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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衣雲鬢》第0章
第一章 古堡小主人云

  夜幕,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狂風,如山崩海嘯,不時響起樹斷竹折的聲音。

  暴雨,勢如傾盆,宛如萬丈突崖下瀉的巨瀑。

  震撼山林曠野的霹靂,隨著一閃繼一閃的刺目電光,一個按著一個,大地震顫,雷

聲不絕,愈增暴風雨的洶湧聲勢和夜的恐怖。

  就在這風雨肆虐,雷電助威,天宇翻騰得令人窒息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怒馬狂奔,

鐵蹄擊在山道上的清脆聲音。

  又是一道強烈的刺目電光,劃破了漆黑的夜幕,給宇宙帶來剎那的光明,照亮了群

峰顫動,聳拔搓峨的山區。

  只見一匹青須健馬,昂首豎須,迎著狂風雷雨,飛馳在通向「系舟峰」下的人工石

道上。

  馬上,是個身穿黑綢劍衣,背插長劍,面罩黑巾的人。

  那人雙手控疆,引身躬在鞍頭上,兩腿緊緊挾著馬腹,兩隻寒星般的眸子,在黑巾

的雙孔內,冷芒閃射,顯示出他內心的迫切、焦急。

  藉著夜空一閃繼一閃的強烈電光,他熟練的控制著馬的速度,和飛馳的方向。

  根據蒙面人精光閃射的眸子,和控馬如飛的熟練,一望而知他不但是內功深厚的武

林高手,而且,也是一個馬術精湛的騎士。

  看他對山路的熟悉,似乎就是住在這山區中的人,看他面罩黑巾,又分明是怕人認

出他的真面目。

  顯然,他這樣甘冒生命的危險,在如此暴風狂雨,雷電交加的漆黑深夜裡,急催怒

馬,亡命狂奔,必是有萬分火急的重大消息傳遞。

  或者,他正要利用這個驚險、恐怖的大好機會,去完成一件較毀滅生命尤為值得的

驚人事情。

  青馬穿過高可按天的古木巨林,翻過崎嶇峻險的橫嶺,繞過數座峰角,到達一座峽

谷口前。

  蒙面人的馬速,絲毫末減,依然狂馳如飛,直衝入谷。

  深谷範圍極大,約有數百畝,南面是突崖,北面是高峰,正西橫旦著一道崎險絕壁,

谷口是兩座南向形成的縱嶺。

  這是一座死谷。

  谷中俱是雙人合抱的古松巨木,枝幹密集,十分茂盛,一片蒼翠。

  茂林的深處,模糊地現出一座巨石古堡,在夜空強烈的電閃下,反射著蒼青灰暗的

白色。

  古堡共有九座塔形堡樓,八座較低的,形同衛星,拱圍著中央一座高聳夜空,特別

凸出的獨立碉樓,乍然看來,直如鶴立雞群。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座古堡是依照九宮八卦的陣勢築成。

  堡內一片漆黑,沒有一絲燈光,顯得陰森、恐怖、死寂,宛如待人而噬的龐然怪物。

  蒙面人僅略微看了一眼谷中形勢,狂奔的青馬沿著寬大石道,如飛衝進林內。

  前進數十丈,蒙面人急撥馬頭,衝下石道,直奔林內七八丈外的一座凹形大石來至

石前,右手微撐鞍頭,飛身縱下馬來。

  他急忙將絲疆繫在鞍頭上,匆匆拍了拍雨水淋漓的青馬長鬚,折身向深處馳去。

  到達松林內沿,即是圍繞堡外的人工護堡河,這時水滿四溢,已分不出兩岸的邊際。

  蒙面人似是知道護堡河的寬度,到達林沿,立即騰空躍起,飛越河上,直落古堡的

高大石牆前。

  堡牆青蒼灰白,俱是八尺青石砌成,牆高七丈,蒙面人立在龐然高大的堡牆下,宛

如一個小黑點。

  他用手遮雨,仰首看了一眼堡牆,按著緊了緊肩後的劍柄,足尖一點,騰空而上,

宛如升空飛燕。

  堡牆寬約一丈,上面寂然無人,蒙面人恰好對正一座通向中央堡樓的凌空鋼索飛橋。

  全堡飛橋共有四座,分由四角通向中央,暗含著四象之勢,飛橋長三十丈,竟僅四

尺,蒙面人對正的飛橋,正是最安全的一座。

  根據蒙面人的種種跡象,他對古堡中的情形,顯然是瞭如指掌,十分清楚。

  蒙面人隱身碟坎間,機警地看了一眼左右兩座鐵門緊閉的衛星堡樓,立即縱下碟坎,

如飛奔上被風雨吹打得急烈搖擺的索橋,直向中央獨立堡樓馳去。

  看了蒙面人的機警舉措,這座古堡中,必然有高手警衛,想是由於數十年難得一遇

的恐怖雷雨,俱都躲進了八個衛星堡樓內,也許他們相信沒有人膽敢前來虎口采須。

  但是,就在他們自恃無虞,躲在堡樓避雨的時候,卻出乎意外地來了一個膽大的不

速客人。

  這時,蒙面人已通過索橋,飛身縱上中央堡樓的中層石欄上。

  堡樓中層,共有八座同形式的獸環大鐵門,但是,每座鐵門的顏色,卻迥然不同,

對正飛橋的是一座紅門。

  蒙面人卻跳下石欄,急步向一座黑漆鐵門繞去。

  黑漆鐵門,恰巧對正西面谷底的構一日一崎險絕壁,位於堡外絕壁下的廣大富麗花

園,立在黑門前,可以一覽無遺。

  蒙面人翻腕撤劍,立即沿著斜斜上升的樓梯,如飛向頂上奔去。

  看他縱躍奔跳,健步如飛,似是雜亂無序,實則,每一個落腳處,都按著八卦生剋

之理,同時,他起身落步,輕巧迅疾,捷如狸貓,毫無聲息。

  奔上頂層,蒙面人立即凝目上看,只見漆黑的尖頂上,果然懸著一個灰白小包蒙面

人的身形尚未落實,腳下已響起一陣蒼勁的哈哈大笑:「閣下敢於今夜,隻身單劍,夜

闖九宮堡,獨上摘星樓,閣下的膽識、豪氣,實令老夫鎮拐震九州馬雲山佩服。」服字

出口,呼的就是一拐,猛向雙腳剛剛落實的蒙面人掃去。

  蒙面人一聲不吭,旋身讓過一拐,長劍反臂揮出,逕斬對方的手腕。

  同時,已看清對方是一個霜眉銀胡,滿面怒容,手使鎮鐵拐的紫衣老人。

  持拐老人見蒙面人身法詭異,出劍神速,知道遇到了勁敵,大喝一聲,疾演泰山壓

頂,綸拐再向蒙面人的當頭砸去。

  蒙面人心物到手,恨不得插翅飛出九宮堡去,哪裡還有心戀戰,身形一閃,已至梯

口,如飛向下狂奔。

  持拐老人頓時大怒,暴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走嗎?」暴喝聲中,飛身疾追。

  蒙面人身形如煙,快如狸狐,眨眼已奔至樓門。

  蒙面人剛至樓門口,迎面又來了一人。

  只見來人年約二十五六歲,一身銀緞勁裝,虎眉朗目,圓臉白胖,手使一根亮銀紅

櫻槍。

  蒙面人認得來人,正是九宮堡的一流高手小李廣鍾清。

  小李廣鍾清,突見迎面如飛衝下一個蒙面人來,知是擅登摘星樓的人,立即大喝一

聲,挺槍就刺。

  蒙面人揮劍一撥,槍尖擦身刺過,身形一閃,直向鋼索飛橋奔去。

  這時,風雨更大,雷聲震耳,閃電刺目,鋼索飛橋擺動得十分駭人。

  樓下寒光閃閃,人影晃動,一片吶喊之聲。

  鋼索飛橋的對面堡牆上,已有十數名高手守住。

  蒙面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原就有孤注一擲的決心。

  這時,飛身縱上索橋,直向堡牆奔去,地面上的高手一見,立即高聲吶喊,不同暗

器,紛紛打來。

  由于飛索高達數丈,加之狂風暴雨,地面高手無法仰面上看,因而,暗器未到索橋,

便被風雨紛紛打落地面。

  由摘星樓追出來的持拐老人,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和小李廣鍾清,這時見蒙面人已奔

上飛橋,頓時驚呆了。

  蒙面人如飛奔至距堡牆五丈處,厲喝一聲,騰空而起,長劍幻起千百銀鋒,直向十

數高手的當頭罩去,聲勢猛不可當。

  牆上高手大驚失色,高聲狂喊,齊揮兵刃,當前幾人,驚得紛紛暴退,情勢頓時大

亂。

  蒙面人趁機疾落牆面,足尖一點,飛身縱至棟樑上,肩頭一晃,疾瀉而下,直落牆

外。

  牆外的水,更深了,蒙面人雙足落地,內心有抑制不住的激動和興奮,立即飛身過

河,直奔松林。

  蒙面人奔進松林,回頭見身後無人追來,不由仰夭發出一陣悲忿大笑。

  笑聲一落,翻腕收劍,順手將黑市扯落下來。

  一張英挺俊逸,膚如冠王的白哲面龐,立即呈現出來。

  兩道濃濃斜飛入鬢的劍眉,一雙黑晶晶閃閃發光的眸子,挺直的膽鼻,塗丹般的朱

唇,由於連番搏鬥,眉宇間的煞氣仍極濃重。

  看他年齡,最多十八九歲,但卻具有了如此驚人的武功。

  背劍少年,不敢停留,直向放馬的大石處奔去。

  尚未到達大石,即見他的青馬,昂首豎耳,雙目閃耀,馬尾急別的擺動,不停的連

聲低嘶。

  背劍少年一見,知道青馬在暴風雨中已經等得不耐,因而身形立時加快。

  奔至馬前,少年首先掀開鞍囊,急忙將白絲綢包放進鞍囊內。就在少年將小包放進

鞍囊內的同時,凹形大石後,突然走出一個身穿黃綢衫,手持緬刀,一臉陰刁狡檜之色

的中年人來。

  青馬一見,昂馬怒嘶,猛向身後急退。

  背劍少年立時驚覺,閃電轉身,條舉右腕,一陣龍吟聲中,寒光一閃,長劍已撤出

鞘外。

  同時,他的左掌,迅急將挺朗如溫玉般的俊面掩住。

  一臉陰刁狡檜之色的中年人,發現少年轉身拔劍.舉手遮面,那份輕靈神速,在他

闖蕩江湖的半生中,確屬少見。

  中年人心知遇到了高手,於是陰刁的冷冷一笑,沉聲道:「本總管在此候駕多時

了。」說話之間,手橫緬刀,緩步逼來。

  少年一見來人,不由怒火條起,黃衫中年人,正是九宮堡內,武功僅次於老堡主陸

地神龍江浩海的總管閔五魁,也正是他的切齒仇人。

  九宮堡總管閔五魁,見少年掩面不語,目射冷電,凝目一看,竟是堡外花園的澆花

小廝,不由頓時大怒,緬刀一指,厲聲大喝:「衛明,你好大的膽子……」大喝聲中,

飛身前撲,緬刀一揮,閃電下劈。

  少年見被對方識破,不由殺機條起,身形一閃,急忙橫劍,錚然一聲架開緬刀,喇

刪喇一連攻出三劍,匹練翻滾,光華耀眼。

  總管閔五魁,沒想到在後花園澆花的衛明,竟然有如此驚人的武功,這時一連被攻

三劍,竟鬧了個手忙腳亂。

  於是,怒喝一聲,飛身暴退八尺,頓時愣了。

  少年急忙停身,橫劍厲聲道:「誰是衛明?少爺就是十八年前被你們夫婦悄悄抱出

九宮堡,丟在系舟蜂上的少堡主江天濤。」總管閔五魁聽得渾身一戰,本能地急上兩步,

凝目一看,發現對方少年,兩道斜飛入鬢的濃濃眉頭上,果然各有一個稻粒大小的硃砂

痣。

  閔五魁這一驚非同小可,面色頓時大變,不由慌得厲聲大喝道:「胡說,我家少堡

主江天濤正在堡中……」少年頓時大怒,劍眉一軒,厲聲大喝:「閉嘴,那是你和毒娘

子章莉花的孽子,你道本少爺不知?」閔五魁一聽,驚得面色如土,急忙心虛地標了一

眼九宮堡的方向,磊然一聲厲喝:「放屁!」厲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緬刀猛向少年

江天濤砍來。

  江天濤見閔五魁口出不遜,頓時大怒,身形一閃,振腕出劍,幻起一片耀眼梨花,

立將閔五魁逼退三步。

  就在這時,數聲烈馬長嘶,連由九宮堡方向傳來。

  閔五魁一聽,精神大振,一面拚命搶攻,一面連聲大喝,顯然企圖讓即將出堡追趕

的高手知道他與人搏鬥的位置。

  江天濤心中一驚,大喝一聲,立即進步欺身,手中長劍,一招比一招緊。

  頓時,光芒暴漲,劍浪洶湧,勢如長江大河,直向閔五魁湧去。

  閔五魁驚得心膽俱裂,怪喚一聲,轉身狂奔。

  江天濤劍眉一豎,厲喝一聲:「惡賊留下命來!」厲喝聲中,飛身前撲,身形快如

電閃,不出五步,已經追上,振腕挺劍,直向閔五魅的後胸刺去。

  冷芒一睹,立即暴起一聲刺耳驚心直上夜空的尖聲慘嚎,閔五魁兩手撲天,撒手丟

刀,立即仆倒。

  這時,馬嘶連聲,蹄聲雜亂,已由九宮堡的吊橋方向,逐漸清晰傳來。

  江天濤又驚又怒,心中一動,拉起閔五魁尚在渾身顫抖的屍體,即向寬大石道上飛

步奔去。

  青馬一見主人向石道上奔去,立即輕嘶一聲,緊緊跟在江天濤身後。

  江天濤匆匆來至寬大石道上,順手一丟,即將閔五魁的屍體拋在中央,飛身上馬,

直向谷口如飛馳去。

  這時,身後數十丈處,已隱約現出一群急如閃電馳來的馬隊。

  江天濤已有了一次教訓,翻腕收劍,急忙取出黑巾,再度蒙在臉上。

  僅這眨眼之間的工夫,青馬已馳至谷口,再聽身後,馬嘶蹄亂,一片吆喝。

  江天濤知道追來的馬隊,必是發現了總管閔五魁的屍體,心裡不免有些暗暗高興。

  馳出谷口,江天濤的心情,頓時寬暢起來,但他仍熟練地急急操縱著青馬,沿著石

道,狂馳飛奔。

  繞峰、過溪、穿林,他又馳到了方才奔上這條人工山道的地方。

  江天濤一撥馬頭,如飛衝下山道,沿著一道深澗邊沿,直向一座高峰下的突崖處急

急馳去。

  這時,風勢已漸轉弱,兩地小了,但,夜空的閃電,仍極強烈。

  江天濤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心中暗暗感激上蒼給他一個如此的大好機會。

  漸漸,崖邊寬度窄小,黑暗、崎嶇、石滑,澗中水位暴漲,流聲震耳欲聾。

  就在這時,一陣急如驟雨,聲如沉雷的群馬疾奔聲,隱約傳來。

  江天濤知道堡中高手已經追來,於是飛身下馬,急急拉馬前進。

  到達突崖下,儘是縱橫糾生,枝葉茂盛的絲蘿葛籐。

  江天濤奔至一處籐蘿前,兩手用力一推,茂密的籐蘿,立即現出一個四尺寬,七尺

高的籐門來。

  通靈的青馬,立即奔入門內。

  籐門內,竟是一座高約近丈,竟有八尺的方形石洞。

  江天濤緊跟著青馬進入,立即將籐門掩好,折身向洞中走去。

  石洞深約九丈,洞內十分乾燥,五丈處有一向右延伸的支洞,在洞口可以清晰地聽

到由深處傳來的水聲。

  江天濤急忙將馬鞍卸下來.拍了拍馬股,青馬溫馴的走進支洞內。

  這時,那陣急如奔雷的馬蹄聲,已由方纔的石道上,宛如暴風過境般,如飛馳了過

去,直奔山外。

  江天濤無暇去想那些,迫不及待地址下黑市,急忙由鞍囊內,將那個銀絲小包袱取

出來。

  就在他取出小包袱的同時,一聲清越悠揚的長嘯,逕由九宮堡方向,劃空傳來。

  這聲長嘯,音質高亢,清晰悅耳,撩繞夜空,久久不絕,有經驗人一聽,便知是發

自一個內力深厚的高手之口。

  緊接著,就在附近不遠的峰頂上,也響起一聲高亢長嘯。

  剎那間,不少峰頭上,都響起一聲隱約可閒的響應嘯聲。

  顯然,九宮堡的高手,正在大舉搜山。

  江天濤雖然焦急不安,但他自信那些人找不到此地來,不過,他很擔心搜山的人會

發現他已不在後花園的那間石室內。

  事到如今,他已顧不了許多,立即運功五指,用力一捏,錚然一聲,銀絲綢包上的

鐵環,應聲立斷。

  江天濤匆匆地打開小包袱,一蓬柔和毫光立即射出來。

  凝目一看,心中狂喜,只見小包內,端正地折疊著一件八寸見方的深藍絲緞,上面

綴滿了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珍珠玉石和金絲花紋,毫光閃射,耀眼生輝,周圍洞壁上,

立即灑上一層濛濛彩霞。

  江天濤愣愣地注視著那件霞光瑞氣的藍緞,不由激動地落下淚來,他由澆花小廝一

躍而為少堡主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這半年來,他一直為此努力,絞盡腦汁,母親璇璣玉女親手編繡的繡衣終於到手了,

蒼天果然不負苦心之人。

  他用激烈顫抖的手,捏住繡衣的一角,緩緩地提起來。

  仔細再看,他完全驚呆了。

  小包內竟不是整件的繡衣,而是一隻帶有長長白稜袖口的左袖。

  江天濤的俊面上,蒼白如紙,淚珠一顆接一顆的落下來,他提起那只左袖,傷心地

久久不知放下去。

  就在這時,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清晰傳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將小包掩住,洞內立趨黑暗。

  凝神一聽,面色大變,來人已到了洞口前。

  江天濤驚得條然躍起,拿起小包,提著馬鞍,飛身縱進支洞內。

  就在他縱進支洞的同時,洞口的籐門已發出被推動的吱吱響聲。

  江天濤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什麼,探首一看,只見閃身進來的竟是一個頭戴風帽,

一身黃絨衣裙的絕色少女。

  黃衣少女年約十六七歲,桃形的臉蛋,彎月般的黛眉,晶瑩鳳目,瑤鼻櫻唇,香腮

上的兩個酒渦特別深。

  只見黃衣少女,緊皺黛眉,神情顯得異常惶急,匆匆將籐門掩好,急步向洞中奔來。

  江天濤一見黃衣少女,竟是舅母無影女俠薛麗絹的唯一愛女汪燕玲,於是丟下手中

馬鞍,急步迎了過去,同時惶急的低聲問:「玲妹,這麼大的風雨,你怎的來了?」黃

衣少女一見江天濤,鳳目中的淚珠立時滾下來,同時玉手掩面,流著淚顫聲,說:「濤

哥哥……急死小妹了……」江天濤見黃衣少女汪燕玲,滿身雨水,急忙伸手扶住她的玉

臂,慌張地急聲說:「玲妹,快到裡面坐。」說話之間,扶著汪燕玲,逕向主洞的深處

走去。

  黃衣少女汪燕玲,一面前進,一面仍心有餘悸地流淚惶聲道:「方纔在摘星樓下,

看到那麼多高手攻擊你和那多的暗器打你,小妹幾乎嚇暈了過去。」江天濤感慨地黯然

道:「小兄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那時已顧不了許多了。」

  說話之間,已到了一張小石桌,和一方鋪滿了柔細枯葉的大石台前。

  江清玲舉手取下風帽,一蓬如雲秀髮,和一張帶雨梨花般的秀麗面龐,立即呈現出

來。

  汪雲帆心中十分感激江清玲冒雨前來看他,這時見他清麗秀美的表妹脫下風帽,關

切地急上兩步,好心的為她去解已被雨水濕透的長斗蓬。

  但他的手剛剛伸出,江清玲竟驚得緊緊裡住嬌軀,急忙退後兩步,同時羞紅著嬌臉,

慌急的說:「濤哥哥,小妹不冷。」江天濤看得一愣,繼而一想,恍然大梧,心想:表

妹雖然披著長斗蓬,但她展開輕功飛馳時,怎能擋得住風雨,衣裙必然淋濕,如果脫下

大斗蓬,玲瓏的嬌軀,高聳的玉乳,豈不曲線畢露?

  心念至此,覺得自己真是太傻了,因而俊面一紅,不由也緊了緊自己的大斗蓬,訕

訕地笑著.道:「我也不冷。」像平素江清玲一定會笑他誰問你來?但是這時她心情惶

急異常,已沒有心情再向心愛的表哥打趣了。

  於是,瞪著一雙晶瑩鳳目,緊張地關切問:「浚哥哥,拿到了嗎?」江天濤見問,

立即苦笑一下,即將肋下挾著的銀絲小包袱,丟在大石台上,同時,失望地道:「玲妹

你看。」汪燕玲冰雪聰明,智能過人,一見江天濤黯然失望的神色,芳心不由一震,心

知不妙,脫口惶聲間:「怎麼……」說著,迫不及待地急上兩步,伸出有些顫抖的纖纖

玉手,急忙將小包袱掀開了。

  一蓬毫光一閃,汪燕玲脫口一聲興奮低呼:「啊,濤哥哥,這就是呀!」但當她的

纖手一提,竟是一隻繡滿珍珠玉石的左袖時,她不禁突然一愣,立即迷惑地道:「繡衣

怎會是這樣的?我娘臨終之際將繡衣交給小妹時,曾對小妹說,這是你姑母璇璣玉女親

手繡的藍衣。小妹當時打開看過是整件的嘛……」說話之間,瞪著一雙晶瑩鳳目,微張

著鮮紅欲滴的櫻口,注定一臉茫然神色的江天濤,一瞬不瞬,似乎在問,這是怎麼回事

呢?

  江天濤更是不知,只得木然地搖了搖頭。

  汪燕玲鳳目二酌,似有所悟的急聲道:「哼,這件事,恐怕又是總管閔五魁和他妻

子女掌院毒娘子章莉花兩人稿的鬼。」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焦急地問:「他們也

知道繡衣上的秘密嗎?」汪燕玲略一沉思,遲疑地說:「他們也許僅知繡衣的珍貴,而

不知繡衣的真正奧妙。」說此一頓,精神突然一振,似乎想起了解決難題的辦法,按著

急聲道:「小妹回堡後,可令總管閔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去問閔五魁……」江天濤一聽,

面色立變,不由懊惱地說:「我方纔已將閔五魁那狗賊殺了。」汪燕玲的確吃了一驚,

不由急聲道:「海棠仙子前輩,不是一再叮囑我們,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最好留他們

夫婦的活口嗎?」江天濤懊惱地說:「可是他已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汪燕玲一聽,

不由肯定地道:「那必是你將黑市取下來了?」江天濤慚愧地點了點頭,只得將方纔的

經過說了一遍。

  汪燕玲黯然一歎,幽幽地道:「假設當時是姑父陸地神龍江浩海等在馬側,你再想

把你的身世弄清楚,恐怕要比登天尤難了。」江天濤一想,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但他卻

關切地問:「父親去東海蜘蛛島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汪燕玲輕輕搖頭,道:「他老人

家一年難得有幾夭在家,加之閔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又不成才,自以為是真正的少堡主,

終日貪玩取樂,所以九宮堡的一切大權,才都落在閔五魁和青娘子兩人的手裡。」江天

濤一聽毒娘子,星目突然一亮,立即低聲說:「玲妹,你回去可叫狗子朝天鼻,去問毒

娘子……」汪燕玲末待江天濤說完,急忙搖頭道:「不行,這兩天毒娘子經常陰沉著臉

對待狗子,聽說他還想……」說此一頓,秀麗的嬌臉上,突然升起兩片紅霞,以下的話,

住口不說了。

  江天濤立即不解地追問了句:「聽說什麼,玲妹?」汪燕玲久久才羞紅著粉面.吞

吞吐吐地說:「聽侍女小翠花說,前天夜裡狗子少堡主偷偷潛進毒娘子的房裡,躲在她

的床底下。」江天濤覺得奇怪,微皺著劍眉,十分不解地問:「為什麼呢?玲妹?」汪

燕玲見問,一張秀麗面龐,立時羞紅得如同三月桃花,不由玉手掩面,輕踩蠻靴,又羞

又氣地瞋聲說:「小妹不喜歡你的原因,就是因為你空有一身驚人武功,白讀了一肚子

的五經四書……」江天濤見表妹意含,心裡還真有些不服,因而正色道:「所謂知之為

知之,不知為不知,不知的事,豈能不問?」小姑娘見濤哥哥還理直氣壯的說了一套大

道理,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強忍羞笑,瞋聲說:「說知道他躲在床底下做什

麼,你最好去問小翠花!」江天濤聽得一愣,仔細一想,恍然大悟,俊面頓時紅了,心

想:「難怪表妹羞不可抑,原來是狗子想非禮毒娘子。」繼而一想,十分不解,不由脫

口間:「玲妹,狗子朝天鼻,難道不知道閔五魁和青娘子就是他的生身父母?」汪燕玲

知道傻表哥想通了,不由忍笑正色說:「當然不知道噱,否則,他也不敢以少堡主之尊,

當著許多高手罵總管閔五魁無用了。」江天濤聽得緊皺劍眉,愈加不解地問:「閔五魁

和青娘子為什麼不將底細告訴朝天鼻呢?」汪燕玲立即正色說:「這正是閔五魁和青娘

子的聰明處,他們知道,如果將真情告訴給朝天鼻,狗子勢必對兩人事事遷就,處處恭

順,試想,全堡俱是久歷江湖的高手,時間一久,怎能不令別人起疑。」江天濤忍不住

插言閒:「他們要到何時才將真情告訴給朝天鼻呢?」汪燕玲毫不遲疑地說:「當然是

等姑父百年之後,狗子正式繼承了九宮堡堡主的時候!」汪雲帆聽得暗泛怒火,不由冷

冷笑了,正待再問什麼,洞外已隱約傳來一兩聲山中樵戶人家的雄雞高啼聲。

  汪燕玲心中一驚,不由催促道:「濤哥哥,我們走吧,天快亮了!」說著,順手取

起風帽,汪雲帆急上兩步,殷切地幫著她結系帽口上的長長絲帶。

  汪燕玲又羞又甜,強抑芳心的上上亂跳,微微仰起圓潤誘人的下顎,讓心愛的哥哥

為她結著絲帶。

  江天濤雖然和娟秀可人的玲妹,有過不少秘密聚會,但相談的大都是如何揭破身世,

和堡中摘星樓上的機關形勢。

  但是像今夜如此親近到指觸玉膚,蘭息撲鼻的情形,尚屬首次。

  他的心,不但有些抨然跳動,而他的十指,也有些不聽指揮了。

  汪燕玲微仰著玉顎,輕合著鳳目,靜靜地領會著濤哥哥的十指在頸間轉動,芳心的

深處,有著難以抑制的喜悅和快慰。

  江天濤終於把柔軟的絲帶結好了,急忙將兩手放下來,並在他的長斗蓬上,匆匆拭

了一下手心中因慌急而滲出的汗水。

  汪燕玲睜開鳳目,竟意猶未盡地問:「好啦?」江天濤唇帶窘笑,急忙點了點頭。

  汪燕玲看他倉促不安地樣子,不由深情地瞬了他一眼,連聲催促說:「我們走!」

江天濤急忙疊好銀絲小包,謹慎地放進懷內,即和汪燕玲並肩走向洞口。

  走出籐門,洞外依然一片漆黑,風雨不知何時停止了,僅遙遠的天際,仍閃著微弱

的電光,不時傳來一陣無力地雷聲。

  整個幕草山區,除了深澗絕望中,暴響著隆隆駭人的激急流水聲,再聽不到其他聲

音。

  江天濤將籐門掩好,首先細察了一眼附近可疑之處,即和汪燕玲沿著深澗邊沿直向

九宮堡方向馳去。

  山勢崎嶇,雨後石滑,由於這是兩人經常黑夜飛馳的暗徑,是以兩人的飛馳身影,

依然快如脫免,疾如流矢。

  繞過最後一個峰角,前面已到了九宮堡外的狹長谷口。

  兩人停身隱在一叢樓樹下,仔細觀察了一番谷口和寬大石道附近,直到確定沒有潛

伏的堡中的高手後,汪燕玲才向江天濤揮了一個再見手勢,直向谷口飛馳。

  江夭濤靜靜地立在樹下,目送汪燕玲,直到她飄飄的身影,消失在谷口內,他才罩

上黑市,展開輕功,如飛向縱嶺上升去。

  嶺上蒼松翠竹,怪石叢生,江天濤一面沿著嶺脊飛馳,一面注意嶺上可疑之處。

  由於一直末遇堡中高手,斷定他們必是自知無法追上蒙面人,大都轉回堡中去了。

  江天濤繞至谷西絕壁處,探首一看,只見數十丈下的九宮堡中,燈光明亮,俱是古

形石階,石閣和石樓。

  在明亮的燈光下,有不少黑點正在寬大的走廊上移動,想必是堡中的僕婦、侍女、

或高手。

  江天濤無法看出那些人在作什麼,只得一面分段下降,一面觀察絕壁的情勢。

  絕壁下是座廣大花園,矮松夾徑,翠竹成林,花圃井然有序,正中一道清溪,蜿蜒

直通護堡河。

  溪上有朱橋,四角有涼亭,一片大荷池,連分朱、粉、白、黃、紫,依池建有曲廊

花廳,無數奇形怪石,分別置在園中。

  周圍建有花牆,牆外環繞著巨松,在花園的西北角上,有三間石屋,江天濤就居住

在那三間石屋內。

  江天濤仔細觀察園內,寂靜如常,立即疾瀉而下,直向石屋奔去。

  來至屋前,推門直入,發現室內並無異樣,斷定沒人來過,即至內室,匆匆換上布

衣,立即上床調息。

  他激烈的搏鬥了一夜,希望盡快獲的休息,但他的心,久久不能靜下來,因為在他

腦際盤旋的問題太多了。

  曙光趨走了黑暗,艷陽帶來了光明,昨夜的急雷暴雨和狂風,早已無影無蹤,幕阜

山區,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但是,一向安定無事的九宮堡內,依然人心惶惶,劍拔弩張。

  堡主局手,俱是江湖上較有名氣的正直人物,大都是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慕才請

來。

  如今,突然來了一位蒙面客,冒著大雷雨,闖堡、登樓,盜走了老堡主的心愛珍物,

大家都覺得汗顏無光,愧對江老堡主。

  尤其,根據蒙面客熟悉內情,俱都懷疑蒙面客是事先潛伏在堡中的高手,因而大都

覺得難脫嫌疑。

  有鑒於此,以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為首的高手們,都在暗中調查,昨夜有哪些高手未

到現場,有哪些高手奉命出堡辦事。

  少堡主朝天鼻,平素作威作福,聽說來了蒙面客,登樓盜寶,群英無敵,臨走之時,

又殺了總管閔五魁,嚇得躲在內堡。

  徐娘半老,風騷狐媚的毒娘子,伏在姦夫閔五魁的屍體上,嚎陶大哭了一陣,最後

怨恨閔五魁短命,害她三十六歲就當了寡婦。

  僕婦侍女們,個個面透緊張,俱都目閃驚急,紛紛低聲私議,但沒人知道,昨夜摘

星樓上被盜走了什麼東西。

  隨著九宮堡內的惶惶不安,朝陽已爬上了谷口的縱嶺,照亮了蒼翠油綠的系舟谷,

在九宮堡龐然古老的九座堡樓上,塗上一層黃金色彩,給絕壁下的廣大花園中,灑滿了

綺麗光輝。

  江天濤一身布衣,靜靜地立在園中花廳上,愁眉苦臉,望著滿園凋零狼藉的花枝,

不知道該如何著手整理。

  看看荷池中,往日燦爛如雲霞約五色蓮花,俱都倒折在水面上,清溪兩側,冰肌玉

骨的水仙,水亭四周國色天香的牡丹,花圃中,芳姿少比的苟藥,怪石上清香芬芳的幽

蘭,大都花瓣凋零,枝折葉落,沾滿了泥污。

  江天濤想到尚末見過一面的父親陸地神龍江浩海,一生酷愛武功,平素最喜花卉,

假若知道滿園奇花,盡遭風雨端殘,不知該如何心痛。

  他不願讓終年在外的老父,知道昨夜一夕風雨,花園面目全非,他要在老父回堡之

前,將花園重新整理,恢復往日燦如雲錦的綺麗景色。

  由於孝心的鼓舞,江天濤立即攜剪,開始了修枝培土的重整工作。

  他先由花廳階前的雞冠、鳳仙、海棠、薔薇整理,然後再以細竹編織屏架,半個時

辰之後,廳前已架起一片七彩燦的綺麗錦屏。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濺濺聲,逕由九宮堡的後門處傳來。

  江天濤聞聲回頭,只見由後堡門接通這面花園的高大吊橋,正緩緩地放下來。

  又是一陣艱澀的咯咯響聲,笨重的後堡門,也緩緩地開了。

  江天濤覺得奇怪,半年來除表妹汪燕玲曾來園游過幾次,即使身為總管的閔五魁也

很少前來,今天不知是誰?

  心念間,後堡門中已湧出一群花團錦簇的人影來。

  江天濤凝目一看,精神一振,立時笑了,當前一人,正是絹麗秀美,麗質天生的表

妹汪燕玲。

  汪燕玲已換了一套嶄新的鵝絨雲宴和百褶長裙,頭上烏雲高挽,上插含珠金鳳,雲

鬢斜綴兩排翠花,那張吹彈得破的芙蓉嬌面上,似是薄薄地施了一層香粉,愈顯得瑤鼻

下的那張玲瓏櫻唇,鮮艷、殷紅。

  江天濤有些看呆了,往日和表妹見面,兩人總是心情沉重,神色緊張,多少有些不

安,像今天這等刻意打扮,飄然若仙地前來,還是破例兒第一次。

  頑皮淘氣,一身水紅的小水仙,刁蠻難纏,一身綠衣的小翠花,忠厚老實,一身淡

青的小香蘭,瘦削沉默,一身淺紫的小杜鵑,四個身材不一,高低不等,容貌俱都俏麗

嬌好的小侍女,像眾星捧月般,跟在國色天香的汪燕玲身後。

  這時,姍姍走來的汪燕玲,似是已看到了手中拿著長剪,泥點濺滿了俊面的汪雲帆,

立即綻唇笑了,笑的是那麼靜美,那麼甜。

  江天濤見表妹今天神情愉快,刻意打扮,定是帶來了可喜的消息,也許是特地來讓

他看看她像天上仙子般的美麗。

  由於心中高興,身不由己地含笑向園門迎去。

  頑皮淘氣,一身水紅的小水仙,一進園門,立即瞪大了眼睛,望著滿地狼藉的花枝,

兩手撲天,痛惜地高聲嬌呼道:「唉呀,我的天呀,這是怎麼搞的,一晚上就把個美麗

花園吹得個爛稀稀……」呼聲禾落,小翠花、小杜鵑和小香蘭,早已像花蝴蝶似地分別

跑到自己歡喜的花圃前。

  汪燕玲立在花園門下,盈盈含笑,晶瑩的鳳目,深情地望著由花廳方向,含笑走來

的江天濤。

  就在這時,後堡門內,突然傳來一聲尖貓似的歡呼:「玲妹妹,我找你好久了,原

來你在這裡。」汪燕玲一聽,原本望著江天濤羞笑的嬌面,立即掠上一絲懊惱和寒霜。

  小水仙四女,也聞聲壁眉,失去了歡愉心情。

  江天濤急忙停身,舉目一看,只見一個油頭粉面,手拿折扇,頭戴公子帽,身穿粉

紅絲緞公子衫的瘦弱少年,正由後堡門內跑出來。

  手拿折扇的粉衣少年,年約十八九歲,白淨面皮,一雙桃花眼,兩道平低眉,雖有

一張薄而紅潤的嘴,但生了一個朝天鼻,尤其那兩個鼻孔,又大又黑。

  江天濤一見粉衣少年,便知是誰,心中在懊悔中,不禁升起陣陣怒火,俊面上立透

煞氣。

  但他自歎時機末熟,只得將胸間翻騰的怒氣,忍了下去,他暗暗發誓,終有一天他

要把這個狗子趕出九宮堡去。

  於是,他佯裝末見,折身走至就近一個花圃前,蹲身去整理花枝,但他那雙閃著忿

怒冷芒的朗目,仍不時嫖向園門那邊。

  這時,狗子朝天鼻已跑至皺眉垂目的汪燕玲身邊,一臉諧笑,肩動身輕的哈哈一笑,

故作奉承地笑著說:「玲妹妹,你好高雅的氣質呀!絕早便出來賞花了。」嬌面籠霜的

汪燕玲,不屑地一抬眼簾,看也不看朝天鼻一眼,譏諷地說:「現在什麼時候了,太陽

都升過堡樓了。」朝天鼻的白淨面皮一紅,立即皺起眉頭,看了一眼艷麗的朝陽,佯裝

恍然大悟地將折扇一擊手心,自嘲似地笑著說:「昨夜堡中鬧賊,簡直把小兄給鬧糊塗

了。」汪燕玲立即冷冷地道:「你身為少堡主,堡中鬧賊,你為什麼不趕快出來捉,小

妹聽說來人盜走了姑父心愛東西,也曾冒著大雨追至山外!」朝天鼻喲了一聲,立即笑

聲奉承地道:「小兄這身三腳貓功夫,怎能與玲妹妹你比,我江天濤要有玲妹一半的本

領,我也心滿意足了。」說罷,渾身亂顫地哈哈笑了。

  江天濤見狗子朝天鼻也用母親璇璣玉女臨終前為他定的名字,心中怒火再起,不由

條然站起身來。

  汪燕玲雖然耐著性子應付朝天鼻,但她一雙明亮鳳目,卻十分注意江天濤的一舉一

動。

  這時見蹲在廳前不遠花圃前的江天濤,突然滿面怒容地立起來,怕他盛怒誤事,立

即慎重地遞給他一個眼神,同時,緩步向大荷池方向走去,並冷冷地對朝天鼻說:「哼,

你如果能和閔總管一起前去截擊,閔總管也許不至於死。」朝天鼻沉哼一聲,反而輕蔑

地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只有像閔五魁那樣自大自狂,自作聰明,自以為了不起

的蠢人,才會有那樣的結果。」汪燕玲一聽,掘嘴忍笑,鳳目不由斜視了一眼江天濤。

  江天濤是個頗識大體的少年,這時不由感慨地搖搖頭,覺得朝天鼻既可笑復可憐,

因為他也是受愚弄的一個。

  如此一想,心中那股怒火,頓時全消,繼續蹲身開始工作,但他對朝天鼻那副作威

作福的醜態仍感到厭惡。

  這時,朝天鼻一步一趨地緊緊跟在汪燕玲身後,經過散立在附近花圃旁邊的小翠花

等人身時,四女同時撿任萬福,齊聲恭呼「少堡主您早!」只見朝天鼻,神氣地連連領

首答好,一雙桃花眼,色迷迷地直在四女的粉臉上溜來溜去,一副饞涎欲滴之態。

  江天濤覷目看在眼裡,不覺輕蔑地哼了一聲。

  朝天鼻雖然終日玩樂,不知上進,但順風飄來的這聲沉哼,他卻聽了個清楚。

  於是急忙停身,轉首一看,這才發現花廳前面,蹲身整理花圃的江天濤。

  朝天鼻斷定那聲沉哼是發自江天濤,如之又末見他前來見禮,頓時大怒,不由厲聲

大喝道:「過來!」汪燕玲心知不妙,早已停身止步,這時見朝天鼻果然動怒,急忙阻

止說:「他正在工作,你喚他作什麼?」朝天鼻怒哼一聲,但卻壓低聲音道:「我們來

了這麼久,他都不知過來見禮。」說話之間,發現江天濤不應不理,依然繼續工作,再

度厲聲說:「我要你過來,你聽到了沒有?」汪燕玲立即不高興地道:「這麼大的一座

花園,花枝不下數千株,今天不重新培植,明天就要枯死,他哪裡還有工夫過來見禮。」

說著,作出同情關切地神色,看了一眼緩緩立起來的江天濤。

  江天濤生具俠骨,他看不慣朝天鼻身為少主人,居然對自己堡中的侍女們,作出那

副猥褻醜態,這時見對方再度厲喝,只得緩緩立起身來,佯裝茫然地望著朝天鼻。

  朝天鼻和江天濤一對面,頓時愣了,他這才發現江天濤雖然身穿布衣,臉濺泥污,

但那份英挺俊逸的氣質,遠非他朝天鼻可比。

  一股無名妒火,突然由心中升起,於是舉手一指汪燕玲,瞪視著江天濤,怨聲間:

「這位是小姐,你可知道?」江夭濤沉著的點點頭,平靜地道:「小姐常來花園,當然

識得。」

  朝天鼻一聽小姐常來花園一句,心裡突然感到不是滋味,但他卻厲聲問:「知道是

小姐,為何不過來見禮?」江天濤毫不遲疑地道:「小姐曾說過,她來園游時,如果正

在工作,可不必見朝天真似乎沒想到汪燕玲對這個俊美的花園小廝這麼好,而對他卻那

麼厭惡,這時聽了江天濤的話,氣得渾身直抖,於是舉手一指自己的臉,恨聲問:「我

是誰,你可知道?」江天濤懶得回答,僅不屑地搖搖頭。

  汪燕玲深知江天濤的崛強個性,怕他不能暫時委屈,因而,含意頗深地說:「這位

就是少堡主,九宮堡末來的主人翁。」說話之間,將未來的主人翁大字說得特別重,似

是要江天濤知道,為了要做末來的主人翁,現在不妨忍耐一下。

  但是崛強地江天濤,明明聽出汪燕玲的話意,但他卻依然不躬身不見禮,反而冷漠

地搖搖頭,淡淡地道:「在下不知。」朝天鼻一見,頓時大怒,暴喝一聲:「少爺就要

你知。」知宇出口,飛身前撲,右掌迎這一揮,猛向江天濤的俊面按去。

  熏然,黃影一閃,一聲嬌叱:「你要作什麼?」嬌叱聲中,汪燕玲閃身已掠至朝天

鼻的身側,緊接著,出手如雷,彈指猛點對方的手腕。

  朝天鼻大吃一驚,一聲驚呼,急退五步,板著一張鐵青面孔,瞪著一雙桃花眼睛,

注定汪燕玲,驚異地問:「玲妹你……」汪燕玲停身立穩,自知有些過份,但她仍望著

朝天鼻,不高興地道:「我不喜歡你這種開口罵人,舉手打人的粗俗動作。」朝天鼻又

窘又怒,不由反唇譏嘲地沉聲道:「我總覺得表妹特別袒護這小子。」說著,舉手指了

指滿面怒容的江天濤。

  汪燕玲一聽,芳心一震,佯裝大怒,纖手一指朝天鼻,怨聲道:「你真是一個不知

尊卑,不知分寸,不知禮數為何物的人。」說罷轉身,急步向園門奔去。

  朝天鼻知道把話說錯了,這時見汪燕玲急步向吊橋上奔去,一面招手疾追,面惶聲

急呼:「玲妹妹,是小兄的錯,小兄該死。」汪燕玲有意將朝天鼻引走,哪裡肯停,依

然急步向吊橋上奔去,但她卻始終與朝天鼻保持一丈左右的距離,讓他無法追及。

  小水仙四人,一見小姐生氣走了,俱都急步追了過去,但是,只有小翠花一人。趁

機玉手一揚,一點白影,直向江天濤的面門射去。

  江夭濤正望著奔上吊橋的汪燕玲,暗自後侮,深覺不該任性不聽玲妹妹的暗示,鴦

見眼前白影一閃,一個小白球已到了面前。

  於是,右手急忙一舉,中食兩指,立將來物挾住,低頭一看,竟是一個小紙團。

  江天濤心知有異,急忙蹲下身去,佯裝工作,匆匆打開紙團一看,上面竟寫著一行

娟秀小字:「今夜初更時分,小妹派人甫來接你。」江天濤看罷,心中大喜,汪燕玲今

天刻意打扮,愉快前來,果然有要事商議,於是將紙條收起,抬頭再看,小翠花四人已

奔進了後堡門。

  汪燕玲說過,花廳後面的一座大怪石下,有一條直通她樓下的地道,而她現在住的

石樓,正是母親璇璣玉女生前的臥室。

  他早就想進內堡去看看,但汪燕玲一直沒有答應,其一,是怕激發他悲忿的心情,

闖禍誤事,其二,是毒娘子心機過人,對汪燕玲頗存戒心,不得不格外小心。

  而江天濤的想法,卻認為表妹汪燕玲怕羞,必是不願他進入她的香閨,看到她香閨

中的設置。

  如今,得償所願,就要進入內堡,一睹自己生身之處,同時也可緬懷母親昔年起居

之所。

  一陣孺慕之情,油然而生,他渴望一瞻母親璇璣玉女的慈祥面容之心,更迫切了。

  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將母親編繡的繡衣找全,進入九宮堡地下的萬象古墓跪在母親的

玉棺前,放聲痛哭,傾盡十八年來所受的委屈。

  心念至此,再無心情工作,他信步走圭花廳後的幾座大石下,一細察,但他始終看

不出任何破綻和可疑的紋路。

  在失望之餘,他悵然走回石室,只有希望中天的紅日,盡快西移,夜,盡快來.

第二章 夜時窺真相

  薄暮,像按著濛濛薄紗的女神,在江天濤焦躁不安地期待下,終於冉冉降臨了幕阜

山區。

  黑夜,也接踵被江天濤盼來了,在他來說,這半日的苦等時間,不啻渡過了漫長的

半年。

  他知道進入內堡,便是虎口,雖然是在表妹汪燕玲的香閨裡,但也不敢說就不會發

生意外變故。

  尤其,陰鰲機警的毒娘子,無時無刻不在設法將汪燕玲逐出九宮堡,將這根眼中釘

除去。

  因為毒娘子冷眼旁觀,看出汪燕玲十分討厭狗子朝夭鼻,她深怕汪燕玲多少已看出

一些蛛絲馬跡。

  是以,江天濤對進入內堡,也特別提高了警惕。

  他穿上劍衣,披好斗蓬,寶劍繫在背後,黑市放進懷內,他準備萬一發生變故,也

好見機行事。

  他在石室內焦急地等待著,不時探首門外,看看花廳後的幾座高大怪石。

  花園內一片昏黑,綴滿繁星的夜空,不時飄過一兩片烏雲,夜風吹動細竹矮松,更

令期待來人的江天濤疑是人影。

  他焦急地走出石室,仰首一看夜空,已是起更的時分了。

  就在這時,花廳後的幾座怪石間,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喳喳響聲。

  江天濤雙目一亮,心中大喜,知道是玲妹妹派人來接他了,於是,懷著興奮地心情,

飛身撲了過去。

  來至怪石間,發現花廳後階下的一座怪石突出部,正緩緩地倒下來。

  江天濤一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暗門的接合部,恰在突石的內面,難怪他中午查

看不出來。

  心念末畢,一道纖細人影,突由怪石上的小門內,如飛縱了出來。

  江天濤早已看出是小翠花,立即俊面含笑,急步迎了過去。

  飛身縱出的小翠花,目光自是沒有江天濤敏銳,這時見迎面突然走來一個身穿黑衣,

背插長劍,雙目炯炯閃光的人,頓時嚇得急墜身形,脫口就要驚呼。

  江天濤何等聰明,一見小翠花粉面色變,嬌軀疾墜,便知苗頭不對,身形一閃,已

至小翠花身前,就在她張口欲呼之際,已將她的櫻口掩住,同時,慌急地悄聲道:「小

翠花,是我!」說罷放手,急忙向後退了兩步。

  小翠花一聽熟悉的聲音,才看清正是要找的江天濤,只是她不明白江天濤為什麼要

勁裝背劍,但她卻發現江天濤較之穿布衣更英挺,更俊美,更飄逸了。

  小翠花生得杏眼彎眉,細嫩的皮膚,雖然不是十分標緻,但也有她動人之處,她年

已十六,生性頑皮,正是情關初開的時候。

  小丫頭想起自己白嫩的臉蛋,方才被江天濤的手撫摸了一下,也不禁兩頰飛紅,心

頭卜卜,久久說不出話來。

  江天濤以為把小翠花嚇呆了,急忙含笑歉聲道:「小翠花,把你嚇了一跳。」小翠

花一定神,才想起還沒見禮,於是,急忙檢任一福,恭聲說:「小婢參見少堡主……」

江天濤立即笑著道:「快不要這麼稱呼,你最好還是叫我衛明。」小翠花兒江天濤和氣

可親,膽子頓時大起來,佯裝默然低頭,幽怨的一歎,含意頗深地說:「小婢倒希望少

堡主真的是澆花的衛明。」江天濤聽得一愣,愕然不解地問:「為什麼?小翠花。」小

翠花沒想到江天濤果真這麼不解風情,難怪她暗地裡埋怨他傻,心說:花童配侍女,正

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心念至此,不由嫣然一笑,轉身催促道:「我們快走吧,去遲了小姐要發脾氣啦!」

說罷,當先走進小石門內。

  江天濤頓時想起正經事,因而也懶得再問,急忙緊跟小翠花的身後進入。

  小石門內,是一道斜斜下降的石階,在石階的盡頭壁上,插著一盞明亮的精緻宮燈,

江夭濤知道,那是小翠花提來的。

  小翠花急步走至宮燈處,一俟江天濤走下石階,即在壁上一個方孔內,用手一拉,

上面的小石門,立即緩緩地合上了。

  於是,取下壁上的宮燈,悄聲說:「請少堡主跟著小婢來。」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江天濤見小翠花仍呼他少堡主,也懶得再加阻止,點點頭,跟在她身後。

  地道寬大,足有一丈見方,俱是用巨石砌成,石縫中灌有鐵沙,十分堅固,由於洞

內乾燥有風,斷定有不少處秘密的通風口。

  小翠花提著燈,在前面急步前進,江天濤在後面默默緊跟,但他在心裡,卻一直在

揣測汪燕玲請他前去的原因。

  走至一段陰涼處驀聞小翠花低聲說:「這一段的上面便是護堡河。」江天濤遊目一

看,發現巨石上果然有不少油油的水珠,斷定距離汪燕玲的香閨不會太遠了,因而,關

切地問:「小翠花,你可知道小姐為什麼要我去嗎?」小翠花搖搖頭,說:「小婢不知,

不過小姐今天似乎特別高興。」江天濤迷惑地喚了一聲,正待再問什麼,驀見地道突變

向內彎曲的弧形,同時,寬度加了一倍,而每隔三五丈,向內曲的石壁上,便有一座同

一形式的大鐵門,每座門的橫楣上,都嵌有一顆不同顏色的大寶石。

  他心中一動,似有所悟地急聲問:「小翠花,這些鐵門,可就是九宮堡下的萬象古

墓?」小翠花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恭聲應了個是。

  江天濤的心,一陣劇痛,想到為生他而去世的母親,就安息在古墓內,雖然近在咫

尺,但卻遠隔天涯,星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

  由於天性的衝動,他身不由己地向著就近一座嵌有紅寶石的鐵門前走去。

  小翠花一見,面色大變,脫口急聲說:「少堡主千萬別接近。」江天濤立被驚醒,

立即折身走了回來,但他每經過一座大鐵門,便黯然依戀地看上兩眼。

  他幻想著墓中的重重機關,和母親安息在玉棺內的慈祥面容。

  他暗暗問著自己,不知何日才能由這些鐵門中的一個,安全地進入古墓。

  心念末畢,驀聞小翠花,低聲說:「少堡主,我們就要到了。」江天濤一定神,發

現前面外緣右側的石牆上,有一座已經大開的小鐵門,寬大的地道,仍弧形向內彎去,

不知通向何處。

  兩人走至小鐵門前,小翠花提燈照路,當先向內走去,不出五丈,是一道斜斜上升

的石階。

  小翠花轉身含笑,望著江天濤,神秘地一指階上,笑著說:「小姐在上面,定等得

不耐煩了。」說罷,當先向石階上走去。

  江天濤含笑跟在身後,心中不禁升起一絲興奮和蜜意,他不知道玲妹妹的香閨是如

何佈置的。

  心念末畢,已達階頂,前面是座垂著猩紅絨幕的小窄門,一陣挾著幽香的溫馨暖意,

徑由絨帳內透出來。

  小翠花將宮燈插在小門的燈座上,轉首望著江天濤,悄悄指了絨布,同時示意江天

濤進去。

  江天濤一聞那絲熟悉的溫馨幽香,便知到了玲妹妹的香閨,立即整理了一下,悄悄

掀開厚重的絨布。

  室內燈光極亮,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懸著粉紅紗帳的龍牙床,上面整齊的折疊著

錦忱繡被,五支細長紅燭,燃在高高的落地燭台上。

  但他並沒有看到玲妹妹,由於裡面的靜寂,他斷定室內無人。

  於是,他再將絨偉掀高些,呈現他面前的是妝台、銅鏡、玉桌、錦墩,臨窗高幾上

的幾盆花卉。

  江天濤尚未看完,小翠花似乎也發覺情形有異.急上兩步,探首一看,立即驚異的

悄聲道:「小姐不在呀!」說著,閃身走了進去。

  江天濤正待進入,立破小翠花機警地阻住,悄聲說:「讓小婢先到前廊上看看。」

說著,順手將絨布垂下,轉身走去。

  江天濤心中十分不解,頓時升起一絲不安,他一直問著自己,玲妹妹會不會出了事

情,否則,她派人去接我,為何又不在樓上等候。

  焦急的心情,使他不安地再度掀開絨緯的一線,只見小翠花,正由通向外間的室門

外,神色焦急地急步走進來。

  江天濤一俟小翠花走近,立即迫不及待地悄聲問:「小姐可在外面?」小翠花迷惑

地悄聲道:「不在,也許發生什麼緊急事情,平素小姐很少下樓去!」江天濤一聽,愈

加不安,不由關切地問:「我該怎麼辦,可以進去吧?」小翠花立即悄聲警告道:「少

堡主,請你務必忍耐一下,每逢小姐不在時,毒娘子總是派她的心腹侍女前來搭訕,趁

機窺探小姐的心倩、言行。」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又鄭重地道:「每次小姐下樓,

總留一人在此,這次一個人不留便匆匆前去,如不是有重大事故,絕不會如此。」江天

濤深覺有理,不由貿許地應了聲是,但他的手心中,由於過份的不安、焦急,不知不覺

間已滲滿了汗水。

  他太關心汪燕玲的安危了,因為汪燕玲不但要與狡檜陰狠的「毒娘子」鬥智,還要

應付狗子「朝玉鼻」意圖不軌的糾纏,稍一疏神,便有生命的危險。

  心念間,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翠花立即緊張地悄聲道:「少堡主小心,有人來了!」江天濤自是不怕,但他怕

他的不慎而危及汪燕玲和小翠花四人,所以他屏息靜立幕後,凝神聽著走上樓來的腳步

聲。

  隨著腳步聲的清晰,驀聞一個含有責備意味的焦急聲音說:「哎呀,你怎麼現在才

回來?小姐都急死了!」江天濤一聽,知是小水仙,緊張地心情頓時平靜了不少。

  驀聞小翠花焦急地悄聲問:「小姐呢?你們去了哪裡?」小水仙有些緊張地低聲說:

「老堡主回來了……」江天濤一聽,腦際轟然一聲,幾乎暈了過去,他緩緩倚在石壁上,

心裡不知是悲是喜,淚水不覺奪眶而出,十八年來,他無時地刻不想見見年老的父親,

一直都沒有機會,這次,他萬萬不能放過。

  心念間,恍憾聽到小翠花在悄聲喊他:「少堡主,少堡主……」江天濤一定神,舉

手拭了拭流下的淚水,走了進去。

  一身水紅的心水仙,一見江天濤的裝束,也嚇了一跳,瞪著一雙俏目,緊張地說:

「少堡主,你怎的帶著劍來了!……」江天濤無心和她們說明原因,立即急聲問:「老

堡主現在什麼地方?」小水仙似是不敢告訴江天濤,因而攝孺著道:「小姐說請少堡主

先回去。」江天濤哪裡肯聽,劍眉一軒,厲色悄聲問:「快說,老堡主在什麼地方?」

小水仙和小翠花沒想到江天濤突然變得這麼凶,兩人同時嚇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向後退

了兩步。

  尤其小水仙,望著江天濤炯炯閃輝的星目,兩腿只覺發軟,因而顫抖著聲音道:

「在後應中閣上……晚餐。」江天濤知道不使顏色,小水仙絕不肯告訴他,因而,催促

道:「指給我,是什麼地方?」於是,不由分說,拉著小水仙細潤柔嫩的纖手,急步向

外間走去。

  小翠花知道無法阻止,飛身縱至外間,急忙將通向前廳的中門,悄悄拉開了。

  江天濤首先機警地看了一眼樓外,發現院落重重,俱是高大的巨石閣樓,到處燈火

通明,樓下的曲廊下,倘有僕婦侍女們匆匆走動。

  他略一遲疑,拉著小水仙奔至前廊的寬大石柱下,悄聲間:「中閣在什麼地方?」

小水仙戰戰兢兢地指著數十丈外一座燈火明亮的長大石閣,惶聲道:「那就是中閣!」

江天濤衡量形勢,決定出院中的長廊,縱上對面的石樓,然後,經前面的院落,繞至中

閣對面的石樓高背上。

  他想,如果沿著陰影前進,也許不致被堡牆上的高手發現。

  一想到堡牆上的高手,江天濤便不由自主地遊目看了一眼,遠近堡牆上的衛星堡樓。

  看罷,毅然取出黑市,迅即罩在面上。

  小水仙和小翠花一見,面色大變,驚得雙手掩住櫻唇,瞪大了一雙杏眼,渾身顫抖

著悄聲道:「少堡主……您……您千萬……不能……冒險……」江天濤哪裡肯聽,罩上

黑市,立即寬聲道:「你倆快退進去,有事我自會應付。」「忖」字出口,飄然而下,

足尖一點樓下長廊,身形騰空而起,宛如一隻巨大蝙蝠,直飛對面樓上,聲息毫無,一

閃不見。

  小水仙、小翠花,纖手仍掩在櫻唇上,一顆心,已緊張地提到了腔口,目光惶恐地

望著江天濤身影消失的樓頂,兩人都呆了。

  她們只知道江天濤才是真正的少堡主,但她們並不知道他有這等輕靈驚人的身法和

高絕的武功。

  江天濤沿著高樓陰影,鷺行鶴伏,直向中閣對面的屋脊繞去。

  他雖然不怕堡中高手截擊,一旦被發現,他也自信能闖出險地,但他卻不願在老父

聽到盜走「繡衣」,殺了「總管」的消息之後,再惹老父生氣。

  同時,萬一被老父截住,事情愈加棘手,如果束手被擒,百口難辯,假設逼退老父

逃走,「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赫赫地位,和老父數十年的清高聲譽,勢必受到貶損。

  因而,在前進中,他格外謹慎、小心,飄縱飛騰,無聲無息,直如幽靈,終於順利

潛至中閣對面的樓背上。

  江天濤隱身脊後的暗影中,藉著樓背上膛空的花孔,向對面中閣上看去。

  中閣上懸滿紗燈,光明如同白晝,六扇前門大開,閣內情形一覽無遺。

  閣的中央,擺著一桌豐盛酒席,但僅坐著汪燕玲、朝天鼻和一位面帶慈祥,隱透威

武的老人,其餘僕婦侍女兩側肅立。

  正中首席上的老人,方面大耳,膚色紅潤,身穿一襲杏黃袍,頭戴一頂黃呢氈綴英

雄帽,一雙閃著祥和光輝的虎目,兩道如雲長眉,額下一蓬如銀長胡,飄散直垂胸前。

  江天濤一見黃袍老人,心情激動,悲痛填胸,星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

  他知道坐在正中的黃袍老人,就是他的生身父親,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

江老堡主。

  但他看得出,父親手捻著銀胡,默默地飲酒兩追人鬢霜眉微皺,分明是有著的心事。

  朝天鼻端正地坐在右側,竭力裝出一副中規中矩,十分恭順的樣子,老堡主每飲一

口酒,他便起身執壺,為老堡主滿杯。

  汪燕玲坐在左側相陪,不時為老堡主挾魚挾肉但她的嬌臉上,卻罩滿了愁容顯示出

她的內心,十分不寧。

  江天濤知道汪燕玲不但為老父的沉默而憂心,也為引他進香閨而焦急。

  在朝夭鼻的身後不遠處,恭立著一個一身黑衣,看來年僅二十八九歲的狐媚婦人。

  狐媚婦人,瓜子型的臉蛋,彎彎柳葉似的眉,一雙與朝天鼻酷肖的桃花眼睛,細嫩

的雙頰上,薄施脂粉,仍有著青春少婦的誘人風韻。

  江天濤雖然沒見過毒娘子章莉花,但他第一眼便看出狐媚艷婦就是他的切齒仇人。

毒娘子。

  這時,他看到徐娘半老,已經三十六七的「毒娘子」,乍然看來,仍若二十八九歲

的少婦,難怪狗子「朝天鼻」會引起慾念,想入非非。

  閣內氣氛,十分沉悶,其餘立在兩測的僕婦侍女,也俱都靜得鴉鵲無聲,小香蘭、

小杜鵠,也靜靜地土在汪燕玲身後的一群侍女中。

  江天濤斷定,他們正在談論著昨天夜裡的事。

  這時,老堡主微皺霜眉,舉杯又飲了一口酒,望著恭立一例的毒娘子,似是繼續前

話,感慨地說:「閔總管忠主勤事,克盡己責,多少年來,老朽一直以全堡重任相托付,

使得老朽遠遊在外,忘卻後顧之憂……」江天濤聽得感慨搖頭,心想:老父待人忠厚,

也太相信這些巧言令色,虛偽做作的狡檜小人了。

  又見老堡主黯然一歎,繼續道:「沒想到老朽遲歸一日,竟與追賊身殉的閔總管就

此永訣,如老朽星夜兼程,早到堡中,那賊不但不能得逞,而閔總管也不致遭此不測,

因而老朽總覺槐對他的英靈於泉下。」江天濤聽老父呼他是賊,心裡既委屈又難過,不

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恭立一例的毒娘子,柳眉緊皺,目旋淚光,一臉悲淒之色,只見她面向老堡主,恭

謹戚聲道:「賤妾與亡夫,恩蒙老堡主器重,分掌內外堡務,終日兢兢業業,勤勞不懈,

朝夕惕勵,深恐有虧職守,辜負了老堡主的期望責成,此次亡夫閔五魁,驚聞老堡主心

愛之物被盜.堡中數十高手無力截擊,亡夫雖自知不是來人敵手,但職責所在,豈能畏

死,因而冒險出堡擒賊,終因不敵被刺,亡夫雖死,但已死得其所,聊報考堡主的隆恩

大德於萬一。

  據聞,來人蒙面,登樓如履平地,顯系堡中之人,賤妾痛喪亡夫,別無所求,恭請

老堡主早擒內奸,治以應得之罪,不但賤妾終身感戴,即使亡夫在泉下也感激老堡主的

大恩大德。」毒娘子滔滔說罷,聲淚俱下,不禁掩面而哭。

  肅立兩則的僕婦侍女,竟有不少人也眼淚汪汪地一灑同情之淚。

  江燕玲緊度黛眉,垂首不語,而朝天鼻的臉上,卻佈滿了報復性的得意微笑。

  江天濤聽了毒娘子的話,又驚又怒不由暗罵一聲潑婦好一張利嘴,同時更驚於毒娘

子和閔五魁有詭譎的先見之明。

  假設,狗子「朝天鼻」早知閔五魁和青娘子是他的生身父母。即使再深沉的人,這

時也難控制感情而不放聲痛哭。

  老堡主聽了毒娘子的哭述,神情極為難過,立即黯然道:「方纔在前堡大廳上,鎮

拐震九州馬雲山,和小李廣,以及齊魯大俠諸位,亦懷疑來人是潛伏堡中的高手……」

朝天鼻立即逞能地恭聲說:「據濤兒所知,那人登樓盜寶,飛越索橋,僅是片刻之間的

事,設非堡主局手,誰能對摘星樓上的機關知道得那等清楚?」老堡主霜眉一皺,不以

為然地道:「八卦生剋之理,有它一定的變化規律,熟通易理的人,大都曉得,並不為

奇,奇在來人的膽識、豪氣,和他一身驚人的功夫。」朝天鼻被說得臉上一紅,急忙領

首恭聲應是。

  老堡主望著朝天鼻,似有所悟地問:「濤兒,為父經年不在堡中,平素你可曾常去

摘星樓上巡視?」朝天鼻見問,頓時滿面通紅,慌得吞吞吐吐地道:「濤兒……濤兒有

時去,只是尚記不清上面的生剋變化……」老堡主微現不悅,但仍平靜地問:「你為何

不向你玲妹妹學習?」朝天鼻只是惶聲應是,不敢回答是否曾經學過。

  老堡主又望著汪燕玲,祥和地道:「玲兒,你今後要多多指導你濤哥哥。」汪燕玲

立即恭聲說:「玲兒曾將易理講授給濤哥哥聽,他說,將來身為一堡之主,自有管家護

院的高手為他分憂,何必費那些腦筋,記那些丙丁、子午、乾坤……」老堡主一聽,立

現怒容,不由怒聲道:蠢材,你可曾說過這話?」朝天鼻早驚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

戰戰兢兢地由椅上立起來,口裡支支吾吾,話已說不清楚了。

  毒娘子的雙目冷電一閃,唇色立即掠過一絲冷笑,怨毒地看了汪燕玲一眼,恭聲插

言道:「請老堡主息怒,少堡主近半年來,身體虛弱多病,不宜用腦過度,少堡主秉性

忠厚,深識大體,不致說出那等糊塗話來。玲姑娘與少堡主,兩小不合,常起口角,也

許玲姑娘的話是少堡主一時的戲言!」朝天鼻一聽,暗暗感激毒娘子,急忙向老堡主連

連點頭,忙不迭地連聲應是。

  老堡主迷惑地喚了一聲,同時看了一眼皺眉垂首,嬌yyyyy凝霜的汪燕玲,繼續望

著朝天鼻沉聲道:「家傳吐吶功夫,足可延年益壽,壯氣增神,你知勤練不輟,怎會體

弱多病,定是你貪圖玩樂,不知上進,才弄壞了身體。」朝天鼻聽得渾身一戰,又暗自

埋怨毒娘子不該說他體弱多病,於是,硬著頭皮,攝孺著道:「濤兒怎敢懈怠功夫,排

山掌、麗星劍、正宗吐吶,濤兒從無一日間斷,並經常至前堡,請各家指點試招……」

隱身脊後面的江天濤,聽朝天鼻一口一個濤兒只氣得渾身微抖,連連搖頭。

  老堡主聽了朝天鼻的話,不由讚許地撫髻領首,嗯了一聲,較為緩和地問:「切磋

的結果如何?」朝天鼻見間,精神一振,毫不遲疑地道:「除了鎮拐震九州馬老前輩一

人外,有的不敵,有的平手!」老堡主一聽,霜眉軒動,十分欣慰,紅潤的面容上,又

有了祥和之色。

  「撲歎」一聲,垂首咬唇的汪燕玲,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老堡主本就覺得有些矛盾,既然勤練武功,怎會又體弱多病,這時見汪燕玲失聲而

笑,不由霜眉一皺,和聲間:「玲兒,你表哥說的話,可真實?」汪燕玲立即含笑恭聲

道:「表哥自是不敢欺騙姑父,只是人家怕傷了少堡主的自尊,不便施展煞手罷了。」

朝天鼻一聽,偽裝的原形畢露,呼的一聲由椅上立起來,叭的一拍桌子,鐵青著臉,指

著汪燕玲,怨聲道:「表妹,我江天濤有何對你不起之處,你竟在父親面前,三番兩次,

故意刁難,令我難堪。」老堡主一見,頓時大怒,氣得渾身只抖,不由厲聲怒叱:「混

帳東西,如此不懂規矩,還不給我滾下去。」朝天鼻棟然驚覺,但已侮之不及,趕緊躬

身垂首,連連惶聲道:「濤兒該死,父親息怒。」江天濤看得切齒握拳,星目冒火,他

確沒想到這個蠢材居然膽敢如此囂張無狀。

  心念末畢,驀見毒娘子怨毒地盯了汪燕玲一眼,緊接著,面向老堡主惶急地恭聲道:

「老堡主,請息怒,賤妾有下情陳稟!」老堡主滿面怒容,虎目注定毒娘子,沉聲道:

「有話請快講!」毒娘子恭聲應是,以關切地口吻說:「少堡主與玲姑娘,經常口角,

已成常習,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何況玲姑娘一味譏諷,大傷少堡主的自尊,少

堡主年輕氣盛,容忍功夫自是不夠,這不能全怪少堡主一人。」

  據賤妾所知,夫人生前,曾與玲姑娘的令堂無影女俠.訂有兩小婚約,以賤妾之見,

不如令少堡主與玲姑娘早日完成周公之禮,兩人既成夫妻,自然恩愛情深。

  如果,玲姑娘感覺到委屈,覺得少堡主不配為婿,也請玲姑娘早日離去,以免影響

少堡主的身心健康和課業的進步。以上純屬賤妾淺見,尚望老堡主明鑒,早定取捨。」

江天濤一聽,勃然大怒,陡起殺機,頓時忘了處身何地,一挺腰身,條舉右臂,翻腕疾

握劍柄。

  但是,翻腕一握,右手竟然抓空,心頭不由猛地一震,面色頓時大變,驚得險些脫

口呼出聲來。

  牢牢繫在背後的寶劍,竟然僅剩下一個空空的劍鞘了。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急忙伏身,機智地看向身後。

  只見內堡石樓高閣,房屋櫚比,摘星樓直立夜空,遠處堡牆上,一片岑寂,哪裡有

半個人影?

  江天濤心知九宮堡內又來了高手,對方則是借自己全神貫注中閣,正在心浮氣躁之

際,趁機盜走背後長劍,但這人的輕靈身手,也的確稱得上爐火純青了。

  同時,他也愈信恩師「海棠仙子」平素的告誡為人切忌驕滿。須知「人外有人,天

外有夭」的話了。

  他內心雖然對盜劍之人的高絕輕功感到佩服,而也知對方並無害他之心,但盜走了

背後長劍,總是心存戲弄。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生氣,深覺大大地損了自尊。

  由於額角有汗,不自覺地用手去整理罩在俊面上的黑市。

  就在他右手剛剛觸及黑市的同時,面前驀然瀰漫著一絲高雅的淡淡的幽香。

  江天濤心中一驚,斷定這是女孩們用的脂粉香,仔細一聞香味,就發自右手的五指

上。

  他愣愣地望著右手五指,覺得這絲高雅的淡淡幽香,似是與表妹汪燕玲平素所用的

大是不同。

  繼而一想,他曾用手去撫小翠花的櫻口,去握小水仙的玉腕,也許是她兩人殘留在

手上的餘香?

  但,略一回憶,又覺得小翠花兩人的身上,雖然也有脂粉香,卻沒有這等高雅。

  心中一動,恍然大梧,急用左手去摸肩後空空的劍鞘啞口。

  繼而將左手送至鼻前一聞,不錯,高雅似幽蘭的芬芳氣味,更濃了。

  江天濤斷定盜走身後寶劍的人,必是一個頑皮淘氣,刁蠻不羈,自大自狂,不知禮

數的潑辣少女。

  因為,年齡較長,已通世俗的女孩子,絕不會以這種惡作劇來戲別人。

  江天濤一想到對方是個少女,心中愈加懊惱、氣忿,假設盜劍人是個白鬍子老頭,

或者是已經名震江湖的大劍客,還可自嘲自己年輕,火候不足。

  如今,哼,被一個淘氣的少女將劍盜走,不說氣惱,就拿男子的自尊說,也被他江

天濤丟盡了。

  心念至此,他已無心再呆下去,立即悄悄起身,鷺行鶴伏,輕巧地同表妹汪燕玲的

樓前,屏息退去。

  但是,他的目光,仍不時偷看一眼中閣上的情形。

  江老堡主神色黯然,撫胡領首,似是剛剛說完了一段話。

  朝天鼻依然躬身靜宜,顯得十分喪氣。

  毒娘子目光炯炯,不時看看江老堡主,又不時看看汪燕玲。

  汪燕玲不知何時也由椅上立起來,她正在面向江老堡主,恭謹地說:「姑父不說這

些情形玲兒也知道,不過,祖父龍宮湖主在世時,曾經說過汪家之女,不配無才之人,

姑父當年能與姑母彩聘,也是以一套麗星劍法連敗姑母璇璣玉女和家父汪劍霞,才獲得

祖父龍宮湖主的首肯……」正在離去的江天濤,沒想到昔年父親與母親的結合,尚有段

姻緣佳話,因而聽得入神,不自覺地又將身形伏在陰影下。

  江老堡主霜眉微皺,撫鬢凝視,皓首緩緩搖動,似是又回到數十年前風雲江湖的黃

金時代。

  這時,驀見毒娘子陰刁地插言閒:「現在玲姑娘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少堡主雖有

一身驚人武功,卻向誰討教呢?」汪燕玲毫不遲疑地沉聲道:「當然向我討教。」朝天

鼻渾身一戰,面色大變,不由乞憐地看了汪燕玲一眼。

  汪燕玲看也不看朝天鼻,繼續道:「只要表哥能與我打成平手,即使明日成婚,我

也不拒。」皺眉沉思的老堡主,聽得非常動容,不由轉首看了一眼滿面頹喪,毫無生氣

的兒子朝天鼻。

  老堡主經年不在家,似是也有意趁此機會看看愛子的武功,究竟進步了多少,於是

面向汪燕玲,含笑和聲問:「玲兒,你和你濤哥哥比掌法,還是比劍呢?」汪燕玲立即

恭聲道:「姑父以一套麗星劍法獨步武林,威震江湖,玲兒就和濤哥哥比劍吧!」朝天

鼻一聽,大驚失色,只急得汗下如雨。

  毒娘子雖知汪燕玲武功得自家傳,兵刃也使的是劍,但她一直沒見汪燕玲施展過,

在她想,不管比掌、比劍,都不見得勝過朝天鼻。

  這時見朝天鼻滿頭大汗,惶惶不安,心知自己估計錯了,於是,急忙插言道:「比

武過招,兵刃無眼,萬一雙方失手,那還了得。」汪燕玲存心打擊毒娘子和朝天鼻,立

即冷冷地道:「劍道精微,在於氣定神閒,練至純青火候,出招撤式,意在劍先,姑父

也是用劍的大行家,僅須三五個照面,即可強弱立判,怎會有什麼危險?」朝天鼻有自

知之明,立即面向老堡主,苦著臉恭聲道:「濤兒這幾日,微受風寒。」老堡主一聽,

頓時大怒,右掌猛然一拍桌面,厲聲道:「快取劍來!」這聲厲喝,聲震石閣,微塵飄

落,僕婦侍女傭俱都驚得面色大變。

  隱在陰影內的江天濤,大吃一驚,嚇得展開小巧功夫,直向汪燕玲的樓前涼去。

  因為,他斷定老父這聲大喝,必然引起堡牆上的高手注意,加之江燕玲和朝天鼻稍

時比劍,「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和小李廣鍾情等人,也許前來察看,那時再想離開,不

啻登天尤難。

  心念間,飛騰縱躍,眨眼已至樓前,足尖一點長廊,飛身而上。

  登上前廊,閃身進入樓內,發覺裡面靜悄悄地。

  江夭濤感到十分迷惑,急步奔進汪燕玲的香閨,遊目一看,面色大變,只見小翠花

和小水仙,雙雙橫臥地上,俱都破人點了穴道。

  他再度吃了一驚,同時也升起一股怒火,他斷定又是那個盜劍的少女動的手腳。

  於是,急步奔至小翠花兩人身前,舒掌在兩人的命門上拍了兩掌,小翠花和小水仙,

同時甦醒過來。

  兩人一見江天濤立在面前,略微一眨杏眼,面色一變,翻身由地上躍起來,同時驚

惶地急聲道:「少堡主……」江天濤順手取下黑市,末待兩人說完,立即作了一個阻止

手勢,顯示出早已知道點穴人是誰的神態,按著忿忿地沉聲問:「她穿什麼衣服,有多

大年紀?」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時茫然搖搖頭,惶聲說:「小婢等送走少堡主,立時退

了進來,商量如何稟報小姐知道,誰知剛進室門,便被來人點了穴道,以後情形便不知

了。」江天濤劍眉一庭,知道兩人都沒看清那個盜劍少女的身材面貌,因而失望地又問

了句:「你倆可看清她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小翠花眨著一雙大眼,想了想,遲疑

地道:「好像是紅衣。」小水仙立即糾正說:「不,有此近乎深紫或是濃綠。」江天濤

知道對方身法奇快,又趁兩人慌亂之際,猝然下手,小翠花和小水仙,絕難看得清楚,

因而,遊目看了一眼室內,吶吶地自語道:「她是由什麼地方進來的呢?」小翠花毫不

遲疑地道:「當然是由地道中進來的了。」江天濤驚得面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想到

地道秘密的關係重大,不由萬分焦急地道:「這還得了。」說話之間,飛身撲至絨煒前,

揮手掀開一看,三人都愣了,小石門內一片漆黑,原來插在燈座上的精緻宮燈,已經不

見了。

  江天濤一定神,不由望著小翠花,驚異地問:「我們不是將進口怪石上的石門關好

了嗎?」小翠花兒問,面色立變蒼白,惶恐的攝孺著道:「小婢雖將石門拉回,但沒有

將樞紐定死,這機關在外面仍可拉開,當時我想少堡主也許很快就回花園去,所以……」

江天濤一聽,斷定盜劍的少女,早已潛伏在花園裡,一俟他和小翠花將門關好,她也趁

機跟了進來。

  他想到九宮堡的絕大機密被外人知道了。心裡又驚又怒,又惶急,他決心將盜劍的

少女找到,雖不致殺她滅口,也要令她對天宣誓,為九宮堡終生保守機密。

  心念已定,即對小水仙兩人鄭重地叮喔道:「這件事暫時先不要告訴小姐,但你兩

人必須隨時提高警覺。」說著,又注定小翠花,寬聲說:「你也不必過份難過,這件事

是我的疏忽,你現在快隨我去將樞紐定好。」說罷,當先走進小石門內,急步向階下奔

去。

  小翠花匆匆跟在江天濤身後,她確沒想到這位少堡主心胸如此寬大,不但沒有一句

責備的話,反而把過錯拉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陣感激,不由落下兩行淚水。

  由於心情焦急,兩人在地道中,俱都急步如飛,越過護堡河的一段,便看到地道的

盡頭,遙遙掛著那盞宮燈,因而,兩人的身形,頓時加快。

  來至燈前一看,階上石門,依然緊緊關閉,江天濤飛身縱上石階,兩掌運勁一推,

石門果然緩緩倒向外面。

  他回頭向著階下的小翠花,揮了揮手,足尖一點,飄然掠出門外。

  門外一片昏黑,竹搖花動,異常岑寂,江天濤機警地遊目看了一眼園中,斷定那人

已經離去。

  身後一陣沙沙聲響,怪石上的石門,已經緩緩向上合起。

  江天濤愣愣地望著復原的怪石,心頭湧起一陣混亂和迷憫。

  他覺得有許多問題堵在他的心裡,令他不知如何處理,該由哪一個問題理起。

  他低頭沉思,信步向石室走去,在他的腦海裡最先想到的是盜劍的少女是誰?

  她怎會事先隱身在花園裡?她前來的意圖是什麼,盜劍戲弄的居心何在?

  心念間,不覺已走至石室前,他懶懶地以肩推開室門,側身走了進去,順手將門掩

上。

  他的目光,本能地在室內遊目一看,蒸然發現小桌上放著一張雪白素簍,他的雙目

一亮,飛身撲了過去。

  低頭觀看,只見素簍的上面,寫著一行清秀的草體墨筆字,在素簍的下角繪有一個

暗花秋海棠的標記。

  江天濤一見海棠標記,不禁心情激動,星目閃輝,立即驚喜地脫口歡呼道:「啊,

師父回來了。」歡呼聲中,捧簍恭讀:「濤兒,為師已由梵淨山歸來,見字即來海堂洞

府。師諭。」江天濤已有半年多沒看到恩師的慈顏,聽到她親切地聲音了。

  驀然,一絲高雅的淡淡幽香,再度瀰漫在面前。

  江天濤心中一驚,頓時想起破人盜走的長劍,急忙將素簍送至鼻前一聞,那絲高雅

幽香,果然發自素簍上。

  因而,一個意念閃電掠過它的心頭,盜劍的人莫非是恩師海棠仙子。

  不錯,一定是她老人家,她時常說「凡事慎思,臨危鎮定,小不忍則亂大謀」的話,

這分明是她老人家給了他一次實際教訓。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恩師自出道以來,人已不施脂粉,這素簍上的高雅幽香,又

是從何而起?

  心念間,十分迷惑。

  驀然,他的心頭一震,面色立變,他發現素簍的背面,隱隱透著字跡。

  急忙翻過素筆一看,頓時愣了,背面上果然潦草地橫寫著一首七言詩。

  根據字體的潦草,和字跡的模糊,斷定是用少女畫眉的眉筆,在時間倉促下,匆匆

寫成的。

  細讀詩詞是:「獨立閣後榜遮蔭,苦等侍兒來接引,滿身儘是偷香瞻,一片輕薄寂

玉心。

  誰知好事偏多磨,風去樓空春閣寂,暫借寶刃歸仙府,促醒陽台夢中人!」下面既

末寫姓名,也末留標記。

  江天濤看罷,十分生氣,覺得詩中含意,不但尖刻諷譏,而且充滿了妒意,他斷定

盜劍的少女是個十足的醋潭子,百折不扣的河東獅。

  繼而一想,他又啞然笑了,心中似乎知道了盜劍的少女是誰,但又不敢確定。

  於是,匆匆將素簍放進懷內,緊了緊身上的劍衣,悄悄走出室外,遊目看了一眼園

內,飛身縱出花牆,直向正北高可按天的繁舟峰奔去。

  江天濤穿過一段巨木松林,已達峰下,他懷著一顆興奮的心,身形宛如巨鶴凌空般,

直向峰顛上升去。

  升至蜂腰,回頭下看,只見谷中一片昏暗,只有九宮堡內現出數點微弱燈光。

  他已看不清何處是表妹汪燕玲的高樓,何處是高大的中閣,不過,他深信這時汪燕

玲和朝天鼻的比劍,已經有了結果。

  穿出雲層,雙目頓時一亮,一勾彎月,斜掛東天,灑著蒙隴光輝,「繁舟峰」的峰

頂,已隱約可見。

  江天濤精神一振,身形上升愈快,瞬間已到達峰上。

第三章 繡衣隱身世

  峰上夜風徐徐,松濤低吟,一片幽寂。

  江天濤熟練地飛越一片褚色怪石,通過一道稀疏畸形松林,直向深處一叢修竹處馳

去。

  飛馳中,發現他經常練劍的竹林空地上,隱約現出一點白影。

  江天濤一見,立即愉快地笑了,他知道那是姿容娟麗,冰肌玉骨的雪師姊雪丹鳳。

  雪丹鳳雙十年華,纖弱體質,平素沉默寡言,賦性多愁善感,生得雪麵粉腮,天香

國色,直如病後西子。

  江天濤即將到達林前,發現一身絹素的雪師姊依然靜坐不動,心中感到十分迷惑,

他本待出聲招呼,但終於沒有開口。

  因為,他曾懷疑盜劍留詩的少女,也許就是雪師姊,但他一看到聖潔如白蓮的雪姊

姊的倩影,他立即否定了他的假設雪師姊絕不是那一類的女孩子。

  他不知這位美如西子,貌似黛玉的雪師姊,一個人孤獨地坐在一方青石上,又在想

什麼?

  他屏息前進,悄悄立在竹林外的一方石後,凝目細看。

  只見娟麗絕美,冰清玉潤的雪師姊,靜靜地坐在以前兩人時常講故事的青石上,微

仰著略顯樵碎的嬌面,癡癡地望著彎月,兩道淡淡的蛾眉,已皺在了一起了。

  她那兩片玲巧紅潤的櫻唇,似是在向蒼天祈禱,兩行晶瑩的清淚,正由她盈滿淚水

的鳳目中緩緩流下來。

  江天濤看得十分不解,他不知雪姊姊為什麼傷心難過,為什麼陪師父去了一趟梵淨

山,回來就變得如此憂鬱?

  他知道雲師姊有個淒涼的身世,但她多少年來,都在平靜中渡過。

  恩師海棠仙子,一向非常喜愛雪姊姊,絕不會輕易責備她,但,她是受了誰的委屈

跑到此地來偷偷地哭呢?

  繼而一想,恍然大悟,雪姊姊必是在梵淨山金拂盲尼處,受了老尼和徒弟們的氣,

否則,雪姊姊怎會這等傷心難過。

  哼,不管金拂盲尼的徒弟是男是女,只要欺侮了雪姊姊,我江天濤定然不和他們甘

休。

  心念間,他又屏息向前走了兩步,只見雪丹鳳,神情哀怨,聲音顫抖,清麗秀美的

嬌面,像帶雨的梨花,已流滿了淚水。

  江天濤不敢冒然出去,他怕傷了雪姊姊的少女自尊,因而,他想先聽出得罪雪姊姊

的人是誰,再現身追問雪姊姊被欺侮的經過。

  於是,屏息靜氣,佑慮凝神,側耳細聽。

  只見雪丹鳳,淚眼望著彎月,纖手撫著酥胸,斷斷續續地顫聲說:「……你已經長

大了……你再不是孩子了……難道你真的不知姊姊的心……在我心目中,只有你呀……」

雪丹鳳說至此處,緩緩閉上鳳目,晶瑩的淚珠,在她長長的睫縫間,像斷線的珍珠滾下

來。

  江天濤聽得暗吃一驚,一顆心頓時提到了腔口,心想:「惹雪姊姊生氣的該不會是

我自己吧?」又見雪丹鳳微閉著鳳目,痛心地輕搖著蝶首,流著淚,繼續說:「我知道:

這時你正和你出身豪富之家的表妹……促肩香閨……兩情懷依……哪還想到我這苦命的

師姊……」說至最後,嬌軀顫抖,忍不住突然掩面而哭,但她仍竭力抑制著,不讓悲慼

的哭聲高起來。

  江天濤呆呆地丘在那裡,愣了。雪姊姊果然在埋怨他,這確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事,

一向被他敬愛的雪姊姊,竟對他有了私情,而他,卻一直視雪姊姊如聖潔不可侵犯的女

神。

  就在這時,一聲親切慈祥的聲音,劃空傳來。

  「鳳兒,你濤弟弟還沒來嗎?」江天濤心中一驚,這正是恩師海棠仙子以千里傳音

的功夫,同雪姊姊問話。

  卻見雪丹鳳,慌張地舉袖拭了拭雙頰上的淚水,急忙起身,面向身後竹林深處,恭

謹地期聲說:「回稟師父,濤弟弟還沒來。」竹林深處,又傳來海棠仙子的迷惑聲音問:

「方纔你在和誰談話?」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瞪大了星目。一瞬不瞬地望著雪丹

鳳窈窕的背影,心靈深處,立時掠過一絲妒意和怕失去雪姊姊的惶恐之感。

  這時,他才突然體會到,他對雪姊姊的愛,早已根深蒂固,只是他自己尚懵懂不知

罷了。

  又見雪丹鳳,恭謹地期聲道:「那是朱師妹!」江天濤聽得一愣,心說:師父何時

又收了一個師妹?

  又聽海棠仙子,驚異地問:「怎麼,她還沒回梵淨山嗎?」雪丹鳳立即恭聲道:

「她在走前先到峰下去看了看濤弟弟!」竹林深處一陣沉寂,沒有再傳來海棠仙子的聲

音,想是為朱綵鸞去看江天濤的事,而感到不安。

  江天濤一聽梵淨山,心中頓時恍然大悟,朱綵鸞就是兩年前金拂盲尼帶來的那個一

身鮮紅,頭上梳著兩個小辮子的精靈少女。

  他一想到那個有兩道柳眉,一雙明亮大眼睛,充滿了刁蠻難逗的艷麗少女,他心裡

就有氣。

  因為兩年前她來時,雖然僅住了兩天,但卻數次要求和她比輕功,比劍術,而江天

濤都沒理她。

  他雖然有些討厭朱綵鸞,但卻很喜歡盲尼篆養的那隻金毛紅眼,頗通人性的金佛

佛……老饕。

  江天濤聽了雪姊姊的回答,想起朱綵鸞那副爭強好勝的個性,趁機進入九宮堡,盜

劍留詩的少女,不是她還有誰?

  心念間,竹林深處,再度傳來海棠仙子的關切聲音:「鳳兒,你朱師妹怎麼說?」

  一直恭立的雪丹鳳,略微一遲疑,恭聲道:「朱師妹沒說什麼,師父!」按著是海

棠仙子沉聲問:「那她為何走了回來?」雪丹鳳依然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朱師妹說,

濤弟弟正在九宮堡內!」海棠仙子似乎頗感意外,立即間:「她怎的知道?」雪丹鳳恭

聲說:「朱師妹說,她也去過九宮堡了。」海棠仙子輕聲一歎,感慨地道:「這孩子被

金拂盲尼縱容得大任性了。」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立即又關切地道:「鳳兒,進

來吧,你濤弟弟也許要三更以後才能前來。」雪丹鳳恭聲應是,微垂蝶首,逕向竹林深

處緩步走去,看她慼然的神情,充份顯示出她內心的哀怨,孤寂和失望。

  江天濤望著雪丹鳳的孤伶背影,心中不禁一陣難過,他斷定雪姊姊的這場不快,完

全是朱綵鸞帶給她的。

  根據雪姊姊方纔的哭述,朱綵鸞必是將花園地道暗通表妹香閨的事,告訴給雪姊姊

聽了,所以才惹得多愁善感的雪姊姊在此傷心暗泣,以為他經常去和表妹相會。

  心念間,雪丹鳳已轉過一座高大石筍之後,江天濤的心中一動,立即飛身向前飛撲

雪丹鳳想是聽到了飛撲帶起的衣袂破風聲,白影一閃,轉身飛回,一見江天濤立即驚聲

矯呼:「濤弟弟!」嬌呼聲中,展著百合初放的微笑,急步向江天濤迎去,但她的鳳目

中,卻旋動著淚水。

  江天濤撲至雪丹鳳身前,急墜身形,興奮她笑著:「雪姊姊你好!」說著,親切而

自然地握住雪丹鳳那雙柔若無骨的玉手。雪丹鳳的嬌面上,頓時了紅霞,芳心跳個不停,

兩地的蛾眉也立即皺在一起了,因為濤弟弟從來沒有這麼大膽,這麼熱情過。

  雖然,她覺得濤弟弟有些放肆,不像以前那樣穩重,但她的芳心深處,卻充滿了幸

福,快慰和甜蜜。

  同時,她也察覺到,濤弟弟較之半以前,更成熟,更健美,更具有了勃勃的男性雄

風。

  她微仰著略顯樵悻的粉面,鮮紅的櫻唇掛著愉悅的甜笑,晶瑩的眸子,一直在濤弟

弟英挺俊逸的面塵上閃動,久久說不出話來。

  江天濤握著雪丹鳳的兩隻冰涼玉手,久久沒有放開,他要用他充滿熱力的手,將雪

姊姊的手暖熱起來。

  這時,見雪姊姊久久不語,首先親切地問:「今天回來的嗎?」雪丹鳳依然含笑注

視著江天濤,愉快地回答道:「薄暮才到。」江天濤立即解釋說:「小弟是看了恩師的

手諭才知道。」雪丹鳳一聽恩師兩字,頓時由甜蜜的夢中驚醒,想到恩師的高絕武功,

豈能不知濤弟弟已來峰上,這麼長時間,兩人仍在此地隅隅低語,她老人家怎不笑兩個

情癡,濤弟弟是男孩子,自是無所謂,而她……心念至此,又羞又急,不由嬌面飛紅,

直達耳後,急忙掙脫玉手,惶急地悄聲說:「師父等你好久了,快去吧!」江天濤知道

她為什麼臉紅,但他仗恃著恩師的疼愛,愉快地一笑,拉著雪丹鳳的玉手就走,顯得滿

不在乎。

  雪丹鳳又甜又氣,又慌急,不由佯怒瞋聲道:「弟弟,你越大越不懂規矩了。」話

聲甫落,深處已傳來海棠仙子的親切聲音間:「是濤兒來了嗎?」江天濤精神一振,立

即歡聲回答道:「是的,師父!」說罷,即和雪丹鳳急步向深處奔去。

  繞過幾座高大石筍,前面現出一座石門洞府,一位儀態雍容,超凡脫俗的中年道姑,

正含笑立在洞前光滑如鏡的石地上。

  中年道姑黛眉鳳目,瓊鼻櫻口,雙頰如溫玉,頭上烏雲高挽,身穿一襲乳白道衫,

外單粉緣無袖長糯,手中一柄銀票拂塵正隨著徐徐夜風飄動。

  江天濤一見中年道姑,宛如癡兒見到了母親,急上數步,屈膝伏跪在地,激動地歡

聲:「濤兒叩見師父。」海棠仙子發現自嬰兒就被自己撫養長大的江天濤,半年不見,

似乎比以前又長高了不少,雍容的面龐上,立即綻出慈祥的微笑,於是,親切地道:

「濤兒起來,這半年來,對證實你身世的事,可有收穫?」江天濤叩頭立起,恭聲回答:

「托師父的福,濤兒已覓得繡衣的一部份。」說著,即由懷中將那只毫光閃射,七彩繽

紛的繡衣左袖取出來,雙手送至海棠仙子面前,並將進入九宮堡,登上摘星樓的經過說

了一遍。

  海棠仙子接過衣袖,一面翻看,一面聽著江天濤的敘述,一俟江天濤說完,立即感

慨地道:「令堂璇璣玉女,不但是位武功驚人的俠女,也是一位高瞻遠矚,有先見之明

的女傑,根據她繡藍衣,葬古墓,留遺囑在玉棺內的動機,便是一招防患未然的睿智之

舉。」說此一頓,將藍袖順手交還給江天濤,繼續問:「其餘部份可知現在何處?」江

天濤恭聲道:「濤兒不知,汪表妹正在積極暗查中。」海棠仙子修眉一皺,婉轉地說:

「濤兒,以為師之見,.還是由我親自去見令尊陸地神龍江老堡主,將你被閔五魁夫婦

棄在峰上的陰謀經過,當面揭破,以為師在武林的聲譽地位,不怕令尊不信。」江天濤

一聽,立即堅毅而掘強地恭聲道:「不!濤兒定要等找全繡衣安全進入古墓,取出先母

的遺囑,讓父親毫無一絲疑問地承認濤兒是他親生的骨肉,否則,濤兒寧願忍辱到死,

默默終生,而不願讓外界不知內情的人,盲目揣測,議論紛紜,譏濤兒有攝取九宮堡巨

大財富的企圖,和繼承九宮堡堡主的野心。」立在一旁靜聽的雪丹鳳,似是也不贊成江

天濤曠日持久的決定,因而溫和的插言解釋:「有師父為你出面作主,再加上你表妹汪

燕玲作證,然後請令尊江老前輩拿出繡衣來,再照圖進入古墓,取出遺忘,豈不十分完

美.。」江天濤依然崛強地道:「家父至今尚不知繡衣的真正秘密,也不知先母留有遺

囑,繡衣的其餘部份,是否在家父手中尚成問題,如果繡衣在毒娘子手中,一經揭破,

推說不知,閔五魁被誅,死無見證,豈不反而誤事。」海棠仙子修眉一皺,惋惜地道:

「這件事就誤在令尊大人,在你出生的前幾個月,遠赴海外,一去十年,待等趕回九宮

堡,唯一安葬你母親和見過你數面的舅母無影女俠,也在令尊回堡前半年病死在龍宮湖

故居。

  那時,你表妹汪燕玲,.雖年僅九歲,但已聰明過人,她的小心眼兒裡,牢牢記著

母親告訴她的末婚夫婿江天濤,左右眉心間,各有一點硃砂痣,俗稱臥龍藏珠。

  你母親璇璣玉女在逝世彌留的一剎那,曾將她親手編為的繡衣交給你舅母無影女俠,

請她在令尊大人回堡後,親自交給江老堡主,並將繡衣的秘密和遺囑的事,告訴給令尊

大人。

  令堂璇璣玉女唯恐她死後江、汪兩家姻親斷絕,特向無影女俠要求,如你舅母生男,

和你同師習藝,是女,即和你結成夫妻。

  由於令尊在你舅母病重之時仍末歸來,無影女俠只得將令堂交給她的繡衣,和叮囑

的事情,轉告訴給你表妹汪燕玲。

  令尊江老堡主,回堡之後,驚聞愛妻難產去世,心中十分悲痛,因而再度遠遊以遣

郁懷。

  轉瞬又是四年,你表妹已經十三歲了,她帶著繡衣和四個小侍女,特由龍宮湖趕來

投奔令尊大人。

  那時,令尊大人仍遠遊末歸,汪姑娘進入九宮堡後,第一眼看到朝天鼻,便發覺情

形有異,加之毒娘子殷殷追問繡衣的下落和奧秘,更令汪姑娘起疑,因而頗具戒心。

  所幸,不幾天,令尊大人突然倦游歸來,一見汪姑娘,自是喜出望外,汪姑娘即將

繡衣交給老堡主,而老堡主卻順手交由毒娘子保管,汪姑娘看得暗暗心驚,覺得老堡主

太信任毒娘子等人了,因而不敢急急將繡衣的秘密和遺囑的事告訴給老堡主,因為遺囑

上詳細地寫著你的容貌、特徵和眉心間有兩點硃砂痣的事。

  以上,便是令尊大人,為何直到今日,仍不知繡衣秘密和遺囑的原因。」江天濤早

已聽得淚流滿面,一俟海棠仙子說完,立即流著淚,恭聲說:「這些情形,濤兒已聽玲

妹說過,她實在有先母璇璣玉女同樣的超人智能。」雪丹鳳見江天濤流淚,芳心也很難

過,因而有意岔開話題,說:「方纔汪姑娘請你去,可曾談到繡衣的下落?」江天濤見

雪姊姊特地又提玲妹的事,也想趁機加以解釋,於是,舉袖拭了拭眼淚,繼續道:「這

半年來,玲妹一直拒絕我進入內堡,怕我觸景動怒,因而闖禍誤事,今夜想是有重要大

事商談,才命侍女叫我由地道進入內堡。」雪丹鳳似乎很想知道江天濤和汪燕玲談話的

情形,同時也怕他說話不實,因而故意插言道:「這些情形,朱師妹已經說過了。」江

天濤佯裝一驚,不由驚聲問:「哪個朱師妹?」海棠仙子接口說:「就是梵淨山金拂盲

尼的女弟子朱綵鸞!」江天濤略一沉思,立即以恍然大悟的口吻,忿聲道:「師父,盜

去濤兒寶劍的恐怕就是她。」海棠仙子和雪丹鳳兩人聽得一征,這才發覺江天濤大斗蓬

內僅剩下一個空空的劍鞘了,因而,兩人同時驚異地問:「你的劍呢?」江天濤見問,

即將進入內堡的情形及發現失劍留詩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同時,將那張素簍取出

來,雙手捧遞給海棠仙子。

  海棠仙子原就覺得朱綵鸞有些任性,這時又看了她留在素簍上的那首妒意濃厚,尖

刻諷譏的七言詩,愈加不悅。

  於是轉首望著雪丹鳳,沉聲問:「她第二次上峰來,說些什麼?」雪丹鳳自是不敢

隱瞞,立即恭聲道:「朱師妹說,花園有條地道,可直通汪姑娘的香閨,又說濤弟弟被

一個提燈的俏麗侍兒,引進內堡去了。」海棠仙子即將素簍轉給雪丹鳳,沉聲道:「鳳

兒,你拿去看。」雪丹鳳恭聲應是,雙手接過素簍,看到滿身儘是偷香膽,一片輕薄竊

玉心兩句時,也不禁將兩道淡淡的蛾眉皺在一起了。

  江天濤心中不甘,立即恭聲要求道:「請師父准許濤兒前去梵淨山,將寶劍向朱彩

鸞奪回來。」海棠仙子修眉一皺,不禁有些遲疑地道:「濤兒,不是為師長他人的志氣,

論輕功你不是你朱師妹的對手。」江天濤立即不服地道:「在劍術上濤兒自信比她技高

一籌。」雪丹鳳心愛濤弟弟,自是氣朱綵鸞做的過份,何況朱綵鸞還偷偷去看濤弟弟,

分明是別有用心,因而芳心深處,也不禁升起一絲妒意。

  這時見恩師盛讚朱綵鸞輕功高絕,心中也有些不服,因而忿忿地道:「朱師妹還不

是仗著食了一粒朱仙果。」海棠仙子一聽,修眉皺得更緊了,似是為愛徒無此福緣而感

到憂心,突然,她的目光一亮,似有所悟地道:「濤兒,如果你堅持前去,最好星夜兼

程,能在你朱師妹之前到達梵淨山,先將失劍留詩之事稟報給金佛盲尼聽。」說此一頓,

突然正色道:「但必須記住,絕對不可在盲尼面前說你朱師妹的不是,聽到了沒有?」

江天濤見師父允許他去梵淨山奪劍,心中暗暗歡喜,連連恭聲應是。

  但他的心裡卻忿忿不平說:哼,老尼婆溺愛不明,我定要當著她的面說盡朱綵鸞的

壞話。

  心念間,海棠仙子繼續道:「你見到金拂盲尼,她必會揣摸你身上的骨骼,而後贈

給你一粒朱仙果,那時,你朱師妹的輕功便遠不如你了。」江天濤一面恭聲應是,一面

在心裡崛強地道:「武功一道,在於勤練不輟,只要肯努力,不怕不能出人頭地,自己

沒有食仙果靈芝的福氣,何必向人家討乞?」心念間,又聽師父海棠仙子繼續說:「為

了及早到達,最好今夜啟程,你走後,我自會派你雪姊姊前去花園,伺機告知汪姑娘,

你儘管放心前去,我已無事,你可走了。」說罷,手中拂塵微微一揮,轉身徑向洞中走

去,似是有意讓這對小兒女在乍逢又離之前,有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江天濤恭聲應是,同時和雪丹鳳雙雙肅立,躬身目送,直到海棠仙子的背影,消失

在洞中深處,兩人才直起身來。

  雪丹鳳與江天濤一別半年,剛剛相逢,又要分離,芳心自是有些依依,但想到江天

濤此番前去,能獲得盲尼一粒朱仙果而大增功力,心中也不禁暗暗高興。

  於是,深情地望著江天濤,愉快地道:「弟弟,我送你下去。」說著,微垂蝶首,

嬌笛含笑,飄然向著石筍翠竹間走去。

  江天濤自是高興,愉快地應了聲是,立即依著清麗出塵的雪姊姊身側前進。

  雪丹鳳雖然希望濤弟弟熊和她並肩依依,挽手前進,但她又怕他過份熱情,害她心

跳臉紅,不能自己。

  這時見江天濤緊依著她前進,大有挽手攬腰之勢,慌得急忙岔開話題說:「弟弟,

你應該明白恩師允你前去,旨在向盲尼前輩討一粒朱仙果,至於取回寶劍,乃是次要問

題,希望你不要任性,違背恩師的心意。」如此一提,江天濤果然心猶不甘地說:「朱

綵鸞這樣戲弄我,也兼有辱及恩師之嫌,這口氣小弟要爭回來。」雪丹鳳雖知江天濤劍

術精湛,但朱綵鸞卻以輕功見長,如果朱綵鸞以輕靈的身法相輔,濤弟弟取勝仍恐不易。

  心念至此,深怕他崛強誤事,因而芳心暗暗焦急,於是蛾眉一皺,只得寬聲道:

「朱師妹年事尚輕,作事較幼稚,你作師哥的應該原諒她,不能和她一般見識。」說話

之間,已到了峰顛崖邊。

  這時,彎月明亮,繁星萬千,夜空深遂高速,山風微透陰寒,江天濤首先停身止步,

發現雪丹鳳神色略顯憂急,只得寬聲笑道:「姊姊請放心,小弟此番前去,自會見機行

事。」雪丹鳳聽得高興,立即讚聲道:「姊姊希望你能以嶄新的姿態,回來見師父。」

江天濤覺得恩師和雪姊姊太重視那拉朱仙果了,不由哈哈一笑,毅然應好,說聲姊姊再

會,飄身而下,直向峰下瀉去……

  江天濤飄身而下,疾如殯星,踏斜松,點突石,瞬間已至雲下。

  俯首下看,谷中一片漆黑,「九宮堡」內已沒有一絲燈光。

  於是,身形逐漸加快,片刻已達峰下,飛身縱進巨木松林,直向正西絕壁下的廣大

花園馳去。

  來至花園牆外,略微看了一眼園內,騰身而下,直奔石屋。

  就在他奔至石屋門前,正待伸手推門的同時,那兩扇虛掩著的房門,突然開了。

  江天濤驟然一驚,飛身退後五步,正待喝問。

  一張芙蓉般娟麗的面,緊皺著黛眉,充滿了嬌面,生氣地嘟著的櫻口,緩緩地呈現

出來。

  江天濤定神一看,正是雲鬢帶翠,秀髮高堆,一身嶄新黃絨雲棠的汪燕玲。

  心中一喜,飛身前撲,同時驚喜地俏聲道:「表妹,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說話之間,飛身縱進室門,伸手就要去握玲妹妹的玉臂。

  一臉嬌面,櫻唇高嘟的汪燕玲,嬌軀一扭,生氣地閃開了,同時,不高興地問:

「你去了哪裡?人家等你好久了。」江天濤立即興奮地解釋說「我師父回來了!」說著,

順手將門掩好,再度拉起汪燕玲的玉手,急步向室內走去。

  汪燕玲一聽,格外驚喜,嬌面上的不快神色,頓時全消了。不由驚異地問:「方纔

進入內堡,點倒小翠花兩人的是海棠仙子前輩嗎?」江天濤見問,頓時想起了任性的朱

綵鸞,不由輕哼一聲,忿忿地道:「師父怎會作那些幼稚可笑的事情。」說著,讓汪燕

玲坐在方凳上,即至床下取出一個小包袱來.。

  汪燕玲一見,立即不解地問:「濤哥哥,你要作什麼?」江天濤仍有些不高興地道:

「師父命我即刻動身,星夜趕往梵淨山。」說著,已將小包袱打開,裡面是一方天藍儒

巾,和一件淺藍公子衫,以及綢褲福鞋。

  汪燕玲一聽,粉面立變,條然由方凳上立起來,萬分焦急地道:「唉呀!現在你怎

麼能去呢?姑父已答應了呀!」江天濤聽得一愣,不由驚異地間:「父親答應了什麼?」

汪燕玲焦急地道:「方纔在中閣上與朝天鼻比劍,僅兩三個照面,便被小妹逼得手忙腳

亂,姑父十分震怒,決心要為小妹另行婚配。小妹當即要求倣傚姑父當年與姑母的彩聘

方式,比武招親,姑父毫末遲疑地答應了!如今你又去要梵淨山,那怎麼可以呢!」江

天濤一聽,反而愉快地笑了,按著興奮地道:「梵淨山距離此地雖有千里,但我的小青

卻是寶駒,如星夜兼程,三日可到,往返最多十天,父親雖然答應比武招親,這等大事

絕不會草率行事……」汪燕玲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焦急地道:「你哪裡知道,姑父說

要飛馬傳柬武林各派,並要在堡外高搭擂台,小妹深怕真的來了身懷絕技的高手,屆時

弄假成真,那還得了?所以小妹要求,先在堡內高手中選,姑父立即懷疑我對小李廣鍾

情有了愛意……」說此一頓,嬌面立時飛上兩片紅暈,按著,羞報地道:「如在堡中選,

不必太拘形式,隨時可在大廳階前舉行。」如此一說,江天濤也急了,緊皺著兩道入鬢

劍眉,久久不知說什麼。

  驀然,他的星目一亮,似有所悟她笑著道:「只有請你裝幾天病了。」汪燕玲一聽,

羞紅著嬌岳撲啼笑了,她似乎也覺得,只有裝病一途是上策了。

  江天濤感慨地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順手將大斗蓬解下來。

  汪燕玲一見江天濤背後的空劍鞘,不由驚異地問;「濤哥哥,你的劍呢?」江天濤

俊面一紅,只得忿忿地將失劍的經過說了一遍。

  汪燕玲立即惶聲道:「濤哥哥,九宮堡唯一遍至堡外的一條地道,已被這位朱姑娘

知道了,你千萬不能再和這位朱姑娘鬥氣,否則……」江天濤立即冷冷一笑,忿忿地道:

「大不了將地道堵絕……」話末說完,一陣衣袂破風聲,逕由花廳方向傳來。

  江天濤心中一動,飛身縱至外間,將門悄悄拉開一道縫隙一看,只見一身水紅的小

水仙,正向這面如飛奔來。

  於是,急忙將門拉開,同時向緊跟身後的汪燕玲悄聲說;「是小水仙!」話聲甫落,

神色略顯慌急的心水仙,已到了門前。

  汪燕玲心知有異,急步走出門外,注定小水仙,悄聲道:「有什麼事?」小水仙慌

張地悄聲說:「方纔毒娘子派侍女來請小姐,說老堡主有要事面談,請小姐立即前去,

小婢等只得說小姐睡了。」汪燕玲立即急聲道:「我得趕快回去。」說罷轉首望著神色

凝重的江天濤,鄭重地道:「濤哥哥,你要盡快趕回來,閔五魁已死,這幾天也許沒人

注意花園中的情形。」說著,急急跟在小水仙身後,直向花廳後階怪石間奔去。

  江天濤望著急步離去的汪燕玲和小水仙,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吉祥的預兆,因而飛

身追了過去,不安的提醒道:「玲妹,你要謹防「毒娘子」有詐!」汪燕玲身形不停,

急忙回頭揮手道:「小妹曉得,你放心去吧!」江天濤愣愣地立在那裡,直到汪燕玲的

纖纖身影消失在翠竹怪百間,他才急步奔回室內。

  這時,他的心緒紛亂已極,他不但擔心毒娘子會加害汪燕玲,同時,也怕由梵淨山

趕回來,玲妹妹已成了他人之婦。

  因為,毒娘子不但是個多智善變,巧言令色的女人,也是一個狡滑險詐,機警陰狠

的潑婦,只怕汪燕玲的偽病瞞不過這個狠毒女人的耳目。

  江天濤一面束儒巾,一面手心滲汗,他根不得插翅飛到梵淨山,奪了寶劍再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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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心緒煩躁憂急,他幾乎恨透了朱綵鸞。

  江天濤換上儒巾藍衫,綢褲福鞋,又是一番韻逸豐彩,在勃勃英姿中,又加上幾分

書卷氣,只是他冠王般的俊面上,充滿了焦急,那兩道人鬢劍眉,也緊緊地皺在一起了。

  他匆匆包好大斗蓬劍衣,提著空空劍稍。急步走出室來。

  這時,天將四更,露重風寒,整個幕阜山區,一片死寂。

  江天濤飄身縱出花園,沿著松林外沿,繞過谷口縱嶺,直向放馬的山下馳去。

  曉星高照,曙光微現,幕阜山的西麓,瀰漫著一層淡淡薄霧一陣急如驟雨的塔塔蹄

聲,擊破了整個山區的寂靜,谷峰間,掀起一片清脆蹄聲的響應。

  一匹身高標肥,神駿異常的青髦大馬,昂首豎須,狂馳如飛,宛如奔雷般,衝出了

西麓山口。

  鞍上坐著的正是豐彩韻秀,宛如玉樹臨風的江天濤。

  江天濤皺眉凝目,朱唇下彎,神色隱透憂急,他端坐馬上,緊控絲僵,直向官道上

奔去。

  小青是匹塞外罕見的龍行寶馬,性情剛烈,通靈機警,放開鐵蹄奔馳如飛,日行程,

可達數百里。

  江天濤由於心急奪劍,加之懸念汪燕玲的安危,幾乎是星夜兼程,馬不停蹄,絕少

休息。

  他由平江,經寧鄉,奔阮陵,過干城,第三天的傍晚便已到了達了松桃縣城,沿途

雖然十分熱鬧,但他卻無片刻逗留。

  第四天的絕早,江天濤便一馬當先,如飛馳出了松桃城。

  江天濤坐在馬上,舉目西看,只見遙遠的天邊,在濛濛金輝晨曦中,一道綿蜒的山

影,已隱約可見。

  小青一夜休息,精力充沛,沿著官道,狂馳如飛,直奔正西。

  他的心情,隨著山影的擴大增高而緊張激動。他只知道金佛盲尼的洞府,位在金刀

峽的崎險絕顛邊沿上,至於確切的位置,他弄不清楚。

  他知道盲尼性情古怪,喜怒無常,尤其溺愛只犢,情理不分,這次奪劍,也許會鬧

得極不愉快,根本別想吃她的什麼朱仙果。

  一想到朱仙果,他使立即想起恩師的一再叮囑,如果不讓恩師和雪姊姊失望,就得

忍氣吞聲,委屈求全。

  他不知道「朱仙果」是什麼顏色,也不知道有多大體積,更不知吃起來是什麼味道,

僅知道那是武林人物夢寐難求的珍品。

  但當他一想到盜劍留詩的朱綵鸞,心中便不由升起一股熊熊怒火心念間,舉目再看,

氣勢峻偉的梵淨山,已在十數里外了。

  驀然,他的劍眉一皺,俊面上充滿了懊惱神色,因為,他突然想起了,至少尚有數

天才可能回山的朱綵鸞。

  想到此一行程目的,旨在爭氣奪劍,朱綵鸞不在,氣向誰爭,劍向誰奪?

  念及至此,心中愈加懊惱,如果朱綵鸞途中因事拖延,半月不回,自己又不能久等,

這一趟梵淨山豈不白跑。

  江天濤雖然心中遲疑,但跨下的小青,卻馬不停蹄。

  辰時剛過,使到了梵淨山東麓。

  江天濤舉目一看,峰嶺搓峨,青蔥蒼翠,正中一蜂,有如斧劈,數道飛瀑,經天而

降,飛瀑之下,便是著名的金刀峽。

  瀏覽間,小青已如飛奔進一座山口,沿著一條崎嶇山道,直向山區深處奔去,迅捷

若風,馬遠絲毫末減。

  山內梵宇特多,舉目望處,蜂嶺半山,不時發現隱約可見的金碧殿脊,翠竹蒼松,

綺霞青霞,遍地紅嬌綠媚,果然不傀是黔境第一名山。

  江天濤飛馬瀏覽山色,心情逐漸開朗.不兔已忘了煩惱。

  到達山區深處,已經無路可循,小青的速度也逐漸慢下來。

  來至一座深谷,距離金刀峽的兩座斷峰,已不足百丈了。

  江天濤飄身下馬,順手將絲疆繫在鞍頭上,仰首一看,斷峰高插天上,一眼無法看

到峰頂,想到朱綵鸞尚末回來,他的心情再度沉入鬱悶中。

  繼而一想,既來之則安之,先登上斷峰,一覽梵淨山全貌,也算不虛此行。

  於是,拍了拍小青的長髮,展開輕功,直向斯峰上升去。

  片刻已達蜂上,峰上地區極廣,山勢斜斜上升,距離最高的突出尖頂,仍遠有一里

多地。

  峰上俱是參天古木,荒草落葉遍地,遠不如峰下景色綺麗。

  江天濤無心細看,直向一里外的突出尖頂馳去。

  通過一片參天古木巨林,便是細松修竹,風柔日暖,飄拂著陣陣花香,到處響著悅

耳的鳥聲。

  山勢逐漸斜升,並有羊腸小徑,似是通向最高尖頂,幽花夾道,香氣襲人,又是一

番景象。

  江天濤心胸一暢,沿著小徑疾馳,他知道,只要沿著小徑前進,便不難找到金拂盲

尼的洞府。

  飛馳間,舉目一看,只見尖頂的最高處,一點黃影,閃閃發亮,宛如彈丸星走,又

似滾動在竹稍樹顛上的金珠,直向這面迎來。

  江天濤一見,立時愉快地笑了,同時,高高揮動著右手,連聲高呼:「老饕,老

饕!」滾動而來的金珠,聞聲突然一停,似乎感到驚異,兩盞小燈似的目光一閃,按著

身形驟然加快,宛如一縷金光閃閃的輕燈。

  同時,發出一陣咕咕嗚嗚的歡愉叫聲。

  江天濤雖然足足十八歲了,但他仍是一個大孩子,有時童心仍極熾烈,這時一見老

饕,積在心中的煩惱,頓時全消了。

  滾滾飛來的金影,眨眼一到,竟是一隻狗嘴,猴身,獅子尾,一雙眼睛,渾身金毛

的三尺金拂拂……老饕。

  老饕一見江天濤,又蹦又跳,咕嗚亂叫,尾巴急烈擺搖,充分顯示出它心中有掩抑

不住的高興。

  江天濤最喜歡金拂拂老饕,兩年前盲尼前去幕阜山時,他和老饕踏遍了暮阜山區,

幾乎形影不離。

  這時,一手拉住老饕的前爪,一手撫摸著它腦後上的金毛,像久別的老朋友,不停

地問好。

  同時,在腰裡取出一句早準備好的食包,立即交給了老饕。

  老饕撕開食包一看,醬肉、鹵蛋、肥雞腿,可真樂了,金睛望著江天濤,擺動著尾

巴,立即開始大嚼起來。

  江天濤蹲在老饕身邊,看著它大嚼,一句食物瞬間便吃光了,江天濤含笑搖搖頭,

小說,難怪盲尼給你起個名字叫老饕。

  老饕以為江天濤向它表示沒有了,於是一聲愉快地暗叫,拉了一下江天濤的衣角,

轉身就跑。

  江天濤知道要帶他去見盲尼,於是緊跟著老饕身後飛馳,但奇怪的是老饕不走羊腸

小道,直向最高處的尖頂上。

  老饕身法的確快速神奇,堪稱武林第一,它飛奔中,忽上忽下,縱高爬低,不時還

翻一兩個觔斗嬉戲。

  江天濤展盡輕功,看來,金佛佛尚末十分賣力。

  瞬間已達最高尖頂上,江天濤舉目一看,只見一片澈碧綠波,竟是一個十數畝大的

天池。

  南面的池邊,有一個兩丈缺口,一道飛瀑,洶湧下傾,直達萬刃下的金刀峽內,瀑

聲如雷,震耳欲聾。

  老饕身形不停,竟向飛瀑缺口處奔去,江天濤只得繼續跟著前進。

  這時,江天濤前進之處,正是一座懸空突崖,距離崖邊,最多一丈,腳下綠苔極厚,

加上飛瀑濺起的水霧,石面奇滑如油。

  任他江天濤藝高膽大,這時也不禁有些栗目驚心,兩腳發軟,如非跟著老饕,他自

己絕不敢前來。

  再看老饕,仍在數丈以外,又跳又叫,神情焦急,似是催促他快些過去。

  江天濤僅知盲尼的洞府,位於斷峰的顛頂崖邊,但他絕沒想到竟是如此奇絕天險之

處。

  繼而想到朱綵鸞,經常在此奇滑絕險之處,縱躍如飛,來往自如,她的輕身功夫的

確稱得上爐火純青了。

  這時,老饕咕嗚亂叫,催得更急了,江天濤不敢再向前奔,只得屏息提氣,慢步前

移,點點冰涼水珠,不時擊在他的臉上。

  又前進數丈,已到了池邊,由於風力疾勁,吹得衣擺叭叭直響,江天濤自覺無法再

前進了,只得謹慎地蹲下身來。

  再看老饕,手腳並用,正向飛瀑缺口處極慢地爬去,它每爬一步,必用堅逾鋼鉤的

鐵爪,深深抓進石內,發出錚錚的響聲。

  江天濤看得非常不解,但他已斷定盲尼的洞府,絕不會處在這種神鬼見愁的地方。

  驀然,他發現老饕爬行的方向,正是生在飛瀑邊沿的一株油光水綠的闊葉奇草,草

內赫然生著三個比龍眼大些的金紅果子。

  只見老饕的鋼爪,向前一伸,立即摘下兩個,按著反手一丟,雨點紅影,逕向江天

濤的面門射來。

  江天濤急舉兩手一繞,立將兩粒金紅果子接住,一陣沁人肺俯的奇異清香,撲面襲

鼻。

  他雖然不知金紅色的香果是什麼東西,但他深信老饕冒生命的危險摘給他吃,必是

罕世珍品無疑。

  心念未畢,只見老饕反手一揚,一點紅影,再度飛來。

  江天濤一手握著一顆金紅香果,急切間,只得先放進嘴裡一顆,按著伸手去接最後

飛來的一個。

  金紅果子一入嘴,清香滿口,立化津液,尚未咀嚼,已經順喉而下,清涼直達肺俯,

週身汗毛捲縮。

  江天濤覺得十分好吃,不自覺地又吃了一個,但他卻把最後接住的一個,留給老饕。

  這時,老饕已戰戰兢兢地爬回來,一見江天濤手裡仍拿一個,不由急得咕嗚江天濤

雖然明白,但他總覺不好意思,因而搖著頭道:「老饕,我已吃了兩個,這個給你。」

說著,將剩下的一個金紅果子,同時送至老饕的嘴前。

  豈知,老饕唔嗚只叫,又將果子推至江天濤的嘴邊。

  江天濤雖覺不好意思,但老饕的盛情難卻,加之這種果子也實在好吃,所以,最後

一個也不客氣地吃了。

  心想,這種果子,峰上一定很多,也許老饕已經吃膩了。

  心念間,正待向老饕說聲謝謝,焉然發覺腹內奇熱如火,疼痛如割,所有骨骼,宛

如脫節。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心知中了劇毒。

  驀見老饕,咕嗚亂叫,同時作著閉目盤坐之勢。

  江天濤立時會意,急忙運功調息,但腹內如火,熱汗直流,唇焦舌干,喉嚨欲裂,

根本已無法調息。

  金拂佛老饕,看了江夭濤這等痛苦神情,瞪著一雙金睛,完全傻了。

  江天濤已痛得無法忍耐,急忙爬至池邊,俯首猛飲池水。

  池水奇寒如冰,但欲在腹內,卻熱痛立止。

  江天濤一陣牛飲,渾身輕鬆,十分舒服,再看嚇傻了的金佛佛老饕,不停地眨著金

睛,仍作著盤坐之勢。

  於是心中一動,再度閉目行功,微一運氣,熱流再起,江天濤竭力忍耐,將熱流納

入丹田內。

  漸漸渾身奇熱如火,汗下如雨,只得再至池邊狂飲寒水。

  如此一連三次,江天濤才漸漸進入忘我之境。

  不知過了多久,隆隆震耳的飛瀑聲,將他驚醒了。

  江天濤睜眼一看,不由愣了:只見東方紅日剛剛升起,峰上寒風十分凜例,自己渾

身全濕透了,金拂拂老饕,也不知去了哪裡?

  看看旭日,正是清晨寅牌時分,心想,莫非自己在此坐了一天一夜。

  如此一想,腹中頓時感到十分飢餓,於是,急忙由腰後取出預備的一餐乾糧,打開

一看再度愣了。

  只見布袋內的兩個麥穗,和鹵蛋醬肉,已經被水完全浸透,而且有些腐爛,俯首一

聞,已經壞了。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發覺自己在此生了絕不止一日,心裡一慌,挺身躍起。

  豈知,挺身一躍,輕如柳絮,微一用力,竟然升高數丈。

  江天濤飄落在地上,第三度愣了。

  他微一運功,真氣暢通無阻,滾滾渤渤,宛如長江大河,逕由丹田內源源而生。

  江天濤驚喜欲狂,突然想起金拂拂老饕,立即屏息提氣,沿著崖邊,直向來時的方

向去找。

  這時,他再不覺得腳下奇滑如油,他只覺得身經似蘆花,似柳絮,似是隨著強勁的

山風向前訊去。

  前進十數丈,蒸見金拂拂老饕正捲縮地坐在一座岩石下,目光呆呆地望著遠處,神

情顯得十分頹喪。

  江天濤一見,飛身撲了過去,身法之快,捷逾流矢,同時,高聲歡呼道:「老饕,

老饕,我睡醒了!」語聲甫落,身形已至,老葵見是江天濤,先是一愣,按著亂蹦亂跳,

繞著江天濤咕嗚嚎叫起來,簡直是瘋狂了。

  江天濤不但功力大增,同時智能也增高了,他斷定金拂佛必是以為他死了,因而在

此傷心難過。

  至於那種金紅色的果子,金拂拂只知是一種好吃的東西,而不知道果子的珍貴之處,

尤其不知道吃多了,竟會那等痛苦。

  這時見金拂拂驚喜如狂,立即笑著道:「老饕,快帶我去見盲尼前輩,我還要盡快

趕回幕阜山去。」金拂拂老饕一聽,立即停止了跳躍,但它仍咕嗚不停,同時,舉起前

爪指了指東南斜坡下的峰崖。

  江天濤順著老饕的指向一看,只見數百丈外的坡下崖邊,有一片松竹雜植的稀疏小

林,林內鮮花繽紛,燦爛如錦,修整得十分美麗,靠西南的斜坡,已被整齊地切斷。

  江天濤看罷,斷定那裡就是盲尼的洞府了。

  於是,親切地撫摸了兩下金拂拂的後腦,拍拍肩膀笑著道:「老饕,謝謝你了,再

見了!」說罷,又向十分得意地老饕揮了揮手,逕向數百丈外的坡外疏林處,如飛撲去。

  江天濤這一飛撲,真是快如飛鴻,疾如流矢,他自覺如同「平步凌雲」,奇快無比,

披下疏林,如飛向他迎來。

  飛撲中,驀見繽紛燦爛的花圃間,現出一個身段窈窕,秀髮披肩,一身紅緞勁裝,

背插長劍的少女背影。

  江天濤心中一動,急忙將身形慢下來,緩緩飄進,凝目細看。

  只見紅衣少女,坐在一方石桌後面的石凳上,玉手托腮,默默地望著由林外伸進來

的羊腸小道,似是在等待什麼人來。

  江天濤雖然看不見紅衣少女的嬌面,但他欲知道,紅衣少女就是他前來要找的朱彩

鸞。

  他一見朱綵鸞,暗暗生氣,他的心情也因而十分紛亂,因為朱綵鸞既然回來梵淨山,

他卻在天池旁盤坐了至少也有四五天。

  想到表妹比武招親的事,不禁焦急萬分,恨不得即刻趕回九宮堡去。

  心念間已至林前,但是,目光一直望著正東的朱綵鸞,依然靜坐不動似是未曾發覺

他已到了林前。

  於是心中一動,決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來個如法泡製,去盜她的劍,要她朱彩

鸞也知道,乘人分神之際,盜走別人的劍,並不算什麼真本事硬功夫,我江天濤同樣地

可以辦到。

  心念已定,屏息前進,毫無聲息地向著朱綵鸞的背後走去。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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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拂盲尼

  來至松竹邊沿,轉首一看,只見方才看到斷岩石壁上,果然有一個半圓形的石門洞

府。

  石門大開,洞口潔淨,石洞上面橫刻著四個金漆大字……無憂洞府,筆力十分蒼勁。

  江天濤見洞內靜悄悄地沒人,膽氣大增,暗暗心喜,屏息向朱綵鸞的背後潛去。

  這時,他發現朱綵鸞的背影嫻娜,嬌軀豐滿,纖纖柳腰,秀髮披肩,一柄綠皮寶劍,

斜系背上,兩道鮮紅絲襪,隨風飄拂,看她玲瓏的身段,完全不像兩年前,十四五歲的

朱綵鸞了。

  打量間,已至朱綵鸞背後,一絲高雅的淡淡幽香,立即隨風飄來。

  這絲熟悉的高雅清香,一入江天濤的鼻孔,頓時想起朱綵鸞盜劍留詩的惡作劇,右

手本能地悄悄提起來。

  就在他的右手移向劍柄之際,朱綵鸞突然發出一聲幽怨焦急地歎息,同時,黯然地

搖了搖頭。

  江天濤心中一驚,立即將手停下來,趕緊屏息提氣。

  就在這時,身後焉然暴起一聲渾濁大喝:「哪裡來的野小子,瞻大包天,先接我張

石頭一拳……」暴喝聲中,同時傳來一陣疾勁拳風。

  江天濤驟然一驚,急忙旋身,尚末看清來人是誰,一團黑影,揮動一隻拳頭已到了

面前。

  急切間,跨步一閃,右臂奮力一抬,橫架揮出。

  江天濤這時是何等功力,如此一揮,不下千斤。

  另聽蓬的一響,暴起一聲震耳嚎叫,揮拳下擊的張石頭,宛如風吹的氣球,直向洞

口滾去。

  驀驚醒的朱綵鸞,撐臂躍起,回身一看,脫口一聲嬌呼。

  當她發現立在她身後的竟是她朝夕盼望的江天濤時,真是又驚又喜,但看到直向洞

門滾去的張石頭,又被江天濤的驚人神力驚呆了。

  江天濤也沒有想到他揮臂一封,竟然如此驚人,這照他平素的功力,何止大了數倍,

頓時愣了。

  急急翻滾的張石頭,一俟衝力稍減,立即挺身躍起,漲紅著一張黑臉,哇哇怪叫,

暴跳如雷,同時破口大罵道:「好個野小子,竟敢出手打我張石頭,簡直是吃了態心豹

子膽。」江天濤這時才看清被他橫臂震飛的,竟是朱綵鸞的師兄,盲尼的傻徒弟,練有

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張石頭。

  張石頭五短身材,背厚腰粗,肚皮如鼓,濃眉環眼四方口,一身黑緞勁裝,腳穿抓

地虎,渾身上下,皮堅肉厚,練了一身刀槍不入的硬功夫,所幸方才遇到的是張石頭。

  否則,江天濤的奮力一揮,早已臂斷腰折,一命嗚呼了。

  江天濤見是張石頭,心裡十分過意不去,雖然以前沒見過面,這時也不得不過去道

歉幾句,說聲對不起。

  就在他剛剛舉步的時候,洞口黑影一閃,已來了一個身穿黑僧衣一臉怒容,雙目已

盲的老尼姑。

  老尼姑身形一停,立即瞎眼望天,厲聲問:「什麼人打我的石頭?」江天濤見是金

拂盲尼,趕緊躬身向前迎去。

  暴跳亂叫的張石頭,一指江天濤,怒聲嚷嚷道:「師父,是個小白臉,調戲師妹,

還動手打我。」江天濤聽得暗吃一驚,正待出聲分辨,跟在身後的朱綵鸞,笑了,同時

笑著說:「師父,是幕阜山的濤哥哥。」金拂盲尼一聽,滿佈怒容的老臉,立即有了笑

意。

  江天濤不敢怠慢,急上數步,深深一揖,恭謹朗聲道:「晚輩江天濤,叩請老前輩

法安。」說罷屈膝,伏身叩頭。

  金拂盲尼祥和的呵呵一笑,道:「好孩子,快起來!」說著,伸出乾枯的右手,作

著揍扶之勢,同時含笑問:「方纔是你打了你石頭哥?」江天濤叩首立起,覷目看了一

眼仍在飛眉瞪眼,例著大嘴生氣的張石頭,歉然恭聲道:「晚輩不知是石頭哥在身後揮

拳打來,情急之下,隨意橫臂一格。」張石頭一聽,立即怒聲分辨道:「師父,濤弟弟

胡說,他連吃奶水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不然怎麼將我石頭打得演出一丈多。」金拂盲尼

一向護短,這時一聽,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朱綵鸞一看,心知不妙,故意輕掩櫻口,愉快地咯咯笑了。

  她聲似銀鈴,直如黃鶯,悅耳已極,似是在笑張石頭說的有趣,又似是在緩和突變

緊張的氣氛。

  江天濤聽得十分不解,不知道朱綵鸞為何發笑,回頭一看,雙目一亮,頓時愣了。

  只見掩口而笑的朱彩鴛,膚如凝脂,貌若嬌花,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兩道彎彎的

柳葉眉,瓊鼻櫻口,腮現梨渦,一蓬劉海覆著前額,艷美極了。

  在江天濤的印象中,朱綵鸞仍是一個刁蠻任性,頑皮淘氣的小丫頭,沒想到,兩年

不見,竟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艷無倫了。

  正在發愣之際,焉聞盲尼沉聲問道:「蝶兒,有你在場,他倆怎會出手?」朱綵鸞

依然笑著說:「是石頭哥不對,不問青紅皂白,開口就罵,舉手就打。

  張石頭一聽,一張黑臉頓時急紫了,大聲分辨道:「不,是濤弟弟在背後偷摸蝶妹

妹的臉蛋,我才罵的。」朱綵鸞一聽,粉面頓時紅了,盲尼的老臉再度沉下來,神色十

分難看。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立即沉聲道:「晚輩知書達禮,幼受師訓,怎會如此輕狂

無狀,此次蝶妹前去幕阜山,趁我分神之際,盜去背後長劍,晚輩來此,特為向前輩取

劍……」盲尼末待江天濤說完,似是已揣透了根源始末,立即沉聲問道:「你是說蝶丫

頭缺乏教訓,不懂道理,沒有規炬?」江天濤已經動怒,因而覺得盲尼師徒三人,都有

些蠻不講理,頓時忘了海棠仙子的叮囑,依然沉聲道:「至少有恃技逞強之嫌。」盲尼

兩眼望天翻了兩翻,似是想說什麼氣話,但兩片唇角一陣牽動,終於礙於身價和海棠仙

子的密切友誼。

  「你方才可曾蔣蝶兒的寶劍偷撤到手?」盲尼改口問。

  江天濤立即沉聲道:「如不是石頭哥及時出來,晚輩已經得手了。」盲尼聽得冷冷

一笑,說:「你欺近蝶兒身後,而末被發覺,我相信,因為蝶丫頭這幾天,終日盼著你

來,已等得有些魂不守舍了,但說你能撤劍得手,我絕不信你的輕功已勝過蝶丫頭。」

朱綵鸞聽得粉面通紅,早已羞得低下了頭。

  江天濤心中冷冷一笑,立即沉聲道:「老前輩如此自恃,晚輩自是不敢再說什麼

了!」盲尼老臉一紅,按著怒聲間:「聽你口氣,可是有些不服?」江天濤立即沉聲說:

「晚輩怎敢不服,不過,如果石頭兄和鳳蝶妹,願意當著老前輩之面,與晚輩一較輕功,

內力和劍術,晚輩絕不推辭。」盲尼原就生了一副爭強好勝的古怪脾氣,這時聽了江天

濤公然挑戰的話,哪裡還忍耐得住,於是怒哼一聲,沉聲說:「要是你較技中,處處不

如心意……」江天濤知道盲尼的意思是怕他三項俱都不如朱綵鸞和張石頭,因而無顏回

去見師父海棠仙子。

  但他也怕自己三項俱都佔先,而惹得盲尼惱羞而怒。

  於是,靈智一動,立即恭聲道:「自家師兄妹,切磋較技,乃是常事,勝者不驕,

敗者勿餒,時時互勉互勵,才能出人投地。稍時,如果晚輩技差一籌,老前輩自會不吝

賜教,指出晚輩的錯誤及應改之處,萬幸晚輩稍有佔先,也是得諸老前輩兩年前對晚輩

的殷殷指導和諄諄教誨,不但家師感激老前輩,就是晚輩也將終生銘記心內。」盲尼聽

了江天濤一席奉承話,不禁心花怒放,陰沉的老臉,立即愉快地笑了,同時,由衷讚聲

說:「好好好,你的確是個好孩子,難怪蝶丫頭在我面前,不厭其煩地讚美你。」說此

一頓,瞎眼一翻,愉快地間:「蝶兒,你濤哥哥的劍放在何處?」朱綵鸞見師父盛讚江

天濤,芳心自是暗暗欠喜,這時見問,立即含笑恭聲道:「放在巨林中的一株古木上。」

盲尼一領首,立即愉快地說:「那邊場地大,我們就去那邊吧!」說罷,僧袖一拂,飛

身向前,沿著羊腸小徑,當先馳去,宛如雙目沒有失明般,迅捷至極。

  江天濤、朱綵鸞以及矮胖的張石頭,三人同時起步,緊跟在盲尼身後。

  四人沿著小徑飛馳,眨眼已至巨林,江天濤遊目一看,儘是千年以上的插天古木打

量間,驀聞朱綵鸞愉快地道:「師父,到了!」四人同時停住身形,盲尼即在一方青石

上坐下來。

  朱綵鸞面向江天濤,舉手一指三丈外的一株六人合抱的禿頂古木,道:「濤哥哥,

寶劍就在古木樹頂上。」江天濤強抑滿腹怒火,仰首一看,一雙劍眉,立即皺在一起了。

  只見古木筆直,樹身斑剝,高約三十丈,一片薄雲,恰巧飄過頂尖,直聳入天上,

令人一看,立感頭暈目眩。

  尖頂上,一點亮影,閃閃發光,宛如碧空寒星,江天濤知道,那就是他的寶劍。

  江天濤看得面現難色,心生怯意,他自信能飛昇上去,但要想先朱綵鸞拿到寶劍,

他已毫無把握。

  打量間,驀聞盲尼笑著問:「你們三入先較什麼技?」張石頭被江天濤橫臂一格,

震得一連翻了十幾個跟頭,心中怒火仍末稍熄,這時一聽,立即大聲道:「師父,讓我

石頭先和他比比內力。」說罷,不待盲尼應允,立即圈著兩臂,逕向一方數百斤重的大

石走去。

  朱綵鸞已看出江天濤面有難色,芳心暗暗焦急,比賽輕功、劍術,她自會暗中讓步,

但憨傻的張石頭,必然全力以赴。

  這時見附近的岩石,俱是千斤以上的大青石,只有張石頭走去的岩石是較小的一個。

  因而,故意嬌聲道:「石頭哥,你怎的主占客先,應該讓濤哥哥先試,他擊不開,

你再擊嘛!」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以為朱綵鸞投機取巧,企圖在他全力一擊,石有暗

紋之後,再令張石頭一掌成功。這時見張石頭會意地領首退後,立即大喝一聲:「讓我

先試……」試字出口,身形已至石前七步之處,連足功力,右掌猛力推出。

  耳隆一聲駭人暴響,堅石四射,青煙飛騰,碎石橫飛帶嘯,隆聲歷久不絕。

  盲尼雖然雙目已瞎,但她的聽覺和感應卻十分靈敏,這時一聽飛石帶起的刺耳厲嘯,

面色大變,頓時呆了。

  朱綵鸞微張著玲巧的鮮紅櫻口,瞪大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目光直盯著江天濤,嬌

面上,驚喜激奮。

  她幾乎忍不住飛身過去,伸臂將濤哥哥抱住。

  張石頭原本有些呆頭呆腦,這時例著大嘴,不停地眨著大眼,面色蒼白,額角滲汗,

真的給嚇傻了。

  江天濤尤為震驚,倘望著七涉外的一堆殘石,直疑是在做夢。

  坐在青石上的金佛盲尼,面色鐵青,渾身發抖,薄唇下彎,緊咬牙齒,老臉上的皺

紋中,已滲出一絲油油汗水。

  驀見盲尼瞎眼一翻,十分深沉地低聲道:「江天濤,你過來!」江天濤一定神,立

即轉身向盲尼走去。

  朱綵鸞深知師父的癖性,這時一見,芳心大駭,花容失色,不由脫口急呼:「師父,

您要做什麼?」急呼聲中,神情惶急,緊跟江天濤身後,急步向盲尼身前走去。

  張石頭雖然憨傻,但也能看得出師父金拂盲尼的神色有異,又見師妹朱綵鸞,惶急

地向著師父走去,也忍不住憨聲問道:「師父,您要做什麼?我石頭已很佩服了。」金

拂盲尼慄然驚覺自己失態,難怪三個小女兒都顯得有些揣揣不安,不由仰面哈哈笑了,

同時,笑道:「不但你石頭佩服,就是為師我也要豎豎大拇指頭喝一聲好。」朱綵鸞見

師父笑了,一顆不安芳心才放下來,同時,悄悄拍了拍酥胸,深情地標了一眼英挺俊逸

的江天濤。

  江天濤一掌劈碎了大石,神志仍在驚喜恍依中,聽了盲尼的哈哈大笑才條然清醒過

來。

  這時看了光艷撫媚的朱綵鸞的深情神態,才知朱綵鸞對他有著無限的關懷,正待向

她領首示謝。

  驀聞盲尼繼續笑著說:「孩子,把你的手伸出來,讓我試試你的功力究竟到了什麼

火候。」說著,當先將乾枯的右手,掌心向下,五指併攏,緩緩地伸出來。

  江天濤劍眉微煌,神色遲疑,他懾於金拂盲尼數十年的威名,和與恩師的深厚友誼,

自是不敢與盲尼較量內功。

  於是,急忙拱手躬身,惶聲道:「晚輩不敢。」盲尼一聽,老臉立即掠過一絲讚許

光彩,再度哈哈一笑,慈祥地說:「傻孩子,不要怕,我只是證實一下我那海棠妹子,

為何一直瞞著我,還一直代你請求賜你一顆朱仙果。」江天濤心中一動,立即恭聲道:

「家師絕不會蒙騙老前輩,晚輩來時,家師一再叮囑晚輩,務必恭請老前輩揣摸一下晚

輩的骨骼,並賜一粒朱仙果。」金拂盲尼慈祥地台著微笑,愉快地嗯了一聲,祥和地點

點頭,道:「不錯,我的確已答應了你師父,現在我略一試你的功力,便知應不應該給

你一粒朱仙果。」江天濤仍顯得有些遲疑,情不自覓地標了一眼朱綵鸞,而身邊的朱彩

鸞,卻正鳳目含情,櫻口綻笑地向他領首。

  於是,他再不遲疑,立即功集右臂,力透掌心,將右掌仰貼在盲尼的覆掌下。

  盲尼含笑祥和地問:「孩子,你可準備好了?」江天濤立即恭聲說:「晚輩已遵命

準備好了。」金拂盲尼欣慰地點點頭,神色慈祥和藹,面含微笑,端坐在大石上,似是

正在運集內力。

  一陣咯咯輕響,盲尼併攏約五指微微彎曲,乾枯的右手,頓時漲大了一倍。

  朱綵鸞,張石頭,分立兩邊,俱都凝神望著相合的兩掌之間。

  這時的江天濤,已合上了雙目,劍眉微軒,朱唇似是掛著微笑,在神色平靜中,又

顯示出求教之意。

  驀然,在盲尼和江天濤的兩掌間,徐徐竄出一絲淡淡白色。

  緊接著,白氣逐漸加濃,剎那間,形成一團旋轉白霧。

  金拂盲尼霜眉微皺,神色逐漸肅穆。

  江天濤俊面紅潤,氣定神閒,似是已進入忘我之境。

  朱綵鸞看了這等情形,一顆芳心再度焦急起來,她看得出,濤哥哥在功力上,似乎

略佔優勢。

  張石頭雖然不懂,但也聚精會神地瞪大了眼睛。

  樸的一聲輕響,白霧應聲飛散,緊合的兩掌立時分開了。

  金拂盲尼神色大變,額角已滲出油油汗水,立即面向朱綵鸞沉聲問:「蝶兒,你那

柄寶劍果真是由你濤哥哥的背上撤出來的嗎?」朱綵鸞心知有異,但仍毫不遲疑地恭聲

應了個是。

  金拂盲尼斷定朱綵鸞絕不敢說謊,但她心裡又著實有些不信,因而十分迷惑地自語

說:「即使心神旁鴦之際,也不致劍被撤走而不知呀……」江天濤收回功力,早已睜開

了眼睛,立即代朱綵鸞解釋道:「回稟老前輩,寶劍確是蝶妹由晚輩肩後撤走,因為那

時晚輩正伏在石樓暗影處,靜聽家父與玲表妹等談論與晚輩有關的重大事情。」金拂盲

尼頗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鄭重地道:「以你目前功力,已經遠超你師父和我之上,莫說

有人在你背後撤劍,即使十丈以內之飛石落葉,亦能清晰可聞,否則,便是你有意縱容

你蝶妹妹,要她處處逞能。」江天濤一聽,急忙躬身惶聲道:「晚輩斗膽也不敢縱容蝶

妹,愚弄老前輩。」朱綵鸞見江天濤一口一個蝶妹,聽得芳心暗喜,飄飄如醉,但聽了

師父的鄭重指責,又深免得惶恐不安。

  因為,她看了江天濤的幾番施為,的確有藏而不露,故意縱容之嫌,於是,也惶聲

說:「蝶兒的寶劍,的確是在濤哥哥的肩後劍鞘中撤出來,至於濤哥哥是否故作不知,

蝶兒就不知道了……」盲尼末待朱綵鸞說完,立即做了一個阻止手勢,按著神色祥和地

面向江天濤,親切地問:「你師父回山後,可曾傳你新奇的功夫。」江天濤毫不遲疑地

恭聲道:「晚輩僅在洞外恭聆家師面諭後,便星夜下山,急急趕來了。」金拂盲尼和朱

再試了。」豈知,爭強好勝的朱綵鸞,小嘴一嘟,突然崛強地道:「不,蝶兒定要試試

濤哥哥的輕身功夫,內力雄厚,並不見得就輕功蓋世。」江天濤一聽,正合心意,他也

正要試試,自己的輕功究竟到了什麼火候,而也想趁機看看朱綵鸞的輕功究竟如何驚人,

因而急忙躬身要求說:「晚輩久聞蝶妹輕功精絕,飛昇如燕,常以無緣一睹為憾,此番

盜劍,愈見蝶妹身手不凡,今日良機難再,晚輩萬萬不能錯過。」金佛盲尼一聽,立即

哈哈哈笑了,按著愉快地說:「一個要比,一個要試,我如再加阻止,反而不是意思

了。」說此一頓,面向朱綵鸞,風趣地笑著道:「蝶丫頭,為師先吧話說清楚,輸了可

不許哭。」張石頭一聽,立即例著大嘴哈笑了。

  江天濤自是也忍不住不笑。

  朱綵鸞沒想到師父會當著心愛的濤哥哥的面,說出她輸了會哭的話,頓時羞得粉面

通紅,直達耳後。

  於是,臉一紅一踩小蠻靴,撒嬌不依地道:「輸了師父就再給我一顆朱仙果嘛!」

盲尼霜眉一皺,佯裝不解地問:「朱仙果只有三顆,你不是早就對我說,你那一顆決心

送給幕阜山的濤哥哥嗎?」朱綵鸞一聽,羞得連連踩腳,急呼一聲師父,一頭撲進盲尼

的懷裡,扭動著嬌軀不依,但她的心裡卻十分甜蜜,因為,江天濤至少應該知道她對他

的愛心了。

  張石頭拍手踩腳,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江天濤心裡雖然暗暗感激朱綵鸞對他關懷的心意,但她這份撲進尊師懷裡撒嬌不依

的隨便勁,卻不敢恭維。

  而被糾纏著的金拂盲尼,卻一直在哈哈祥笑,乾枯的右手,不停地撫摸著朱綵鸞的

秀髮、肩頭,狀極愉快。

  江天濤看得暗自搖頭,心想:難怪她如此任性。

  心念間,驀見盲尼經拍著朱綵鸞的香肩,笑著說:「丫頭,不要和你濤哥哥比了吧!

你不是他的對手。」紅影一閃,朱綵鸞挺身站起來,立即掘強地說:「不,一定要比。」

說話之間,心念電轉,她驚覺到師父一再阻止,必然有她的精確見解,萬一比不過濤哥

哥,豈不難堪。

  因而靈智一動,按著曠聲說:「師父,如果濤哥哥的經功的確比蝶兒高明的多,那

就是他故意藏拙,同時也有意愚弄師父。」說話之間,還高聳瓊鼻,緊撇著櫻嘴,氣唬

唬地瞪了一眼江天濤。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脫口一聲輕啊!頓時愣了,他確沒想到刁蠻難逗的朱綵鸞,

在臨賽前,先給他扣了一頂大帽子。

  豈知,盲尼哈哈一陣大笑,連連領首賀聲說:「好好,正合為師的心意,快去!」

江天濤聽得再度一愣,心想,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心念間,紅影一閃,朱綵鸞已飛身縱至數丈外的插天古木前,身法之靈,確屬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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