力一個「鯉魚躍龍門」,再度騰了起來。
但是,江玉帆卻雙腳相互一點,身形兩度升起,手中的長矛,卻向掀船的操槳手擲去。
又是一聲慘叫,其中一名操槳手,掙扎翻滾,隨著一片鮮紅湖水沉下水面去。
另一名掀舟水手一見,倉惶潛下水面逃命。
阮媛玲撥開飛矛,已趁勢縱落在另一艘梭舟上。
江玉帆和禿子則仍落在自己的小船上。
就在這時,一陣煙霧隨風吹來,同時有剝剝的燒聲。
江玉帆三人同時一驚,這時才發現湖水有點兒火紅。
三人轉首一看,發現正北火苗已經升起,數十丈外的水面浮油已開始向這面燃燒過來。
禿子一見,不由急聲道:「盟主,我們快走!」
說話之間,急忙將衝上船頭的另一艘梭舟搬開。
縱落在蘆葦內另一艘梭舟上的阮媛玲,也急忙飛身縱回來,同時急聲道:「殺聲已經沒
有了,他們可能也退出了蘆葦蕩,我們要趕快衝出去。」
說話之間,江玉帆已用水中的長矛,將撞在一起的梭舟撐開。
所幸水簾山莊的梭舟快艇,同樣的裝有鐵甲和鋼錐,加之對方舟上無人,失去了準頭,
因而梭舟絲毫沒有受損。
禿子業已坐在操槳座上,雙槳一劃,梭舟立即向水道口駛去。
這時煙霧愈來愈濃重,遠處的火苗已經升起,水道中水面上的火苗也漸漸向這面燒來。
再看方才擲矛的兩艘梭形快艇,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東南西三面的殺聲沒有了,但岑寂的四周蘆葦中卻瀰漫著濃重地殺機。
禿子一面奮力划槳,一面急切地道:「請問盟主,繼續前進還是轉回去。」
江玉帆毫不遲疑地道:「當然繼續前進!」
說話之間,已到了水道口,禿子一撥右槳,梭舟箭般的駛進正西水道內。
這時湖水已經紅光閃閃,西進的水道內已有輕度的煙霧瀰漫,但卻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江玉帆手中仍拿著那支撐船時用的長矛,冷芒閃射的星目,不停的搜索著左右葦叢內。
阮媛玲看了這情形,不由望著江玉帆,提議道:「玉哥哥,這樣大的殺聲和大火,後山
上壯漢一定會發現去報告我爹,我們如果轉回去,一定會迎上他們……」
江玉帆未待阮媛玲話完,已斷然道:「不,我們必須衝出去!」
阮媛玲並不是怕死,擔心她夫婿的安危。
因為如果葦林內起火,到處煙霧,就是能在水中逃走,也必須有竄出水面透口新鮮空氣
的機會。
是以,繼續焦急道:「看眼前這種情勢,可能是翻江豹親自前來指揮的……」
江玉帆冷冷一笑道:「果真是那老賊,豈不更好?免得我們再星夜跋涉前往瓦崗湖了!」
話聲甫落,夜空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噗噗響聲。
江玉帆三人抬頭一看。只見正西天際半空,點點火苗如彗星之雨,無數火箭,紛紛射進
蘆葦中。
禿子一見,立即焦急道:「盟主,西面衝不出去了!」
江玉帆一聽,立即冷冷一笑道:「如果我們就此折返或轉變方向,正好中了他們的圈
套……」
阮媛玲立即迷惑地問:「你是說……」
江玉帆正色解釋道:「我是說,方纔那些喊殺助威的嘍囉,早在東南兩面的湖水中等著
我們,只要我們一轉向,他們便一湧而上,鑿舟掀船,水中糾纏……」
阮媛玲一聽,不由嬌靨透煞,瞠目恨聲道:「小妹正要他們悉數沉屍湖底,也好讓翻江
豹知道我們的厲害!」
江玉帆見阮媛玲氣得嬌靨泛白,不由失聲笑了,同時,笑著道:「捨棄鬥智而鬥力,那
是傻子做的事……」
話未說完,阮媛玲已嬌靨微紅,跺著小劍靴,忍笑瞠聲道:「你嘲笑我!」
江玉帆哈哈一笑道:「你等著吧!不出片刻,便有你大展身手的機會了……」
話未說完,附近突然響起一陣嗖嗖聲響和火苗入水的熄滅聲音。
江玉帆三人同時一驚,急忙循聲一看,只見一批火焰熊熊的火箭就落在前面蘆葦中的水
道內。再看正西,煙霧瀰漫,風勢似乎較前更強勁了。
江玉帆一見,立即望著禿子,催促道:「王壇主,這是機會,請快劃,他們發射火箭的
船就在蘆葦外面!」
禿子恭聲應了個是,雙腕加勁,兩槳翻飛,雖然前面不時有火箭落下,但梭舟依然如飛
前進。
梭舟衝進火箭地帶,江玉帆立即舞起長矛,保護住自己和禿子,將下落的火箭紛紛擊飛。
阮媛玲則疾舞朱雀劍,幻成一片紅光劍幕,立即將落下的火箭擊落水中。
這時正北大火已成了燎原之勢,夜空紫紅,濃煙瀰漫,嗶嗶剝剝的燃燒聲,大為驚人,
湖風過處,已感熱氣炙人。
通過火箭下落地帶,即是滾滾煙霧,而且,正北十八里外的蘆葦中,已有剝剝的火苗燒
過來。
由於熱氣炙人,煙霧濃重,阮媛玲已不能張口說話,她只是興奮地向著禿子,不停地指
著蘆葦外面發射火箭的方向。
禿子自然會意,因為前面不遠處已是水道出口了。
是以,一面奮力划動雙槳,一面連連點頭。
就在這時,正東突然傳來一陣隱約可聞的吶喊聲。
阮媛玲一聽,精神大振,立即興奮地道:「我爹娘和陸姊姊他們率領著壯漢戰船馬上就
趕來了。」
話未說完,一口濃煙嗆進口內,她再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也恰在這時,三人覺得空氣一新,小舟已駛出了蘆花蕩和煙區。
阮媛玲趕緊迎著湖風,挺胸吸了口新鮮空氣。
就在三人各自吸了口新鮮空氣地同時,正南水面上突然響起一陣吶喊驚呼聲。
「他們衝出來了!」
「他們在那裡,沒有被燒死!」
就在一陣壯漢驚呼聲中,突然一聲憤怒嬌叱:「快用火箭射他們!」
江玉帆三人循聲一看,只見正南數十丈外的水面上,正有一艘大戰船,在煙霧瀰漫中,
沿著蘆花蕩邊緣,徐徐向南逃竄。
只見大船上,火把點點,人影幢幢,二三十名弓箭手,正湊近火把上燃火箭。
江玉帆一見,頓時大怒,立即望著禿子,舉手一指大戰船怒聲道:「王壇主,劃過去,
殺!」
禿子一聽,精神大振,雙腕一翻,直向大戰船前劃去。
因為蘆花蕩斜向西南,對方大船正沿著弓背弧形划行,而江玉帆的梭舟卻在弓弦的直線
上飛馳。是以,不難將大船追上。
但是,大船上的弓箭手,卻齊聲吶喊,紛紛搭箭向江玉帆等人射來。
江玉帆、阮媛玲,內心充滿憤怒,俱都暗泛殺機,一個揮舞長矛,一個飛舞寶劍,火箭
紛紛被擊落水面。
梭舟漸漸接近大船船頭,而大船上的弓箭手吶喊驚呼,已顯得慌亂,紛紛以實箭向江玉
帆三人射來。他們看了這等聲勢,已驚得無暇再湊近火把燃著箭頭上的油綿。
由於距離越來越近,三十多個弓箭手紛紛神情慌亂地跑到船頭搭箭直射。
是以,箭勢愈來愈強勁,箭支愈來愈密集。
禿子一看這情形,雙手划槳,倍受威脅,因而脫口急聲道:「盟主小心,屬下下水推
舟!」
舟字出口,「唰」的一聲已竄進水內。
接著一式「金龍回游」,立即雙手托住舟尾,加速向前推去。
由於禿子水功精絕,梭舟速度突然加快。
就在這時,高大的戰船上,再度響起那聲憤怒嬌叱道:「大家注意,集中射擊那個手舞
紅劍,身穿黃絨勁衣的賤婢!」
阮媛玲這時武功劍術遠非一年前可比擬,莫說一陣羽箭,就是暴風吹下的雨,也未必能
吹灑在她的身上。
由於壓力驟減,這才凝目細看火把閃耀的高大船頭上,一臉憤怒地站著的手提單刀的粉
衣少女。
只見身穿粉紅色勁衣的少女,年約二十一、二歲,生得桃花眼,柳葉眉,挺直瓏鼻鮮紅
櫻唇,瓜子形的粉面,膚細如脂,尤其,柳腰肥臀高聳玉乳,嬌軀玲瓏,曲線畢露,確是一
個難見的尤物。
就在這時,船面上突然又出現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粉緞勁衣青年。
只見粉緞勁衣青年腰插一對短劍,生得濃眉大眼,白淨面皮獅子鼻,看他健壯的身體,
一望而知水中功夫必然極有造詣。
粉緞勁衣青年奮力一分船頭上的弓箭手,探首向下一看,一見是阮媛玲,立即怒吼道:
「不准射箭,捉活的……」
話未說完,江玉帆的梭舟已距大船不足五丈了。
由於船頭上的弓箭手被粉緞青年一吆喝,紛紛畏懼的停止了射箭。
但是,粉紅勁衣的妖艷少女卻怒叱道:「不准停止,快射箭,快……」
就在船頭上兩人爭執的同時,江玉帆和阮媛玲,同時一聲大喝,已飛身縱上了船頭。
只見船頭寬大,光滑如鏡,被船舷上的火把照耀得閃閃發光。
數十弓箭手一見江玉帆和阮媛玲凌空飛上船頭,大驚失色,紛紛奔向船後。
粉衣少女一見,一聲嬌叱,疾舉單刀,越過粉衣青年就向阮媛玲砍來。
江玉帆唯恐阮媛玲有失,是以才當先飛上船頭。這時一見粉衣少女的單刀向阮媛玲砍來,
立即勁透長矛,順勢向對方的單刀格去。
粉衣少女非但不閃不避,反而運足功力向江玉帆的木質槍桿砍下。
顯然,她已認定這一刀下去,必將矛桿砍斷,甚或可以令江玉帆受傷。
豈知,單刀砍下,蹦的一聲,有如砍在鐵石上,只震得玉臂酸痛,單刀險些脫手,嬌哼
一聲,蹬蹬退了數步。
阮媛玲一見,脫口急聲道:「玉哥哥,別對他們手下留情,這兩人就是老狗翻江豹的五
女劉汾梅和次子劉立韋……」
話未說完,業已圓睜鳳目,飛身前撲,挺劍向粉衣少女劉汾梅刺去。
劉汾梅一聽阮媛玲罵她父親是老狗,妖艷狐媚的嬌靨上,立現殺機。
於是,柳眉一剔,怒聲嬌叱道:「賤婢,你敢罵我父親?」
嬌叱聲中,揮刀逕向阮媛玲迎去。
粉緞勁衣青年這時一見,「嗖」的一聲將腰間的一雙短劍抽出來,同時,瞠目望著江玉
帆,厲聲喝問:「鼠輩乃何人,膽敢登上二爺的戰船!快報出你的狗名受死……」
江玉帆一聽對方青年是翻江豹的次子,早已激起殺機。
但是,他要先證實翻江豹是否已來洪澤湖,而蘆花蕩的大火是誰命令燒的。
是以,冷冷一笑道:「在下江玉帆……」
豈知江玉帆三字方自出口,粉緞勁衣青年劉人且韋已面色大變。
只見他渾身一戰,厲嗥一聲:「二爺燒的就是你江玉帆,納命來!」
厲嗥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雙劍,耍了兩個銀花,分向江玉帆的前胸和小腹紮下。
江玉帆一見,頓時大怒,身形略微一閃,手中長矛點刺而出,叮噹兩聲金鐵聲響,立將
劉立韋逼退。
同時,劍眉一剔,怒聲問:「翻江豹現在何處?」
劉立韋被逼得登登登退了三步,雙劍險些被震脫手,急忙拿椿站穩,面色立變蒼白。
這時見問,目光怨毒的一閃,突然厲聲道:「你勝了二爺的雙飛劍,二爺自會告訴你!」
你字出口,身形不進反而疾退!但是,就在他疾退的同時,雙手短劍突然耍了兩個銀一
化,緊接著,又是一聲大喝,兩道寒光,疾如奔電,分向江玉帆射來。
江玉帆最初以為他會飛身前撲,沒想到他竟疾速後退。
正以為他要趁機逃走,準備挺槍急追時,沒想到寒光電閃,兩柄短劍,一閃已到了面前。
心中一驚,疾掄手中長矛,幻起一個大槍花,立將兩柄短劍擊落。
也就在他抖槍的同時,已聽到劉立韋惶急大喝道:「快放箭射他!」
但是,當江玉帆當當兩聲將兩柄短劍撥落時,卻見劉立韋飛身而起,越過船邊的熊熊火
把,逕向船下水中縱去。
同時,聽他繼續厲聲道:「姓江的小子,有本事到水裡來!」
來字方自出口,「唰」的一聲水響,濺起無數水花,立時沒入水中。
江玉帆一見,十分懊惱,正待縱至船邊下看,嗖嗖兩聲,兩支冷箭應聲射來。
也就在兩支冷箭射至的同時,船下卻傳來禿子的聲音大聲道:「盟主,要死的還是要活
的?」
江玉帆一聽,這才想起水功精絕的禿子王永青仍留在水中。
是以,一面抖槍撥掉了冷箭,一面轉首下看,正待說什麼,船面突然響起阮媛玲的憤怒
嬌叱:「賤婢納命來——」
江玉帆聽得心中一驚,急忙回頭,只見阮媛玲的朱雀劍已震開劉汾梅的單刀,一式「順
手推舟」,劍身一送,已刺進劉汾梅的酥胸!
只見劉汾梅花容大變,面無人色,一聲尖銳厲嗥,仍想舉臂揮刀!
但是,阮媛玲的朱雀劍一撤出,她立即撤手丟刀,雙手撫胸,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翻身
倒在船面上。
江玉帆一看,這才驚急道:「不要——」
要字方自出口,業已飛身縱了過去。
阮媛玲嬌靨鐵青,充滿了殺氣,這時一聽,不由突然升起一絲妒意,立時望著江玉帆,
怒聲道:「為什麼不要?」
話聲甫落,早已嚇呆了的二、三十名弓箭手,突然」聲吶喊,紛紛拉弓搭箭,一陣嗖嗖
聲響,羽箭雨點般射來。
江玉帆一見,趕緊將手中長矛抖起一個特大槍花,同時,沉聲道:「就為了防他們這一
招!」
阮媛玲一聽,這才恍然大悟,方才劉立韋躍下船去對方沒有敢放膽發箭原因,正是因為
他們老寨主的小女兒劉汾梅仍在船面上交手。
這時見劉汾梅已死,雖然紛紛發箭,但卻不敢射得大低,顯然怕射中劉汾梅的屍體。
心念至此,突然心中一動,疾舞手中朱雀劍,就地拔起一支松油火把,急忙湊近劉汾梅
的屍體,望著二、三十名弓箭手,怒聲道:「住手,你們再不住手我就燒你們小姐的屍體!」
這一招非常有效,二一千名弓箭手,紛紛吃驚的停下手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水響,「嗖」的一聲,人影一閃,由船下飛身縱上一個人來。
江玉帆急忙回頭一看,目光一亮,正是禿子王永青,渾身湖水流滴,肋下正挾著方才縱
下船去的劉立韋。
禿子在水中殺了粉緞勁衣青年劉立韋,立即飛身縱上了船頭。
這時一見江玉帆,立即得意的呼了一聲「盟主」,就待將劉立韋的屍體順手丟在船面上。
江玉帆一見,急用「傳音入密」的功夫,急聲道:「不要丟他,當心他們拿箭射你!」
禿子在十一凶煞中是出了名的精靈猴。
這時一看阮媛玲做勢要燒劉汾梅屍體的樣子,以及艙廳前二、三十名弓箭手躊躇不安的
情形,心中立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於是故意一挺胸脯,得意的說:「屬下捉了活的!」
阮媛玲一聽,故意順手將火把丟進湖內,同時,有恃無恐的沉聲道:「把他送過來,我
們正好拿他做擋箭牌。」
禿子恭聲應了個是,立即向江玉帆和阮媛玲身前走來。
阮媛玲凝目一看,這才發現劉立韋的身體上,血水和湖水同時流下來。
所幸船頭上插著十數支火焰熊熊的火把,照得光可鑒人的船面火紅一片,對方二、三十
名弓箭手,正在那邊交頭接耳,紛紛議論,看不清是血是水。
江玉帆一見禿子走過來,繼續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叮囑道:「王壇主,輕點放,面
向上!」
禿子會意的點點頭,輕將劉立韋的屍體放在劉汾梅的屍體後面,目的在使艙廳前的弓箭
手看不清楚,而且分不清是誰的屍體流出的血。
阮媛玲一俟禿子將劉立韋的屍體放好,立即望著驚惶失措的弓箭手等人,怒聲道:「你
們聽著,一切照著我的話去作,本姑娘絕不為難你們,如果膽敢違抗,企圖打歪念頭,本姑
娘既敢殺你家小姐,當然也敢殺你們!」
說此一頓,突然又厲聲問:「這條船上的舵主是誰?站出來!」
早已停止偷偷議論的弓箭手等人一聽,立即彼此觀望,但沒有一人站出來。
阮媛玲一看,急上一步,伸臂將劍放在劉立韋的屍體上,同時,柳眉一剔,厲聲道:
「如果再不站出來,我就將你們的少寨主殺了給你們看……」
話未說完,二、三十名弓箭手後面,突然響起洪亮聲音,急聲:「慢著!」
江玉帆和阮媛玲三人一看,只見一個身材矮胖,穿著一套淡灰水靠的中年人,微剔著濃
眉,圓睜著大眼,緊閉著大嘴,由二、三十名弓箭手中擠出來。
阮媛玲一見,立即沉聲問:「你就是這艘船上的舵主嗎?」
矮胖中年人並未停止,一面前進,一面沉聲道:「在下是不是這艘船上的舵主已不重
要……」
禿子見矮胖中年人繼續向前走來,他擔、心對方發現劉立韋已死,只得怒喝道:「站在
那兒答話!」
矮胖中年人一聽,只得停止前進,但一雙豹眼,卻盯視在劉立韋的屍體上。
江玉帆一見,立即沉聲道:「你有什麼話說?」
矮胖中年人趕緊抬起眼皮,沉聲道:「現在我們少寨主落在你們手裡我們還有什麼話
說……」
阮媛玲未待對方話完,立即怒叱道:「你們知道就好,現在馬上開船送我們到西岸去,
我們要到魏家鎮去!」
江玉帆一聽「開船」,這才發現大戰船早已停止前進了,只是隨著湖風向西飄動,業已
離開蘆花蕩很遠了。
再看蘆花蕩的大火,由於風向的轉變,火勢雖然猛烈,但燃燒的速度似乎已慢了下來。
根據這情形,如果沿岸的漁民及時來撲救,兩端的大部葦林還有可能保下來。
遊目再看自己乘來的那艘快艇,早已沒有了蹤影。
這時,才明白阮媛玲何以要脅迫大船將三人送往西岸。
但是,他覺得如此一鬧,已耽誤半個多時辰,而且行蹤已被對方發現,去不去都無關緊
要了。
是以,心念電轉,正待說什麼,看了幾眼劉立韋屍體的矮胖中年人,突然強硬的沉聲道:
「在下必須先親自證實我家少寨主仍活著,我們才開船!」
阮媛玲冷玲一笑道:「你有什麼資格察看?你的狗命都握在姑奶奶我的手中,你有什麼
資格開出條件來?」
豈知,矮胖中年人環眼一瞪,厲聲道:「你不讓本人察看,本人就不讓他們開船!」
阮媛玲冷冷一笑道:「你不開船那是你自己找死,稍時我爹趕到,玉皇大帝也救不了
你!」
如此一說,不但矮胖中年人的面色大變,急忙轉首東看,就是二、三十名弓箭手,也俱
都顯得惶惶不安,有有要求趕快開船之勢。
但是,矮胖中年人凝神聽了聽,方隱約聽到的那陣殺聲這時業已沒有了,因而冷冷一笑
道:「阮姑娘,你這話只能嚇唬那些初出道的毛頭小伙子,嚇唬不倒我劉金彪……」
阮媛玲一聽,立即冷冷」笑道:「噢,原來你是翻江豹的乾兒子!」
說此一頓,突然瞠口口厲聲問:「翻江豹現在何處?」
矮胖中年人劉金彪,也瞠目厲聲回答道:「老人家的名號豈能任你丫頭吼叫?阮媛玲,
有本事你就叫他們開船,劉大爺失陪了!」
了字出口,身形斜起,直向船外縱去。
阮媛玲一見,怒聲嬌叱,但是,她的話兒尚未出口,江玉帆的右掌已翻。只聽蓬的一響,
同時間哼一聲,劉金彪縱起的矮胖身軀,「咚」的一聲跌在船面上。
二、三十名弓箭手一見,個個面色大變,俱都目瞪口呆。
只見跌在船面上的劉金彪,撐臂坐起,面色如紙,神情十分痛苦,「哇」的一聲,張口
吐出一口鮮血。
阮媛玲一見,立即冷冷一笑道:「劉金彪,本姑娘早已警告過你,你的狗命就握在我們
的手心裡……」
話未說完,劉金彪氣得大喝一聲,噴泉般吐出一口鮮血,猛地倒身船面上,登時暈死了
過去。
阮媛玲一見,立即望著二三十名發呆的弓箭手,怒叱道:「這艘戰船的舵主是誰?如再
不開船,可不要怨本姑娘不念咱們過去都是見過面的朋友……」
話未說完,弓箭手中已有一人飛身縱上了後艙頂的指揮舵上。
江玉帆和阮媛玲一看,竟是一個身穿水綠勁衣,兩鬢業已灰白的老人。
老人進入舵座後,首先神情凝重地握住小銅錘繩握柄,這才望著江玉帆和阮媛玲,沉聲
說:「本舵主開船前有個要求……」
話剛開口,阮媛玲已沉聲道:「你不說本姑娘也知道,只要你們把江盟主和我送到魏鎮
碼頭,我們立即放你們回去,絕不難為你們。」
說此一頓,特地加重語氣,繼續道:「如果你們耍花招弄玄虛,或中途鬧事,可別怪本
姑娘心狠手辣,一個活口不留口」
灰髮老人卻迷惑不解地道:「姑娘去魏鎮,應該出了水簾山莊奔東南,何以要穿過葦林
奔西北……」
阮媛玲立即沉聲道:「為什麼,根本沒有告訴你的必要。不過,既然是你問起來,本姑
娘也可告訴你,諒你也走漏不了消息……」
江玉帆覺得要叫他們開船就開船,何必和他們多嚕嗦,是以未待阮媛玲話完,立即低聲
阻止道:「玲妹……」
豈知,話剛開口,阮媛玲卻向他輕輕揮了一個手勢,同時繼續望著灰髮老人,沉聲道:
「江盟主和本姑娘,原是前去天井湖請幾位水中高手,說穿了這也算不得是什麼丟人的事,
你們老寨主還不是也請了高人助拳?」
如此一說,灰髮老人神色略微一變,二、三十名弓箭手也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江玉帆和禿子一看這情形,才知道阮媛玲為什麼要和灰髮老人多扯,顯然是要在這些人
的談話裡套一些口風。
阮媛玲冷冷一笑,繼續道:「你們也用不著交頭接耳大感驚異,你們老寨主一直想派人
到我們水簾山莊臥底,我爹也不得不在你們天水寨中放幾個奸細……」
如此一說,灰髮老人和弓箭手,俱都面色大變,彼此面面相覷。
江玉帆知道阮媛玲在用離間計,先使對方彼此懷疑,鬧不清他們中到誰是「水簾山莊」
的奸細。
阮媛玲視若未見,繼續道:「不錯,我們去魏鎮的確該奔東南,但為了避免碰上你們下
黃帖的大船,不得不捨近而求遠,如今,既然和你們碰上了,何必再浪費時間?」
灰髮老人聽罷,立即正色道:「既然姑娘為了爭取時間,船面上還有十多人是操槳手,
現在可否讓他們到艙底下去……」
阮媛玲一聽,立即阻止道:「不必了,底艙有多少人就多少人劃好了!」
灰髮老人一聽,只得猛的一拉線錘,「噹」的一聲清脆悠揚的小銅鐘響,底艙下立即有
了動靜。
緊接著,叮噹連聲,節拍有制,大船立即調頭,緩緩對正西南。
江玉帆轉首一看,如果大船轉向東南,至少要繞過這片廣大葦林的南端。
打量間,船頭已正,兩舷下的長槳同時划動,大船開始徐徐前進。
灰髮老人的小銅鐘愈敲愈緊,底艙的擊木聲也愈敲愈急。
船速逐漸加快,船身也漸漸顛簸得厲害,湖風過處,仍有一絲涼立息。
江玉帆立時驚覺,不由望著禿子,關切地問:「你渾身是水……」
話剛開口,禿子已爽朗地笑著道:「屬下是被水泡大的,從小就在水裡玩,穿一會兒濕
衣服算啥!」
阮媛玲對渾身濕透的禿子自然也表關切,正待說什麼,驀見圍立在廳艙附近的二十幾名
弓箭手中,一人正和後舵座上的灰髮老人低聲談話,看樣子,顯然有所圖謀。
是以,一橫手中朱雀劍,怒叱道:「大家坐下,告訴你們,哪個膽敢蠢動,可別怨我阮
媛玲食言背信,手辣心狠,一個一個的收拾你們。快坐下!」
二、三十個弓箭手一聽,彼此觀望,神情遲疑。
阮媛玲突然厲聲道:「本姑娘數到三,你們再不坐下,你們就別想活著回瓦崗湖!」
說罷,立即拉長聲韻數了聲一。
當阮媛玲數到二的時候,弓箭手已神情驚慌的紛紛坐在船板上。
但是,高立在後舵座上的灰髮老人,卻沉聲道:「我們並沒有商議什麼壞事,只是希望
阮姑娘准許我們給劉金彪寨主療傷,並將我家少寨主的穴道解開!」
阮媛玲立即冷哼一聲,沉聲道:「這個用不著你們擔心,我們王壇主自會給他喂補血丹
吃,至於你們少寨主,只是點了他的黑甜穴而已,多睡個把時辰,絕不會一睡不起!」
說話之間,已在自己的小錦囊裡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了一粒朱紅藥丸交給禿子,同時
繼續道:「王壇主,這是我爹的師門靈藥補血丹,你去給劉金彪的嘴裡放一粒。」
禿子恭聲應了個是,接過藥丸即向暈厥在船上的劉金彪走去。
但是,灰髮老人依然請求道:「阮姑娘,您和我家少寨主,也是多年相識的朋友……」
阮媛玲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叱道:「閉嘴,既是多年相識的朋友,為何還打黑帖,
放火箭,準備把我們燒死在葦林裡?」
如此一說,灰髮老人頓時無言答對。
阮媛玲憤憤的一指劉立韋的屍體,繼續怒聲道:「如果把他的穴道解開,當他看到妹妹
已死,他會像你們一樣的乖乖坐在船板上嗎?」
灰髮老人一聽,更是無話可答了。
第 三 章 蠻荒王妊
一陣小銅鐘響,大船再度調頭,徐徐轉向正南。
江玉帆遊目一看,大船業已到了葦林盡頭。
一到牽林盡頭,阮媛玲也同樣的遊目察看,她看到的卻是昏暗沉沉,茫茫的一片湖面。
這時,灰髮老人對小銅鐘敲得當當直響,十分急切,顯然是在催促艙下划槳要快。
果然,大船調正船身後,速度逐漸加快,船頭再度顛簸起來。
就在這時,驀見一局踞後舵座上的灰衣老人,神情一驚,脫口急呼道:「不好,前面有
船攔截,」
如此一嚷,坐在船板上的二、三十名弓箭手,紛紛震驚的跳起來張望。
江玉帆回頭一看,目光也不由一亮——
只見昏黑的大戰船,僅主桅高桿上掛著一盞斗大紅燈,整個船上均無燈火。
這時,三艘戰船,一字排開,中間相隔約數十丈,正乘風破浪的向這面如飛駛來,看來
最多還距有兩百丈。
看了這情形,江玉帆也不禁感到驚異迷惑。
正感驚異,身邊的阮媛玲已笑著道:「現在你總該明白我和他們多費唇舌的原因了吧?」
江玉帆轉首一看,這才發現阮媛玲嬌靨綻笑,十分得意。
正待說什麼,艙廳兩側突然一陣大亂。
江玉帆和阮媛玲同時一驚,急忙轉頭,只見數十弓箭手,正在紛紛準備弓箭,江玉帆大
喝一聲:「住手——」
大喝聲中,右掌疾翻——
蓬然一聲大響,鐵皮震裂,木片橫飛,艙廳前的左角簷,立被震碎了一大片。
數十弓箭手看了這等聲勢,俱都驚得面無人色,愣在當場。
阮媛玲立即厲叱道:「快把弓箭丟進水裡去!」
數十弓箭手一聽,不由遲疑地紛紛抬頭去看依然敲打著小銅鐘的灰髮老人。
江玉帆這時才發現灰髮老人,正以小銅鐘指揮著大船徐徐調頭。
看了這情形,江玉帆頓時大怒,不由怒喝道:「還不住手!」
手字出口,屈指猛彈,「噹」的一聲輕響,小銅鐘猛的一陣激烈搖晃。
灰髮老人定睛一看,張口瞪眼,大驚失色!
只見小銅鐘上,已被江玉帆的彈指神功貫穿了兩個大如龍眼,既光滑又圓整的小洞。
灰髮老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想到江玉帆這一彈如果彈在他的天靈蓋上,後果如何,不問
而知了。
阮媛玲就在灰髮老人震驚發呆的一剎那,再度怒叱道:「快把弓箭丟至船下,哪一個最
後丟,哪一個的腦袋開花,」
話聲甫落,二、三十名弓箭手,不等灰髮老人吆喝,紛紛將弓箭丟向船下,唯恐落在人
後。
這時,三艘如飛駛來的大戰船,已形成包圍之勢,距離已不足百丈了。
江玉帆凝目一看,中央大船的船頭上,正站著金杖追魂阮公亮和雙劍無敵柳長青夫婦。
其次是陸佟韓朱四女和悟空、一塵、風雷拐等人。
再其次是許多身穿水靠,手持高大擋箭牌的彪形大漢,不少人的手中尚拿著弓箭。
左右兩艘大戰船上是阮老大和阮六等人,同樣的各有兩排手持高大擋箭牌的弓箭手。
江玉帆打量間,中央大船已到了三十丈外,同時隨著小銅鐘的聲響已漸漸慢下來。
這時,江玉帆才發現自己這艘大戰船,隨著小銅鐘的沉寂,早已停止划動了。
阮媛玲首先揮動著手中的朱雀劍,興奮地大聲道:「爹,娘,四位姊姊,我們已經把翻
江豹的二子小女乾兒子都解決了!」
金杖追魂陰沉著老臉,沒有回答,看來真令人汗毛直豎,渾身起雞皮疙瘩。
中央大船和阮老大的船,已緩慢地靠近了天水寨的大戰船,阮六的戰船遠停在數十丈外,
作著監視之勢。
阮媛玲一俟大船靠近,再度喊了聲爹。
江玉帆也拱手一揖,恭聲呼了聲岳父岳母。
陸佟四女和悟空、獨臂虎等人,雖然神情焦急,一臉的關切,似乎因為金杖追魂夫婦是
前輩,俱都不便先開口詢問。
只見神色陰沉,面目有些猙獰的金杖追魂阮公亮,先向著江玉帆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接著望著身後的一個中年人,舉手一指天水寨的灰髮老人和二三十名弓箭手,低沉有力地道:
「把他們殺了餵魚!」
話聲甫落,兩船弓箭手,同時暴諾一聲,聲震耳鼓,紛紛搭箭舉弓。
江玉帆一見,立即丟掉手中長矛,高舉著雙手,大聲道:「諸位慢著!」
兩船弓箭手一見新姑老爺發話,不能不聽,紛紛停止拉弦。
金杖追魂見江玉帆出聲阻止,不由沉聲道:「玉兒,他們燒了這麼大一片的蘆葦,斷了
西岸數百戶漁民的生路,還不該殺?」
江玉帆趕緊拱手恭聲道:「他們如此胡作非為,不顧民命,當然該殺,而且死有餘
辜……」
金杖追魂一聽,立即緩緩地點了點頭,沉聲地道:「很好,那就把他們亂箭射死……」
江玉帆趕緊斷然道:「不,因為玲妹已答應他們,如果他們合作,非但不殺他們,還放
他們回瓦崗湖……」
金杖追魂立即搖著頭,沉聲道:「不行,老夫要把他們斬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要他
們知道我阮公亮的厲害!」
阮媛玲立即委屈的道:「爹……」
話剛出口,阮公亮已瞠目怒聲道:「閉嘴,事情就壞在你的手裡。」
阮媛玲一聽,立即畏怯地低下了頭。
雙劍無敵柳長青心疼愛女被呵斥,趕緊在旁緩聲道:「老爺子……」
豈知,子字方自出口,阮公亮已厲聲道:「你少開口,他們如此膽大妄為,視我阮某人
如無物,不但侵犯我洪澤湖,還大膽的放火燒葦林,難道還不該給翻江豹那老狗點顏色看看
嗎?」
柳長青見阮公亮動了肝火,也已識趣地閉嘴不敢再說,只是以眼神向江玉帆望來,示意
他再試一試。
這時,江玉帆,陸貞娘,以及悟空等人才知道,外間傳說金杖追魂阮公亮最聽女兒的話,
最怕老婆並不確實。
江玉帆受了老丈母娘柳長青的鼓勵,再度向阮公亮一拱手,恭聲道:「岳父大人,請恕
玉兒多嘴,違背您老人家的意思,他們駕船前來洪澤湖,暗中監視水簾山莊,火燒蘆蕩,雖
然罪不容誅,但他們也是身不由主,不敢不聽命翻江豹的指使,並非他們的本意。」
說此一頓,舉手一指橫屍船面上劉立韋,劉汾梅,及劉金彪三人,續道:「現在為首三
人,均被王兒與玲妹擊斃,尚無法確定是誰……」
金杖追魂一聽,不由急聲問:「當真都死了嗎?」
江玉帆立即正色道:「請岳父大人過來一看便知。」
金杖追魂「噢」了一聲,道:「讓老朽看看!」
說話這間,手提烏金蛇頭杖,凌空飛過船來。
柳長青和陸佟四女以及悟空等人,也紛紛向這邊縱來。
但是,左右兩船上的近百弓箭手,依然舉弓搭箭,對正著驚惶不安,面無人色的天水寨
數十弓箭手,只要金杖追魂一聲令下,羽箭齊發,立死亂箭之下。
阮公亮飛過船頭,先察看了一眼劉立韋和劉汾梅,「嗯」了一聲,又向劉金彪身前走去。
阮媛玲一見,不由焦急的低聲道:「玉哥哥,劉金彪還沒死,你為什麼說他死了?」
江玉帆淡淡一笑,道:「他的五臟已碎,岳父的那粒『補血丹』恐怕也救不活他的命!」
阮媛玲一聽,不由生氣的道:「那你還讓我糟蹋一粒藥丸?」
江玉帆一笑道:「不讓你糟蹋一粒『補血丹』,能騙得過他們嗎?」
阮媛玲綻唇一笑道:「你明明知道是劉家兄妹,為什麼騙我爹說你無法確定是誰?」
江玉帆不由得意地一笑道:「讓他老人家過來看一看,消消氣,也許就饒了那些可憐
蟲!」
阮媛玲明媚的一笑,正待再說什麼,陸佟韓朱四女和悟空等人也都紛紛的縱了過來。
韓筱莉首先含笑嗔聲道:「我們都替你們急死了,你們兩人還有心在這裡談情說愛!」
阮媛玲被說得嬌靨一紅,正待分辯,佟玉清已正色道:「所幸你們走後,負責後山了了
望的弟兄,即時向阮伯父報告,說湖中葦林,一片昏黑,沒有看到漁火,不知是何原因……」
阮媛玲一聽,不由埋怨道:「當時我們出來時,他們為什麼不報告?」
朱擎珠解釋道:「阮伯父也是這樣責備他們,他們說,直到你和玉哥哥二人出來後,他
們才覺得情形有異……」
陸貞娘則接著說:「多虧堂主提醒,大家也覺得情形有些不妙,立即命令大家上船,待
等繞過南面山頭,這邊已響起殺聲吶喊,不久就冒起了濃煙。」
站在四女身後的鬼刀母夜叉,立即補充道:「聽到這邊發出殺聲時,阮老湖主曾斷定
『天水寨』中一定有他昔年的舊部,否則翻江豹絕不會在後山派人埋伏!」
江玉帆微一頷首,正待說什麼,發現金杖追魂阮公亮;手提著烏金蛇頭杖,正神色陰沈
的向著數十弓箭手走去。
雙劍無敵柳長青,一面跟在阮公亮的身後,一面向大家招手,示意江玉帆也跟過去。
江玉帆等人知道,阮公亮一定是過去盤問天水寨的弓箭手中,有沒有他昔年的老部屬。
很顯然,如果有不善察言觀色的弓箭手,坦白承認是老部下,很難逃過他的烏金杖。
江玉帆有鑒於此,正待舉步,驀聞身後的禿子「哎喲」了一聲,急叫道:「小心我的
肉!」
江玉帆和陸佟五女回頭一看,俱都忍不住笑了。
只見黑煞神獨臂虎,方啞巴和優小子,幾個人正圍著禿子大擰濕衣服,即使沉默寡言的
銅人判官也不例外。
江玉帆見這幾個渾人、猛漢,平素爭執鬥嘴,吵得臉紅脖子粗,但到了緊要關頭,卻能
個個如兄弟般相互照顧。
看罷一笑,即和陸貞娘等人急急向阮公亮立身處走去。
只見阮公亮先以威稜如電的目光,掃過每個渾身戰慄的弓箭手臉上,繼而沉聲問:「你
們這裡頭有沒有昔年水簾寨的弟兄?」
江玉帆一看阻止不及,趕緊向著數十弓箭手搖了搖手。
數十弓箭手一看江玉帆的手勢,心知不妙,是以俱都沒有吭聲。
江玉帆急上兩步,走至阮公亮的身側,恭聲道:「方纔玉兒和玲妹已在他們之中,探得
一些口風,翻江豹這次的確請有高手助拳……」
金杖追魂「噢」了一聲,不由關切地問:「可知都是哪些人?」
江玉帆恭聲道:「如果岳父大人,饒他們不死,他們為了感戴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自
會將知道的報告出來。」
金杖追魂阮公亮,輕捻著小鬍子,緩緩點著頭似在沉吟。
風雷拐早已看出盟主的意向,趁機朗喝道:「阮老湖主已饒你們不死,還不跪下磕頭!」
如此一說,天水寨的數十名嘍囉弓箭手,紛紛跪在船面上,同時齊聲高呼:「多謝老湖
主!」
金杖追魂自然也看出江玉帆和風雷拐的意思,一個是自己的東床佳婿,一個是武林中有
頭有臉的人物,這兩個人的面子當然不能違拂。
是以,望著數十弓箭手,陰沉地哼了一聲,微一頷首,沉聲道:「饒了你們不死當然可
以,但老夫和江盟主的問話,你們都必須照實回答……」
數十弓箭手一聽,再度齊聲高呼:「小的們一定照實回答!」
金杖追魂微一頷首道:「好,你們都起來吧!」
數十弓箭手齊聲呼謝,紛紛站起身來。
江玉帆雖然早已看到灰髮老人混在數十弓箭手中,但他和阮媛玲都沒有將他喊出來。
首先是怕阮公亮認識他將他殺了。
其次是向他問話他也未必肯說,還不如問嘍囉來得可靠。
再者,如果把灰髮老人叫出來,他虛構一些事實,再問其他弓箭手,為了怕灰髮老人事
後報復,極可能順著灰髮老人虛構的故事說。
有鑒於以上三點,所以江玉帆和阮媛玲都沒有指定灰髮老人問話的意思。
禿子作事向來機警,盟主面前也向來極少多嘴,這時當然也不會自作聰明。
只見經驗老道的阮公亮,他不籠統的大聲問,那樣會造成彼此觀望,誰也不肯說。
是以,他要利用切身利害的心理,向著一個中年弓箭手,用手中的烏金蛇頭杖一指,沉
聲道:「你出來!」
被叫到的中年弓箭手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大變,腿立時抖個不停。
久久,他才惶恐不安,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金杖追魂阮公亮,極懂得利用恐嚇手段。
只見他緩緩舉起蛇頭杖,以杖尖對正那人的眼睛,低沉有力,咬牙切齒問:「你叫什麼
名字?」
中年弓箭手早已嚇得兩腿發軟,牙齒打架,期期艾艾,結結巴巴,半天才惶聲說:「小
的……叫……藍得!」
阮公亮陰沉的嗯了一聲,切齒問:「翻江豹那老狗一共請來了幾個幫手?」
名叫藍得的弓箭手,趕緊惶聲回答道:「五個……」
阮公亮突然怒聲問:「哪裡請來的?」
藍得顫聲道:「蠻蠻……蠻荒……大蠻山……」
阮公亮聽得金杖一震,脫口輕「啊」,神色立時大變,向前伸指的烏金杖,也不自覺的
緩緩放下來。
同時,木然自語似道:「會是他們五個?」
阮玲見父親震驚得這個樣子,知道翻江豹請來的助拳高手,必是蠻荒極厲害的人物。
但是,父親當著這麼多的人嚇成這副樣子,實在覺得難堪,因而嗔聲:「爹,那五個人
是誰?難道他們有三頭六臂?」
阮公亮一定神,似乎自覺有些失態,趕緊沉聲道:「他們就是我平素對你談過的昔年中
原五妖道,他們被武林各派,包括九宮堡的江老堡主在內,苦苦追殺,狼狽的逃入蠻荒山
區……」
阮媛玲立即嬌哼一聲,不屑地道:「武林敗類,齷齪之徒,莫說在蠻荒苦練了二三十年,
就是苦練二三百年,也不一定能成氣候!」
金杖追魂阮公亮一聽,不由生氣地道:「你小孩子懂得什麼?俗話說得好,來者不善,
善者不來呀!」
說話之間,發現江玉帆一直神色自若,俊面含笑,而十一凶煞和陸佟韓朱四女也無人面
透震駭驚愕之色。
看了這情形,老臉不禁一熱,覺得自己赫赫有名,武林黑白兩道,無不懼怕三分的金杖
追魂,未免大膽小如鼠了。
於是,故意望著江玉帆,關切地問:「玉兒,你的意思如何?」
江玉帆雖然心中不服,但他在表面上,卻不敢對長者有絲毫輕蔑之色,依然恭謹的道:
「既然岳父指出對方五人,俱是不可輕視的高手,玉兒覺得事不宜遲,應該趁天水寨暗椿悉
數殲滅,而翻江豹尚未獲悉他的子女和乾兒子被殺之前,火速趕去……」
金杖追魂聽得一愣,不由震驚地問:「你和玲兒還想去呀?」
江玉帆立即正色道:「不,這次全體一起去,直奔瓦崗湖!」
阮公亮一聽,不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歎了口氣,道:「好吧,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
山上滾下來的石頭,不滾到山腳下是不會圓滑的。」
江玉帆趕緊恭聲解釋道:「玉兒認為,既然對方事先在此暗加佈置,顯然已有了周詳准
備,即使我們悄悄前去,他們仍可按照他們事先佈置的對付我們……」
金杖追魂一聽,似乎也想通了,是以,未待江玉帆話完,立即毅然道:「好,就聽你的,
咱們馬上就去……」
江玉帆立即阻止道:「不,玉兒不希望岳父和岳母也牽涉在這樁事件之內!」
金杖追魂聽得面色一沉,正待說什麼,雙劍無敵柳長青已提醒道:「孩子不讓你去是為
了你著想,怎的到現在還不瞭解玉兒的意思?」
金杖追魂一聽,頓時想起自己封刀洗手,過著一般武林人物的正常生活,實在沒有強出
頭的必要。
再說,江玉帆身為同盟龍首,自己去了,由於身為長輩,反而影響他的統御和指揮。
心念及此,立即愉快地一頷首,道:「好,一切由你!」
說罷,轉首又望著身後另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沉聲道:「阮七……」
阮七一聽,趕緊抱拳恭聲道:「小的在!」
阮公亮陰沉著老臉,怨毒的舉手一指二三十名弓箭手,繼續沉聲道:「活的帶回去處理,
死的丟進水裡餵魚……」
江玉帆一聽,趕緊急聲道:「岳父……」
阮公亮聽得一愣,不由迷惑地道:「你又有什麼事?」
江玉帆湊近一步,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向阮公亮說出了他的計劃。
最後,以商議的口吻,繼續道:「如此不但可增加對方的疑慮,一旦知道了必然怒不可
遏,立即率眾出擊,那時便可一舉成擒了。」
阮公亮聽後,雖然連連頷首,但仍有些憂慮遲疑地說:「果真是那五個人妖,你們仍要
小心為是!」
江玉帆趕緊恭聲道:「玉兒等自會謹慎行事!」
阮公亮微一頷首,繼續道:「好吧,你們就乘我來時的船去吧!這邊的事情我會命阮老
大辦理!」
江玉帆恭聲應了個是,即和陸佟四女,以及悟空、一塵等人,紛紛向阮公亮夫婦施禮道
聲再會,即向大家來時的中央大船縱去。
眾人縱上中央大船,才發現阮媛玲正向著阮七交待事情,根據她臉上的機警表情和目光
所注視的情形判斷,顯然是告訴阮七,灰髮老人要特別留意和看置。
只見阮媛玲交代完畢,辭過阮公亮夫婦,飛身縱了過來。
韓筱莉和朱擎珠不知原因,一俟阮媛玲縱過來,立即含笑齊聲道:「俺的小妹妹,你又
在那裡指揮什麼事體?」
阮媛玲一笑,但卻正經的道:「那個大戰船的舵主就隱藏在弓箭手中,小妹特地叮囑了
一下阮七,要他注意防備他逃走。」
話聲甫落,精明幹練的阮六,已急上一步,抱拳躬聲道:「請問新姑老爺,現在是否馬
上開船?」
阮媛玲一聽,立即羞紅著嬌靨低叱道:「什麼新姑老爺,難聽死了,從現在開始一律改
稱江盟主,或少堡主……」
佟玉清和朱擎珠似乎怕被大船上的阮公亮聽到,也含笑低聲道:「兩位老人家高興,你
又何必阻止呢?」
但是,江玉帆卻望著阮六,吩咐道:「開船吧,越快越好!」
阮六恭聲應了個是,立即轉身向後舵座上的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揮動了一個手勢。
一陣小銅鐘的清脆聲響,大船立即徐徐移動,似在後退調頭。
大船一經前進,江玉帆等人再度向著對面大船上的阮公亮夫婦揮手致意。
阮公亮也揮了揮手,唇角尚掛著一絲微笑。
但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雙劍無敵柳長青,目光直視,顯然是因為愛女阮媛玲,乍
然回來又驟然離去而感傷。
大船速度逐漸加快,小銅鐘已停止了敲擊,阮公亮等人的三艘大戰船,也漸漸的遠拋在
原地。
再看遠處葦林大火,顯然因為中間有不少水道隔離,大部分火勢已熄。
江玉帆見距離阮公亮等人的大船已遠,立即請大家進入艙廳落座。
艙廳內雖然寬大,但除了精緻的桌椅,沒有任何陳設,看來卻十分清潔。
阮媛玲立即在旁笑著道:「這是我爹當年的指揮船……」
話未說完,大家同時驚異地「噢」了一聲,特地又左右仔細地看了一番。
阮六伺機恭聲問:「啟稟盟主,現在湖面上已漸起霧,是否藉著大霧的掩護直開天水
寨?」
如此一說,大家紛紛轉首看向船外。
只見遼闊昏暗的湖面上,突然升起了一層淡薄的白霧,而且,一絲湖風也沒有了。
佟玉清首先望著江玉帆,提醒道:「你方才既已和阮伯父有了計劃,這時候便不能搶前
動手!」
具有同一心法的陸韓朱三女一聽,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江玉帆深覺有理,正待說什麼,阮媛玲已命令道:「直接開到於寶發處,只有他那個地
方較隱蔽而又不易引人注意。」
阮上八恭聲應了個「是」,轉身走了出去。
朱擎珠關切地問:「不是準備到老洪七祖孫那兒去嗎?」
阮媛玲立即正色道:「現在這麼多人去就不行了……」
風雷拐關切地問:「請問阮姑娘,那位於寶發朋友的底細……」
阮媛玲立即寬聲道:「他也是我爹的心腹,在瓦崗湖和洪澤湖的水域交界處以捕漁作掩
護……」
一塵突然關切地問:「姑娘以為他那裡可以隱蔽這麼大的一艘船?」
阮媛玲極有把握的一笑,道:「到時候大家就知道了。」
話聲甫落,一個青年壯漢,左手提著一籃粗質茶碗,右手提著一個紅泥瓦壺,逕由艙廳
門外恭謹的走進來。
悟空和尚一見,正待說什麼,獨臂虎已搶先驚異的道:「怎麼著?這艘大王船上還有煮
食的傢伙?」
阮媛玲「噗哧」一笑道:「大王船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在這艘船早已改成阮老大他們
監督漁船捕魚時的工作船了……」
鐵羅漢聽得心頭一驚,不由焦急的問:「這麼說,這艘大王船上沒有煮飯吃的鍋碗瓢勺
了?」
朱擎珠立即嗔聲道:「這些人中,只有你是餓死鬼投生的,唯恐明天早晨餓著肚皮……」
話未說完,鐵羅漢已一咧大嘴,愁眉苦臉的道:「師祖奶奶不是說,人是鐵,飯是鋼,
就是鐵打的羅漢,銅澆的金剛不吃飯也不行,何況俺這個羅漢還是肉做的呢?」
大家一聽,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但是,悟空和尚卻正色道:「大聰弟的話也不無道理,如今咱們前去瓦崗湖,已不如當
初那麼單純,翻江豹既然請來了高手,必然已有了萬全準備,說不定雙方扯個十天半月的,
船上沒有伙食怎麼成?」
阮媛玲一聽,立即頗有信心的笑著道:「這一點大家放心,這就是我要阮六直開於寶發
處的原因,一方面補充伙食,一方面大家好好的休息幾個時辰?」
話聲甫落,獨臂虎突然懊惱的一跺腳,猛的用拳一錘自己大腿,同時恨聲道:「都是他
娘的俺不好,當初在黑虎嶺上把翻江豹一刀殺了不就結了……」(前情請看《金斗萬艷杯》)
話未說完,黑煞神也頗有同感的大發牢騷,憤憤道:「就是嘛!現在你說這算啥?當初
在陸地上,俺芮歪嘴是天不怕地不怕,頭掉了也不過碗大個疤,現在呢?提心吊膽,擔驚駭
怕,唯恐掉進水裡餵了大王八……」話未說完,全聽艙的人俱都哈哈笑了,就是正在倒茶的
青年壯漢,也忍不住謹慎的露出笑臉。
佟玉清首先欽笑正色道:「當初放走了翻江豹,完全是為了玲妹妹的處境和立場,怕的
是影響到『水簾山莊』,免得阮老伯和翻江豹失和,如今得到這個結局,也是當初沒有想到
的事……」
話未說完,韓朱二女以及風雷拐等人,紛紛頷首稱是。
黑煞神和獨臂虎見老妹子說了話,自然不便說什麼了。
這時,船速加快,陣陣含有濃度的湖霧,不時由窗外掠進來。
江玉帆看了這情形,立即患得患失的道:「這樣滿湖大霧,實在是我們進襲天水寨的好
機會,不過,大家連日沒有得到好好休息,而對方又請了高人,還是先求穩當,次求變化,
較有必勝的把握!」
如此一說,大家紛紛頷首應是。
一向極少講話的銅人判官,突然懊惱地道:「奶奶的,翻江豹那老小子,他是他娘的怎
的和蠻荒五個人妖吊上的膀子呢?」
鬼刀母夜又一聽,立即豪氣地道:「管他娘的什麼人妖妖道,碰上一刀一個,兩刀一雙,
三刀砍得他叫親娘……」
陸佟韓朱阮五女中,除了陸貞娘沒笑外,俱都忍不住抿嘴笑了口
啞巴方守義,突然站起來,齜牙咧嘴翻白眼,比手劃腳扭腰身,指指阮媛玲,豎豎大姆
指,同時嘴巴裡也嘿嘿啊啊個不停。
這一次啞巴表演的特殊,就是已經大部明瞭啞巴意思的江玉帆和佟玉清,也鬧不清他說
了此在麼,究竟是什麼意思。
阮媛玲被啞巴指了指,當然知道是與她有關的事,是以,啞巴一講完,趕緊迷惑地去看
風雷拐劉剛和一塵道人。
風雷拐一笑道:「方壇主是說,翻江豹請來五個高手,既是蠻荒五人妖,必是男不男女
不女的怪物……」
大家一聽男不男女不女,頓時明白了啞巴方守義方才扭腰擺屁股的意思,因而也笑了。
又聽風雷拐繼續說:「方壇主說,既然對方敢來,必然已有所恃,我們可以根據阮老湖
主聽到五個人時的震驚神色,便可斷定對方音年被各派聯手逐出中原時,已經具有驚人的武
技了,所以我們大家都不應像往常一樣的托大……」
大家一聽,紛紛贊同地頷首稱有理?
韓筱莉首先望著阮媛玲含笑催促道:「那就請玲妹妹把那五個人的過去講一遍吧!」
阮媛玲一笑道:「其實,我當時也是在旁聽我爹對我娘講的,由於事不關己,而且又是
許多年前的事了,所以我也沒有用心去聽……」
朱擎珠立即在旁寬慰地說:「你知道多少就講多少,也許你一說,左右護法和劉堂主他
們也都想起來了!」
阮媛玲一聽,只得一笑道:「好吧,現在我才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好好的聽……」
話未說完,黑煞神突然楞楞的道:「就是嘛,姑娘要是能掐會算的話,也早就拿紙筆把
它記下來了……」
大家一聽,俱都笑了。
阮媛玲倒有些認真的笑著道:「真的,人要真能掐會算那該多好!」
鬼刀母夜又一聽,立即含笑催促道:「請姑娘快說吧,你就是天上玉女投胎,王母娘娘
不給你喝了迷糊藥她也不會讓你下凡來……」
如此一說,大笑之聲再度掀起來。
黑煞神再度哈哈大笑著道:「阮姑娘是天上的玉女,咱們盟主就是天上的武曲星……」
風雷拐發現大家都笑了,只有一直悶悶不樂的陸貞娘強展笑靨,因而望著黑煞神,忍笑
沉聲道:「芮壇主,不要胡說了!」
由於大家仍在愉快地笑,黑煞神哪有那份機警去注意陸貞娘?
是以,這時一聽風雷拐不要他胡說,反而煞有介事的正色道:「可不是嗎?不是天上的
武曲星,能娶到天上的玉女,人間的公主作老婆嗎?」
說到公主時,還特的肅手指了指佟玉清。
悟空憨姑獨臂虎以及銅人判官,等人俱是剛直渾憨人物,這時一聽,更是興奮地連聲喝
「好」,有的還拍了幾下巴掌。
但是,只有一塵道人,風雷拐,以及佟玉清注意到陸貞娘的嬌靨,突然變得煞白。
顯然,如果不是大家都在座,陸貞娘可能會把黑煞神給殺了。
因為,根據陸貞娘那樣美艷無雙的嬌麗面龐,這時看來都有些怕人,她內心這時的震怒,
也就可想而知了。
風雷拐一看,趕緊站起身來,怒目瞪著黑煞神,怒斥道:「談事歸談事,玩笑歸玩笑,
玩笑怎可開到盟主和五位姑娘的頭上來了?成何體統……」
如此一喝斥,俱都不好意思再笑了。
黑煞神本想瞪眼反駁,因為他認為他的說笑,韓朱阮三位姑娘不是也都格格笑了?
但是,當他看陸貞娘時,這才驚覺不妙,因而到了嘴邊的話趕緊住口不說了。
韓筱莉、朱擎珠,以及阮媛玲斂笑後才發現陸貞娘嬌靨煞白,眉籠殺氣。
再看佟玉清,艷麗的唇角雖然仍掛著一絲笑意,但由她的神色間可以看得出,她不但有
滿腹心事,還有著濃重地憂鬱。
韓朱阮三女彼此互看一眼,還鬧不清陸貞娘為什麼生氣。
陸貞娘的神情變幻,江玉帆當然看到了。但他仍望著風雷拐含笑揮手,示意他坐下,同
時,自然地含笑道:「劉堂主不必責備芮壇主,在座的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姊妹,當初結盟
時分出職位,只是不便大家在大庭廣眾之下稱兄呼弟……」
如此一說,悟空、一塵等人,紛紛恭謹的欠身應是,廳艙中的氣氛立時變得嚴肅,低沉。
坐在江玉帆一側的陸貞娘,神色漸趨緩和,並緩緩的低下螓首。
江玉帆繼續自然地笑著道:「小弟並不覺得芮壇主有什麼不對,兄弟姊妹間逗趣,哈哈
大笑一陣才顯得親切,而現在大敵當前,正好藉此鬆弛一下心情!」
悟空等人聽罷,再度恭聲應了個是。
就在這時,艙廳後突然傳來一個蒼勁聲音,似是對正竹筒孔洞向底艙下吆喝:「南西面
——減半數——」
阮媛玲一聽,立即興奮地道:「到了於寶發處了!」
大家聽得精神一振,不由齊聲道:「這麼快?」
風雷拐趁機提議道:「盟主,咱們到艙外看看?」
江玉帆一聽,立好頷首稱可,於是,大家紛紛起身走向艙外。
大家立身船頭,只見滿湖大霧,對面一座巍峨黑影,似是兩三座山頭。
正在打量之際,憨姑突然舉手一指前面湖面,脫口急聲道:「盟主,您看那是啥?」
江玉帆等人聞聲一驚,急忙循著憨姑的指向一看,只見七八丈外的鄰鄰水面,漂浮著一
件東西,乍然間看不清是什麼物體。
就在這時,船頭木板下,突然傳出一個吆喝聲音。
「阮六爺,快去報告新姑老爺,前面發現一具浮屍!」
江玉帆等人聽得一驚,阮媛玲突然震驚的說:「會不會是於寶發的住處被翻江豹挑了?」
阮媛玲如此一驚呼,大家心中立即掠過一絲不祥朕兆。
這時船已距離那具浮屍不遠了,船速愈來愈慢,幾乎令人覺得它已停止了。
身後一陣雜亂的急匆匆的奔走聲,同時傳來阮六的惶聲低呼道:「江盟主,姑奶奶……」
江玉帆等人,聞聲回頭,只見阮六神情緊張的率領著幾個身穿水裝的壯漢,正急步奔了
過來。
阮上八想是發現了江玉帆等人正在船頭上俯首下看,是以,要報告的話也住口不說了。
阮媛玲一見,立即吩咐道:「快叫他們下去看一看,於寶發那兒可能發生事情了!」
阮六一聽,恭聲應了個是,即向跟在身後的幾個莊丁,急聲吩咐道:「派兩人快下去看
一看,看看是不是咱們的人。」
其中兩個莊漢應了聲是,急步奔至船舷,嘩嘩兩聲,水花高濺中,同時縱入水內。
這時,大船已完全停下來,因為那具浮屍仍浮在原處。
只見兩個莊漢極快地游至那具浮屍前,伸手握住浮屍的兩個腳腕,以極熟練的手法用力
一旋,浮屍立即仰翻過來。
江玉帆等人凝目一看,浮屍穿著一身緞質密扣緊身勁衣,面目青紫,張口瞪眼,顯然是
被鈍器擊落水中。
打量間,已聽身後的阮六道:「這人不是於寶發的弟兄!」
阮媛玲也寬心地道:「我也看得有些不像!」
朱擎珠關切地問:「你們都認識於寶發的人?」
阮媛玲望著朱擎珠,一笑道:「至少於寶發的手下打漁時不會穿這麼好的緞質勁服!」
大家深覺有理,紛紛頷首稱是。
阮媛玲立即回身望著阮六,道:「要他們上來吧!」
阮六一聽,立即向著水中的兩個莊漢,揮了一個上來的手勢。
接著,又望著阮媛玲,恭聲問:「姑奶奶,大船可是繼續前進?」
阮媛玲立即頷首應了聲好。
一直微蹙劍眉的江玉帆,突然叮囑道:「進入湖灣時不要大快!」
阮六恭聲應了個是,轉身離去。
一塵道人立即恭聲問:「盟主可是覺得這具屍體,在於寶發朋友的居處附近發現,其中
不無可疑之處?」
江玉帆頷首道:「不錯,小弟正是這個意思。」
說此一頓,又望著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繼續道:「小弟認為翻江豹既然知道水簾山莊
的後山密道,於寶發四人隱在此地捕漁的事也瞞不過他。」
大家一聽,紛紛贊同地點了點頭。
風雷拐則表示道:「根據那具屍體落水的時日來看,發生事情的時間就是前兩天!」
江玉帆嗯了一聲,大家本能的去看水中的那具屍體。
這時,大家才發覺船身已在徐徐向前划動。
阮媛玲則憂急的道:「照這麼說,於寶發他們可不是早已遭了翻江豹的毒手了嗎?」
江玉帆劍眉一蹙,道:「那也未必!」
阮媛玲則不解的問:「要不然,他們為什麼沒有去向我爹求援報告呢?」
韓筱莉一笑道:「他們這裡一切如常,前去報告什麼?」
阮媛玲聽得反而一震,不自覺的憂急問:「若是翻江豹已派人來過了呢?」
鬼刀母夜叉突然道:「俺的傻姑娘,那還用問嗎?當然是凶多吉少了。」
阮媛玲一聽,頓時驚得嬌靨煞白,銀牙咬著櫻唇,鳳目閃輝,逕向湖灣深處望去。
大家一看,這才發現大船已駛進了湖灣。
第 四 章 夜探水寨
由於天將拂曉,湖霧愈來愈濃重,兩邊山坡上的樹木,灣內的形勢,依然看不清楚。
佟玉清為了減低阮媛玲內心的憂急驚怒,立即岔開話題問:「玲妹,你說的那位於寶發
朋友,就住在這個湖灣裡嗎?」
阮媛玲急忙一定心神,道:「我以前和我爹來過,他們只有四個人,在稱呼上都是於寶
發的弟弟,其實都是他以前的心腹幫手,水簾寨解散後,他們就搬來了此地,好像只有兩三
間瓦屋……」
話未說完,一直在凝神觀察灣內情形的方啞巴,突然一聲不吭的比劃了兩個手勢!
風雷拐和禿子一見,立即回頭望著江玉帆,同時急聲道:「盟主,啞巴說灣內有人!」
江玉帆驚異地噢了一聲,不自覺地問:「真的?」
獨臂虎立即壓低聲音,道:「盟主,他小子是夜偷千戶的小偷能手,如果沒有這點本事,
闖進去豈不挨揍嗎?」
啞巴恨恨的瞪了一眼獨臂虎,沒有吭聲,因為他發現大家都屏息凝神的望著湖灣內。
這時船上十分靜,灣內更是一片死寂,除了輕輕入水的長槳划動聲和大船徐徐前進的破
水聲,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只見湖灣斜伸,這時已形成了四面環山之勢,濛濛濃霧中,僅能看到水邊濃郁的樹影,
尚看不見什麼方有房屋。
佟玉清突然壓低聲音道:「玲妹,你們以往來時,可有什麼連絡記號?」
阮媛玲略微沉吟道:「以前他們夜間來時,船頭上都懸個紅燈……」
話未說完,渾猛的黑煞神已不耐煩的大聲道:「打什麼記號懸什麼燈,有人沒人先衝上
去再說,是咱們的留著,不是就他娘的宰了……」
大家都在屏息掙氣的觀察,黑煞神這麼大聲叫罵,倒把他身邊的鬼刀母夜叉嚇了一跳。
鬼刀母夜又氣得狠狠的擰了黑煞神一下,同時低罵道:「又沒人拿腳踩著你的脖子,狗
嗥什麼?你不怕裡面的人聽到?」
黑煞神依然不服氣的怒聲道:「有個鬼,有人早出來了,這麼大的一條船於寶發他們看
不到?聽他娘的啞巴胡吹……」
話未說完,東南角上的濃蔭處,突然傳來一個內力充沛的蒼勁聲音,沉聲問:「來的是
哪一路上的朋友?找老朽什麼事……」
阮媛玲聽得鳳目一亮,不由脫口歡呼道:「於叔叔!是我,我是玲兒!」
話聲甫落,正南和正東,也同時響起數聲歡呼:「哈哈哈,原來是小姑奶奶來了……」
「我看船影就有點熱……」
「大哥也大謹慎了……」
歡嚷聲中,依然是那個蒼勁聲音,怒叱道:「老四,小姑奶奶來了還不快去點燈,把你
們的爛鞋臭襪子都收拾收拾……」
話未說完,南面樹叢中已歡聲應了個「是」。
江玉帆等人一聽,彼此愉快地看了一眼,俱都會心地笑了。
這時最得意的要算啞巴了,只見他向著黑煞神一撇嘴,拍了拍胸脯,豎了豎大拇指頭,
顯得神氣至極。
黑煞神白了啞巴一眼,沒有吭聲,自認吃了個「啞巴」虧。
這時大船已漸漸接近東南角上的一處小碼頭,兩三艘小漁船正停在那裡。
岸上是一片山坡,樹木青竹雜生,一條石板階道,直通到半坡上的數間瓦屋前面。
中間的瓦屋已燃著了燈,屋門大開,看不見房廳中有什麼陳設。
只見一個蒼發銀鬢,身穿布衣的老者,率領著兩個中年人,正向小碼頭上急急走來。
兩個中年人,一個年齡較長,約四十餘歲,另一人也有三十八九,顯然都是於寶發的心
腹。
江玉帆等人看到於寶發三人的驚異神情,顯然是看到阮媛玲帶了這麼多人來而鬧不清是
怎麼回事情。
阮媛玲一見於寶發三人,立即興奮地道:「於叔叔,我們不下去了,請你們上來好嗎?」
當前老人於寶發,想是看到船頭上立的人大多了,真的下了船房子裡也沒地方坐,是以,
連聲應好同時謙恭的道:「老奴曉得!」
說話之間,船已到了近前,足尖一點,三人同時縱上船頭。
於寶發久歷江湖,閱歷淵博,何況他早已聽金杖追魂阮公亮說過阮媛玲參加「遊俠同盟」
的事。
這時一見英挺俊拔,身佩金劍,俊面一直含笑的江玉帆,自然知道他就是武林第一世家
九宮堡的唯一少堡主。
是以,末待阮媛玲介紹,即和另兩個中年人,急上一步,抱拳恭聲道:「小老兒於寶發
謹率把弟敬發、洪發,恭迎江少堡主!」
由於兩個中年人也報出了名號,悟空等人才知道年齡較長,頦下蓄著短鬚的叫敬發,另
一個三十八九歲的叫洪發。
大家打量間,江玉帆已拱手還禮,含笑謙聲道:「於前輩大客氣了,我們深夜前來,貿
然打擾,還望三位不要見怪才好!」
於寶發立即正色說:「少堡主大見外了,諸位俠駕光臨,山湖有幸,小老兒就是拿帖子
請諸位恐怕還不賞光呢!」
如此一說,陸佟四女和悟空等人紛紛謙和的說聲「哪裡」。
江玉帆也趁機將陸佟韓朱四女,以及悟空等人介紹給於寶發三人。
於寶發見赫赫威震武林,人人懼怕三分的十一凶煞,個個對他恭維客氣,不由興奮地連
聲笑著說哪裡不敢。
就在這時,另一個前去屋中點燈的老四,也神情興奮地匆匆趕來,飛身縱上了船頭。
於寶發一見,趕緊笑聲道:「這是老四財發!」
說罷,轉首望著老四,沉聲道:「還不趕快上前見過少堡主和諸位姑娘諸位大俠!」
於財發一聽,立即抱拳恭聲:「小的於財發參見江少堡主暨諸位姑娘大俠!」
江玉帆等人自然照例客氣的說聲「哪裡」。
但在一片「那裡」聲中,卻聽傻小子鐵羅漢在旁憨聲自語道:「幹啥叫財發?叫發財多
好聽!」
大家聽得先是一楞,繼而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於寶發立即風趣的笑著道:「好好!小兄弟,從今起我就叫老四把名字倒過來念……」
剛剛落的哈哈大笑再度掀了起來。
阮媛玲立即趁機道:「快到艙廳裡談正經事吧!」
於寶發一聽,趕緊肅手說請。
一俟江玉帆等人轉身起步,於寶發立即向三個把兄弟施了個眼神,示意他們去準備些吃
的東西。
阮媛玲一面前進上面有些埋怨地道:「我們在湖岔子外面停了好一陣子,可把我們給急
死了!」
於寶發趕緊關切地問:「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故?」
江玉帆淡然一笑道:「沒有什麼,只是在湖面上發現了一具屍體!」
於寶發聽得一愣,本能的噢了一聲。
說話之間,大家已進入艙廳。
依序落座後,於寶發才遲疑地揣測道:「這具屍體莫非與錦華鎮來的一批佛門僧人有
關……」
江玉帆等人聽得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了武當掌門和武當二塵,星夜派人前去嵩山通知少
林寺的事。
阮媛玲搶先急聲問:「可是少林寺的僧人?」
於寶發一搖頭道:「這一點老奴就不清楚了,是老二和老四他們兩人由鎮上回來時這麼
說……」
大家一聽,紛紛遊目察看,這才發現於寶發的三個拜弟並沒有跟進來。
於寶發立即會意地道:「諸位不要找他們,我要他們準備點心去了。他們對那些僧人,
既沒有打聽也沒有問!」
阮媛玲一聽,立即埋怨道:「於叔叔,你怎麼不讓他們問一問呢?」
於寶發聽得神色一驚,不由驚異地問道:「怎麼?貴同盟和少林寺發生了過節嗎?」
江玉帆立即含笑道:「不,是這樣的!」
說罷,即將金毛鼠與甄小倩在龍首大會上劫持元台大師以求報復,以及去武當山,活捉
宇文通,武當二塵和離開水簾山莊,蘆花蕩中伏,翻江豹火燒葦林的事,簡要的說了一遍。
江玉帆說此一頓,繼續道:「所以,方才湖灣外發現了一具屍體,使我們延誤了好一陣
子才進來。」
於寶發聽罷,不由咬牙切齒恨聲道:「翻江豹這老兒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對水
簾山莊動起腦筋來了……」
阮媛玲立即正色道:「所以我們都斷定翻江豹既然敢向我爹使花招,你們這裡他也一定
不會放過!」
於寶發立即頷首道:「那是當然,不過我已受到老爺子的叮囑,已有了一套應付的辦法,
要不然,我們四個也早沉屍湖底了!」
江玉帆等人噢了一聲,阮媛玲立即不解地問:「我爹怎麼叮囑你的?」
於寶發面現難色,呵呵一笑,一連乾咳了兩聲,始終沒說出個什麼來。
阮媛玲一見,哼了一聲,不由生氣地道:「這裡又都不是外人,你怕什麼?再說,明天
晚上我爹就前去瓦崗湖和我們配合,一舉挑了天水寨為數千戶漁民除害,你還怕翻江豹把你
們四人吃了不成?」
於寶發被說得老臉一紅,道:「小姑奶奶您不知道……」
話剛開口,阮媛玲再度不高興地道:「小什麼小?明年我都二十歲了,你還把我看成爬
在你背上當馬騎的黃毛丫頭哇?」
把話說完,全艙廳的人都笑了,阮媛玲自己也忍不住羞紅著嬌靨噗哧笑了。
於寶發見阮媛玲提到了往事,自己也突然覺得年輕了不少,心中也倍感溫暖親切。
是以,哈哈一笑,豪氣愉快地道:「老奴追隨老爺子,縱橫五湖四海,遠征海南大連,
刀刃上舔血,槍尖下奪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只是奉了老爺子之命,與翻江豹虛與委
蛇……」
阮媛玲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地問:「翻江豹曾經邀你入伙?」
於寶發毫不遲疑地道:「那是去年春天的事了……」
阮媛玲再度關切地問:「你曾去過了天水寨?」
於寶發看出江玉帆等人都急切地想知道天水寨內的險惡形勢,因而正色道:「老奴沒去
過。但老洪七經常被邀進入天水寨參加宴客,他一定清楚。」
禿子突然關切地問道:「不知於老英雄可知他是否清楚內部水中的機關佈置情形?」
於寶發見禿子稱呼他老英雄,先欠身說了聲不敢,繼續微一搖首,道:「這一點老朽就
不清楚了,如果諸位想進入天水寨,最好能和老洪七碰個面,據老朽聽到的消息,要想潛入
天水寨踩盤,十多年來還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出來。」
如此一說,擔心江玉帆安危的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俱都聽得憂形於色。
佟玉清聽得心中一動,立即望著江玉帆,提議道:「你先和阮伯父訂了計劃,如今又有
少林寺的洪善大師等人到達,不怕翻江豹不出來交手!」
江玉帆冷冷一笑道:「像這樣惡毒的龍潭虎穴,我江玉帆自出道以來還沒有遇見過,我
要打破慣例,我江玉帆就是進入天水寨而又活著出來的第一個!」
如此一說,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俱都面色一變,黑煞神和獨臂虎,這時也不由個個噤若
寒蟬。
風雷拐覺得氣氛低沉,趕緊轉變話題道:「既然錦華鎮來了不少僧人,我認為很可能是
洪善大師他們。」
說此一頓,轉首望著江玉帆,恭聲請示道:「卑職認為,稍時天亮之後,請那位財發朋
友帶路,卑職和左護法去一趟錦華鎮,果真是洪善大師他們,進入天水寨與否便無關緊要
了!」
如此一說,大家紛紛稱有道理,就是於寶發也連連頷首稱是口
江玉帆覺得實在有派人前去接頭的必要,何況風雷拐和一塵道人還給母親彩虹龍女蕭湘
珍寫了信,報告佟玉清懷孕的事。
心念至此,立即頷首道:「也好,你們兩人去時,果真是少林寺的洪善大師,順便告訴
他們翻江豹已請來了蠻荒五人妖的事……」
於寶發一聽蠻荒五人妖,神色一驚,面色立變,不由脫口急聲問:「少堡主說的蠻荒五
人妖,該不會是昔年被各大門派聯合了武林世家,逐至蠻荒地區的中原五妖道吧?」
阮媛玲立即正色道:「就是他們!」
風雷拐則關切地問:「於老英雄也熟悉這件事?」
於寶發不答,卻繼續驚悸地道:「果真是他們五人,少堡主要想挑掉天水寨就更不容易
了!」
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聽罷,俱都心頭一震,因為他們根據阮公亮和於寶發兩位老人的震
驚神態和話意,斷定蠻荒五人妖,的確不是等閒人物。
但是,江玉帆卻淡然一笑,噢了一聲,問:「他們五人是怎麼個厲害法?」
於寶發一聽,不由神色遲疑地去看阮媛玲,阮媛玲立即寬聲道:「沒關係,你儘管照實
說好了。」
於寶發微一頷首,這才舒了口氣,道:「中原五妖道並非都是三清弟子,僅老大暇王精
是崆峒派的門人,著道裝,背長劍,到處雲遊作惡,崆峒派拿他沒辦法,索性否認暇王精是
他們崆峒派的弟子。暇王精被崆峒派逐出後,更變本加厲起來,可說是無惡不作之極,最令
人痛恨的,就是凡與他照過面的人,絕不留活口……」
銅人判官聽得不由怒聲問:「難道當時武林中就沒有武功勝過他的人嗎?」
於寶發立即正色道:「當然有,但,暇王精夜出日伏,非常狡猾,每當武林高手趕至某
地,他早已逃到另一地。後來他又結識了獨角獸,二皮臉、黑心豺狼、陰陽秀士四個惡賊,
更肆無忌憚的大鬧起來。
他們為了行動方便,加之黑心豺狼四人也到處遭到武林俠士們的追殺,所以都改著了道
裝。最初,他們霸佔偏僻地區的小道觀棲身,風聲稍微鬆一些便再度出來為惡。
當時武林各大門派和各大世家才一致聯合起來,全面追捕圍殺,中原雖大,卻迫使他們
無法存身,只得亡命南逃。
後來據說逃到南蠻山區,不久便被那邊的野人捉住,加之水土不服,很快地就失卻了他
們的形蹤消息,武林各派才歇手作罷……」
鬼刀母夜又突然忿忿的不解問:「當時武林各派既然已追到了蠻荒地帶,為什麼不一鼓
作氣將他們捉住呢?」
於寶發立即面帶難色地道:「蠻荒地帶非比中原,崇山相接,峻嶺連綿,原始森林蔽日
遮天,不但毒蛇猛獸厲害,僅是各種瘴氣各派高手就無法克服……」
鬼刀母夜又再度忿忿地道:「但是暇王精和二皮臉他們卻一直活到現在,這真他娘的應
了那句話——惡人長命。」
佟玉清覺得這件事當初雖然沒有做得徹底,但與於寶發無關,雖然鬼刀母夜又說得不好
聽,但她也絕不是對於寶發不滿而發。
為了怕於寶發不快,趕緊扯開話題問:「說也奇怪,當初這五個惡賊為什麼沒死呢?」
於寶發對鬼刀母夜叉的話似乎也沒介意,這時見問繼續和聲道:「過了很多年後,漸漸
傳出五賊沒死的消息,大家才揣測五賊當時被野人捉住後,可能沒有當即殺死,事後又被五
賊說服而活命。
又過了七八年,才確知他們五人已被蠻荒女王九玄娘娘收留在座下,並傳授他們許多奇
絕武功……」
韓筱莉立即冷冷地問:「他們的武功是怎麼個奇,怎麼個絕法呢?」
於寶發一笑道:「這一點老朽就不大清楚了。既然他們敢回來,當然自信他們的武功已
高過中原武林各派高手了!」
風雷拐立即正色道:「那是當然,否則,他們不是回來找死嗎?」
朱擎珠則關切地問:「於老英雄可否將他們五人的形貌衣著,以及他們昔年擅長的武功
也述說一下?」
於寶發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他們昔年的武功老朽不大清楚,衣著形貌我也沒見過,知
道的也只是道聽塗說而已……」
韓筱莉不禁失笑道:「把你聽說的講一講也好嘛!」
於寶發頷首一笑道:「據傳說,暇王精又瘦又高,穿道袍,他的輕功很高,獨角獸的額
頭上長了個大疱,黑心豺狼乾癟瘦小,二皮臉的臉一半黑紫一半白,陰陽秀士分不出他是男
是女來……」
話未說完,獨臂虎已忿聲罵道:「這真是他娘的不折不扣的人妖怪。」
一塵道人則迷惑不解地問:「翻江豹是怎的和這五個人連絡上的呢?是他們原就認識,
還是翻江豹專程去請的,還是他們五人自恃武功高絕返回中原尋仇?」
風雷拐這才遲疑地道:「當然是回來尋仇!」
韓筱莉卻不解地問:「那麼他們的仇家是誰呢?」
於寶發立即正色道:「各大門派由少林武當發起,各大世家以九宮堡、飛鳳谷為首……」
陸貞娘聽得心中一動,脫口關切地問:「於老英雄指的是先父?」
於寶發立即正色道:「不是,是陸天翁陸老谷主!」
陸貞娘卻迷惑地道:「可是,這件事我怎的沒聽先父提起過?」
江玉帆立即解釋道:「老人家未必每件事都對晚輩們說,也許大姨丈去世時,這五個妖
道還沒有投靠九玄娘娘門下的消息傳來!」
如此一說,大家紛紛頷首稱「是」。
就在這時,老二敬發,已率領著洪發財發兩人,手提著飯籃,肩扛著酒罈,神情興奮,
滿面含笑的依序奔進來。
黑煞神,獨臂虎,以及鐵羅漢和禿子幾人一見,精神不由一振,立即起身幫著分碗筷。
老二敬發立即笑著道:「山窪湖灣,沒什麼好吃的東西招待少堡主和諸位,除了魚,還
是魚!」
大家一面謙遜,一面看向三人提來的菜籃。
只見禿子幾人幫著拿出來的幾樣菜,果然是清一色的魚。
但是,菜雖一樣,味卻不同,有薰魚,鹹魚,紅燒魚,油炸清蒸糖醋魚,還有幾樣是連
陸佟五女也叫不出名堂的自炒魚。
悟空一見,不由興奮地哈哈一笑道:「好,今天咱家就痛痛快快地打擾閣下們一頓全魚
大酒席……」
鬼刀母夜又立即風趣地道:「你們和尚是吃齋念佛的,怎麼可以違規犯戒喝酒吃魚呢?」
悟空臉都不紅,依然哈哈笑著道:「誰不知道俺是出了名的酒肉和尚,你母夜叉幹啥還
當眾宣佈俺的罪狀呢……」
話未說完,俱都哈哈笑了。
大家如此一笑,才使於寶發四人不安的心寬舒下來,因為他們準備酒菜,根本沒有顧及
到悟空和一塵兩人。
船上的桌椅長凳俱都不能移動,只能把菜分別放在中央的方桌和左右高几上。
飯菜擺好,立即開壇倒酒。
於寶發四人也每人倒了一瓷碗,陪著江玉帆等人吃。
一俟大家飲了幾口酒後,於寶發首先望著敬發、財發兩人,關切地問:「你們兩人到鎮
上去,可曾注出息到那些僧人的來意和底細?」
如此一問,江玉帆等人的目光,立即向於敬發兩人望去。
於敬發毫不遲疑地搖頭道:「小弟沒有注意,不過,看情形好像來了不少人。」
於寶發立即不高興地說:「到底有多少人?不要含含糊糊的!」
於敬發略微想了想,道:「差不多有三十個!」
阮媛玲不由關切地問:「有沒有說他們是少林寺的和尚?」
於敬發趕緊恭聲,道:「老奴當時只看他們一眼,他們正進入四海客棧……」
佟玉清聽得、心中一動,立即關切地問:「你有沒有看到當前的兩個老和尚,一個身材
高大魁梧一個較為矮瘦?」
於財發突然目光一亮,搶先道:「有有,不過,老和尚不止一個!看他們臉上的神色,
好像都有滿腹心事似地!」
佟玉清、風雷拐,以及一塵幾人,立即望著江玉帆,凝重地道:「可能就是洪善大師他
們了。」
江玉帆見韓筱莉朱擎珠,以及鬼刀母夜叉幾人也紛紛頷首稱「是」,立即望著一塵道人
和風雷拐兩人,吩咐道:「飯後你們兩位辛苦一趟,能和洪善大師他們連絡上,那是再好也
沒有了!」
一塵道人和風雷拐上且即會意地恭聲應了個「是」,風雷拐繼續道:「稍時還要請財發
老弟辛苦一趟……」
話未說完,於財發已爽快地笑著道:「沒問題,店裡的夥計我都認識。」
說話之間,不覺天光已經大亮,只是朝日還沒有升起來。
一塵道人和風雷拐心急前去辦事,把飯吃完,即和於財發辭過江玉帆,匆匆離船。
江玉帆一俟風雷拐三人走後,立即吩咐大家休息。
大船是金杖追魂昔年的指揮船,雖然改了用途,但裡面的華麗艙房依然存在,雕花、貼
金、大胡床,艙房共有四間之多。
黑煞神、獨臂虎,禿子啞巴鐵羅漢幾人,自知艙房沒份,早已各自找個舒適船面呼呼大
睡去了。
阮媛玲知道大家幾天來很辛苦,特命於寶發和阮六等人負責警戒事宜。
當然,坐鎮天水寨的翻江豹,在未得到伏在蘆花蕩的兒女被殺的消息前絕不可能出來,
但是,大家處在兩湖水域的交界線上,卻不能不提高警惕。
尤其,於寶發奉了金杖追魂的指示與翻江豹虛與應付,突然間派幾個人來和於寶發接頭,
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
日昇霧散,湖光旖旎,整個湖灣內,靜得沒有一絲聲息。
敬發和洪發駕著小船在灣口佯裝捕魚,於寶發和阮六則率領著幾名莊漢巡視著左右山頭,
以及那道唯一通向外界的路日。
紅日漸漸當頭,睡在船板上的黑煞神、鐵羅漢幾人,依然是鼾聲如雷,好夢正甜。
就在這時,巡邏在山頭上的於寶發,突然目光一亮向著身後的那幾名莊漢一揮手,急向
鞍部的小徑前,如飛奔去。
幾個莊漢也都是追隨金杖追魂的水上老手,這時一見,知道於寶發已發現了敵蹤,是以,
精神一振,飛步跟在身後。
於是,循著鞍部小逕向外一看,只見兩三個山頭後的茂盛樹木間,三道人影,正向這面
如飛馳來。
恰在這時,對面山頭上已傳來阮六的急切聲音:「於前輩,好像是那位道長和劉堂主他
們三人回來了!」
於寶發轉首一看,只見阮上八率領著幾名大漢也正飛步奔了下來,是以,急忙回答道:
「不錯,正是他們,看情形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說話之間,雙方已到了鞍部小徑上。
阮六一面望著急急馳來的風雷拐三人,一面頷首道:「不錯,晚輩也看出情形有些不
對。」
說罷回頭,立即望著身後幾個莊漢,急聲吩咐道:「快去稟報姑奶奶,說護法道長和劉
堂主他們回來了!」
莊漢恭聲應了個是,轉身如飛奔去。
這時,一塵道人風雷拐,以及於財發三人已經到了山坡下,同時向他們舉目望來。
於寶發和阮六一看,發現風雷拐三人手中分別提著雞鴨牛肉和蔬菜,看樣子又不像在鎮
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以,一俟風雷拐三人奔上來,仍忍不住關切地問:「道長和劉堂主可見到那些僧人?」
一塵道人含笑搖頭道:「沒有,他們已經走了,我們到船上談吧!」
於寶發趕緊點頭稱「好」,並命莊漢將菜肉接過,即和風雷拐兩人向湖邊小碼頭上奔去。
三人到達湖邊,飛身縱上大船,發現黑煞神等人都醒了,江玉帆和陸佟五女,以及悟空
等人,俱都聚集在艙廳內。
一塵道人和風雷拐一見江玉帆,急上數步,施禮恭聲道:「啟稟盟主,卑職等回來了!」
江玉帆因為沒看到於財發,因而一面肅手示坐,一面不解地問:「和你們同去的於四俠
呢?」
於寶發趕緊謙聲道:「老朽已命他和阮六弟一同去準備午餐去了。」
大家一聽,紛紛看向陽光普照的窗外,這才發現午時快過了。
江玉帆會意地點點頭,立即望著一塵和風雷拐兩人,問:「你們去時可見到那些僧人,
是不是少林寺的洪善大師他們?」
一塵和風雷拐同時恭聲道:「是洪善大師他們,不過屬下趕到四海客棧時,他們已經走
了。」
江玉帆驚異地「噢」了一聲,正待說什麼,韓筱莉已不解地問:「你們兩位沒有看到那
些僧人,怎知是洪善大師他們?」
一塵道人回答道:「貧道當時聽說僧人走後,立即和劉堂主去找鎮上丐幫的負責弟子,
他等說,洪善大師昨晚曾請他到客棧談話,打聽咱們『遊俠同盟』可曾到達……」
朱擎珠一聽,不由失聲道:「糟糕,咱們來時竟沒有和沿途的丐幫朋友們連絡一下。」
阮媛玲則焦急地問:「他們可曾說咱們已到了洪澤湖?」
風雷拐微一搖頭道:「沒有,因為他們很少接到上級分舵的指示?」
江玉帆則關切地問:「那麼洪善大師他們去了哪裡呢?」
一塵回答道:「根據丐幫的人說,他們出鎮奔了東南,顯然是去了瓦崗湖!」
江玉帆聽得神色一驚,不由急聲道:「不好,我們得趕快趕去,由於洪善大師他們不知
翻江豹已請來了蠻荒五人妖,冒然前去天水寨理論要人,必定吃虧!」
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也覺得後果嚴重,紛紛認為應該火速趕往瓦崗湖。
朱擎珠則有些生氣地埋怨道:「他們急什麼?為何不多等一半天,或派個人到阮伯父那
兒連絡一下呢?」
鬼刀母夜又立即忿忿道:「還不是這些老和尚死要面子,怕和咱們剛入流的『遊俠同盟』
合在一起損了他們少林派的高譽……」
江玉帆立即正色道:「話不能這麼說,他們不是已向鎮上的丐幫負責人連絡過了?再說,
設身處地想一想,假設小弟被翻江豹擄去了,諸位同樣的心如油煎,等不及別人到達!」
如此一說,鬼刀母夜叉頓時無話可答了。
獨臂虎卻愣愣地道:「這伙老和尚去送死了,就是咱們現在趕去,怕也救不了他們……」
於寶發立即正色道:「來得及的,他們僧人大白天趕路,既不能乘馬也不會坐車,當然
也不會施展輕功驚世駭俗,要由陸路趕到距天水寨最近的大碼頭,至少得申時以後,加之再
找人僱船,說不定今天傍晚以前辦不成事……」
江玉帆立即關切地問:「由此地到天水寨需要多少時間?」
於寶發毫不遲疑地道:「滿槳戰船最多半個時辰!」
江玉帆噢了一聲。不少人脫口道:「這麼快?」
於寶發一笑道:「出了湖岔子向南一拐就是瓦崗湖了,幾十里地的水路還不就是個把時
辰的事!」
江玉帆聽說落日之前可以到達天水寨,心情自然寬舒了不少,但他關心風雷拐給母親彩
虹龍女寫信的事,不知怎樣了。
是以,故意淡淡地問道:「我請你們給家母寫信,報告我們近況的事,辦了沒有?」
風雷拐趕緊恭聲道:「屬下已遵囑辦妥了,並請丐幫星夜送往九宮堡……」
個性爽朗,心無城府的朱擎珠,立即不解地問:「什麼事要給堡中寫信?」
江玉帆只得含糊地道:「離開星子山龍首大會時,娘曾叮囑我,要我把咱們大家的近況
經常告給她老人家!」
朱擎珠會意地「哦」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冰雪聰明的陸貞娘卻心裡明白,信
中說的,當然與佟玉清的懷孕有關。
陸貞娘一想到這件事,心中便又氣又恨又妒,但是,她知道,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
阻止佟玉清把懷著的小生命生下來。
最令她懊惱的是,不管佟玉清生男生女,都會受到江老爺子的寵愛,都會嚴重地奪去她
陸貞娘以往的尊貴和光彩。
現在,唯一令她暗自慶幸的,那就是佟玉清雖然比她大兩三歲,但叫她陸貞娘姊姊卻已
成了人盡皆知的事實。
只要佟玉清一直這樣對她稱呼下去,她陸貞娘的「正室少夫人」的大位便永遠不會被佟
玉清奪去。
因為「九宮堡」自江天濤娶了八位如花嬌妻後,一直以年齡最長的就是大姊,不管行進、
站立,以及參加喜喪慶典和武林聚會,那位大姊就是「九宮堡」的正室夫人。
陸貞娘雖然妒恨交集,也竭力不使形諸在表面上,但是懊惱地卻令她無法強展笑靨,佯
裝愉快。
對佟玉清有了身孕,以及特別受到江玉帆的喜歡,陸貞娘雖然心中又妒又恨,而又覺得
自尊大大的受了貶損,那是因為自小就得到「九宮堡」八位堡主夫人喜愛之故。
其次,是她早在十七八歲時就失去了父母,而接任了八大世家之一「飛鳳谷」主,加之
武功高絕,人又生得美,每到之處,不僅受到人人尊敬,一些自認英俊瀟灑的少年俠士,對
她更是奉承倍至。
但是,她自小喜愛的就是江玉帆一個,而她一生夢想的也就是「九宮堡」正室夫人的那
張大椅子。
如今,一切尊寵和既得的均將被佟玉清奪去,她的心中在失望懊惱之餘,當然會又妒又
恨又氣,而自歎命苦!
但是,她雖然如此,卻從來沒有一絲加害佟玉清邪噁心意。
因為她在內心的良知天性上,具有著濃重的義骨俠情,而且,她在妒恨後面,卻蘊藏著
對佟王清更多的尊敬和贊服。
實在說,佟玉清有許許多多的美德是值得她陸貞娘傚法的,佟玉清不但有寬闊的胸襟,
對人的坦誠和友愛,而更令她敬佩的是佟玉清心地光明,賢淑聰慧,但對十惡不赦的歹徒,
卻又痛恨惡絕,在她的劍下很難逃脫活命。
由於陸貞娘的寡言少笑,江玉帆自然看得出來,但他卻不知道她為什麼,在他認為表姊
有表姊的隱私,問了怕失禮儀。加之此刻大敵當前,元台大師安危末卜,他也沒有心情顧及
表姊的內心私事。
半個時辰之後,於財發和阮上八已做好了菜飯上桌,待等大家飯罷,已是申初時刻了。
於是,謝過了於寶發兄弟,立即開船。
***
出了灣口,調頭東南,大船也升起了主帆。
湖山天氣多變化,天空的灰雲漸漸多起來,酉時一到,陰雲密佈,天空也昏暗下來。
江玉帆等人坐在艙廳內,舉目觀看,只見天水一色,除了靠近湖岸的水面上有些漁船在
工作外,還看不到天水寨的影子。
這時,在後艙睡了一個多時辰的一塵道人和風雷拐也出來了。
兩人一看天氣變了,不由同時憂慮地道:「視覺模糊,更不好和洪善大師他們連絡
了……」
話未說完,鬼刀母夜叉已不高興地道:「人家躲著咱們,你們偏要找他們,跟他們在一
起,礙手礙腳,休想事事順心……」
獨臂虎立即贊同地接口道:「俺就是這個意思,跟著這些老和尚在一起,要投帖、論禮、
進退規矩,慢吞吞的三腳踢不出個屁,一會一個罪過,一會一個阿彌陀佛,一會一個吾佛慈
悲,菩薩保佑,唉!說來,真能把你給急死!」
禿子立即正色道:「人多總是好辦事……」
話剛開口,鬼刀母夜叉已叱聲道:「去你的,這不是到田里割麥子,人越多越好,這是
去玩命救人……」
話未說完,驀見坐在艙廳口外的鐵羅漢,突然憨聲嚷著道:「嗨,俺看到天水寨,還在
冒煙呢?」
大家」聽,紛紛起身走向艙外。
江玉帆凝目一看,果見水際天邊現出一線黑影,由於雲層低,光線暗,透空看來,好似
斷續炊煙。
打量間—身後的佟玉清已揣測道:「由此可判斷至少還有十多里地,根據那片黑影看來,
天水寨的範圍相當廣大……」
江玉帆立即道:「範圍愈大疏漏愈多,我們愈容易潛入……」
話未說完,陸佟五女以及悟空等人,已不由同時驚的急聲道:「你還要進入天水寨呀!」
江玉帆聞聲回頭,不由失聲笑著道:「小弟什麼時候說不去啦?」
阮媛玲一聽,立即望著守衛在艙外舷邊的一個持矛莊漢,急聲吩咐道:「叫他們快落主
帆!」
莊漢恭聲應了個「是」,轉身向船尾奔去。
由於阮媛玲的命令落帆,銅人判官不自覺地道:「現在落帆恐怕已嫌晚了!」
阮媛玲立即肯定的道:「還不算大晚,因為我們的背景有山,現在又是陰天,主帆又是
灰綠色,他們未必及時發現……」
話未說完,身後半空一陣軋軋聲響幾個壯漢均以熟練的手法,靜靜的將主帆落下來。
由於主帆的落下,大船的速度也漸漸慢下來。
佟玉清,韓筱莉,以及悟空等人的心情也開始緊張焦急起來。
於是,大家紛紛遊目察看湖面,他們這時多麼希望,少林寺的洪善大師他們的船,能夠
在這時及時出現。
由於他們大都不會水功,覺得不能時時跟隨在江玉帆的身邊,因而俱都不願江玉帆前去
冒險。
但是,任何人都知道,只要江玉帆下定決心要這麼作,除非有正當而充足的理由,任何
人不能動搖。
距離愈來愈近了,天色也愈來愈昏暗了。
禿子一見,立即催促道:「盟主,大船不能再前進了,我們換水靠吧!」
江玉帆頷首應「好」,即向艙內走去。
大家」見,立即焦急不安地跟在身後。
阮媛玲一面前進,一面望著幾個由艙頂上跳下來的落帆壯漢,吩咐道:「快去叫阮六放
兩艘快艇下去,要他帶兩個人一同去,先在後舵等著,我們換好了水靠就來。」
幾個莊漢恭聲應是,轉身向船尾奔去。
於是,江玉帆,阮媛玲,以及禿子三人,各自拿著水靠小包,分別進入三個艙房內。
陸佟四女以及悟空等人,俱都立在艙房外的通道上等候。
「遊俠同盟」雖然剛成立了一年有餘,但創下了不少轟動江湖,震驚武林的赫赫大事。
但是,完全在水上戰鬥,這還是第一次,是以,他們都有一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氣惱和
痛苦。
悟空等人這時才看得出,陸佟韓朱四女,也個個顯得忐忑不安,變顏變色,所謂事不關
己,關己則亂。
這原因是她們四人都不能隨在江玉帆的身邊,安危不能目睹,危急不能照顧,想到天水
寨的驚險,更令她們提心吊膽。
獨臂虎焦躁不安的在通道上走來走去,不時咬一咬牙齒,看一眼緊握雙拳的黑煞神,恨
恨地道:「奶奶的真憋氣,看著眼前的天水寨都不能去……」
鬼刀母夜又突然議聲道:「你去幹啥?去了還不是餵魚!誰叫你們平常瞧不起禿子,看
他娘的這時多神氣!」
把話說完,血盆似地厚嘴向前呶了呶。
黑煞神,鐵羅漢,以及啞巴和獨臂虎幾人轉首一看,心裡更加有氣。
只見禿子戴一頂黑鯊皮尖帽,頭上沒毛的地方全蓋住了,一襲落地薄絲水色大斗篷,遮
住了他的黑鯊皮水靠,僅露一雙又寬又大的鴨形腳。
禿子見銅人判官及悟空等人都以羨慕的目光望著他,故意挺了挺胸脯,試了試水靠的韌
性,得意地笑了。
黑煞神一見,頓時大怒,不由脫口低罵道:「你神氣個吉巴!下了船咱們岸上見,不揍
癟了你才怪……」
話未說完,鬼刀母夜又已叱罵道:「滿嘴的髒話,也不怕姑奶奶們打你的臭嘴巴!」
黑煞神本待說什麼,發現那邊的陸佟韓朱四女的嬌靨的確都有些紅了,到了唇邊的話,
只得不說了。
這時,江玉帆和阮媛玲也換好了水靠走出來。
江玉帆是銀灰色的水帽水靠,金紗落地大斗篷,手中僅拿著寒玉褶扇,沒有佩天魔劍。
阮媛玲是黛綠色的水帽水靠,披一襲金紗銀花大斗篷,背繫朱雀劍,看來愈顯得嬌小艷
美。
禿子腰插蛾眉刺,胯系戰國金鬥,看來渾身都是骨頭。
江玉帆規定了一些應行注意事項,即隨著阮媛玲向船尾走去。
這時,天已完全黑下來,湖風較方才強多了,大船已完全停止。
走至舵尾,十數莊漢已掀開了船板,一道木板階梯,斜斜直伸水面。
兩艘梭形快艇,就停在階梯的兩邊,阮六和另兩名莊漢,俱穿水靠,早已等在小艇上。
江玉帆一見,即向陸佟韓朱四女,以及悟空等人,揮手示意,要大家安心在船上等候,
即和禿子、阮媛玲,依序向梯下走去。
佟玉清神色焦急,欲言又止,乍然間,似乎不知說些什麼。
韓筱莉和朱擎珠則連聲叮囑小心。
陸貞娘則強自鎮定地叮囑道:「到達寨外看情形,能進則進,不能進就退回,千萬不能
逞強任性!」
江玉帆一面登上小艇,一面回應「小弟曉得」。
陸貞娘深知江玉帆的個性,知道他口裡雖然應著曉得,但到了天水寨便早已忘了。
是以,她又望著阮媛玲,以嚴峻的口吻,有些不客氣地沉聲道:「玲妹,這件事我們就
托付給你了,一切後果你要負全責!」
阮媛玲聽得悚然一驚,深覺責任重大,趕緊肅容頷首道:「必要的時候,小妹會勸玉哥
回來!」
陸貞娘略緩神色,道:「好,我們在此預祝你們順利,半個時辰後,我們的大船位於北
西,接進至兩百五十丈之內。」
江玉帆登上小艇後,一直望著探首下看的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
這時見大家個個神情凝重,俱都默默無語,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一絲笑意,因而愉快地
一揮手,含笑道:「小弟會見機行事,如果發現天水寨中起了火,或情勢大亂,你們就衝近
大寨,設法進入支援,如果沒有動靜,即使等到天明,也不可輕舉妄動……」
陸佟四女和悟空等人,紛紛頷首應是,但他們的心裡卻在問著自己,到了那時候,他們
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沉得住氣。
江玉帆向著操槳的阮六一揮手勢,阮六雙腕一翻,小船徐徐向前駛去。
另一艘快艇上是禿子和兩個身手矯健的莊漢雙槳一撥,也徐徐跟在江玉帆和阮媛玲的艇
後。
小艇一轉過船尾,即見天水寨方向已多了三盞紅燈,但是,天水寨輪廓陰影,卻已被黑
暗吞噬了。
小艇漸漸快起來,江玉帆等人為了減少小艇的阻力,俱都坐在小艇的橫座上。
回頭再看,陸佟韓朱四女和悟空等人仍立在船舷上。
江玉帆心中甚是感動,這時他才體會到他在大家的心目中,是多麼的重要,是以他決定
從今以後,要以全體為重,絕不再意氣用事。
心念至此,不自覺地含笑揮了個愉快手勢。
阮媛玲和另一艘小艇上的禿子,也回頭向著陸貞娘等人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