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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衣雲鬢》第1章
第五章 途遇三釵幫

  日隱西山,暮色漸濃,宮道上行人絕跡,江天濤匹馬單劍,一身藍衫,迎著夜風,

放馬疾奔。

  繞過松桃城,已是起更時分了,一輪皓月,衝出東方天際的烏雲,冉冉上升,給黑

暗的大地灑上一層蒙攏光輝,逐漸大放光明。

  江天濤坐在平穩狂奔的小青馬背上,目光茫然望著如飛迎來的村鎮景物,心中盤算

如何盡快趕回九宮堡。

  他知道,位於堡外絕壁下的廣大花園,雖然很少有人前去,但這多天來,花圃凌亂,

徑無人掃,恐怕自己的行蹤,也早為堡中發現了。

  因而,他決定先回海棠洞,見過恩師和雪姊姊後,再與玲表妹聯絡。

  心念間,焉然傳來一聲隱約可聞的深沉暴喝。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凝神,只見前面橫臥在官道上的大鎮前,一道寬大黑影,剛

由大鎮內,如飛衝出來。

  看那寬大黑影,衣袂飄拂,身法靈捷,一望而知不是庸手。

  就在這時,又有三道快速身影,疾如飛丸流矢,逕由大鎮內,匆匆追了出來。

  江天濤看得出,匆匆追出來的三道人影,雖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但較之寬大黑影,

似乎又遜了一籌。

  這時,繁星滿天,夜空高遠,月光照徹四野,三五里內,景物清晰可見。

  前面的快速人影馳來,江天濤的馬放開四蹄奔去,眨眼之間已能看清寬大黑影的手

中,倘提著一柄烏光閃閃的三尺長劍。

  同時,也看清了後面的三道人影,一個使厚背大砍刀,一個用亮銀索子鞭,另一個

似是提著一對瓦面金鋼鋸。

  三人這時,一人居中,兩人分散左右,顯然企圖形成包圍截擊之勢。

  而飛奔在前面的寬大黑影,分明可以展開輕功,迅速逸去,但他卻故意頻頻回頭有

意將速度遲緩下來。

  江天濤生就俠骨義膽,看到這等不平之事,豈能不管?怎奈他一心懸念玲表妹的安

危,急於趕回幕阜山,深怕中途羈延時間。

  加之,前面寬大黑影,故意放緩速度,顯然有意讓身後三人追上趁機痛懲一番,如

果對方沒有制勝把握,自是不敢冒這份險。

  心念間,距離前面寬大黑影,僅餘數十丈了。

  舉目再看,寬大黑影已自動將身形停在官道上,而且橫劍以待,同時,不停地轉首,

向著江天濤望來。

  江天濤這時才看清寬大黑影的身材並不太高.,但卻穿了一龔寬肥黑衫,和一幅極

大的黑綢,罩著頭臉,僅留一雙黑白分明,閃閃生輝的靈活眸子露在外面。

  江天濤看得劍眉一皺,覺得這情形倒和他進入九宮堡時相同。

  心念間,持厚背大砍刀的一個,已首先追至蒙頭人近前。

  持刀的是一個年約五十餘歲的青衣老者,濃眉虎目,灰髮灰須,這時大喝一聲:

「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大砍刀,一招「力劈華山」,挾著一陣勁風,猛向黑綢

蒙頭,手持烏劍的人狠狠劈去。

  黑綢蒙頭人似乎根本沒將持刀老者放在心上,一俟砍刀劈下,身形略微一動,雙肩

一晃,烏光劍趁勢一招「撥雲見日」,劍尖輕巧地一點刀面,按著一招「怒蛇吐信」,

劍光疾如奔電般,已到了青衣老者的右腕。

  青衣老者面色大變,一聲驚叫,疾沉右腕,身形暴退兩丈。

  左邊追到的是個矮胖身形,怒眉豹眼,一身黑衣的中年壯漢,手中提著一對瓦面金

鋼鋸,已追得頭上微微兒汗。

  右邊追到的是個二十八九歲的勁衣青年,飛眉俏眼,朱唇白面,他用的是根亮銀索

子鞭。

  兩人同時追到,但也同時愣了。

  蒙頭人橫劍停身,並末追擊,僅不屑的看了其餘兩人一眼,按著向江天濤望來,似

乎頗存戒心。

  江天濤見蒙頭人出劍神速,乾淨利落,不由心中暗暗佩服。

  心念間,已距四人不遠了,於是一撥馬頭,立即沿著路邊前進,看情形,他是決心

要袖手而過了。

  就在他正要撥馬而過之際,其餘追來三人,想是看出江天濤無意插手,暴喝一聲一

湧而上,三人兵刃齊下,猛向蒙頭人瘋狂撲去。

  江天濤看得劍眉一庹,不由將馬放慢了些,但他依然沿著路邊前進。

  蒙頭人冷冷地標了江天濤一眼,依舊毫不在意地揮劍迎敵,出劍之靈巧,身法之輕

捷,確屬少見。

  三個圍攻的人,倒也堪稱高手,只是遇到蒙頭人這等身手的人,就顯得有些捉襟見

肘,用武無地了。

  蒙頭人一支長劍,千奇萬幻,不可捉摸,時而凌空起舞,時而如黑蝶穿花,條忽間

精芒電掣,眨眼間劍影如林。

  圍攻的三人,雖然使出渾力解數,依然是被迫得手忙腳亂,顧此失彼,左對右擋,

有退無進。

  江天濤覺得蒙頭人劍法,絲毫不遜於自己,深信圍攻的三人絕佔不了便宜,於是,

一抖絲僵,放馬馳去。

  就在他放馬的同時,驀聞持刀老者,急聲高呼道:「馬上小俠,為何不助老朽一臂

之力?」

  江天濤僅回頭看了看,依然放馬飛馳,心想:你們三對一,已違背了武林規矩,居

然還厚顏求援?心念末畢,右側田野間,驀然傳來一聲蒼勁怒喝:「孫香主,林舵主已

死,千萬不能放走這小子。」

  江天濤聞聲轉首,只見兩道快速人影,逕由右前方,越野馳來,身法之快,疾如流

矢,眨眼已至路邊不遠。

  當前一人,是個霜眉銀弩,紅光滿面,身著褐色長衫,手提一根齊眉鐵棍的七旬老

人。

  持棍老人,目光炯炯,一蓬銀髮,飄散胸前,手中那根鐵棍,十分沉重,至少百斤,

一望而知老人是個功力深厚的不凡高手。

  緊緊跟在持棍老人身後,是一個一身紫衣,手提一對雙刃護手鉤的中年虯髯猛漢。

  中年猛漢,紫面膛,身軀高大,肩闊背厚,一對藍光閃閃的護手鉤,分明喂有劇毒。

  江天濤打量間,已離開了現場二十丈以外,由於又來了老人和壯漢,他突然對蒙頭

人的安危擔心起來。

  根據方才持棍老人的怒喝,他們今夜絕不會將蒙頭人輕易放過,現在已經三人圍攻,

稍時也定會五人齊上。

  心念間.不由將馬慢下來,又覺得這等不平之事,豈能袖手不管。

  回頭再看,只見身後數十丈外的官道中間,人影縱橫,兔起鵲落,寒光閃閃,怒喝

連聲,五人早已開始圍攻了。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一撥馬頭,如飛回馳。

  舉目再看,情勢果然已變,蒙頭人已被團團圍在核心,一柄長劍,雖仍有攻有守,

但已沒有方才自然。再看圍攻的五人,個個精神抖撤,俱都奮勇前撲。

  持刀的灰髮老者,劈、砍、掃、剌,急勁狠沉,使鉤的猛漢,藍光閃閃,鉤、繞、

鎖、斬,上下翻騰盤旋。

  一根亮銀索子鞭,忽左忽右,挑、刺、掃、絞,如練鞭,兩柄瓦面金鋼鋸,搗、戳、

磕、打,一招緊似一招。

  尤其,褐衣老者鐵棍,盤旋如飛,有若矯龍,時而烏雲蓋天,迫使蒙頭人身形下落,

時而枯樹盤根,逼得蒙頭人,縱躍凌空。

  被困在核心的蒙頭人,一柄烏光劍,同旋翻舞,翩若游龍,迎鉤、封刀、拒棍、壓

鞭,身靈技巧,眼明手快,雖然在如此激烈搏鬥中,蒙頭人的那雙閃閃眸子,仍不時循

著蹄聲,望向飛奔而回的江天濤。

  江天濤已看出蒙頭人的劍術,似是遠超自己之上,雖被五個老少高手圍攻,並無絲

毫敗家,他的身手不自然,完全是由於那襲不合身的寬大黑衫。

  心想:既然沒那麼高大的身材,何必硬穿那麼肥大的衣服。

  心念間,不自覺地將馬放慢了,他在想該不該插手多管這件不平之事。

  就在他將馬放慢,神色略顯遲疑之際,現場的情勢,條然變了。

  只見蒙頭人的飛旋身形,突然一個琅滄,按著慢了下來,而且一支長劍,左封右架,

上檔下攔,頓時變得守多攻少,出招也顯得紊亂了。

  圍攻的五人一見,精神大振,一聲吆喝,鉤刀猛剌,鞭棍齊下,聲勢猛不可當。

  江天濤看得雖然有些迷惑不解,但不能見危不救,於是兩腿一扣馬腹,小青一聲長

嘶,放蹄向前衝去。

  江天濤來至近前,急勒坐馬,震耳一聲暴喝:「快些住手……」

  暴喝聲中,小青一聲怒嘶,前蹄條然仰起,江天濤轉身撤劍,趁勢躍起,寒光閃處,

飄然落在馬前。

  這聲暴喝,聲如春雷,震得圍攻五人,心悸耳鳴,紛紛暴退。

  手持齊眉鏡鐵棍的七旬老人,煽動霜眉,目光炯炯,滿面怒容的打量著江天濤。

  其餘四人,各守一方,也同時以驚異地目光向江天濤望來。蒙頭人手橫島光劍,峙

立中央,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閃閃生輝,一直在江天濤的俊面上,溜來溜去,既不發言,

也不吭氣,看來毫無一絲感激之意。

  持棍老人方纔曾見江天濤放馬奔去,看他儒巾藍衫,鞍側掛劍,便知不是凡手,這

時見他橫劍卓立,星目閃輝,文雅中透著英氣,愈加肯定這個俊美的藍衫少年,不是等

閒之輩。

  於是,面色一整,但仍沉聲問:「閣下可是路見不平,有意拔刀相助?」

  江天濤微軒劍眉,僅冷冷地回答說:「不錯!」

  青衣持刀老人,雙眉一豎,突然急上一步,厲色怨聲問:「聽閣下的語氣,可是決

意要插手過問這件事?」

  江天濤立即搖搖頭道:「在下並無此意,只是希望你們單打獨鬥,不要以多為勝,

破壞了武林規矩。」

  話聲甫落,手持雙鉤的猛漢,也突然一瞪環眼,大聲道:「本幫逮捕反幫叛徒,以

便解回總壇按律治罪,這是本幫的事,與武林陋規有何相干?」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目前勢力最雄厚,組織最龐大,幾與各大門派並駕齊驅的最

大幫會,首屬三釵幫?

  三釵幫設壇東梁山,控制長江隘口,分舵遍及各省,沿江大小七十二湖,均有高手

執掌,幫中英豪薈萃,均是聞名江湖的傑出人物。

  幫主金釵富高麗,總掌全幫大權,銀釵皇甫香,掌管內外三堂,玉釵甫湘珍,執掌

全幫督巡。三釵雖是異姓,但卻情同姊妹,誓共生死,其中以玉釵年紀最小,而也以她

的功力最高。

  玉釵終年督巡在外,行蹤神秘飄忽,故而有彩虹龍女之稱,暗含彩虹一現,矯龍難

見之意。玉釵對犯律的幫眾,制裁極嚴,因而全幫上下,無不懼她三分,即使各派門人,

也多聞玉釵,而有所顧忌。

  江天濤雖然不懼三釵,但也不願招惹這些雌老虎,為了證實現場五人是何幫派,因

而不解地問:「不知五位屬於哪一個幫派?」

  灰髮持刀老者見問,傲然哈哈一笑,極輕蔑地說:「根據你的話,即知你是一個初

入道的雛兒,連現在江湖上聲勢最顯赫組織最龐大,集天下英豪於一體的三釵幫你都不

知道,足見你是如何的孤陋寡聞了。」

  江天濤本不願多事,也懶得和江湖上的門派幫會發生糾葛,而持刀老者充滿譏諷意

味的話,著實可氣,因而搖搖頭,故意冷冷地道:「在下從未聽說江湖上有個什麼三釵

幫。」

  持刀老者原就恨江天濤方才沒有援手,反而回頭多管閒事,這時一聽,頓時大怒,

脫口一聲怒喝:「今夜就要你知道。」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厚背大砍刀,依然是力劈華山,挾著一陣疾勁風聲,猛

向江天濤的當頭剌去。

  江天濤冷冷一笑,不由輕蔑地道:「我看你八成只會這一招。」

  說話之間,身不閃,腳不移,右臂運足功力,長劍閃電對出。

  冷芒一閃,當琅一聲,火星飛濺中,暴起一聲刺耳嚎叫,灰髮老者的厚背大砍刀,

應聲脫手而飛,幻起一道寒光,直射半禳C灰髮老者,只驚得魂飛天外,厲嚎擊中,暴

退兩丈,左手握著右腕,橫眉苦臉,冷汗油然,目光驚急地望著江天濤。

  褐衣持棍老人,看得面色一變,其餘三人俱都愣了。

  橫劍立在中央的蒙頭人,雙目冷電一閃,似乎也吃了一驚。

  褐衣老人霜眉一豎,厲聲問道:「閣下可是蓄意與本幫為敵?」

  江天濤冷然卓立原地,依然冷冷地說:「在下只論正義公理,不論是何門派幫會!」

  褐衣老人一聽,臉上頓現殺氣,暴喝一聲:.「孫香主,殺...」殺字出口,五

人齊聲吆喝,各揮兵刃,猛撲江天濤,青衣老者,早至田中撿回刀來更是奮不顧身,爭

搶先機。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不由輕蔑地期聲一笑,道:「江湖幫會,到底不如正宗門

派的規律嚴格:…」說話之間,急凝功力,身形動處,勁氣瀰漫,長劍振臂一揮,幻起

寒星萬點,乃帶絲絲劍嘯。

  橫立在一旁的蒙頭人,看得身軀一戰,雙目中冷芒閃爍。

  褐衣老人面色大變,驚得脫口急呼道:「果然不是凡手,大家小心了。」

  急呼聲中,飛舞鐵棍。聲勢猛不可當,其餘四人,各展所學,交相攻擊,乘隙進襲。

  江天濤長劍出手,才知道這時的劍術,已非旬日以前可比,因而精神一握,揮劍如

飛,綿綿劍勢宛如波浪翻滾,只見寒星飛灑,漫天銀虹,身形盤旋,勁氣生風,眨眼之

間,已將圍攻的五人罩在劍光之中。

  圍攻的五人,個個大駭,只覺光芒耀眼,寒罡襲面,看不出劍勢虛實,分不出人在

何處,俱都驚呼嚎叫,進退無路。

  橫劍旁觀的蒙頭人目光驚急,躍躍欲試,不知他是要幫著江天濤,抑或是救被困在

劍光中的人。

  江天濤本是路見不平,臂助蒙面入,沒想到這時五人圍攻他時,蒙頭人反作了旁觀,

袖手不前。

  由於怒氣衝動,江天濤的劍勢逐漸加緊,同時怒聲道:「爾等一味糾纏,可不要怨

在下傷人了。」了字出口,精芒暴漲,劍光一回,暴起一聲惶恐驚喚,持刀老人的左肩

上,當先被寒芒劃破了一道血槽,殷紅的鮮血,頓時滲出來。

  持刀老人哪裡還敢再戰,一式「懶驢打滾」就地滾了出來。

  就在持刀老人就地翻滾的同時,洶湧劍光中再度暴起一聲慘叫,一道藍光,直射路

邊,一柄喂有劇毒的護手鉤,噹的一聲,插在地上。

  虯髯猛漢的右臂,也被冷鋒劃破了一道,慘叫聲中,飛身暴退出來。

  緊接著,褐衣老人、中年胖漢和青年,紛紛縱出圈外。

  江天濤停身橫劍,同時,忿忿地看了一眼正以奇異目光望著他的蒙頭人。

  褐衣老人面色蒼白,額角滲汗,鼻息叮叮微喘,忿怒驚急地望著江天濤,氣急地沉

聲道:「閣下劍術,實屬少見,老朽十分佩服,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尊師何人,仙鄉何

處,以便老朽飛鴿報於本幫幫主……」

  江天濤正在怒火高熾之際,懶得和他們嚕嚷,因而,冷冷地道:「徒忌師諱,不便

奉告,至於在下是誰,也無相告必要。」

  灰髮持刀老者,尚以為江天濤懼怕三釵幫的勢力,不敢說出師承,姓名和居處,因

而傲氣一振,怒哼一聲,向著褐衣老人一揮手,恨聲道:「蘇舵主我們走,除非他跑到

琉璃國,還怕踩不出他的底細來,我孫北展總有一天要他一步一個頭,磕到東梁山。」

說話之間,當先縱下官道,倉惶越野馳去。

  、褐衣老人持鉤猛漢,以及使鞭用金鋼鋸的兩人,似是深怕江天濤聽了持刀老者的

話怒而殺人,俱都迫不及待地紛紛起步,緊跟持刀老者身後離去。

  江天濤最氣的是黑衫蒙頭人的不通情理,對持刀老者的洩忿豪語,則根本沒放在心

上。

  這時見蒙頭人依然橫劍立在原地,一雙明亮眸子,一直在他的俊面上閃來閃去,看

來毫無一絲感激之意,因而怒哼一聲,不屑地看了蒙頭人一眼,飛身縱向馬前。

  就在他飛身縱向馬前的同時,身後驀然響起一聲清脆悅耳地驚急嬌呼:「喂,不要

走!」

  嬌呼聲中,江天濤已飛身縱落馬上,他雖然吃了一驚,沒想到蒙頭人是個女人,但

他聽得出,清脆的聲音中,含有命令的意味,加之他心頭仍在生氣,因而看也不看一眼,

一撥馬頭,直向正東馳去。

  蒙頭女一見,頓時大急,不由嬌聲急呼:「喂喂,站住,你看我是誰?」

  急呼聲中,玉手一揚,罩在頭上的黑綢,應手而落,一張清麗出塵,秀逸絕倫的芙

蓉玉面,立時呈現出來,他竟是一個豆寇年華的艷美少女。

  少女黛眉如晝,鳳目如星,瓊鼻櫻口,肌膚似玉,一頭烏髮,秀卷如雲,上插一支

紫血飛鳳玉釵,愈顯得風華絕代,嬌艷無比,她揮動著手中黑綢,再度焦急地道:「喂,

你看看我是誰嘛!」

  江天濤哪裡肯聽,依然放馬飛馳,心說:你就是九夭玄女我也不理。

  雲發少女本是心高氣傲之人,這時一見,芳心又急又氣,鳳目中頓時急出兩顆晶瑩

的淚珠來。

  想想,她自身所到之處,無不畢敬畢恭,唯唯應是,奉如神明,今天哪裡受得下這

等委屈,不由氣得含淚恨聲道:「哼,你就是跑上九層天,我也要追你到陵霄殿。」

  坐在飛馳馬背上的江天濤,聽得暗暗搖頭,心中十分懊惱,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是何苦,兩頭都不說好。

  心念間,已至鎮前,他斷定這坐大鎮內必有三釵幫的分舵,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一撥

馬頭,繞鎮而過。

  江天濤一面放馬飛馳,一面仍想著剛才發生的事,真是愈想愈氣。

  但想到方才沒回頭看一眼那個蒙頭女時,心中不禁有些後悔,聽她口氣,似是已經

氣極,將來萬一再度遇上。也好防她出手偷襲。

  如今,既不知她是少婦,也不知是她是少女,更不知她有多大年紀。

  心念間,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鎮。

  回頭一看,不由一愣,只見數點灰白小點,連由大鎮中,直射半空,按著分散開來,

各奔西東。

  其中雨點,飛速特快,在微微偏西的絞潔月光下,疾如流星,沿著官道,逕向這面

飛來。

  江天濤看得十分不解,凝目再看,竟是兩隻肥壯的灰白飛鴿。飛鴿速度快得的確驚

人,轉瞬之間,已飛到江天濤頭上,但高度已達數十丈了。

  江天濤心中一動,恍然大悟,這必是三釵幫的訊鴿,也許是報告他們的林舵主被蒙

頭女殺了,也許是通知前面的分舵,對他加以截擊。

  念及至此,心頭條然升起一股焦急怒火,他雖然不懼三釵幫的沿途阻撓,但卻極怕

因此延誤返回幕阜山的時日。

  光潔的明月,隨著小青如飛的狂奔,逐漸西沉,四更時分,已到了干城以東的大河

渡口。

  由於時間尚早,渡船尚末開始,江天濤只得在一座小店內打尖,給小青兩個時辰的

休息和進食的時間。

  渡過大河,已是朝霞滿天了。

  江天濤上馬,沿著官道繼績向東飛馳。

  不出十里,前面現出一座丘陵隘口,陵上生滿叢林,一片油綠,官道直達丘陵中間

的凹處。

  江天濤來時曾通過丘陵地區,知道起伏綿延的丘陵內,倘有兩條官道,數座大鎮,

市面十分繁華。

  官道上雖然多是前來渡河或渡河過來的行人商旅,但俱都沿著路迸前進,因而並不

影響江天濤放馬飛馳。

  江天濤前進中,漸漸發現由丘陵隘口過來的路人,多以驚疑擔憂的神色和目光向他

望來。同時,有不少路人,以警告的目光望望他再看向身後的丘陵隘口。

  江天濤心知有異,舉目一看,只見丘陵隘口處,散立著不少人影,尚有馬匹,前去

的人,神色遲疑,過來的人,匆匆急急。

  漸漸已能看得清楚,散立的人影,俱是身背單刀的勁裝大漢,而在大漢之間,尚立

著一僧,一叟和一個少婦。

  僧人在左,老叟在右,少婦卓立正中。

  少婦一身黑色勁衣,背插長劍,柳眉杏眼梨花面,身段輕盈,儀態不俗,一張塗丹

櫻口,正在啟合,露出一線瑩潔玉齒,看她神態,似是正在向一個騎青花馬,穿籃衫的

青年人盤問。

  右邊的僧人穿灰衣,持月牙鏟,年約四十餘歲,看來並無凶戾之氣。

  老叟一身土布葛衣,徒手末攜兵刃,手裡拿著一個長約三尺的旱煙袋,想必就是老

叟的兵器了。

  在道路的一邊,倘有一個騎花馬的藍衫少年書生,在十數背刀大漢的包圍下,戰戰

兢兢地等候著盤問。

  江天濤打量間,距離隘口已不遠了。

  小青見前面有人擋道,不由昂首發出一聲長嘯,反而向隘口處加速馳去。

  隘口虛的少婦僧叟和數十背刀壯漢,聞聲俱都舉目望來,當他們抬眼的一剎那,不

少人雙目一亮,脫口低呼道:「點子來了!」

  輕盈少婦一見,即向左右一揮手,數十壯漢,迅速散開,同時大聲吆喝,命令兩個

身穿藍衫騎馬的人,趕快上路。

  兩個身穿藍衫的青年人,自是如獲大赦,忙不迭地上馬,一扣馬腹,慌張衝進隘口,

如飛馳去。

  江天濤早已看出少婦等人的來歷和目的,來至近前,自動勒馬停止,這時他才發現

輕盈少婦,較他在遠處看的尤為艷麗。

  根據她立站的位置,斷定她是領袖丘陵山區的首腦人物。

  小青四蹄尚末立穩,艷麗少婦已抱拳為禮嬌聲道:「閣下來得好快,可否請下馬一

談。」

  江天濤見少婦和言悅色,雖然內心微泛怒火,卻也不便發作,只得馬上拱手,也平

和地說:「在下急於趕路,無暇久停,夫人如有話就請快說。」

  艷麗少婦突然嬌面一紅,不由柳眉一皺,含笑薄瞋地望著江天濤,似乎怪他的稱呼

說錯了。

  江天濤看她芳齡至少已有二十六七歲,自信沒有呼錯,但見她微顯不高興地樣子,

急忙改口說:「姑娘有話儘管說,在下實無心久待。」

  艷麗少婦一聽江天濤改呼姑娘,不由嬌靨更紅了,急忙含笑道:「小女子羅艷珠,

恭為三釵幫第九十九分舵主,頃接本幫鴿訊,閣下曾於松桃以東貢糧鎮,單劍力敵本幫

高手五人,小女子聞訊十分佩服……」

  江天濤末待鈕麗少婦羅艷珠講完,立即插言道:「貴幫五人聯手圍攻一蒙頭女子,

在下路見不平,因而與貴幫五位動手。」

  羅艷珠神秘地一笑,含意頒深的道:「閣下救了那位蒙頭女子,她今後自會報答閣

下……」

  江天濤一想到那個不通情理的蒙頭女子,心中便不禁微泛怒火,因而,劍眉一軒,

沉聲說:「羅舵主攔住在下的去路,如果儘是這些瑣事,請恕在下要走了。」

  說著,就待抖疆催馬。

  布衣老叟一見,急忙舉手高聲道:「閣下請轉老朽一言。」

  江天濤見老人神色溫和,也謙和地道:「老人家請講。」

  布衣老人急忙謙遜她說:「不敢不敢,我們舵主絕早在此候駕,並無惡意阻攔,僅

有幾句上峰轉達的話與閣下商議,絕對延誤不了閣下如期趕至幕草山。」

  江天濤一聽,心頭猛地一震,面色立變,他確沒想到三釵幫的暗探如此厲害,僅僅

一個夜晚的時間,便探出他的目的地是幕阜山,由於心中一驚,不由急聲道:

  「老人家有什麼教言,請講當面,只要在下力能所及,無不遵命。」

  布衣老人一聽,和藹的老臉上,立即閃過一道興奮光采,愉快地應了個好,立即鄭

重地說:「本幫成立宗旨,在溶天下英豪與一爐,協力衛道,共扶正義,本幫幫主竭誠

請閣下加盟……」

  江天濤末待布衣老人說完,立即婉言含笑道:「人各有志,請恕在下有負盛意,礙

難答允。」

  艷麗少女羅艷珠,急忙補充道:「閣下如願加盟,總壇萃英廳上的金交椅,任由閣

下選擇。」

  江天溝聽得有趣,不禁仰夭一陣長笑,聲如金鳴王振,親蕩林野,歷久不絕。

  艷麗少女羅艷珠和一僧一叟,俱都聽得面色一變,根據這聲悠長清越的笑聲,傳信

飛鴿傳來的消息不虛,馬上藍衫少年的內功修為,果然已非一般一流高手可比。

  江天濤童心末眠,有意打趣三釵,因而斂笑朗聲問:「請問貴幫萃英廳上的金交椅,

可包括貴幫幫主的寶座在內?」

  如此一問,艷麗少婦和老叟的面色,同時一變,持鏟僧人立即單掌合十,朗聲宣了

一聲阿彌陀佛,按著沉聲道:「小施主言詞狂傲,意含輕蔑,本舵雖然奉命不准與小施

主動手過招,但貧僧職責所在,少不得要向小施主請領幾招絕學了。」

  了字出口,身形已凌空躍起兩丈,手中月牙鏟,一招「金剛開山」,挾著一陣卷空

勁風,直向江天濤的當頭砸下。

  江天濤冷冷一笑,縱馬已至一丈以外,一長身形,凌空躍至僧人之上,寒光一閃,

長劍同時撤出鞘外。

  身在空中,檸腰一挺,立變頭下腳上,手中長劍,疾演「劃地分界」,幻起一道弧

形匹練,直劃僧人的肩頸。

  持鏟僧人一招擊空,頓覺腦後生風,心知不妙,急墜身形,腳尖一著地面,飛身暴

退兩丈。

  江天濤一劍劃空,趁勢疾演「雲裡翻身」,一個觔斗,再至僧人頭上,大喝一聲,

長劍猛劈而下。

  持鏟僧人大吃一驚,厲喝一聲,橫鏟托出。

  輕盈少婦和布衣老叟看得面色大變,同時急呼:「少俠手下留倩……」

  江天濤劍勢雖仍閃電劈下,但已減去四成真力。

  當螂一聲,火星飛灑,持鏟僧人被震得一直向後琅槍退去。

  人影閃處,布衣老叟,飛身前撲,伸手將僧人扶住。

  江天濤藉著反震之力,身形再度彈起,飄然落在馬上,一扣馬腹,小青一聲怒嘶,

放蹄向隘口衝去。

  布衣老叟雖然震驚江天濤這份輕身功夫,但仍沒忘了高聲疾呼:「老朽之言,務請

少俠三思。」

  江天濤依然以玩笑的口吻,朗聲道:「三釵如肯下山親迎,在下極願一遊東梁山。」

  說罷,又是一陣少不更事的哈哈大笑,直向丘陵地區內馳去。

  江天濤飛馳中想到自己的功力劍術同時猛進,心裡也不禁暗暗欣喜,想到雪姊姊的

叮囑,希望他以嶄新的姿態再見恩師,這話果然被雪姊姊言中了。

  馳出丘陵地區,直奔辰州。

  這時湘北一帶,正是倉盈庹實的豐收之後,農作閒暇,百姓都藉此延神賽會,相互

宴飲,到處都是一片昇平景象。.沿途雖然十分熱鬧,但江天濤無心瀏覽,只是飛馬向

前緊趕。

  所幸由丘陵地區,直到渡過湖水,一路上十分順利,莫說沒碰到三釵幫的高手截擊,

就是沿途武林人物,也幾乎絕跡。

  江天濤一心趕路,如之沿途十分熱鬧,因而並未留心沿途的武林人物何以突然減少

的原因。

  雖然酒樓茶肆間,曾經盛傳著一件武林大喜事,但江天濤都在打尖時間辟房進食和

休息,是以也未曾聽見。

  渡過湖水,已是西未時分,湘陰城已是燈火萬點輝煌如晝了。

  江天濤知道湘陰西關的湘北鴨子樓最著名,各色鴨肉味美可口,風聞江南,因而胃

口一動,立即將馬停下來。

  將小青交給店伙,匆匆拾級登樓,由於正是晚餐時分,樓上幾乎滿座。

  還好,在樓的一角,倘余有兩張空桌,江天濤就在其中的一桌上坐下來。

  他要一壺陳年好酒,三味極合胃口的鴨肉,火烤、醬鹵、慢慢地自斟獨酌起來。

  由於樓上看不到武林人物,也聽不到談論江湖上的事情,即使有三兩位看似武林中

人,也都是白鬍子老頭。

  湘陰為重鎮,城門通宵不閉,江天濤決定飲至二更過後再繼續起程,他想,小青有

兩個更次的休息和進食草料,也足夠了。

  他計算一下行程,如果三更以後起程,明日午時即可到達幕阜山,放好馬匹,登上

系舟峰申時不到,便可拜見恩師了。

  想到自襪棉中便將自己撫養長大的恩師海棠仙子,心中崇敬孺慕之心,油然而生,

她不但是位恩如山高的師父,也是一位德如海深的慈母,他不知道何時才能報答恩師,

及如何報答恩師的大恩大德。

  繼而想到冰清玉潤,恬靜端莊的雪姊姊,一張幽蘭百合般的高雅秀麗面龐,立即在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來。

  江天濤一想到這位自小在一起長大,直到現在才窺知芳心隱密的美麗師姊時,他使

情不自覺地笑了。

  一個掠過他心靈深處的少女,便是嬌小玲瓏秀美多管的表妹汪燕玲了。

  他在想,不管恩師、表妹、雪姊姊,當他談到巧遇老饕,誤食朱仙果的事,她們都

會忍俊不住,脫口而笑。

  尤其,當她們聽到我的輕功內力,和劍術,俱都突飛猛進時,定會興奮地大讚我江

天濤有福氣。

  想到得意處,他忘了內心的憂急,和旅途的疲憊,他再度笑了。

  心念間,三味野肉,一壺好酒,不覺已吃了個碗盤精光,壺底朝天。

  就在這時,一陣爽朗的哈哈笑聲,逕由樓下傳來。

  按著是一陣雜亂的登樓聲音。

  江天濤心中一動,根據那聲中氣充沛的笑聲,知道樓下來了武林高手,而且不止一

人。

  凝目再看樓上,最初的客人,大都走了,現有的客人,都是新登樓的新客。

  轉首一看窗外,這時才發覺三更已經過了,於是急忙起身,立即招呼酒保結帳。

  就在酒保奔來結帳的同時,兩個老叟陪著一個中年秀士已登上樓來。

  中年秀士年約三十七八歲,面如古月,雙眉入鬢,一雙星目,朗朗有神,充滿了機

智,身穿一襲月白長衫,手持描金折扇,愈顯得神情瀟灑,儀態儒雅,令人一望而知不

是等閒人物。

  身後兩個老叟,一著青袍,一穿黑衫,俱都霜眉銀髯,紅光滿面,神色和藹中透著

慈祥,與人無限親切之感。

  江天濤一面打量,一面付了酒資,正待離去,驀見中年秀士,停身樓口,正神情迷

惑地望著自己,似是在竭力回憶什麼已忘之事。

  身後兩個老叟,似是漠不關心地看了江天濤一眼,發現中年秀士突然停步不前,才

向江天濤故意打量起來。

  江天濤根本不認識中年秀士,因而徑向樓口走去。

  就在他舉步之際,驀見中年秀士,入鬢雙眉一皺,輕姨一聲,急步迎了過來,同時

含笑迷惑地問:「這位少俠好面熟,似在什麼地方見過?」

  江天濤究竟是閱歷淺鮮,心地淳樸,沒經過江湖磨練的人,這時見問,急忙停身,

拱手含笑道:「請恕晚輩眼拙……」

  中年秀土未待江天濤說完,急忙解釋說:「我姓皇甫,單名一個陽字,人稱玉扇秀

士,世居此地湘陰城內,不知少俠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江天濤見人家誠懇地說出姓名居處,當然也希望自己說出來讓人家證實並不認識自

己,因而謙和地道:「原來是皇甫前輩,久仰了,晚輩姓江,名雲帆,世居幕阜山九宮

堡……」

  九宮堡三字一出口,玉扇秀士和兩個老叟,心頭猛地一震,面色同時一變,不由以

充滿了景仰的口吻,惶聲道:「原來是九宮堡少堡主,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長公子,失

敬,失敬。」

  江天濤看了玉扇秀士三人的震驚神色,才慄然驚覺自己說溜了口,心中雖然懊悔,

但表面卻謙遜地含笑道:「不敢,不敢,晚輩江天濤,今後尚請三位老前輩多賜指教。」

  其中青衣老叟,略顯得意地傲然道:「老朽好友鎮拐震九州馬雲山,時常對老朽談

及令尊江老堡主,禮賢下士,愛才如渴,尤其他格外受到老堡主的器重。」

  江天濤見談起馬雲山,知道面前三人都是有名的人物,因而恭聲問:「敢問老前輩

尊姓台甫……」

  青衣老叟愉快地哈哈一笑,道:「老朽褚一彪,人稱湘江叟恭長……」

  話末說完,驀見玉扇秀士突然哈哈一笑,搶先說:「褚老英雄恭長馬雲山兩歲,故

而稱他一彪兄。」

  說著,側身一指黑衫老叟,代為介紹道;「這位是郝老英雄,人稱多臂哪托,現在

已是銀髯及胸,白鬢霜眉,也應該改為多臂叟。」

  把話說完,立即和多臂哪托,湘江叟,同時熱哈哈地笑了。

  黑衫老叟多臂哪托,首先斂笑說:「江少堡主難得光臨湘陰,今夜由老朽作東,大

宴鴨子樓,痛飲終宵,我們是不醉不休。」

  江天濤見三人笑得勉強,玉扇秀士又無故接口介紹,頗令他有些懷疑,雖然斷定三

人並無惡意,但他酒足飯飽,急於趕路,自是不會再應邀痛飲。

  於是急忙拱手,婉謝道:「三位前輩盛情,晚輩業已心領,因有要事在身,不列久

停,改日有機,再為叨擾。」

  多臂哪托一聽,不由驚異地間:「怎麼,這般時候少堡主還要趕路?」

  江天濤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湘江叟突然雙目一亮.似有所悟地笑著道:「如不是少堡主急於趕路,老朽倒忘了

明日令尊大人為汪姑娘設擂招親的大喜事……」

  江天濤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大變,右臂一繞,出手如雷,立將湘江叟的右腕扣住,

劍眉一軒,厲聲問道:「老前輩,你說什麼?」

  玉扇秀士和多臂哪托,對江天濤出手扣住湘江叟的右腕,俱都吃了一驚。

  雖然,湘江叟是在無備的狀況之下,但以褚一彪的功力經驗,仍應該親身閃開,或

出招反搏,結果竟被牢牢扣住,設非江天濤在厲聲怒間之際,尚加上一個老前輩,玉扇

秀士和多臂哪托,恐怕早已出手了。

  湘江叟早在江天濤報出姓名身世時,便已對九宮堡設擂招親的事感到迷惑,覺得有

這等英挺俊拔,武功高絕的少堡主,何必再公然設擂招親。

  這時右腕突然被江天濤扣住,雖然老臉微微一紅,但末發怒,反而迷惑地問:

  「怎麼,這件事少堡主不知?」

  江天濤渾身顫抖,無法解釋,只得鬆開右腕,激動地急聲問道:「老前輩可知明日

何時開始?」

  湘江叟看了江天濤的驚急神情,心知有異,但卻寬聲說:「少堡主不必過分憂急,

以汪姑娘之武功,三五日內,也許難逢敵手,明日雖然辰時開始,第一日汪姑娘恐怕未

必出場。」

  江天濤心憂如焚,神志恍憾,急忙拱手急聲說:「三位老前輩珍重,告辭了。」

  說罷奔至樓口,沿著樓梯,飛身而下,到達樓下,尚聽玉扇秀士三人同聲高呼:

  「少堡主務請冷靜,須知欲速則不達……」

  江天濤心亂如麻,哪裡還聽得進耳裡,高呼一聲多謝,飛身已至樓外,小青早已備

好,正拉在一個店伙手裡,「長身形,騰身上馬,接過絲疆,直奔城內。」

  這時三更已過,街上已無多少行人,江天濤縱馬如飛,穿城而過,直奔正東,小青

放蹄狂奔。

  皓月當空,晴空萬里,原野一片死寂。

  江天濤坐在馬上,劍眉緊皺,朱唇緊閉,不時催著馬腹。

  小青昂首豎須,雙目閃光,被江天濤催得幾近瘋狂,不時發出一聲震盪原骨的悠長

怒嘶。

  汪燕玲的偽病,瞞不過機智陰暗的毒娘子,早是他預料中的事,但他卻沒想到會公

然擺設招親擂,而且這麼快。

  想到江湖上武功高絕的少年俊彥,不知凡幾,萬一表妹汪燕玲不敵那還了得,即使

表妹滿心不願嫁給對方,但為了父親在武林中的聲望和地位,也不得不委屈認命了。

  江天濤癡呆地坐在鞍上,任由小青放蹄飛馳,他知道,即使累死小青,辰時以前也

到不了幕阜山。

  時光並沒有因江天濤的惶恐焦急而停止,艷麗的朝陽,像往日一樣地徐徐爬上了地

平線。

  江天濤迫切地舉目東看,根本還沒看到幕阜山的山影,而小青的肩背頸間,已滲滿

了汗水了。

第六章 擂台招親

  紅日逐漸上升,江天濤的心卻逐漸下沉。

  在江天濤不時翹首仰頸的盼望下,幕阜山的綿延山影,終於在東天的邊際,現出了

一線。

  但是,光滿大地,日上三竿,辰時早已過了。

  江天濤緊度著劍眉,目光盯視著幕阜山的遙遠山影,他的朱唇已閉成一個下彎的弧

形,但他的情緒,卻懊惱、焦急地幾乎瘋狂了。

  小青似乎知道江天濤這時的心意,因而它也不嘶不吭,默默飛馳,尤其,當它看到

幕阜山的山影時,速度驟然加快。

  隨著紅日的增高,小青的瘋狂飛馳,幕阜山逐漸地向前迎來,一個時辰之後,終於

到達了西麓的山口。

  江天濤的俊面蒼白,目閃焦急,額角上已滲滿了汗水。

  小青果是一匹龍種寶馬,雖然已經通體是汗,宛如水洗,但它的馬速卻有增無減一

聲長嘶,直向山口衝去。

  江天濤坐在馬鞍上,心急如火,只見紅日當空,金光直射,已是午時將近了。

  峰上白雲悠悠,一片蒼翠黛碧,山風徐徐,松濤陣陣,到處都是艷麗的山野花,美

景依舊,恬靜異常,看不出有任何大異往常的事情在山區中發生。

  小青沿著九宮堡特築的寬大山道,狂馳如飛,急如驟雨,鐵蹄過處,濺起無數飛射

星火。

  江天濤坐在狂馳如飛的馬上,看到如此寧靜的山區,除了陣陣松濤和一兩聲清脆悅

耳的鳥鳴外,再轉不到其它聲音,因而他不禁有些懷疑了。

  心想,莫非湘江叟記錯了日期。

  心念剛動,一陣隱約可閒的衝霄彩聲,劃空傳來。

  江天濤的腦際打然一響,如遭雷擊,身形一連幾個搖晃,險些跌下馬來。

  根據那陣衝霄彩聲,江天濤斷定招親擂台早已開始了,而且,正有一個人敗下來或

則戰勝了汪燕玲。

  當他一想到有人戰勝了汪燕玲,他那顆焦急的心,立即緊張地提到了腔口,恨不得

插翅飛至系舟谷中。

  恰在這時,小青已奔至轉向放馬洞的叉路前,江天濤大喝一聲,猛地一撥馬頭,直

向系舟谷馳去。

  小青痛嘶一聲,神情如狂,放蹄飛馳,疾如雷奔電掣。

  穿林、越嶺、繞峰、過溪,縈舟谷外的兩座縱嶺,已經在望了。

  江天濤凝目一看,僅能看到谷外廣場上一座結滿了紅綠彩緩的高大擂台,附近的大

樹上無數黑點,似是爬滿了人。

  擂台上靜宜著幾個黑藍白黃的人形小點,似是尚末開始搏鬥。

  江天濤心急如火,希望能趕上這一場和表妹交手,他斷定擂台上那點黃影,必是表

妹汪燕玲,那點白影,也許是打擂招親的少年高手。

  心念間,已能看見擂台前,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儘是各地趕來看熱鬧或是特意來一

顯身手的武林人物,乍然看來,不下四五千人。

  打量間,脖下小青,蒸然發出一聲悠長怒嘶。

  江天濤定神一看,面色大變,脫口一聲驚啊,完全驚呆了。

  只見前面山道上,三五成群的武林人物,有的佩刀背劍,年齡不一,高矮不等,正

邊走邊談,嘻嘻哈哈地快步走來。

  江天濤根據這情形分明是親事決定,擂台已經結束了。

  舉目再看谷口外的擂台上那點黃影,正向擂台邊沿移動。

  那點黃影一動,擂台下立即暴起一聲震撼山野,直衝蒼芎的熱烈彩聲。

  江天濤心如刀割,已猜到那點黃影,必是父親陸地神龍而不是表妹汪燕玲。

  打量間,驀聞身側一個宏亮的聲音笑著道:「汪姑娘不但生得貌若常娥,而她的劍

術造謂,也算得上爐火十足了……」

  江天濤聞聲低頭,一群勁裝大漢,已經走過去了。

  又轉左邊一群人,愉快地笑著道:「那小子能娶貌若春花的汪姑娘作老婆,真是他

前世燒香燒在香爐裡了,老兄,人家的艷福是修來的,哈哈……」

  江天濤轉得心如刀絞,汗如雨下,幾乎急暈過去。

  又轉一個蒼老的聲音,祥和地說:「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老英雄,能招到這

等武功超群,秀逸絕倫的俊品人物為婿,也該心滿意足了……」

  又見一個虯髯大漢,粗廣的對著一群同夥,大聲的道:「不是掩「沖天炮」的武功

不高,打不過汪小姐,而是掩自慚形穢,一方面怕天下英雄為汪小姐叫屈,會說一枝鮮

花插在掩這批牛糞上,一方面卻也真怕江老英雄不熹歡掩這樣的女婿……」

  話末說完,一群壯漢哄然暴起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

  江天濤聽到的儘是些令他痛心絕望的言語,而山道的兩側,尚不時響起對他遲到的

嘲笑和諷譏。

  江天濤萬分痛苦,心如油煎,對兩側成群離去的武林人物,視如末見,對左右響起

的議論言語,聽如未聞。

  他只是絕望的低著頭,任由小青狂奔如飛,驀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如雷歡呼,就在前

面不遠處暴起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抬頭一看,距離人群已經不遠了。

  紅光滿面,身著黃袍的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立在擂台上,正神情愉快,滿面含笑地

向著台下數千觀眾連連拱手,似是剛剛講完了一番答謝各路好漢前來捧場的場面話。

  一陣劈劈啦啦清脆響聲,掛在擂台一角的萬響鞭炮,已被燃著了,台下數千觀眾的

歡呼,更熱烈了。

  台上一個身穿嶄新勁裝的漢子,手裡托著一盤鮮艷紅綢,逕由毒娘子和朝天鼻的身

後走出來,恭謹地交給江老堡主。

  江老堡主含笑接過,在鞭炮和歡呼聲中,逕向立在台上的一個身著白綢長衫,頭戴

黃儒巾的俊美少年走去。

  江天濤一見,神情如狂,理智頓失,暴喝一聲:「且慢定彩,在下來了。」

  暴喝聲中,騰空離馬,躍過群豪頭上,直向擂台撲去。

  群豪一見,頓時大亂,紛紛以驚異的目光望著空而過的江天濤,一個意念,閃電掠

過每個人的心頭今天又有好戲看了。

  九宮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老堡主,正待將一匹鮮艷紅稜,披在白衫少年的身上,驀

聞遠處傳來一聲暴喝,因而停止了。

  於是循聲一看,虎目一亮,只見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藍衫俊美少年,正凌空直過台

下紛紛吆喝的群豪頭上,直向台上飛來。

  江老堡主久歷江湖,見多識廣,江天溝的凌空身法一入他的眼,便知道這個藍衫少

年的武功非凡。

  立在老堡主面前的白衫俊美少年,一見凌空向台上飛來的江天濤,不由面現驚喜,

秀眉微軒,塗丹般的雙唇,立即掠過一絲興奮微笑。

  一身黑衣勁服,狐媚光艷桃花眼的毒娘子,看到又有人來爭奪新郎官,不由陰蟄地

笑了。

  油頭粉面,一身粉衣的朝天鼻,一見凌空飛來的江天濤,頓時愣了。

  擂台左右綵棚上,擔任評判勝負的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和九宮堡的其餘十數著名高

手,紛紛由椅上站起來,俱都震驚地望著江天濤。

  江天濤神情如狂,盡展輕功,飛越台下吆喝騷動的群豪頭上,凌空飛上了高約四丈

的大擂台。

  僅這份少見的駭人輕功,便已先聲奪人,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聲震撼山野直上蒼

弩的如雷彩聲。

  江天濤飛上六丈見方的大擂台,面對老父,而不能呼一聲父親,在惶急憤怒,和絕

望的心倩下,悲痛欲絕。

  由於心情的激動和孺慕,令他情不由己的急上數步,深深一揖,同時強抑悲痛,恭

謹顫聲道:「景仰老前輩望重武林,晚輩孺慕已久,待先叩請金安。」

  說罷撩衣,屈膝就要下跪。

  九宮堡綵棚上的高手,擂台前廣場上的群豪,俱都愣了,他們鬧不清這位神情慌急

的俊美少年,是來打招親擂,抑或是特來為江老堡主請安。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眼明手快,末待江天濤下跪,慌得伸手將江天濤扶住,同時,

哈哈一笑,祥和地道:「小俠不必多禮,老朽愧不敢當。」

  江天濤的左臂,被老父寬厚有力的右手一握,立時感染到一股父子天性的親切和溫

暖,將要湧出來的淚水,強自忍了回去。

  江老堡主見江天濤生得面如冠王,秀拔超群,較之中選的白衫少年,尤為英俊飄逸,

心中便有幾分歡喜。

  於是,霜眉一軒,面帶祥笑,撫晉和聲問:「小俠尊姓台甫?」

  江天濤立在老父面前,悲痛難抑,幾乎忍不住跪在老父面前,放聲痛哭,因而一直

恭立垂手,不敢抬頭。

  這時見問,只得強抑感情,急忙恭聲說:「晚輩姓衛,單字名明。」

  衛明兩字一出口,江老堡主聽得頓時一愣,左右綵棚,立即傳來輕微的啊聲。

  江天濤聽得心中一驚,但也有些迷惑,深悔沒有另改一個假名。

  心念禾畢,驀聞一個嗓音似極熟悉的聲音,謙和地道:「普天之下芸芸眾生中,同

名同姓者,大有人在,實不足怪,小生姓魏,名銘,字綻時,魏是齊秦燕趙魏的魏,銘

是座右銘的銘,敢問少俠的大名是哪個字?」

  江天濤聞聲抬頭,舉目一看,脫口一聲輕啊,頓時愣了。

  只見白衫俊美少年,膚白勝雪,色似芙蓉,兩道細長秀眉,一雙澄澈眼睛,他萬萬

沒想到,竟是麗質傾城的雪姊姊。

  江老堡主閱歷廣博,一看江天濤的神色,心知有異,不由迷惑地問:「怎麼,你們

二位早已相識?」

  江天濤一定神,急忙恭聲道:「不不,晚輩不認識這位魏小俠,晚輩只是覺得事情

竟是如此湊巧。」

  說罷,即向女扮男裝的雪丹鳳一拱手,謙和地道:「在下與魏大俠的大名是音同字

不同,在下的衛是悍衛國家的衛,明是光明正大的明……」

  話末說完,即見神色驚急,一身粉衣的朝天鼻,急步走至老堡主身側,微一躬身,

悄聲道:「敏稟父親,他就是本堡後花園,私自潛逃的澆花小廝衛明。」

  說著,以極輕蔑的目光盯了江天濤一眼。

  江天濤又急又怒,也不由狠狠瞪了一眼朝天鼻,他覺得有毒娘子和朝天鼻在場,今

天的事絕不會有好結局。

  立在一旁的雪丹鳳,聽了朝天鼻的話,也不禁暗暗為濤弟弟焦急。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轉得面色一變,不由驚異地喚了一聲,但他老經世故,知道這

件事絕不可在此地追問。

  於是佯裝會意地一領首,但卻以不悅地悄聲道:「退下去。」

  朝天鼻垂手應是,恭謹地退了回去,目光一直盯著江天濤,充滿了怨毒。

  江老堡主略帶塭色的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惶急地江夭濤,霜眉一皺但仍謙和地問:

  「衛小俠匆匆趕來,飛臨台上,可是有什麼緊急大事?」

  江天濤見老父明知故問,面現塭色,知道情勢於己十分不利,因而慌得急忙拱手恭

聲道:「晚輩頃聞貴堡汪小姐在此設擂招親,特地星夜趕來一會……」

  江老堡主末待江天濤說完,突然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如虎嘯,一聽即知含有

怒意。

  笑聲一起,台下群豪,立即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

  江天濤早已嚇得拱手恭身,垂首不語。

  江老堡主斂笑撫胡,軒眉沉聲道:「本堡事先飛馬傳束,各地英傑紛紛趕來,小俠

未能準時到達,足證小俠與汪姑娘無緣,如今親事已定,擂台已經結束了。」

  江天濤一聽,十分焦急,想到湘江叟褚一彪與九州馬雲山的關係,因而心中一動,

立即躬身道:「晚輩因有急務,終日飛馬聘馳,是以未聞此一喜事,直至昨日薄暮,路

經湘陰,巧遇湘江叟褚老前輩,方始聞及,如今晚輩僅遲一步,便不能一爭雌雄,晚輩

心甚不服。」

  說話之間,覷目偷看評判席上的馬雲山,發現他聽了「湘江叟」的名字,霜眉果然

微微軒動。

  江老堡主一聽,再度哈哈一笑,立即無可奈何地搖搖皓首.道:「小俠雖然不服,

怎奈魏小俠已捷足先登了。」

  雪丹鳳一直無機插口,這時見機不可失,立即秀眉一軒,冷冷一笑,佯裝忿怒地沉

聲道:「衛少俠既然心中不服,必是自恃武功高絕,小生自不量力,也極願向衛少俠請

教幾招不傳絕學,如果衛少俠果真技高一籌,小生立即下台,並虔誠地為衛少俠和玲姑

娘祝福。」

  話聲甫落,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聲如雷烈彩。

  江老堡主自聽說江雲帆曾在花園中擔任澆花小廝後,深怕他別具陰謀,因而霜眉緊

皺,面現遲疑。

  同時,他覺得白杉少年,雖然自願放棄這樁善事,但卻與開擂之初,宣佈的規則不

符。

  陰狠狡檜的毒娘子,自汪燕玲公然拒絕嫁給朝天鼻後,她便恨透了汪燕玲。

  這次她力勸江老堡主設擂招親的原因,目的希望汪燕玲招一個一臉橫肉,生滿了絡

腮鬍子的粗擴人物為婿,沒想到竟選中了一個有潘安之貌的白衫少年魏銘。

  這時見魏銘接受江天濤的挑戰,因而心中一動,毒計立生,決心破壞老堡主宣佈的

擂規。

  她知道,只要規則一破例,各路英豪,凡是不服氣的人,便可川流不息地上台一爭

勝負。

  這時見老堡主面有難色,神色遲疑,急忙恭聲道:「敢稟老堡主,以賤妾之見為了

汪姑娘的終身幸福,應該選武林英傑中,武功最局者為婿,方不違汪姑娘設擂招親的原

有宗旨。」

  隱身後台幕後的汪燕玲,見濤哥哥實時趕回,芳心正自暗暗高興,這時聽了毒娘子

的話,立時洞燭毒娘子的陰謀,因而氣得嬌軀直抖。

  於是,走至幕後,悄悄掀開一線縫隙,覷目一看,只見台下數千英豪,個個面展歡

笑,大都有上台一試之意。

  再看姑父江老堡主,正為難地望著評判席上的馬雲山等人。

  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為主要評判人,這時見老堡主為難地望來,立即起身肅容鄭重

地道:「根據老堡主宣佈的擂規,招親擂已經結束,照理,老堡主應婉言請衛少俠下

台……」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手心間頓時急出一絲冷汗,但他卻格外讚佩馬雲

山的為人耿直,絕不因對方與老友湘江叟有關係而循私。

  心念間,又聽馬雲山鄭重地道:「但魏少俠不甘示弱,一時氣忿,自願與衛小俠較

量高藝,敗後而甘願退卻婚事,這事必須先徵得汪姑娘的贊可,方可裁決……」

  說至此處,台下群豪,立即發出一陣信服讚佩之聲。

  馬雲山略微一頓,繼績說:「如果汪姑娘不同意這樁親事,亦應被老堡主否定,因

為魏銘少俠,以禮成在即而放棄,足證魏少俠原就缺乏誠意。」

  女扮男裝的雪丹鳳,對馬雲山的話,雖然並不重視,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禁玉

頰泛紅。

  同時,台下群豪中,不少人為白衫少年,因一時意氣而失掉既得的如花嬌妻而感到

惋惜。

  馬雲山依然不疾不徐地鄭重道:「如果汪姑娘同意兩位少俠較技,但後果如何,殊

難預卜,卑職言盡於茲,恭請老堡主裁決。」

  江老堡主當然聽得出馬雲山的話中含意,如果准許兩人比武,不管誰勝誰負,都無

法拒絕其它有意一爭的人繼續上台較技。

  尤其擔心的是武功高絕的人,台下並非沒有,但如選一個丰神俊美,飄逸超群的少

年人物,卻不易得。

  正在江老堡主遲疑難決,暗暗憂急之際,驀見後台緯幕,人影一閃,一個俏麗侍女,

手持短簡急步走了出來。

  江天濤舉目一看,正在表妹汪燕玲身邊的侍女,一身綠衣的小翠花,因而斷定汪燕

玲正在幕後。

  小翠花看也不看江天濤一眼,逕自走至老堡主身邊,恭謹地遞上那張短簡。

  這時台下群豪個個屏息靜氣,俱都睜大了眼睛,雖然知道短簡是小姐寫的,但都希

望能知道上面寫些什麼言語。

  江老堡主霜眉一皺,立即將短簡打開,低頭一看,眉頭立展,立即毫不遲疑地朗聲

道:「二位請選兵刃,立即開始!」

  說話之間,急步退至台後一角,台下群豪立即報以熱烈而瘋狂的形聲,宛如平地暴

起的春雷。

  綵棚上和馬雲山坐在一起的六個老人,俱是閱歷豐富的老江湖,他們為汪燕玲的不

智而感到惋惜。

  江天濤沒想到如此順利的挽回既定之局,因而十分興奮,但心中也有些憂急,因為

他不知道在眾目睽睽下,如何毫無破綻的擊敗雪姊姊。

  心念間,也急忙走至左邊的兵器架前,順手撤出一柄精光閃閃的三尺長劍,急步走

回。

  再看纖弱中隱透斯文的雪姊姊,白衫輕擺飄飄,顯得十分灑脫,反而襯得他神色不

定,心神不安了。

  再看臺下群豪,人面閃閃,萬頭捲動,俱都屏息仰首,目光炯炯地望著台上。

  左右綵棚上擔任評判的高手,個個神色凝重,同樣地目不轉睛。

  尖嘴削腮桃花眼的「朝天鼻」恭立在江老堡主身後,怨毒的望著江天濤,不停的低

聲嘀咕。

  狐媚的「毒娘子」,冷冷的望著江天濤,目光狡檜尖銳,面部毫無表情,似是正在

構思另一個絕毒的陰謀。

  江天濤尚未看完全場,雪丹鳳已在對面,扣劍拱手,朗聲說:「衛少俠請!」

  江天濤也急忙把劍拱手,謙和地說:「魏少俠請。」

  雪丹鳳慎重地與江天濤對了一個眼神,立即朗聲說:「如此小生有潛了!」

  了字出口,飛身前撲,長劍一招「仙童指路」振腕疾刺,精芒一閃,直點江天濤的

咽喉。

  江天洛佯裝謹慎,劍眉一軒,朗喝一聲:「來得好!」

  好字出口,跨步閃身,長劍疾演「神龍搖頭」,劍化一片冷芒,直向雪丹鳳的長劍

封去。

  雪丹鳳一聲冷笑,劍勢條變,寒光一繞,分刺江天濤的璇璣和雙肩,緊接著,疾變

「橫斷巫山」,一道橫掃匹練,閃電繞過三朵梨花之間。

  台下數千英豪一見,立即高聲喝了一個好。

  江天濤看得暗自好笑,自然也不甘示弱,即演「花開並蒂」,繼演「閉關拒佛」,

最後一招「風吹葉落」,連續三劍精芒雷射,寒光飛灑,勁風帶嘯,整個擂台上,頓時

罩一團劍影光幕。

  台下群豪,同樣地報以熱烈彩聲。

  在台下群豪此起彼落的彩聲中,雪丹鳳和江天濤對演了一套恩師海棠仙子仗以成名

的芙蓉劍法。

  但見擂台上,寒光飛灑,銀星萬點,匹練翻滾,精芒刺目,剎那間,只見劍光不見

人影。

  台下數千英豪,俱都看呆了,這時,除了台上絲絲的劍嘯和身形旋飛縱躍帶起的衣

袂風響外,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江老堡主和「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等一干老一輩人物,俱都看得神色迷惑,霜眉微

皺。

  「朝天鼻」何曾見過這等劍法精湛的高手對博,早已驚呆了。

  毒娘子也看得暗暗心驚,機而一想,面色立變,心中大駭,她斷定這中間定有蹊蹺,

也許與汪燕玲有著極大的關連。

  但她仍沒有想到盤繞在劍光中的藍衫少年,就是她於十八年前,丟在系舟蜂上的

「少堡主」江天濤。

  就在這時,如林劍影中,突然傳出一聲雙劍相擊的清越龍吟。

  同時,兩道藍白人影,衣袂飛舞,飄飄然地分開了。

  江天濤神色自若,朱唇綻笑,氣不喘,面不紅,飄然落回原地。

  雪丹鳳玉頰生暈,鼻翅煽動,略顯心躁氣浮,她首先扣劍拱手,以羞慚的口吻,沉

聲道:「衛少俠果然技高一器,小生自傀不如。」

  話一出口,台下立即暴起一陣如雷彩聲,震撼山野,谷峰齊鳴。

  江天濤也急忙拱手,謙遜地道:「承讓,承讓,在下終身感戴。」

  緊皺雙眉的江老堡主,面現難色,不由轉首去看坐在綵棚評判席上的鎮拐震九州馬

雲山等人。

  馬雲山微皺眉頭,神色肅穆,似是在慎重考慮,如何宣佈這場比劍的勝負。

  就在這時,如雷彩聲中,突然暴起一聲洪鐘大喝:「且慢宣佈,掩開山金剛不服。」

  大喝聲中,一道短粗人影,逕由擂台下,飛身縱了上來。

  台下英豪一見,形聲更熱烈了。

  雪丹鳳聞聲一看,面色立變,只見上台來的開山金剛,肥頭大耳,鈴眼濃眉,獅子

鼻,大海口,胸毛茸茸,腹大如鼓,手提一柄降魔桿,看來十分沉重,至少百斤,根據

他飛上台來的輕身功夫,絕不是一般靠臂力驚人的好手。

  江天濤早已看了個清楚,但他卻冷冷地笑了。

  開山金剛縱落台上,看也不看江天濤一眼,逕向立在台後一角的江老堡主,垂桿抱

拳,躬身朗聲道:「敢稟老堡主,其中有詐。」

  江天濤和雪丹鳳,心中一虛,俱都情不由己地雙頰一紅。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和遲疑末曾宣佈結果的馬雲山,正有同感,但他身為主人礙於身

份不便說出,因而霜眉一皺,謙和地問:「敢問壯士,何以斷言其中有詐?」

  豈知,開山金剛雖然看出破綻,但苦於口舌笨拙,無法說出個中道理,頓時被問得

滿面通紅。

  最後,他終於紅著臉,沉聲道:「回稟老堡主,掩雖然知道其中有假,但不知怎麼

說出它的道理來,總之,掩看得有些不對勁兒。」

  如此一說,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陣哄然大笑。

  江天濤本來就自覺是假,加之看到開山金剛對父親的恭謹態度,心中頗有好感,這

時再聽了他拙笨而實在的答話,也忍不住笑了。

  雲丹鳳有半年沒有和江天濤對招了,方才雖已看出他的身法劍術,俱都大有進步,

但說在台下數千英豪的相互爭奪下,能永保不敗,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這時見「開山金剛」當眾指出其中有詐,早已驚得玉面變色,而這位心愛的師弟,

卻仍神色自若的感到有趣發笑。

  因而,芳心暗自一歎,無奈的搖搖頭,心想:他還是個孩子。

  雲丹鳳心念間,驀見緊皺霜眉,捻胡領首的江老堡主,繼續望著開山金剛和聲問:

「以壯土之見呢?」

  開山金剛立即躬身道:「回稟老堡主,掩開山金剛要試試穿藍衫的衛小俠是否確有

真本領硬功夫,只要他接得住掩的一降魔桿,掩馬上就滾下台去,如果衛小俠接不住掩

的降魔桿,掩也不敢想別的,因為掩知道掩沒福……」

  台下的笑聲一直末停,開山金剛以下的話,被更多豪放快意的大笑淹沒了。

  雪丹鳳一聽,芳心大震,澄澈的一雙鳳目,不由驚急地看了一眼開山金剛手中那柄

重達百斤的大鐵桿。

  再看江天濤依然是神色自若,俊面展笑,看來他不但有信心戰勝開山金剛,而且還

極樂意一試對方的臂力。

  驀見江老堡主,霜眉一展,撫胡領首,毅然道:「壯士真是快人快語,老朽十分欽

佩,請就壯士盡展所學,大顯身手,老朽當然恭立台上,拭目以待。」

  開山金剛十分高興,急忙一躬身,朗聲道:「老堡主,謝謝您了。」

  朗聲說畢,條然轉身,鈴眼注定俊面含笑的江天濤,大喝一聲:「衛小俠,你要小

心了。」

  了字出口,飛身前撲,手中降魔桿,一式「泰山壓頂」,挾著一陣勁風,猛砸江天

濤的天靈。

  江天濤知道開山金剛是個口快心直的憨厚人,不願令他過份難堪,因而朗聲喝了個

好,旋身閃開了。

  開山金剛以為江天濤定會橫劍接他一桿,沒想到江天濤竟旋身閃開了,由於用力過

猛,收勢不及,百斤大桿直向巨木拼成的檯面上砸去。

  耳然一聲大響,木屑飛濺,擂台頭動,立即發出一陣咯吱響聲。

  江老堡主看得霜眉一皺,左右綵棚上的高手面色齊變,紛紛由椅上立起來,台下群

豪頓時掀起一片驚啊和騷動。

  立在擂台一角的雪丹鳳,驚得瞪大了一雙澄澈鳳目,神色立變,不由暗暗為濤弟弟

捏了一把冷汗。

  立在幕後偷看的汪燕玲,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濤哥哥和雪姊姊搏鬥,雖然十分緊張,

但她知道雪姊姊一定會佯裝敗下台去,她心中正在高興之際,沒想到又上來一個開山金

剛。

  這時看了開山金剛這等驚人聲勢,一顆芳心立即提到了腔口,釵光鬢雲的蝶首,也

不自覺地伸出幕外。

  開山金剛一桿砸在擂台上,不由窘得滿面通紅,直達耳後,不由瞪著一雙鈴眼,注

定江天濤怨聲間:「你可是不敢接掩的降魔桿?」

  江天濤仰面哈哈一笑,朗聲道:「閣下自稱開山金剛,可見神力驚人,但你一定知

道,武功之精絕,不在恨地無環,力可拔山,而在於身靈技巧,藝業高超,在下並非不

敢接閣下一桿,而是在下的長劍,只須輕輕一撥,閣下的大桿就要脫手而飛了。」

  開山金剛一聽,頓時大怒,震耳一聲厲喝:「我就試試你的技巧」厲喝聲中,神情

如狂,飛舞著手中降魔桿,猛向江天濤身前撲去,聲勢驚人,宛如瘋虎。

  江天濤再次哈哈一笑,身形飛旋,振腕出劍,為了證實方才與雪丹鳳交手並非有詐,

同樣地劍灑十點寒星,幻起滿台銀虹,匹練翻滾,勁風洶湧,只見劍光不見人影。

  開山金剛恨不得一桿將江天濤砸傷在擂台上,那柄降魔桿,左掃右搗,前砸後挑,

也舞了個風雨不透,勁風帶嘯。

  任他大桿疾舞如飛,但總是打不著江天濤,反而覺得劍光閃閃,耀眼生花,最後連

人在何處也看不到了,只氣得如雷暴跳,哇哇怪叫。

  台下群豪有的高聲叫好,有的哈哈大笑,顯得十分愉快熱鬧。

  江天濤不敢久鬥,以免被人指為恃技凌人,因而大喝一聲道:「閣下也小心了!」

  喝聲甫落,只見翻滾匹練中,精光突然一閃,暴起一聲驚惶嚎叫,一道黑影,直射

半空…開山金剛的降魔桿,挾著一陣勁風,直向台下十數丈外的群豪頭上落下。

  開山金剛一定神,發現手中大桿已飛,急得暴喊一聲,騰空而起,直向飛去的大桿

追去。

  台下群豪一見,頓時大亂,驚呼嚎叫,飛身縱躍,亡命地閃開了。

  轟隆一聲大響,砂石飛射,塵土激揚,一柄百斤大桿,盡沒土中。

  立身遠處的高手,直樂得哈哈大笑,顯得十分開心,身立某地的人,則個個面色如

土,俱都目閃驚急,幾乎嚇掉了魂。

  江老堡主撫胡領首,立即看了一眼面現驚異的馬雲山,似乎在說,這位衛小俠的武

功,倒真是下過一番苦功夫。

  毒娘子看得暗暗心驚,朝天鼻完全呆了。

  雪丹鳳微張著櫻口,瞪大了雙目,清麗的面廣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驚喜。

  汪燕玲一見,驚得條然退進幕後,芳心激動難抑,纖手輕拍酥胸,不由合上雙目,

暗暗祈禱過往神明,千萬別再發生事情。

  就在這時,台下騷動的群豪中,又有一聲蒼勁大喝傳來:「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技巧,

算不得什麼真本領。」

  大喝聲中,一道灰影,宛如一隻巨鶴,撲張著兩臂,逕由人群中,凌空飛向擂上口。

  台下群豪聞聲一稱,按著暴起一片惶急呼聲:「啊……鮑啟非……」

  「鉤拐雙絕力拔山……」

  「這個老賊一上台,藍衫少年的性命恐怕難保了……」

  江天濤聽得微泛怒火,凝目一看,飄然落在台前的,竟是一個身材瘦小,士布葛衣,

塌眉鴿眼,領下畜著一絡山羊小鬍子的六旬老人。

  江老堡主看得心中一驚,雪丹鳳的面色立變,左右綵棚上的評判高手俱都驚呆了只

有毒娘子一見瘦小老人上台,頓時喜得心花怒放,她斷定鉤拐雙絕力拔山鮑啟非一出手,

江天濤不死也得重傷。

  瘦小老人鮑啟非,停身立穩,一雙灼灼鴿眼,僅略微一標橫劍卓立的江天濤,削薄

的唇角傲然一笑,逕向江老堡主微一抱拳,以略含輕蔑地口吻,笑著問:「請問江老堡

主,小老兒可有資格打這場招親擂?」

  江老堡主微顯不悅,但也拱手抱拳,勉強含笑道:「開擂之初,老朽已當眾宣佈過,

本擂今天設的是招親擂,年過三十者,均請不要上台,鮑老當家想必是剛剛趕來沒有聽

到。」

  瘦小老人鮑啟非,見江老堡主微顯不悅,故意塌眉一皺,嘴含冷笑,微一擺頭,一

臉不屑地繼續問:「小老兒既然無資格打擂,可否向這位只仗技巧,不信功力的衛小俠

比比內力呢?」

  江天濤一聽,怒火條起,正待發話,江老堡主已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按著微泛

怒意地期聲道:「鮑老當家身為塞北五省的黑道霸主,功力深厚,掌可開碑,提起鉤拐

雙絕力拔山,武林中誰人不知,何人不曉?以飽老當家的聲望、高齡,和一個後生晚輩

較量內力,不怕落個以大欺小嗎?」

  鮑啟非見江老堡主在霸主之上,倘冠以黑道兩字,不由老臉一紅,仰面一陣厲笑,

按著笑聲說:「今天小老兒上台,不是與後生晚輩較技,而是要教訓教訓這個姓衛的無

知小輩,要他知道武功之高,並不是全憑技巧。」

  說話之間,揚眉瞪眼,輕蔑地指了指江天濤。

  江天濤頓時大怒,劍眉一軒,也嗔目怒聲道:「在下念你年高,心存尊敬,想不到

你竟是個自恃技高,口齒刻薄,毫無長者風度的匹夫……」

  江老堡主見江天濤不知厲害,公然斥責鉤拐雙絕力拔山,不由驚得面色立變,正待

喝止,面色淒厲的瘦小老人鮑啟非,已經瞪眼一聲厲喝:「好個狂妄小輩,膽敢教訓起

老夫來了。」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右掌條然舉起,一招「力劈華山」猛向江天濤的天靈劈下。

  江老堡主一見,又驚又怒,左右兩棚上的高手,轟的一聲同時由椅上立起來,台下

群豪俱都驚得張口瞪眼,襟若寒蟬。

  江天濤見鮑啟非倚老賣老,愈加怒不可遏,因而存心試試對方的內力,剎剎對方的

傲氣,於是冷冷一笑,一俟對方的右掌劈到,一聲怒哼,條然疾進一步,蓄滿功力的左

臂,疾封而出。

  江老堡主、雪丹鳳,台下群豪和馬雲山等人,見江天濤不閃不避,居然膽敢硬接,

俱都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眾人驚慌的同時,江天濤的左臂已封在鮑啟非的右腕上。

  蓬然一響,悶哼一聲,鉤拐雙絕力拔山,馬步不穩,身形搖晃,磴磴連聲中,一連

退後了五步。

  江老堡主虎目一亮,兩棚高手俱都愣了,雪丹鳳驚喜得鳳目濕潤,險些脫口呼聲弟

弟。

  台下群豪久久壓抑在胸腔中的悶氣,一聲暴好,完全發洩出來,聲震山野,直衝雲

霄,餘音歷久不絕。

  江天濤格臂震退了鮑啟非,信心大增,不由冷冷地笑了。

  鉤拐雙絕力拔山鮑啟非,急忙沉樁站穩,蒼白如紙的老臉,頓時通紅,按著一定神,

咬牙切齒,目閃凶芒,神色淒厲注定扣劍卓立,沉聲曬笑的江天濤,凶狠地連連領首,

不停地切齒恨聲道:「好,好……」

  說話之間,兩臂微圈,十指彎曲如鉤,凶睛注定江天濤,極緩慢的向前逼去,同時,

微圈的雙臂,每進一步,便漲大了少許。

  江老堡主一見,知道鮑啟非已動了殺機,不由霜眉一軒,大聲阻止道:「鮑當家的

請住手!…」

  江天濤見父親高聲阻止鮑啟非,知道老人家是怕自己接不住鉤拐雙絕力拔山的全力

一擊,但他自己卻充滿了信心,他不相信鮑啟非的身體,會比梵淨山上的數百斤大石頭

還要堅硬。

  同時,他也意識到,此番如不能將鉤拐雙絕力拔山擊敗,非但與表妹的好事難諧,

就是自己的身世也將永無大白之日,而台下的數千英豪中勢必仍有人上台。

  心念電轉,急忙恭聲高呼:「老前輩請勿憂急,晚輩自信可敵……」

  鉤拐雙絕力拔山一聽,鴿眼如血,目皆俱裂,厲喝一聲:「小輩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圈臂蹲身,震耳一聲厲嗅,漲大一倍的雙掌,猛力推出。

  一道剛猛狂風,疾如暴風,直向江天濤身前滾去。

  江天濤朗聲一笑,道:「不信你就試試!」

  話聲甫落,急進三步,蓄滿功力的左掌,呼的一聲,振腕劈出一道排山倒海的絕倫

掌力。

  轟然一聲大響,勁風激旋,破空帶嘯,磴磴連聲中,鮑啟非擠眉苦臉,身形搖晃,

揮舞著兩臂,直向身後退去。

  看看就要跌下合面,群豪驚喊,頓時大亂,兩棚高手,紛紛向擂台上縱來。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一聲嬌叱,毒娘子飛身縱出,伸臂將鉤拐雙絕力拔山扶住。

  哇的一聲,鮑啟非張口吐出一道血箭,蒼白如紙的老臉上,冷汗頓時流下來。

  鮑啟非雙手撫胸,氣喘叮叮,感激地看了毒娘子一眼,立即閉上雙目,緩緩坐了下

去,似是要運功調息。

  江老堡主、馬雲山、小李廣,以及飛身縱過台來的十數高手,急急趨前察看。

  一陣衣袂風響,騷亂的群豪中,又飛身縱上三人,一式灰衣勁裝,俱都攜有兵刃神

色惶急地分開眾人,即將鮑啟非由毒娘子的手中接過來。

  兩個佩刀的中年人蹲身下去,扶著閉目調息的鮑啟非,忿忿地道:「師父,我們

走!」鮑啟非微閉著雙目,咬牙切齒,怨毒地看了一眼江天濤,按著緩緩地點了點頭。

  另一個壯漢,怒目瞪著橫劍卓立的江天濤,厲聲問道:「姓衛的,有膽子報出你的

師承門派來。」

  江天濤沒想到奮力一掌,竟將鮑啟非擊成重傷,原已有些悔意,這時經壯漢厲聲一

問,不由激起一陣反感,於是冷冷一笑,淡淡地說:「徒忌師諱,不便奉告,門戶之尊,

豈可任意示人!」

  說話之間,佩刀的兩人已扶著鮑啟非站起來,其中一人雙眉一挑,瞪眼厲聲道:

  「難道你畏縮怕死,以為就此罷了不成?」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怒,仰夭一聲長笑,按著怒聲道:「在下百日之內不離九宮堡,

隨時恭候賜教,在下將劍留於堡外,任何人均可持劍前來,在下無不奉陪。」

  陪字出口,奮力擲劍,長劍疾如奔電般,挾著一陣懾人銳嘯,直向二十丈外的一株

插天古木上射去。

  嘟的一聲輕響,刺耳寒光頓逝,一柄三尺長劍,盡沒樹身之中,僅餘護手劍柄,鮮

紅的絲穗,搖擺不停。

  台下群豪一見,個個面色大變,無不暗暗心駭,雖有數千之眾,剎那間卻靜得鴉雀

無聲。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見江天濤弱冠之年,居然有如此驚人的功力,也不禁皺眉撫

胡,震駭不解。

  左右兩棚上的高手,無不膛目結舌,俱都震驚地呆立發楞,覺得今天的新郎官,恐

怕沒有人能由姓衛的少年手裡奪走了。

  毒娘子面色如紙,雙唇發烏,全沒有了狐媚姿色。

  朝天鼻仍立在台後一角,似是一直就沒有清醒過來。

  立身幕後的汪燕玲,感到非常迷惑,她鬧不清濤哥哥怎的會有如此駭人的功力?

  雪丹鳳雖然也感到意外,但她卻斷定濤弟弟已食過了朱仙果,不過,她絕沒有想到

濤弟弟的福緣獨厚,竟一連食了三個。

  早已驚呆的三個壯漢一定神,轉首瞪了江天濤一眼,恨恨地喝了一聲走,挾著鮑啟

非,飛身縱下擂台,立即擠進人群中,匆匆離去。

  江老堡主望著遠去的鮑啟非等人,神色凝重,微皺霜眉,毫無要宣佈結果的意思,

看來,有著滿腹心事。

  台下群豪,俱都靜靜地仰首望著台上,似乎在等待著宣佈新郎官究竟屬誰。

  就在這時,緊皺著柳眉,輕咬著紅唇的毒娘子,桃花眼珠一動,似乎想起什麼,急

步走至老堡主身側,幾乎是附在老堡主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江天濤冷眼旁觀,斷定這賤人又在施展詭謀,雖然凝神細聽,但仍聽不清楚。

  只見江老堡主似有所悟地緩緩點了點皓首,立即走至台前,面向台下群豪一拱手,

謙和地期聲道:「衛明小俠,連敗三人,至今未逢敵手,依照擂規,午前不再比試,不

過,台下各路英雄中,如仍有不服的朋友,請依次上台,一同入堡午筵,飯後再爭勝

負。」

  如此一說,台下數千群豪,立時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

  江老堡主遊目全場,等了梢頃,兄台下群豪竟無一人上台,只得朗聲道:

  「雖然無人上台,但招親擂並末因此結束,由於衛小俠擲劍於樹,要待百日期滿以

後,確定無人持劍前來挑戰時,本堡才能將中選結果宣佈。」

  台下群豪一聽,相互愕然,俱都顯得十分不解。

  江天濤頓時大怒,知道老父如此宣佈,完全是中了賤婢毒娘子的陰毒詭謀。

  他心中雖然怒火高熾,但卻不敢發作,只得假裝神色自若,儀態謙和,唇角帶著誠

服微笑。

  同時,他也斷定,毒娘子攻擊他的主要借口,必是以他曾在堡外後花園中擔任過澆

花小廝。

  心念間,驀聞立在擂台前角的鎮拐霞九州馬雲山,面向台下,抱拳過頂,愉快地朗

聲道:「本堡老堡主,命令老朽,多謝各路朋友捧場,招待不周,請多原諒,諸位珍重,

後會有期,現在鳴炮歡送。」

  說畢,轉首向左側綵棚上,高聲朗喝:「鳴炮!」

  喝聲甫落,重新懸在綵棚上的萬響鞭,原本是宣佈新郎官中選時燃放的,這時又啦

啦的燃了起來,卻作了歡送各路英雄的禮炮。

  隱身幕後的汪燕玲,只氣得鳳自含淚,嬌軀顫抖,恨不得飛身撲出,揮劍殺了毒娘

子。

  但她看了江天濤鎮靜含笑的神態,只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帶著小翠花四女,走出

後台,乘轎轉回堡內。

  這時,台下群豪,已經開始離去,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迷惑不解和意猶未

盡的神色。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俱都強自含笑肅立台下目送。

  江天濤望著默默離去的群豪,有的相互議論,有的搖頭歎息,和他飛駐馳來看到的

瘋狂場面不啻天壤之比,心裡既心痛,又氣忿。

  他佯裝神色自若地覷目一嫖毒娘子,發現她神情冰冷,面色陰沉,而立在她身側的

朝天鼻,卻顯得十分得意。

  江天濤心中冷冷一笑,暗罵一聲蠢才,小爺終有一天將你們趕出九宮堡去口心念末

畢,焉聞馬雲山.愉快地說:「衛小俠請!」

  江天濤一定神,發現台下已經無人,老父雖然眉宇間,隱透憂鬱,但卻仍裝出謙和

慈祥神態。

  於是急忙拱手,面向老父,恭聲道:「老前輩請。」

  江老堡主略事謙遜,即和江天濤並肩走下台階,逕向狹谷口走去。

  江天濤怎敢與老父並行,因而一直落後半步。

  眾人默默前進,似乎部有一份沉重的心事。

  驀然,江天濤的星目一亮,頓時想起女扮男裝的雪姊姊,回頭一看,哪裡還有雪姊

姊的影子。

  但他卻發現毒娘子,正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冷冷地望著他,似在暗察他的神色和心

事,這時見他回頭,立即強自綻唇一笑。

  江天濤一見毒娘子,心中便不由升起一股強烈怒火,但他卻必須佯裝愉快的向她點

點頭。

  同時,他也發現鎮拐震九州等人,俱都跟在身後。

  其中有六個老者,兩個中年儒士,和以雙槍成名的小李廣鍾清。

  朝天鼻跟在最後,默默地低頭前進,似乎正在計劃著如何對江夭濤刁難,或向他暗

下毒手。

  進入巨木茂林,光線頓時一睹,江天濤本能的仰首一看天色,正午早已過了,這才

發覺腹中已是飢腸轆轆。

  到達九宮堡前,堡門早已大開,五彩繽紛,懸燈結綵,一片喜氣。

  兩排身穿嶄新勁裝,佩有腰刀的魁梧壯漢,分立門樓的兩邊。

  江天濤仰首看了一眼魏峨墜樓的高大堡牆,不禁升起太多的感慨,想到那夜冒著狂

風暴雨,進入九宮堡闖摘星樓的時候,何曾想到會有今天?

  眾人走上吊橋,兩排堡丁,同時肅立,進入堡門,俱都撫刀躬身。

  江天濤身為外賓,立即俊面展笑,一面頻頻領首,一面徐徐前進。

第七章 紫血玉釵鳳頭

  通過深厚的堡門,是一道直達摘星樓下的寬大石道,兩側植有梧桐,左右俱是青石

築成的古老院落。

  摘星樓的基層,即是一座龐然大廳,僅大廳的四角,有四座巨型石墩,形成四座拱

形廳門。

  大廳的四周,同樣地結滿了紅綠彩綢和精緻紗燈,一掛萬客鞭,逕由二樓上至下來,

但沒有人奉命點燃。

  大廳深遠,裡面光線暗淡,雖是白畫,但廳內已燃起無數宮燈。

  廳外階前,肅立著十數堡丁,馬內四角恭立著四對侍女,一律穿著花花綠綠的新衣,

但每個人的目光中,卻充滿了驚異。

  廳的正中,早已備妥了一席盛筵,兩則長莫,形成八字,分設兩邊。

  江天濤打量間,已至廳前,仰首一看,摘星樓雄峙聳立,直聳高出霄漢,昔年建築

工程之浩大,由此可見。

  江老堡主肅容入廳,在一再推辭下,江天濤終於被請在右列賓位首席上坐下來。

  江天濤以下,是馬雲山和其餘五位老人,馬雲山穿紫衣,其餘是青、藍、灰、墨、

綠。

  江老堡主則坐在左列主位的道席上,以下是一位穿黃衫和一位穿月長衫的中年儒士。

再其次是一身銀緞勁裝的小李廣,和一身黑衣的毒娘子。

  朝天鼻以少堡主的身份在末座相陪。

  賓主落座之後,江老堡主依禮為江天濤介紹與席諸人。

  江天濤坐在首席,位居老父之上,雖然是迫不得已,但心中總覺志忑不安,是以在

江老堡主介紹諸人時,只是肅立拱手,連說久仰,無法將每個人的特異綽號和姓氏,一

一記得清楚,只知其中,俱是俠名遠播,馳譽武林的高手。

  尤其身穿綠袍的禿頂老叟,更是威震寧、緞、甘、陝數十年,現已退休的正興鏢局

頭禿頭鰲寧道通。

  其次是兩個中年儒士,即是於初出師門即已飲譽江湖的齊魯雙俠金氏兩兄弟。

  身穿綢衫的中年儒士,是老大金劍英,身穿月白長衫的中年儒士是二弟金劍俠,兩

人俱是以機智見長的人物。

  介紹完畢,席筵開始,侍友們捧壺滿酒,賓主間舉杯呼干,氣氛極為和諧。

  酒過三巡,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當先舉杯站起來,愉快地笑著道:「衛小俠神才天

貌,人間龍鳳,如今年僅弱冠,即懷驚人絕技,將來必在武林中,大放異彩,老朽僅以

這杯水酒,敬小俠一杯。」江天濤急忙起身,連說不敢,即和馬雲山同時舉杯,一飲而

盡。

  之後,寧道通、小李廣、齊魯雙俠以及其餘四位老叟,紛紛立起,相繼與江天濤干

杯。

  朝天鼻見這些平素最瞧不起他的著名高手,一致盛貿江天濤,心中暗暗不服,但他

當著者堡主,自是不敢失禮,也起身默默地敬了一杯。

  江老堡主看看自己的兒子,油頭粉面,虛浮不實,比比賓位上的衛明,看看相陪的

小李廣鍾清,無不是年少挺拔,英姿勃勃的俊品人物。

  俗語說: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來會打洞。看來這話也不盡實,心念至此,眉宇

間立即罩上一層隱憂。

  狡檜陰狠的毒娘子,早知全堡上下,無一對朝天鼻有好感的人,因而她在自卑和自

歎兒子不成器之餘,心性變得愈加狠毒。

  這時見老堡主黯然神傷,知道也是為了她這個不上進的兒子發怒,於是心中一動,

立即起了打擊江天濤的無恥念頭。

  她首先站起來,謙恭有禮地敬了一杯酒,按著輕綻紅唇,故意提高聲音,顯得十分

鄭重地道:「賤妾章莉花,頃聞少堡主私下相告,衛小俠曾在本堡後花園澆花半年,上

月始悄然離開:以衛小俠之武功,風範,絕非出身寒門之人,不知小俠何以甘居卑賤之

職,如今小俠乃雀屏中選為最具希望之人,極可能即是本堡的乘龍嘉賓,如不及時解釋

清楚,爾後張揚開來,誤傳為九宮堡的表小姐下嫁該堡澆花小廝,這不但與老堡主的清

譽有關,就是衛小俠自己的顏面上也不光彩。」如此一說,侍立大廳內外的堡丁侍友們,

俱都驚異地向著江天濤望來,馬雲山等人,從不去堡後花園,這時一聽,同時一愣,不

禁愕然相顧。

  江老堡主聽得神色黯然,不禁感慨地微搖皓首,老堡主原想筵後單獨詢問,沒想到

毒娘子多嘴先說了。

  毒娘子這番表面恭維,故施關注,而暗中卻趁機宣揚,暗吟譏諷的陰謀,聰明人一

聽便知。江天濤雖然是滿腹怒火,但卻不便發作。

  於是,強抑怒火,急忙欠身,神色平靜地回答道:「在下久聞江老堡主,愛才若渴,

是位祥藹可親,望重武林的德高長者,在下孺慕已久,但礙於輩份,不敢冒昧前來拜謁,

復聞江老前輩愛花如命,廣植奇花異卉,入園賞花,終朝不倦。

  半年前,貴堡總管閔五魁,下山覓找澆花小廝,適時家師恰巧雲遊在外,在下深覺

良機難得,為了一瞻江老前輩之慈顏祥暉,在下便毅然隨閔總管前來了。」江老堡主雖

覺事情不是江天濤說的如此簡單,但聽了江天濤的一番話,心存讚賞,卻不禁撫胡領首,

愁眉立展。

  唯有毒娘子,唇曬陰笑,暗含輕視,似是在說:你們都不要得意,我如不能將這個

姓衛的小子羞辱得如坐針錐,便永遠不稱毒娘子。

  朝天鼻更是又妒又自卑,但他卻不屑的望著江天濤,故意擺出一副傲態。

  江天濤繼續解釋道:「至於目前悄然離去,實因為家師雲遊已回,限令在下星夜趕

赴梵淨山。不過,在下離去之前,曾向貴總管閔五魁請辭,諸位不信,可請閔總管出來,

一問便知。」馬雲山等人一聽,面色同時一變,總管閔五魁已死多日,如何出來對質?

毒娘子聽到死去的丈夫,渾身宛如針氈,狐媚面龐上的輕蔑陰笑立逝。

  江老堡主怕引起毒娘子傷心,立即有意岔開話題,急忙含笑道:「衛小俠武功出眾,

藝業超群,令師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但不知是哪一位,小俠能否見告?」說到令師兩字

時,老堡主急忙拱了拱手。

  如此一問,全廳肅靜,俱都凝神靜聽,因為這正是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等人最關切的

問題。

  江天濤見問及恩師,急忙起身,肅立恭聲說:「家師俗名姓谷名芳卿,道號滌心,

人稱海棠仙子!」海棠仙子四字一出口,全廳為之一震,廳上諸人,除小李廣一人外,

昔年大都認識這位武林美人海棠仙子,因而不禁彼此遞了一個驚疑眼神,似乎覺得以海

棠仙子的武功修為,能調教出武功如此高絕的弟子,的確感到意外。

  俗語說:士隔三日,刮目相看。海棠仙子隱跡深山十多年,莫非已練成了絕世武功。

  江老堡主略一沉思,似是回憶海棠仙了昔年的音容,按著肅容道:「令師一生,仗

義行俠,懲奸誅凶,深獲武林同道讚譽,近十多年來,極少再現俠蹤,令師息隱後,她

的清修洞府,鮮有人知,根據小俠的精絕武功,令師堪稱世外高人了。」老堡主說此一

頓,似乎想起什麼,立即望著江天濤,謙和地問:「衛小俠的貴庚是……」江天濤急忙

恭聲說:「晚輩虛長一十八歲。」馬雲山等人一聽,俱都暗暗搖頭,讚歎不已即使毒娘

子,也不禁多看兩眼有玉樹臨風之美的江天濤。

  江老堡主一聽十八歲,老懷頗有感觸,又忍不住黯然看了一眼,坐在末座,真正虛

長了一十八年的兒子朝天鼻。

  毒娘子見老堡主又以失望的目光看了一眼朝天鼻,心中再度升起一股既卑且妒的怒

火,不由柳眉一庭,佯裝不解地道:「敢問衛小俠幾歲開始便已拜在仙子門下習藝?」

  江天濤見問,立時掀起一股被毒娘子和閔五魁狠毒棄在蜂上的怒火,但他知道時機

尚未成熟,只得黯然一歎,道:「說來不怕江老堡主和諸位見笑,在下是一個棄嬰,尚

在襪棉中便被恩師收養為徒了。」毒娘子一聽棄嬰,心頭如遭雷擊,因而渾身一戰,面

色立變,脫口一聲輕啊。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俱都為江天濤命舛而感到惋惜,但對毒娘子的神色驟變,

也感到十分詫異。

  毒娘子頓時驚覺自己失態,不由急皺眉頭,佯裝悲嗆的黯然道:「想不到衛小俠竟

與賤妾有著同一可憐的身世,俱都遇到一對狠心的父母……」江天濤末待毒娘子說完,

心中激忿的怒火,令他忍不住立即冷冷地插言道:「在下遇到的卻是一對不忠不義,欺

天瞞主的無恥惡僕。」毒娘子一聽,再也無法將心情鎮靜下來,一個不祥的預兆,閃電

掠過她的腦海,她強自捺住惶亂激動地心情,以極關切地口吻道:「不知小俠,可還記

得自己的身世?」江天濤劍眉微軒,星目閃耀,朱唇一陣牽動,但終於抑住胸中的怒火,

搖了搖頭,黯然一歎道:「莫說在下自己,就是家師也不知在下的詳細身世,更不知在

下的父母是何人了。」毒娘子一聽,已經因緊張而提到腔口的一顆心,頓時放下來,但

她已提高了警覺,再不敢多問什麼了。

  就在這時,廳外階下,匆匆走進一個勁裝佩刀的中年壯漢來。

  江天濤一見壯漢,即知是警衛堡門的堡丁。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一見堡丁慌急的神色,斷定堡外必是有人不服,拔劍前來

挑戰,因而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江天濤。

  毒娘子最為敏感,她迫切的希望有個武功精絕的高手,將江天濤擊敗,逐出九宮堡,

甚至重傷致死更好。

  因為,她已預感到,江天濤如被選中為汪燕玲的女婿,將來對她和朝天鼻,必極不

利。

  佩刀堡丁,急步走進大廳,面向江老堡主躬身撫刀,朗聲報告道:「敏稟老堡主,

現在堡外有一背劍姑娘,不報姓名,神情高傲,聲言要見本堡少堡主江天濤。」江天濤

明知少女找的是朝天鼻,但聽了江天濤三字,心裡也不禁一動。

  於是覷目一標,發現朝天鼻.嘴角掛笑,十分得意,似乎在說,天下有的是美女,

還怕我堂堂少堡主找不到老婆。

  江老堡主一聽堡丁報告,面色頓時沉下來,不由威嚴地望著朝天鼻,沉聲道:「那

位姑娘是誰,既然要找你,為何又不願報出姓名來?」朝天鼻見老堡主神色不快,心中

一驚,嚇得急忙由椅上站起來,立即恭聲回答道:「回稟父親,濤兒不知。」江天濤見

朝天鼻自稱濤兒,雖然明知對方也是被愚弄的人,但心中仍忍不住微泛怒火。

  再看馬雲山等人,俱都微現輕視神色,冷冷地望著朝天鼻。

  江老堡主見朝天鼻說不知,顯得更加生氣,想是因為有江天濤在座,不便怒斥,但

仍忍不住發出一聲怒哼。

  朝天鼻見老堡主怒容漸濃,不由慌得面向堡下沉聲道:「那位姑娘多大年紀,穿著

什麼衣服?」堡丁見少堡主詢問,急忙恭聲道:「那位姑娘,身材不高,年約十六七歲,

一身粉碧勁裝,嵌玉劍柄,粉碧絲襪,聽她口氣,似乎大有來歷。」朝天鼻一聽,神色

茫然,頓時愣了。馬雲山和齊魯三俠一聽,面色同時一變,但三人眉頭一皺,略一判斷,

神色立即又恢復了自然。

  朝天鼻愣了一會,急忙面向老堡主,恭聲道:「回稟父親,濤兒已想不起何時見過

這位姑娘了。」江老堡主面色再度一沉,不由沉聲道:「哼,你無事閒蕩,不知上進,

專和一些不知禮數的江湖蠻女胡鬧,現在來人是誰,你都分不清楚了。」朝天鼻面頰蒼

白,神色慌急,只是垂著頭,躬身應是。

  毒娘子看在眼裡,既心疼,又生氣,不由起身解釋道:「少堡主經常代表老堡主遠

赴各地,參加大典盛會,接觸之人,難免有所遺忘,請允少堡主出堡迎接,一見便知。

  」江老堡主不便再說什麼,即向朝天鼻,怨聲道:「還不快些前去。」朝天鼻恭聲

應是,如獲大赦,舉袖拭了一下額角上的汗水,即和前來報告的堡丁,急步走出底門。

  江老堡主望著急步走出廳門的朝天鼻,心中既疼又氣,最後終於黯然一歎,搖了搖

頭。

  江天濤看在眼裡,既難過又不安,他幾乎不住當著人之面,毅然將毒娘子的陰謀罪

惡揭發出來。

  但是想到自己的計劃和決心,只得將激動的心情抑在心頭,事實上,他也怕功虧一

貫。

  心念間,焉見身穿黃衫的中年儒土金劍英,微皺修眉,神色略顯不安地立起來,面

向老堡主恭聲道:「敏稟老堡主,卑職覺得這位姑娘的衣著年紀,極似三釵幫的玉釵彩

虹龍女。」彩虹龍女四字一出口,馬雲山等人,面色同時一變,俱都暗吃一驚。

  江老堡主久聞這位技艷雙絕的姑娘厲害,因而虎目一亮,也不由驚異地喚了一聲。

  驀見馬雲山一定神,急忙起身恭聲道:「三釵幫的玉釵,擔任全幫總督察,平素行

蹤飄忽,作事機密神速,極少有人知道她確在何處,像這樣公然來訪,可說是絕不可能

的事。」毒娘子聽說可能是彩虹龍女,不由暗暗驚喜,心想,如果朝天鼻能娶玉釵為妻,

那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時見馬雲山,斷言不可能是彩虹龍女,立即起身,十分不服地道:「據說彩虹龍

女蕭巧玲,一身粉碧,即使劍柄劍穗亦用同一顏色,根據方才堡丁的報告,應該是玉釵

無疑。」話聲甫落,身穿月白長衫的中年儒士,立即起身解釋道:「茫茫人海,芸芸眾

生,衣著相同的人,可說大有人在,但說年歲、衣著、兵刃,披肩俱都一樣,而毫無差

錯,這就不簡單了.照堡丁的報告,應該是玉釵蕭姑娘。」馬雲山見多識廣,閱歷淵博,

一聽金劍俠的解釋,心頭一震,不由惶聲道:「如果確是蕭姑娘,恐怕是前來興師問罪

的成份居多。」毒娘子冷冷一笑,立即不以為然地說:「何以見得不是為了兒女私情。」

一句話惹得平素最瞧不起朝天鼻的小李廣,條然由椅上立起來,沉聲道:「彩虹龍女,

藝艷雙絕,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一向眼高於頂,如果沒有曹植之才,千都之貌,休想

得到她的垂青,再說,三釵幫中,英傑近萬,高手如雲,其中不乏文武兼修的俊品人物,

何以單單前來找少堡主。」小李廣鍾清,由於心中不服,愈說愈激動,說到最後,竟然

無法收口,是以才說得十分露骨。

  江老堡主雖然覺得小李廣說得有道理,但無能的朝天鼻,終歸是他的兒子,因而老

臉上不禁窘得有些發紅。

  毒娘子見小李廣公然蔑視朝天鼻,心中頓時大怒,再看了老堡主微顯發窘的神色,

趁機怒聲道:「本堡少堡主,英年俊貌,飄逸超群,平日熟讀經書,朝夕勤練功夫,文

學、武藝,無不登堂入室,以老堡主在武林中的德望,九宮堡在江湖上的聲威,難道尚

不及江湖上的一個幫會,而少堡主的身份難道還低於她彩虹龍女?」小李廣深悔方才失

言,再看了老堡主的神色,更感惶恐無地,這時聽了毒娘子的駁斥,自然無心再去爭論。

  馬雲山和齊魯三俠等人,素知毒娘子生了一張刁利嘴,這時見她狂言誇大朝天鼻,

俱都無可奈何的笑一笑,搖了搖頭。

  江老堡主心緒本就不快,這時再聽了毒娘子不切實際的奉承,詳和的面容頓時一沉,

但仍平靜地沉聲道:「嘉賓在座,激言相爭,也不怕衛少俠怪爾等失禮,還不坐下去。」

毒娘子連番事不遂心,早已怒火高熾,這時聽老堡主稱江天濤為嘉賓,心中更是不服,

雖然依言坐了下去,但那兩隻桃花眼,卻凶芒閃射地瞪了一眼江天濤。

  俗語說:酒逢知己飲,話對良朋言。江天濤本就恨透了毒娘子,只是強自忍耐,不

願發作。

  這時見毒娘子竟以凶狠的目光瞪他,頓時大怒,劍眉一軒,正待立起,焉見一個堡

丁,神色驚惶,手提單刀,連由堡門處如飛奔來。

  恰在這時,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也發現了如飛奔來的捉刀堡丁,心知不妙,轟的

一聲,同時由椅上立起來。

  毒娘子關心朝天鼻,面色大變,不由脫口急聲道:「老堡主,我們快去,外面出事

了。」江老堡主僅這一位寶貝兒子,自然萬分關切,早已急步迎出廳外,馬雲山等人,

俱都緊張相隨。

  江天濤自是不能一人坐在席上,也急步跟在眾人身後。

  一出廳門,手提單刀,慌張奔來的堡丁已到。

  堡丁一見江老堡主,立即喘氣惶聲說:「老堡主不好了,那位姑娘將少堡主點死

了。」江老堡主一聽,面色大變,馬雲山等人,脫口一聲驚啊,毒娘子母子連心,再也

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

  眾人神情慌急,心情紛亂,除江天濤一人外,沒有人去注意毒娘子對少堡主的生死,

為何如此關心。

  提刀堡丁,繼續惶聲道:「小的們見少堡主不是那姑娘的對手,一聲吆喝,拔刀齊

上,那位姑娘一見,頓時大怒,長劍一揮,好幾個弟兄的單刀都飛了,少堡主也被點倒

了。」綠袍禿頂老人金頭鰲寧道通,立即催促道:「點倒了並不一定死,老堡主,我們

快去。」江老堡主聽說唯一的兒子死了,心中頓時感到萬念俱灰,這時給寧道通一語提

醒,急忙領首,當先向堡門拜去。

  毒娘子僅哭了一聲,立即驚覺失態,嚇得趕緊收淚斂聲,舉袖拭了一下淚水,急急

跟在老堡主身後。

  江天濤並沒因朝天鼻被點倒而快樂,相反地激起滿腹怒火,他認為這個少女,膽敢

找上門來,點倒朝天鼻,足證她根本沒將九宮堡放在眼裡。

  心念間,距離堡門已經不遠了。

  江天濤舉目一看,只見堡門外的吊橋上,二十幾名堡丁,正慌急地圍作一團。

  朝天鼻面色蒼白,直挺挺地躺在橋面上,最可笑的是,七八個堡丁,正在護堡河的

水中,尋找被少女震飛的單刀,而那位少女,早已不知去向了。

  打量間,已到了近前,堡丁們一見老堡主,紛紛地散開了。

  江老堡主一見昏厥在橋上的朝天鼻,不由慨然一歎,黯然搖頭道:「九宮堡數十年

的威望,將由此子手裡斷送了。」江天濤見老父黯然痛心的神色,心中一陣難過,條然

升起滿腹怒火,情不己的怒聲道:「老前輩請息怒,待晚輩將那少女擒回來,交由老前

輩發落。」說話之間,劍眉如飛,星目射電,藍衫飄處,身形已到了橋下。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覺得,怎好讓九宮堡外的人去追擊鬧事之人,因而幾乎是同

聲急呼道:「衛小俠,請回來!」江天濤聞聲剎住身勢,同時也驚覺到自己的失態,但

他仍忿忿的道:「上門挑釁,已屬理屈,居然膽敢出手傷人,實在令人可氣。」江老堡

主立即感激的道:「小俠暫請梢待,俟救醒小犬問明真像後,再作決定不遲。」江天濤

恭聲應是,急步走上吊橋,發現那個青衣枯瘦老人陳振擇,正在為朝天鼻推鑿穴道。

  江老堡主見青衣老人陳振擇,已推拿得滿頭大汗,而面色如紙的朝天鼻,仍無甦醒

的跡象,不由焦急地道:「陳兄如何?」青衣老人陳振擇見問,立即停止推拿,一臉愧

色地緩緩站起來,舉袖拭了一下額角上的汗水,略顯羞慚地道:「看來似是用的特殊手

法。」江老堡主驚異地喚了一聲,不由看了一眼,正在注視著朝天鼻的馬雲山等人。

  黃衫儒土金劍英修眉一皺道:「請老堡主先問明那位姑娘是誰,如果確是彩虹龍女

蕭姑娘,她用特殊手法點的穴道,子不過午,少堡主睡上幾個時辰自會醒來。」江老堡

主一聽,立即以詢問的目光去看幾個手裡提著單刀的堡丁。

  幾個堡丁根本沒見過彩虹龍女,俱都茫然搖了搖頭。

  馬雲山不由沉聲道:「方纔少堡主出來時那位姑娘說些什麼?」其中一個似是班頭

的堡丁,首先恭聲道:「少堡主一出大廳,小的則對那位立在橋上的姑娘報告道:「我

家少堡主來了。」那位姑娘一聽,臉上不禁一紅,顯得又羞又喜,但隨著少堡主的接近,

她的眉目緊皺,顯得有些迷惑,按著向小的問道:「這個人就是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公

子?」小的當時急忙回答說:「不錯,正是我家少堡主。」那位姑娘一聽,感到十分失

望,偏著頭,迷惑不解地自語道:「奇怪,那夜在松桃城東安福鎮外遇到的不是他嘛」

那位姑娘自語完了,突然又興奮地道:「你們九宮堡是不是還有一位少堡主名字叫江天

濤?」小的當時搖了搖頭,覺得很好笑……」立在一旁靜聽的江天濤,心知不妙,斷定

前來找朝天鼻的背劍少女,必是那夜在松桃城東官道上遇到的那個身穿黑衫,頭罩黑綢

的女人。繼而一想,似乎又不可能,除師門的幾位長輩,雪姊姊和玲妹妹外,絕少有人

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江天濤。

  心念已畢,定神再聽,那個堡丁繼續道:「少堡主走出堡門,發現根本不認識那位

姑娘,也愣了,那位姑娘卻立即指責少堡主,恃技凌人,創傷她們的香主並干涉她的督

察職權……」黃衫儒土金劍英一聽,面色驟地一變,不由急聲道:「老堡主,定是蕭姑

娘無疑了。」江老堡主皺眉撫髯,看了仰臥橋上的朝天鼻一眼,十分不解地道:「這孩

子何時與三釵幫結下的仇怨……」毒娘子立即分辨道:「少堡主近半年來,絕少下山遠

游,不可能與三釵幫發生誤會,根據玉釵的自語,事情似是發生在松桃城東的安福鎮,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江老堡主深知毒娘子一向愛護朝天鼻,老懷一直也暗暗感激,

是以對毒娘子也格外看重了幾分,但他總覺得事出有因,因而沉聲道:「如果絕無此事,

彩虹龍女何以要找上九宮堡的門上來指名要見少堡主?」這話說得有理,毒娘子頓時無

言答對,馬雲山等人俱都凝重地點了點頭。

  江天濤雖然在聽,但他的思緒卻一直縈繞在那夜遇到的黑衫女子身上。

  這時聽說身穿粉碧的背劍少女,就是三釵幫的玉釵蕭湘珍,心中一驚,恍然大悟,

那個黑衫罩頭的女子必是玉釵無疑。

  只有她才有權命令那些高手,沿途截擊,並一再追問他的師承來歷。

  如此一想,豁然貫通。同時,也斷定在湘江鴨子樓,遇到的玉扇秀士皇甫陽和湘江

叟褚一彪三人,想必也是三釵幫中的高手,那天在湘江鴨子樓故意佯稱認識,也必是受

了玉釵的飛鴿指示。

  想到當時為尊敬對方三人俱是成名的前輩人物,因而一時大意說出住址,竟被他們

指為九宮堡少堡主而未加分辨,這時想來極為後悔。

  心念間,又聽那個堡丁繼續道:「當時少堡主絕口否認,那位姑娘則堅絕不信,並

一再逼迫少堡主亮劍,少堡主一直不敢,那位姑娘頓時大怒,首先動手打起來,僅一兩

個照面,少堡主就被點倒了,那位姑娘似乎心猶不甘,只氣得粉面蒼白,嬌軀顫抖,鳳

目中幾乎掉下淚來。」江老堡主聽得又憂又怒,馬雲山等人個個神色凝重,俱都揣不透

玉釵前來挑釁的理由。

  齊魯雙俠金氏兩兄弟,輪番按摩了一番朝天真的週身要穴,同時站起身來,齊聲道:

「既然確定是蕭姑娘點的穴道,便已無生命危險,最遲三更少堡主必然醒來,現在必須

找一安靜之處休息。」如此一說,立有幾個健壯堡丁跑過來。

  江天濤心地淳厚,總覺這件事是由他引起,加之看到老父憂鬱的神色,似是擔心朝

天鼻不能醒來。於是,心中一動,立即脫口道:「且慢,讓在下試試。」說著,逕向朝

天鼻身前走去。

  江老堡主等人同時一愣,所有人的驚異目光齊向江天濤望來。

  馬雲山一見,似乎想起什麼,不由虎目一亮,立即興奮地笑著道:「令師海棠仙子,

昔年行道江湖,專解各種疑難穴道,小俠必已盡得真傳,就請小俠一展絕學,也好讓老

朽等一開眼界。」如此一提,江老堡主與齊魯雙俠等人,俱都恍然大悟,不由齊聲訊請。

  江天濤急忙謙虛道:「在下毛遂自薦,旨在為江老前輩解憂,能否解開,一試方

知。」說罷蹲身,揮袖舒臂,右手撫貼在朝天鼻的命門上,默運功力,勁聚掌心,口訣

一動,暗勁條然吐出。

  朝天鼻渾身一戰,悶哼一聲,艱澀的眼睛立即睜開了。

  眾人見朝天鼻醒來,驚喜參半,讚不絕口,其中真正高興的還是毒娘子,但她有了

一次失態,是以這次絲毫不動聲色。

  江老堡主愁眉立展,不由讚聲道:「名師出高徒,這話果然不虛,小俠已盡得仙子

真傳,老朽當慶她衣缽有人!」江天濤受到老父的讚譽,心中十分高興,正待謙遜幾句,

朝天鼻赫然一聲大喝,挺身躍了起來。

  金頭鰲寧道通一見,慌得急忙大聲道:「少堡主穴道剛開,切不可妄動真氣,快些

坐下來調息。」朝天鼻聞聲一定神,發現大廳上的人都圍著自己,繼而遊目一看,那位

絕美如仙的彩虹龍女早已不見了。

  他心裡雖然十分關心,但卻不敢發問,於是看了一眼微泛怒容的老父,急忙坐下,

盤膝調息。

  江老堡主見朝天鼻已經醒來,寬心大放,正待請江天濤等人進堡,一個堡丁突然恭

聲道:「敏稟老堡主,還有這個。」說著,舉手指著交叉在堡門上方的吊橋滑車。

  江天濤舉目一看,吊橋滑車,高約三丈,左右各有一根巨木交叉繫住,乍然一看,

不知堡丁說的是何意思。

  繼而凝目一看,心頭猛然一震,發現右邊巨木上,一點紫紅亮影正在閃閃發光,細

看之下,方知是只紫紅玉釵頭鳳,釵身盡沒柱中。

  齊魯雙俠俱都是見過這支紫血玉釵的人,不禁驚得同時急聲說:「老堡主,紫血玉

釵。」眾人一聽,面色立變,不由脫口一聲輕啊。

  江老堡主暗吃一驚,凝目一看,立即讚聲道:「蕭姑娘果然名不虛傳,僅這份強勁

腕力,已足令人佩服了,以她小小年紀,便有了如此驚人的成就,將來必是一位名滿天

下的俠女。」馬雲山、寧道通,以及齊魯雙俠和小李廣等人,無不由衷驚服,俱都心裡

明白,他們之間任何一人都沒有把握,將一支碰物即碎的紫血玉釵振腕逼進木柱裡。

  毒娘子更是看得暗暗心驚,想到方才在廳上,倘夢想著朝天鼻能娶彩虹龍女蕭巧吟

為妻。

  這時想來,她自己也不禁要說一句:烏鴉怎能配鳳凰了。

  江天濤見老父如此讚佩彩虹龍女,愈增他要鬥鬥蕭巧吟的決心。

  驀見枯瘦老人陳振擇,注定那個堡丁,十分不解地道:「那位蕭姑娘,何時將紫血

玉釵射在巨木上?」另一個堡丁搶先恭聲道:「那位姑娘點倒了少堡主,懊惱地望著墨

門內,顯得十分氣忿,只見她櫻唇啟合,不知道她說些什麼,突然取下秀髮上的玉釵,

抬臂揚腕,轉身如飛走了。小的們只見紅光一閃,抬頭再看,那支玉釵已射進木柱裡

了。」眾人一聽,再度仰首望著三丈多高木柱上的那點血紅光影,俱都神色凝重,默不

吭聲。

  江老堡主望著那點釵頭鳳.不由感慨地說:「這丫頭也許有心一試老朽是否沽名釣

譽,浪得虛名。」說話之間,立即捲起寬大衣袖,準備將玉釵取出來。

  江天濤一見,面色大變,有心代老父去取,又怕落個喧賓奪主,萬一老父不慎,取

出玉釵有損,後果實在嚴重。

  馬雲山等人俱無把握能將玉釵取出來,尤其這關係著九宮堡在武林中數十年的聲威

和老堡主的高譽德望,是以雖然萬分焦急,但沒一人敢說去取。

  這時見江天濤目閃冷電,十分動容,大有代取之意,而內心的焦急也完全表露無疑,

因而齊聲脫口急呼道:「老堡主請稍待!」江老堡主正待縱身而上,驀聞眾人齊聲急呼,

心頭一震,急忙回首,不由茫然問道:「諸位何事?」馬雲山等人,同時恭聲道:

  「一事不煩二人,就請衛小俠去取吧!」江天濤暗暗感激馬雲山等人,忙不迭地急

聲道:「晚輩極願代勞。」勞字出口,身形已騰空而起,一躍三丈,伸臂扣住木柱的頂

端。

  緊接著,右掌謹慎地搬在釵頭鳳上,立即默運功力,徐徐吸引,掌心微微鼓起,射

入木中的紫血玉釵,隨著右掌緩緩地退了出來。

  馬雲山等人,看得面色大變,由衷欽佩,不由同聲喝了個好,正在盤坐調息的朝天

鼻也被驚醒了。

  就在眾人喝彩聲出口的同時,藍影一閃,江天濤飄然而下,雙手捧著紫血玉釵,急

步走至江老堡主面前。

  同時,謙遜地恭聲道:「晚輩幸不辱命。」江老堡主十分感激,不由激動地道:

「小俠救醒小犬,復代老朽取釵,此番盛情,老朽當永銘不忘。」說話之間,微穎顫抖

的右手已將玉釵接了過去。

  江天濤慌得急忙躬身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老前輩如此謙遜,愈增晚輩不

安。」這時,馬雲山和青娘子等人已紛紛將老堡主圍住,即使被驚醒的朝天鼻也好奇地

走過來。

  只見江老堡主手中的紫血玉釵精緻尖銳,長約四寸,尤其釵頭上的飛鳳,更是躍躍

欲活,栩栩如生,一望而知是出自精工神手雕成馬雲山等人,發現玉釵絲毫無損,俱都

暗暗驚服,不但暗讚彩虹龍女的功力精絕,同時,更震駭江天濤的功力驚人。

  黃衫儒生金劍英,看罷紫血玉釵,不由肅容道:「彩虹龍女視玉釵如生命,片刻不

離蝶首,如今竟將紫血玉釵棄此離去,必是遇到了極氣憤,極傷心的事才會如此。」眾

人一聽,深覺有理,俱都贊同地點了點頭。

  金劍英繼續道:「由於敝兄弟二人與銀釵皇甫香的父親玉扇秀士皇甫陽交稱莫逆,

所以對金、銀、玉三釵的賦性極為清楚……」江天濤一聽玉扇秀士即是銀釵皇甫香之父,

心中著實吃了一驚,他的判斷不錯,褚一彪三人果然是三釵幫的人物。

  想到玉扇秀士佯裝認識他的神情,不禁感慨地搖搖頭,心想:自己的經驗閱歷實在

都差勁得緊。

  心念間,又聽黃衫儒土金劍英,繼續道:「……金釵富喬麗,武功超群,機智絕倫,

胸懷大略,善於統御,是當代傑出的俠女。」「銀釵皇甫香,賦性溫柔,敬老尊禮,一

柄描金玉扇,使得格外神奇,精靈之處不失乃父,甚至過無不及。」「玉釵蕭湘珍,藝

業之高,為三釵之最,行蹤神秘,時男時女,除幫中幾位長輩和金、銀二釵外,絕少以

真面目示人,今天竟以女兒之身登門訪人,可說是絕無僅有的事。因此,在下始敢斷言,

這件事絕不是諸位想像的那樣單純。」江老堡主撫胡領首,馬雲山等人同聲稱是。

  江天濤自己心虛,唯恐有人對他懷疑,只是默默地一旁傾聽。

  馬雲山肅容皺眉,迷惑不解地道:「如果說是前來挑釁,蕭姑娘便不會在看到少堡

主之初,向堡丁問話時,稱老堡主江老堡主,稱少堡主為公子,如果蕭姑娘垂青少堡

主……」話末說完,朝天鼻立即忿忿地道:「她根本不是找我,見面先逼我亮劍,按著

又指責我在松桃城東官道上,為何那樣決絕,這分明另有一個傢伙嫁禍於我。」一句話

提醒了眾人,所有的目光同時一亮,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而江天濤的心也驟然提到了腔

口。

  毒娘子靈機最快,首先脫口道:「不錯,根據彩虹龍女蕭湘珍的問話,即可斷言另

有一人,武功不凡,想為也是極英俊的少年,假借本堡的聲威,冒用本堡少堡主的大名,

在外面招搖闖禍,不然,彩虹龍女也不敢找上九宮堡的門上來。」眾人一聽,似是恍然

大悟,但又一時說不出它的道理來。

  江天濤聽得面色一變,掌心中頓時急出一絲汗水。

  就在這時,一聲悠長尖銳的烈馬怒嘶徑由谷外劃空傳來。

  江天濤一聽這聲極熟悉的烈馬怒嘶,頓時想起留在谷外的小青,心中一驚,不由脫

口低喝:「有人偷馬!」馬字出口,衣袖微拂,飄然縱下吊橋。

  就在他縱下吊橋的同時,一陣急如采雨的狂奔蹄聲,逕由谷口傳來。

  江天濤忽然心智一動,暗呼一聲「不好」,急忙剎住衝勢,他斷定必是剛剛離去的

彩虹龍女發現了留在谷外的小青,隨在後面追來了。

  念及於此,心知要糟,如果隱身林內,毒娘子等人定會見疑,如果立在原地,又怕

彩虹龍女當眾問起那夜不理他的事情。

  就在他遲疑不決的一剎那,一點灰影,快如電掣,寶馬小青,昂首堅須,已瘋狂地

奔進了谷口。

  江天濤一見,面色立變,只見在狂奔的小青身後,果然有一點疾如流矢的粉碧身影,

心中一急,不由暗暗叫苦,再想閃躲,已經來不及了。

  江天濤判斷得十分正確,在瘋狂奔進谷口的小青尾後,果然有一道粉碧色的快速人

影,急如星九流失。

  但那點粉碧身影,剛奔進谷口,突然一閃,頓時消失了。

  江天濤心中一動,斷定彩虹龍女蕭巧吟,必是顧忌方才點倒了朝天鼻,不便再追進

谷內,因而,一顆焦急萬分的心也隨之靜下來。

  江老堡主、毒娘子、馬雲山,以及齊魯雙俠、小李廣等人,對於江天濤飛身下橋條

然停止,俱都感到十分不解。

  尤其毒子和齊魯雙俠,發現江天濤俊面色色變,目閃驚急,行止有些進退維谷,因

而疑雲大起。

  馬雲山念江天濤與老友湘江叟相識,不由面向橋下,關切地道:「奔進谷來的這匹

快馬,可是小俠的座騎嗎?」神色逐漸恢復平靜的江天濤,強自領首笑著道:「不錯,

正是在下的青馬。」話聲甫落,寶馬小青,昂首豎發,挾著如雨啼聲,帶起一路火花,

疾如奔電般已到了江天濤身前。

  江天濤一聲吆喝,飛身前撲,伸手將馬韁握住。

  小青一見小主人,立即前蹄仰起,引頸一聲怒嘶,聲音高亢,震耳欲聾。

  江天濤知道小青過度受驚,急施千斤墜,緊緊拉住韁繩,再度吆喝了兩聲。

  小青一連幾個旋身,才將前蹄放下,但它看到立在橋上的江老堡主等人,繼續急烈

地甩著馬尾,四蹄不停地移動,再度昂首一聲長嘶。

  江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見小青神駿高大,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匹寶駒,不由齊

聲盛讚好馬。

  江天濤哪裡有心去聽,表面佯裝撫摸著馬須,一面覷目偷看谷口。

  一看之下,大吃一驚,就在粉碧身影消失約谷口小樹叢中,正閃爍著一對寒星般的

眼睛,因而他斷定彩虹龍女仍末離去。

  就在這時,驀聞江老堡主吩咐道:「快將衛小俠的座馬拉至馬庫去。」

  江天濤聞聲回首,只見一個健壯的堡丁已奔下吊橋,急步向馬前走來,於是將馬交

給堡丁,順手將掛在後鞍的寶劍取下來。

  就在他取劍在手的同時,馬雲山,突然虎目一亮,面色立變,他發現江天濤手中的

長劍劍柄上,天藍劍穗上兩顆紅珠,極似那夜闖堡登樓,盜走老堡主心愛之物的蒙面客

所有。

  由於這一發現,令他頓時提高了驚覺,他闖蕩江湖數十年,閱歷豐富,遇事幹練,

雖然疑心已起,但卻不露聲色。

  小李廣雖然也立在橋上,但他那夜僅與江天濤對了一個照面,因而末能看得清楚,

是以這時也末注意到江天濤的寶劍。

  江老堡主一俟江天濤將劍懸在腰間,立即肅容進堡。

  眾人進入堡門,俱都默默前進,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

  江老堡主一直想著如何將紫血玉釵歸還給彩虹龍女,而不讓三釵幫小覷九宮堡無人。

  江天濤則一直擔心隱身谷口,小樹叢中的彩虹龍女是否已發現了他本人。

  走在身後的馬雲山,目光一直注視著江天濤懸在腰間的寶劍,同時,腦海裡竭力回

想著江天濤與雪丹鳳,方才在擂台上交手時的劍勢,是否有與那夜蒙面客的劍勢相同之

處。

  毒娘子已視江天濤為眼中釘,肉中刺,心中一直想著如何將江天濤除去的毒計,她

總有一種預感,如任江天濤留在堡中,朝天鼻和她勢將永無如願之日。

  齊魯雙俠對江天濤方才飛下吊橋,目光驚閃,已經疑雲大起,兄弟二人,俱有同感,

江天濤在後花園任澆花小廝的問題,絕不是江天濤自己說的那麼單純。

  同時,他們根據江天濤認識三釵幫的「湘江叟」褚一彪,因而連想到江天濤也許認

識「玉釵」蕭湘珍。

  朝天鼻對江天濤將他救醒,毫不覺得感激,因為他腦海裡一直飄浮著丰容麗姿,艷

如桃李的彩虹龍女。

  眾人進入大廳,江老堡主重新肅容入座,氣氛極為沉悶。

  就在眾人就坐之際,一陣清脆悅耳的環珮叮叮聲徑由廳後傳來。

  眾人循聲一看,目光同時一亮。

  只見娟麗秀美,飄然若仙的汪燕玲,黛眉微皺,嬌靨籠愁,率領著四個俏麗侍女,

衣裙飄拂,環珮叮叮,身形如行雲流水般登上後階,正向大廳上走來。

  馬雲山等人見汪燕玲烏雲高挽,上插金釵,珍珠分綴鬢間,腰懸玉珮,頸扣連環。

  上穿黃絨霓棠,下著百褶長裙,芙蓉般的嬌靨上,薄施脂粉,一望而知,她由擂台

回到香閨後,又經過一番梳妝打扮。

  廳上眾人無不暗讚汪燕玲美若天仙,唯獨江天濤發現玲妹妹,玉頰削瘦,黛眉籠愁,

較前更顯樵碎了。

  毒娘子嘴掛陰笑,暗罵汪燕玲不知害躁,在夫婿末確定前,就要前來同筵。

  朝天鼻的心中更是又妒又氣,這樣如花似玉般的美人兒本來是自己的嬌妻,如今,

眼看就要投進別人的懷裡。

  汪燕玲走進大廳,立即微垂蝶首,親然走至老堡主身前,撿任一福,盈盈下拜,同

時清脆地恭聲道:「玲兒叩見姑父。」江老堡主雖然覺得汪燕玲這時不該出來,但仍滿

面慈祥地笑著道:「玲兒,快起來,有什麼事嗎?」說著,伸手將汪燕玲扶起來。

  汪燕玲盈盈立起,蝶首輕垂,平靜地回答道:「頃聞侍女們說,濤哥哥被人點倒了,

無法解開穴道,玲兒放心不下,特來前廳一看。」江老堡主一聽,立即哈哈笑了,按著

一指朝天鼻,愉快地道:「那不是你濤哥哥嗎?」汪燕玲聞聲抬頭,舉目一看,發現朝

天鼻果然在場,不由黛眉微微一皺,似是感到有些意外。

  朝天鼻見汪燕玲特意前來看他,不由大為高興,心中妒意,頓時全消,看來這位美

麗的表妹,對他仍極關懷。

  這時見汪燕玲向他望來,立即領首微笑,同時感激地道:「謝謝玲妹,小兄已經好

了。」江老堡主肅手一指江天濤,立即愉快地道:「這要多謝衛小俠的妙手絕學,否則,

你濤哥哥至少要暈睡到深夜子時始能醒來。」說罷,又是一聲爽朗而愉快地哈哈大笑。

  江天濤立即禮貌地拱揖垂首,低呼一聲小姐以示謙虛施禮。

  汪燕玲低垂眼簾,看也不看江天濤一眼,大有怪他多事之意,按著,面向老堡主,

檢任一福,同時平靜地道:「既然表哥已經無事,玲兒就此回去了。」禮罷立起,翩然

轉身,逕向後廳門走去,立在廳門一角的四個俏麗侍女,立即隨在汪燕玲身後。

  毒娘子善忌,她斷定汪燕玲出來的目的,旨在看著外面的形勢,至於說是關心朝天

鼻,只不過是借口而已。

  江老堡主一俟汪燕玲的背影消失在屏壁之後,即請眾人依序入坐,江天濤依然坐在

賓位首席上。

  肅立四角的侍女們,立即趨前捧壺為各人杯中滿酒。

  江老堡主將一直握在手中的紫血玉釵謹慎地放在席桌一角,方才臉上的愉快神色也

隨之消失了。

  一俟眾人飲罷了杯中酒,老堡主凝重地看了一眼毫光閃射的紫血玉釵,即對齊魯雙

俠謙和地道:「英、俠二兄均與玉扇秀士皇甫大俠交稍莫逆,對蕭姑娘前來本堡點倒小

犬之事不知是否應該先與他商議商議。」齊魯雙俠伺時起立,由黃衫儒土金劍英,恭聲

道:「據卑職所知,三釵幫雖以金、銀、玉三釵綜理幫務,但遇有重大疑難之事,必先

請示銀釵皇甫香之父玉扇秀士皇甫陽後,再作最後決定。由此可見三釵是如何地敬重玉

扇秀士,今天蕭姑娘前來鬧事,以卑職判斷,絕不是三釵幫前來挑釁,而是蕭姑娘一己

之事,如果將此事告知玉扇秀士,也許反將事體擴大,以至弄假成真,促成騎虎之勢。

  」江老堡主撫鬢領首,馬雲山等人齊聲應是。

  朝天鼻以為金氏兄弟與玉扇秀士皇甫陽是好友,因而偏向三釵幫,有意循私,立即

不滿地沉聲道:「以金大俠之意,彩虹龍女前來本堡鬧事,居然膽敢釵釘堡門,點傷本

人,本堡應該采何態度?」金劍英當著者堡主之面,雖然不便駁斥,但他也不願正眼去

看朝天鼻,依然面向江老堡主,恭聲道:「以卑職之見,本堡可派一能言善辯,武功獨

特之士代表老堡主,前去東梁山訪問,趁機將紫血玉釵交給富幫主或蕭姑娘本人,要她

們知道老堡主年高慈愛,涵養如海,不與她們後生晚輩一般見識。同時,要她們不敢小

覷本堡無人,以上淺見,倘請老堡主裁決。」江老堡主一聽,十分讚許,馬雲山、寧道

通等人,無不齊聲讚好,由衷佩服,俱都盛讚有見地。

  毒娘子靈智一動,毒計立生,急忙起身,關切地道:「歸還玉釵,責任重大,偶一

疏忽,極易引起雙方干戈,人選必須慎重,以賤妾之見,如能請衛小俠前去,最為合適,

不但可以轉達老堡主之寬容德意,且可說明少堡主絕無於預蕭姑娘職權之事,萬一該幫

高手中,有人起而刁難,以衛小俠的高絕武功必可技驚四座,震懾群雄,三釵自是不敢

再小覷本堡,賤妾之言,倘請老堡主三思。」江天濤何等聰明,一聽之下,即知這是一

條借刀殺人,一石二鳥的陰損毒計,如此以來,既可惜三釵之力除去她的眼中釘,且可

惜他之力打擊玉釵,為狗子朝天鼻出一點倒霉之氣。

  心念末結,驀見江老堡主,皺眉撫胡,緩緩搖頭,道:「衛小俠留劍在外,隨時可

能有人前來挑戰,怎好讓衛小俠失信於人。」馬雲山、寧道通,以及齊魯雙俠等人對毒

娘子的建議均極贊同,但他們卻俱都顧忌江天濤不是九宮堡的高手,因而不便出口附和。

  江天濤雖然極願代父前去東梁山,但他卻怕遇見玉釵,那時不但與事無補,反而徒

增麻煩,因而,他也不敢慨然應允前去。

  談至此處,俱都悶聲飲酒,默默無言,每個人的腦海裡都在慎重考慮派誰前去最為

合適。

  但是,每個人思考的結果俱都是除了江天濤一人外,必須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親

自前去。

  因為,每人都有自知之明,對付三釵幫中的一流高手,俱都有餘,如果要想戰勝金、

銀、玉三釵,則個個沒有把握。

  江老堡主見馬雲山等人,個個神色凝重,俱都默默沉思,愈覺得歸還玉釵的人選重

要,但他也是苦思無人。

  一俟酒筵完畢,老堡主即請江天濤前去內堡休息。

  於是,老堡主與江天濤在前,馬雲山、毒娘子和朝天鼻等人跟隨在後。

  走下後廳台階,即是一座高大青石屏壁,上面雖有一面巨幅約五福獻壽,中央的壽

字和五隻蝙蝠的十隻眼睛,俱都漆成殷紅,令人看來十分醒目。

  繞過屏壁,迎面八九文處,即是內堡的堂皇門樓,雖是青石建築,但卻俱是以石刻

成的雕樑畫棟。

第八章 夜議擒竊賊

  到內堡達門樓下,馬雲山、寧道通,以及齊魯雙俠、小李廣鍾清等,同時停步,躬

身相送。

  馬雲山一直懷疑江天濤的那柄寶劍,因而在他停步的同時,急忙向前兩步,含意頗

深地恭聲道:「卑職對前去東梁山的人選,倘有淺見,稍時請老堡主再蒞臨前廳詳談。」

  江老堡主斷定馬雲山必有當眾不便言明之處,因而略一沉思,立即領首道:「好,

老朽隨即前來。」

  毒娘子根據江老堡主引江天濤進入內堡之事,便知老堡主對江天濤曾任花園小廝的

事,已不重視,因而心中十分焦急。

  這是心中一動,急忙恭聲訊:「馬大俠既然有事磋商,就請老堡回廳商談,衛小俠

可由少堡主恭陪,賤妾同去佈置。」

  江天濤一聽,心中立生警覺,不由暗自冷冷地笑了。

  老堡主自是不會想到毒娘子別有居心,加之急欲知道馬雲山的人選建議,因而愉快

地一領皓首,即向江天濤,歉意地笑著道:「老朽因事,暫時失陪,務請小俠見諒,謹

命小犬天濤,恭陪小俠前去老朽的則院休息。」

  江天濤急忙拱手躬身道:「老前輩有事請便。」

  江老堡主不便先行離去,愉快地哈哈一笑,立即肅手親切地道:「衛小俠先請。」

  江天濤不便過份推辭,恭聲應是,轉身向門內走去。

  朝天鼻與江天濤並肩,毒娘子緊緊跟在身後。

  進入內堡,江天濤的雙目不禁有些濕潤,看到龐大古老的高樓方閣,經過回曲有序

的石廊院落,內心無不感到親切。

  想到自己的生命,險些喪失在賤婢毒娘子和總管閔五魁之手,心中便不禁升起一股

強烈怒火。

  當年如非恩師救起,撫養成人,傳授絕藝,恐怕永無出頭之日,揭發這兩個惡僕的

欺天陰謀,這座古老的九宮堡勢必落入這賤婦之手。

  朝天鼻只是低頭前進,默默不語,他自覺講武功,談學識,比英貌,論氣質,都不

如曾任過後花園小廝的衛明,因而他心裡壓抑著太多的自卑。

  毒娘子看在眼裡,又妒又氣,心中充滿了更多的怨毒。她不但恨江天濤,同時也恨

自己不爭氣的兒子朝天鼻。

  雖然,俗語說:富貴天注定,因果冥冥中。但她卻一直不服,她不相信她的兒子,

天生就是奴才命。

  如今,想到朝天鼻的貪圖遊樂,不學無術,任她說破了嘴皮也不知上進的情形,她

也不自覓地慨然搖了搖頭。

  毒娘子看到這番情形,覺得必須將朝天真的真正出身,提前告訴給他了,要他知道,

他並不是真正的少堡主。

  由於江天濤目覽內堡,朝天鼻頹喪自卑。毒娘子正想著如何要朝天鼻知道他是她的

親生兒子,而成為她攫取九宮堡的得力助手,是以三人默默前進,都不覺得情形反常。

  三人沿著右進長廊,經過數棟閣樓,前面已現出一座月形拱門,孔花石牆的獨立小

院來。

  江天濤舉目細看,發現院中除了一座獨立石閣和三五株針松,一兩叢修竹外,再沒

有什麼了。

  石閣有兩層,四周圍有雕欄,形式蒼勁古老,顯得格外清幽,在正面的高簷下,橫

懸一方黑匾,上書三個金字……怡然閣。

  江天濤看罷,斷定這座別院,必是老父經常憩息之所。

  心念間,果聞朝天鼻道:「前面就是家父的則院怡然閣了。」

  江天濤身臨老父憩息之處,心神嚮往,神色肅穆,立即謙恭地點了點頭。

  進入院門,立即撲來一陣芬芳花香,在怡然閣的四周,種植了無數奇花,五顏六色,

紅綠間發,愈顯得清幽高雅。

  就在這時,閣應內急步跑出兩個垂髻小僮來。

  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穿青衣,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穿墨綠,兩人俱都生得唇紅齒白,

十分清秀。

  兩個小僮來至朝天鼻身前,同時一拱手,恭聲道:「清兒、安兒,給少堡主請安。」

  朝天鼻立即沉聲道:「這位是衛小俠,暫時在此住幾天,你們兩人要聽他的話,快

些上前見禮。」

  兩個小僮一聽,立即趴在地上叩頭。

  江天濤領首答禮,俊面掛著愉快地微笑,一俟兩個小僮起來,立即親切地撫摸了一

下兩個小僮的肩頭。

  毒娘子立在身後,趁機向朝天鼻施了一個眼神,接著謙和地道:「小俠飛馬聘馳,

連翻搏鬥,想必已經倦了,就請小俠早些安歇吧!」

  朝天鼻正感到和江天濤在一起不知說什麼好,也急忙拱手道:「在下暫且告退,稍

時再來請教。」

  江天濤見毒娘子和朝天鼻告辭,正合心意,於是急忙還禮,謙和地笑著道:

  「二位有事請便,在下確也有些倦了。」

  於是,江天濤反客為主,便將毒娘子和朝天鼻送至門外。

  一俟朝天鼻和毒娘子離去,江天濤立即折身走進閣廳,兩個小僮已捧來一杯香茶,

放在正中的檀桌上。

  廳內陳設簡高雅,壁上懸有不少幅古畫,其中有山水,有人物,有駿馬,俱是出自

唐宋名家。

  江天濤扶梯登閣,視界頓時開闊,前後通天格門,左右各有一室。

  走出前門,憑欄遠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聳入半空的摘星樓,想到那夜冒死登樓,

得到的僅是一隻繡衣左袖,他不由恨透了毒娘子和死去的閔五魁。

  他遊目看了一眼內堡,突然發現立身的怡然閣,恰好與表妹汪燕玲的閨樓遙遙相對,

他清楚地看到小翠花正在前廊上走動。

  他心中一急,本能地揮了揮手,但是那個小翠花,並末看見,按著折身走進樓內去

了。

  江天濤遊目看了看堡內,高樓石閣,房屋榔比,距離汪燕玲的閨樓,倘隔有數重院

落。

  在這一剎那,他才驀然驚覺到,今後要再想進入表妹汪燕玲的香閨恐怕真的難如登

天了。

  如今住在閣上,處處受到限制,絕不可能任意走動,如果借口前去花園,必然引人

起疑,即使此刻,暗中樹後,也許已有了毒娘子的心腹正在監視。

  心念至此,想到方才冒然揮手,心中十分後悔,因而折身走進閣內。

  走進左邊一間,裡面儲滿了古書,一張漢王方桌,上面置有筆墨,江天濤知道這是

父親的書房。

  再至右間一看,寢榻被褥,十分整潔,房屋的形式,和表妹汪燕玲的香閨極為相似,

他知道這是父親的臥室。

  江天濤不敢在父親的寢榻上倒臥,就在一張方墩上坐下來。

  想到由梵淨山回來,倘末拜見恩師,心中愈加焦急,這時想來,才發覺進入內堡實

是進了籠牢,反而不自由了。

  懊惱之餘,盤膝假寐,不覺入睡,但他仍不時聽到閣廳中的兩個小僮走動和謹慎地

談話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淡淡幽香徐徐飄入鼻孔。

  漸漸那絲淡淡幽香,變得又濃郁,又甜膩,令他心神一蕩,抨然跳動,一股奇異熱

流,逕由小腹,滾滾而發,剎那間佈滿週身。

  江天濤慄然一驚,意念中急忙去睜眼睛。

  但一睜之下,眼皮沉重,竟然沒有睜開。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神志頓時清醒過來,同時也清楚了正處在什麼境地中。

  他挺身舒腿,心想立起來,但四肢已不聽他的指揮,顯得十分乏力。

  這時,他已意識到,那絲濃郁甜膩的香味來由,同時,腦海裡閃電般掠過一個可怕

的人影……毒娘子。

  江天濤一想到陰涼狡檜,足智多謀的毒娘子,便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

  這個冷戰對他神志的清醒有了極大的幫助,令他意識到處境已極危險,應該盡速運

功調息。

  心念一動,口訣立生,一陣朱仙果的清涼異香立時瀰漫口腔,功力也隨之凝聚,丹

田中那股奇異難耐的熱流,立時被減弱驅逐。

  就在這時,一陣輕盈地腳步聲,挾雜著長裙曳地聲徑由外間傳來。

  江天濤神志已經清醒,功力完全恢復,他徐徐睜開一線眼縫,發現室內漆黑,心中

一驚,不由暗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就在他心中暗呼的同時,一蓬燭光,逕由外間射進來。

  隨著燭光的擴大和接近,一個秀髮披散,靨如牡丹,手裡端著燭台的狐媚少女輕盈

地走進室來。

  狐媚少女雙十年華,生得挺鼻櫻口,眉目如晝,身穿水紅緊身褻衣,外罩錦緞落地

大擎,高聳的王乳,富有彈性的嬌軀,織腰、肥臂,畢露無遺。

  她擺動著手中的那支火苗盈寸的紅燭,閃動著那雙澄澈如秋水的明眸,似是在尋找

黑暗中的江天濤正在何處。

  當她發現江天濤盤膝坐在方墩上,微皺著劍眉,緊合著雙目,仍在作著運功調息之

勢,不由狐媚地笑了。

  她經咬著櫻唇,悄悄將燭台放在桌上,大膽地走至江天濤面前,竟以媚人的眼神刻

意地打量起來。

  當她發現江天溝丰神秀拔,英挺俊逸,即使以玉樹臨風不足以言其美的時候,她完

全驚呆了,這似乎較她想像的尤為英俊。

  久久,她才將微張的櫻口合起來,在她狐媚艷麗的嬌靨上,立即掠過一絲渴求的光

彩,那雙澄澈的眸子裡不時閃爍著奇異的光輝,她情不自禁地再向江天濤的面前走去。

  正在覷目偷看的江天濤,這時已完全洞悉了這個青春飽麗,狐媚誘人的少女的來意

和居心。

  同時,他也斷定這個帶著醉人的媚笑,嬌軀充滿了熱力和誘惑的少女必是毒娘子的

心腹。

  江天濤一想到毒娘子,滿腹的怒火頓時高熾起來。

  這時見狐媚少女,竟展露著蕩笑向身前逼來,不由沉哼一聲,條然睜開了眼睛。

  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宛如兩柄利劍直射在狐媚少女的嬌靨上。

  正在意亂神迷的狐媚少女,不由大吃一驚,面色立變,脫口一聲嬌呼,慌得急忙下

拜,同時,惶聲道:「小婢幻娘叩見衛相公。」

  江天濤聽她自稱小婢,知是堡中的侍女,立即沉聲道:「你起來!」

  說著也由方墩上立起來。

  狐媚侍女幻娘,恭聲應是,緩緩立起,兩手緊緊裡著大髦,羞慚地低著頭,輕輕向

後退了兩步。

  她惶急迷惑地覷目偷看,發現江天濤俊面紅潤,朗目有神,絲毫沒有中了歡喜鴛鴦

玉露香的癡狂現象。

  毒娘子對她說,中了歡喜鴛鴦玉露香的男人,雙頰殷紅,眼布血絲,神情如癡如狂,

宛如一隻瘋虎。

  但是,這位英挺俊美的衛相公卻神志清醒,一如常人,她想,也許是毒娘子有了錯

誤。

  就在這時,外間閣梯上又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雲帆凝神一聽,即知來人不止一個,同時他斷定來人,必是因為聽到幻娘的那聲

驚叫而上來察看,於是面向幻娘,沉聲道:「你們一共來了幾人?」

  幻娘垂首恭聲道:「除了小婢外,倘有青蓮,粉荷!」

  話聲甫落,隨著急促腳步聲的接近,室門口又現出兩個神色驚異,姿色撫媚的侍女

來。

  兩個狐媚侍女一看室內情形,粉面同變,大感意外,同時驚呆了。

  正在負手卓立,俊面含威的江天濤,一見兩個侍女,立即命令道:「你們兩人也進

來。」

  兩個侍女一定神,心知不妙,急步走進室內,同時撿任下跪,急忙恭聲道:

  「小婢青蓮、粉荷,叩見衛相公。」

  江天濤皺眉唔了一聲,沉聲道:「是誰派你們來此?」

  幻娘、青蓮和粉荷同時恭聲道:「小婢等奉老堡主之命,前來侍候衛相公。」

  江天濤冷冷一笑,立即沉聲道:「為何不說是貴堡的掌院毒娘子?」

  幻娘三人一聽,面色立時大變,俱都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同時心慌意亂地立

即低下了頭。

  江天濤沉聲道:「回告貴堡女掌院,謝謝她的美意,就說此地有兩個小僮足夠了。」

  幻娘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恭聲道:「清兒和安兒均是老堡主的身邊書僮,他們已

去侍候老堡主去了。」

  江天濤一聽,似乎想起什麼,轉首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不由急聲道:「現在是什

麼時候了?」

  幻娘三人同時恭聲道:「二更已經過了。」

  江天濤大吃一驚,不由急聲道:「老堡主可曾來過?」

  幻娘三人同時搖了搖頭,由青蓮回答道:「老堡主和馬總管等人仍在前廳磋商急事,

今夜恐怕不會來了!」

  江天濤一聽,這時才知道「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已被父親聘為「九宮堡」的外務

總管了。

  但他聽說老父仍在廳上磋商事倩,不禁有些懷疑,因而不解地和聲道:「你們怎知

老堡主仍在前廳上?」

  粉荷見江天濤神色已經緩和,惶懼之心頓時大減,因而自作聰明地回答道:

  「因為閔夫人被老堡主請去,至今尚未回來。」

  江天濤一聽閔夫人頓時大怒,他確沒想到毒娘子在僕婦侍女間,居然膽敢自稱夫人,

不由劍眉一軒,突然厲聲道:「老夫人去世多年,堡中哪裡還有夫人?」

  這聲厲喝,驟然而發,聲音塌然震耳,嚇得幻娘三人,魂飛膽裂,轉身奔下閣梯。

  江天濤一見,頓時驚覺失態,但他索性厲聲道:「在下鄭重警告爾等三人,如果末

經呼喚,膽敢擅自土來,可不要怨在下手辣心狠,揮劍殺人。」

  江天濤厲聲說罷,心猶未甘,想到毒娘子的故作妄為,只氣得渾身顫抖,忿忿地坐

在方墩上。

  夜靜更深,江天濤那聲厲喝之後,立即又趨於沉寂,陣陣隱約可聞的惶懼顫抖聲和

嚎嗓的嗓泣聲徑由下面閣廳中飄上來。

  江天濤知道是幻娘等三人受到過份驚嚇而發出的恐懼哭聲,但他心中卻無一絲憐憫,

因為他斷定她們都是毒娘子的心腹人,而未想到她們也許是被迫而來的。

  他聽了粉荷方纔的話,斷定毒娘子原就隱在此地暗中指揮,而是在數刻之前或片刻

之前,才被父親派人喚去。

  念及至此,心中十分不解,堡中又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竟然直到深更夜半仍在

磋商聚會。

  於是,倘不解地走出外室,推開正面閣門,舉目一看,發現摘星樓下,果然透出一

蓬燈光。

  遊目再看,心頭不由一震,內堡燈光俱已熄滅,唯獨遙遙相對的表妹閨樓上依然亮

著燈光。

  江天濤不但疑惑不解,也有些心神不安了。

  最後,他決心潛至摘星樓下,隱身暗中察看,他自覺應該為老父分憂,他也有責任

維護九宮堡在武林中的威望。

  就在他意念決定,準備騰空而起的同時,驀聞身後閣梯上,隱約傳來一陣謹慎而輕

微的腳步聲。

  江天濤一聽,大吃一驚,所幸尚未曾離去,因而他覺得如不能讓幻娘三人遵守末經

呼喚絕不上樓的規定,勢必嚴重地影響他的行動。

  心念電轉,急忙面向閣內,故意震耳一聲厲喝:「什麼人?」

  喝聲甫落,沙的一聲枝葉輕響徑由院外西南方劃空傳來。

  江天濤頓時驚覺,條然轉身,循聲一看。

  只見一道快速人影正由十數丈外的高大梧桐上升身已經不見。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他根本沒想到院外的梧桐樹上尚隱著

有人,想到方才幾乎騰上房面,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尤其,那人的輕功不俗,看身影極似那個灰衣老人陳振擇,心想:莫非這老兒與毒

娘子暗中勾結不成?繼而一想,又覺不妥,既然父親等人在廳上磋商事情,陳振繹也是

堡中最重要的一員,他怎能抽身前來暗中窺探自己的言行?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感激方才意欲上來的侍女,知不是及時厲聲喝阻,隱身樹上的

陳振擇誤以為發現了他,而驚惶逸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由於心中感激,不自覺地折身走進閣內,凝目一看,發現黑暗中的樓梯口正臥著一

個嬌小人影。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步走了過去,俯首一看,正是狐媚艷麗的侍女幻娘,她已被那

聲厲喝嚇暈了過去。

  由於救人心切,俯身將幻娘豐滿而富彈性的嬌軀抱起來,這時他才發現幻娘已換了

一身紫蘭色的侍女衣服。

  江天濤發現下面燈光明亮,急急奔了下去,同時急聲說道:「你們快來,幻娘暈過

去了。」

  青蓮、粉荷俱都面色蒼白,神情有著癡呆,立在一個角落裡,早已嚇傻了。

  她們倆聽了江天濤的那聲震耳厲喝,又見幻娘久久沒有下來,俱都以為江天濤早將

幻娘殺了。

  江天濤抱著幻娘,急奔而下,發現閣底中,高懸十數宮燈,光明如同白晝,正中仍

擺著一桌酒席,但桌上僅設一個酒杯,一副碗筷。

  繼而發現青蓮、粉荷,仍立在一角兀自發呆,不由再度急聲說:「快來,幻娘嚇暈

了。」

  青蓮、粉荷見江天濤神色慌急地抱著幻娘下來,再度吃了一驚,這時聽說幻娘沒死,

才戰戰兢兢地急步走過來。

  江天濤發現桌上有酒,立即抱著幻娘,坐在正中為他設置的大椅上,急忙斟滿一杯,

就要灌進幻娘的櫻口裡。

  青蓮、粉荷一見,面色同時大變,慌得急忙阻止道:「衛相公使不得,衛相公使不

得……」

  江天濤聽得一愣,立即不解地問:「為什麼?」

  青蓮、粉荷頓時驚覺失態,久久,才搖搖頭道:「幻娘姊姊不會飲酒!」

  江天濤根據兩人的神色,心中似有所悟,不由細看杯中的酒色。

  青蓮、粉荷一見,面色再變,渾身微抖,恐懼地緩緩後退。

  江天濤斷定酒中有毒,細看酒色,澄澈清朗,又毫無一絲滲有毒藥的跡象。

  舉起杯來一聞。濃醇甘香,毫無雜味。

  雖然如此,但他仍不放心,因為毒娘子不但心毒手毒,倘有一身絕毒的暗器和毒藥,

毒香,毒丸等。

  他看看看懷中的幻娘,柳眉彎彎,睫毛長長,挺直的鼻子,菱形的小嘴,豐腺的香

腮,圓潤的耳垂,玉蜂高聳,酥胸起伏,竟是一個千真萬確的睡美人。

  審視間,他的心神焉然一蕩,雙頰突然發燒,那陣奇異難耐的熱流再度由小腹丹田

中徐徐地生起來。

  江天濤慄然一驚,頓時發覺那陣濃郁甜膩的香味,仍瀰漫在整個閣廳內。

  遊目一看,發現距離閣梯不遠的高九土,放著一座精巧細嫩的白鋼小鼎爐。

  一縷淡淡白煙,鬆鬆上升,直達閣樓,逕由梯口撩繞飄進上層。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再看看青蓮和粉荷,正一瞬不瞬地四隻眼睛望著它的俊面

和懷中的幻娘,目光奇異,分不出是嫉,是羨,是妒!

  於是俊面一紅,立即怒聲道:「還不快些接過去。」

  說著,兩臂立即托起了暈睡在懷裡的幻娘。

  青蓮、粉荷一見,慌得匆匆走了過來,急忙將幻娘協力接過去,立即放在一張寬型

的長凳上。

  江天濤端起桌上的酒杯,急步走至小鼎爐前,掀開鼎蓋,立即將酒杯的酒傾進鼎爐

內。

  嗤的一聲輕響,暴起一股淡綠濃煙,那陣甜甜膩膩的香味更濃了。

  江天濤見滿杯的酒傾入鼎內沒有起火,斷定酒中無毒,但想到青蓮、粉荷的驚惶神

色,又覺得這其中定有不軌。

  他發覺青蓮、粉荷神色平靜,一如常人,必是在事先服了毒娘子給她們的解藥,而

自己沒有過份中毒的原因,想必是朱仙果存在血液中的靈氣,發生了作用於是,緩緩轉

過頭來,威凌地望著早已驚得粉面蒼白,神情惶慌的青蓮、粉荷兩人,指著小鼎爐,低

沉問道:「這裡面是什麼香?」

  青蓮、粉荷,極為恐懼地頭聲訊:「……玉……露……香……」

  江天濤立即又逼問了一句:「有什麼妙用?」

  青蓮、粉荷見問,原已有些蒼白的粉面,頓時通紅,同時羞澀地低下了頭。

  江天濤心中一動,故意怒聲道:「酒裡放的什麼香?」

  青蓮兩人驚得渾身一戰,急忙用極輕微的聲音頭聲說:「也……是……玉露……

香……」

  江天濤一聽,恍然大悟,方才幻娘上去必是請他下來晚餐,希望在煙香失靈後,再

利用酒來毒他。

  他根據自己生理上的變化和青蓮三人的羞澀,這種玉露香的作用已極明顯,於是,

冷冷一笑,故意沉聲道:「請即轉告貴堡女掌院,在下與她遠無宿仇,近無嫌怨,為何

用這等玩笑戲耍在下,這事如果傳至老堡主的耳裡,大家都不體面。」

  說罷,不屑地冷哼一聲,逕自沿梯走上閣去。

  來至內室,心情焦躁,十分煩悶,不由揚腕震熄了紅燭,和衣倒在床上,他的腦海

裡一直盤旋者這一連串發生的意外問題。

  他在「繡衣」末找全前,盡可能不與「毒娘子」公然作對,尤不可增加她心理上的

猜忌。

  同時,要籠絡住青蓮,粉荷和幻娘的心,使她們甘為己用。

  其次,必須要和表妹取得連絡,明瞭堡中情形然後方能暗中行事,否則,終日住在

閣上,形如沒有耳朵的大瞎子。

  江天濤思潮起伏,掘轉覆側,時坐時臥,時而在室中鍍步,心緒紛亂已達極點。

  驀然,他的星目一亮,心頭一震,條然由床上躍身下來。

  因為,他發現父親的這座臥室與母親璇璣玉女的寢室現在表妹汪燕玲住的香閨,不

但形式完全相同,而在床邊的石壁前,同樣地懸著一幅猩紅大絨幕。

  江天濤智能超人,斷定絨幕後也許有通向地下的石門暗梯。

  他悄悄走至絨煒,掀開壁幕一看,頓時驚喜欲狂,他發現石壁上的形式與表妹汪燕

玲香閨壁上的形式完全一樣。

  於是,默運功力,將兩掌平貼在第三塊方石上,沉勁用力一推,石壁上立即發出一

陣沙沙輕響,一個門形石縫立即現出來。

  江天濤這一喜非同小可,幾乎忍不住呼出聲來,他的兩掌也因過度的緊張和興舊而

滲滿了汗水。

  繼續再向內推,逐漸現出一道門縫,陰寒的冷風立即撲出來。

  江天濤不敢大意,急忙退至室外,悄悄走至梯口一看,發現下面閣廳的宮燈大部已

熄,斷定幻娘三人已進入側房休息,如果不經呼喚,她們是絕不敢再上來。

  於是折身走進石門內。

  進入石門,凝目細看,一道斜下階梯,形式完全一樣,於是沿級走下台階,下面同

樣地有一道小鐵門。

  江天濤悄悄拉開鐵門,探首一看,果然是寬大而向內彎的隧道,不少座大鐵門上的

紅綠寶石,閃爍著耀眼亮光。

  他略微判斷了一下方位,沿著左彎的寬大隧道,如飛馳去。

  前進二三十丈,就到了通向堡外花園的寬大隧道。

  他心中一動,立即停住身形,他衡量一下時間,是否應該先去系舟峰面見恩師海棠

仙子?

  最後,他仍決定先去會汪燕玲,於是,繼績向前疾馳。

  來至通向汪燕玲香閨的小鐵門處,發現鐵門竟然開著。

  江天濤心中一驚,莫非表妹汪燕玲去了系舟峰,仍在恩師和雪姊姊處商量事情,否

則,鐵門為何末關?心念間,已經走進鐵門,同時屏息沿階而上。

  到達盡頭,石門同樣地開著,而那盞宮燈卻插在燈座上,因而,他斷定表妹汪燕玲

正在裡面。

  於是,他先悄悄將絨煒拉開一道隙縫,立有一陣熟悉而淡雅的溫馨幽香撲出來。

  江天濤一聞到這絲幽香,心坎佇立即升起一絲蜜意、歡欣。

  他懷著興奮的心情,覷目向內一看,頓時感到情形不對。

  只見汪燕玲秀髮披肩,身著一襲薄綢睡衣羅衫,正緊皺著黛眉,在室內著急步,在

她芙蓉般的嬌靨上,充滿了又憂又急又氣的神色。

  小翠花、小水仙靜靜地立在牙床邊,小社鵲、小香蘭默默地站在室門前,四人八隻

眼睛都隨著汪燕玲來回走動的身形轉動。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自是不便冒然進去,必須先咳嗽一聲,讓玲妹妹換上平素的衣

服。

  就在他正要揚聲的同時,驀見汪燕玲匆匆走至她的書桌前,俯首看了一會,再度焦

急懊惱地來回走動起來。

  江天濤凝目一看,這才發現書桌上,端正地放著一方粉碧的金邊絲帕,根據上面的

無數黑點,斷定那上面寫著不少字。

  由於這一發現,他感到十分迷惑,他不知道汪燕玲是否為了那方粉碧色的絲帕而懊

惱、憂急。

  驀聞小水仙謹慎地低聲道:「小姐,已經三更了,您該睡了!」

  汪燕玲一聽,立即停住身形,鳳目懊惱地望著小水仙四人,低聲埋怨道:「你們四

人真沒用,到現在還沒探聽出他住在何處。」

  江天濤一聽,頓時大悟,汪燕玲正在為他的居處而懊惱憂急,於是再不遲疑,立即

咳嗽了一聲。

  汪燕玲和小翠花等人,同時大吃一驚,俱都瞪大了眼睛,驚急地望了江天濤隱身之

處,齊聲低叱:「什麼人?」

  江天濤見她們如此緊張,不由暗自笑了,於是急忙悄聲道:「表妹,是我!」

  汪燕玲一聽是江天濤,真是又驚又喜,大感意外,急步向絨幕走來。

  就在她邁步的同時,鳳目一亮,粉面通紅,不由又慌得悄聲道:「濤哥哥不要進來,

您千萬不要進來呀……」

  精靈的小翠花立即取出一件大髦披在汪燕玲的身上。

  汪燕玲急忙裡住嬌軀,立即又迫不及待地悄聲道:「表哥,快進來!」

  說著,又向小香蘭揮了揮手,指了指窗外。

  小香蘭立即會意,就在江天濤進來的同時,已走出外間把風去了。

  江天濤既緊張又興奮地走進絨幕,一見汪燕玲,立即呼了聲表妹,同時與汪燕玲相

對坐在錦墩上。

  汪燕玲十分關切地輕聲道:「你住在哪個院子裡,小翠花她們怎的探不出你的一絲

消息?」

  江天濤也輕聲道:「我就住在父親的怡然閣上。」

  說罷,按著將全盤經過說了一遍。

  汪燕玲聽到毒娘子的三個小婢,曾經點燃歡喜鴛鴦玉露香,芳心萬分焦急,她真怕

江天濤會上了這三個小狐狸精的當,因而對灰衣老人陳振擇,隱身在院外梧桐樹上的事,

反而忽視了。

  於是,緊皺著黛眉,羞紅著嬌靨,極不放心地叮囑道:「今後你真得小心她們使

壞……」

  話末說完,嬌靨早已紅飛耳後,以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江天濤何等聰明,立即解釋他沒有中毒的原因,並將去梵淨山巧食朱仙果的經過也

一併簡單地說了出來。

  汪燕玲一聽梵淨山,似乎想起什麼,鳳目嫖了一眼書桌上的粉碧絲帕,立即不解地

道:「你這次去梵淨山,走的是哪條路線?」

  江天濤一聽,心知不妙,同時也似有所悟,而又不知所以然地嫖了一眼桌上的絲帕,

他斷定汪燕玲的問話必與松桃城外遇到彩虹龍女的事有關。

  有心胡編一個路線,但是凡去梵淨山的人,不管你走益陽、沅陵線,或者是走寧鄉、

底溪線,最後仍必須經過松桃縣境。

  因而,他略微一遲疑,終於說出他走的確實路線。

  汪燕玲一聽,十分氣惱,不由冷冷地道:「你在經過松桃縣時,可曾遇到三釵幫的

彩虹龍女蕭湘珍?」

  江天濤一聽,竟被他猜著了,汪燕玲的懊惱不安果然是為了彩虹龍女的事,因而毫

不遲疑地搖搖頭道:「沒有……」

  汪燕玲一聽,粉面一沉,條然由錦墩上立起來,不由冷冷笑了,按著忿忿地道:

「午後三釵前來尋事,指名要見少堡主江天濤,按著出手點倒朝天鼻,最後忿然留釵,

含恨離去,我當時就懷疑是你……」

  江天濤見汪燕玲黛眉微剔,嬌靨凝霜,只氣得嬌軀微抖,也不禁有些慌了。

  他確沒想到娟美秀麗、儀態高雅、貌若天仙的玲妹妹,竟是一個如此善妒,特愛吃

醋的女孩子。

  但是,以什麼理由前去呢?

  在心慌情急之下,為了安慰汪燕玲,因而末加思索地急聲道:「玲妹怎可如此肯定,

一味胡亂揣測,小兄果真見過玉釵,而知道她的美艷容貌,神明定不佑我。」

  說罷,也佯裝氣惱地出錦墩上立起來。

  汪燕玲見江天濤咒誓,不由寬心大放,再也忍不住歎啼一聲笑了,於是嬌靨帶笑,

深情佯怒嗔聲道:「真是的,人家又沒肯定說你見過,你就生那麼大的氣,還好意思發

咒語。」

  江天濤雖然見汪燕玲笑了,但他可不敢笑,依然無可奈何,滿腹委屈地道:

  「你逼我嘛,我不發誓,怎能表白我的心跡。」

  汪燕玲心裡很是抱歉,立即走至書桌前,織手一指那方粉碧手帕,有意岔開話題地

道:「偌,你看這是什麼?」

  江天濤早已注意到那方絲帕,但他怕汪燕玲起疑,只得佯裝未曾注意。

  這時見汪燕玲要他去看,只得按著劍眉,裝出一幅滿不高興地樣子走至桌前,低頭

一看,面色立變。

  只見那方手帕,粉碧透明,非絲非緞,外繡綴細金邊,看來十分精緻。

  在絲帕的中央,寫滿了美麗絹秀的小字,一看即知曾經費了一番心血。

  細看那些絹秀小字,竟是一篇哀怨感人,戚述癡情的絕筆詩歌。

  他心中細吟上面的歌詞是:

  與君相遇松桃東,撥動玉女無限情;

  聚也匆匆,去也匆匆,相思恨無窮!

  厚顏傳呼,盼君回顧,催馬走如龍。

  肝腸寸斷猶痛,幽怨珠淚眶滿盈!

  夜深更靜,相會夢中,愁恐金雞鳴,對月人愁,癡念成空,難窺郎音容。

  古堡牆高如城,雁翎寄郎萬樓情;

  今生與君既無緣,但願來世喜相從!

  下面沒有署名,但卻在下角的一支殷紅如血的釵頭鳳下,寫著絕筆兩個小字。

  江天濤一連看了兩遍,內心既驚惶又感動,不由望著汪燕玲,驚異地道:「玲妹,

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汪燕玲見江天濤神色數變,默讀良久,不禁又有些懷疑和妒意,但是她仍認真地回

答道:「方纔初更時分,堡樓上守望的高手發現堡外護堡河邊,有一個灰白色的嬌小人

影沿著河邊焦急徘徊時而仰首上看,時而低頭沉思,似是有著極難果斷的複雜心事。

  當時,守望高手,立即派人去請姑父,但等姑父匆匆趕至堡樓上,一支雕羽箭已射

進堡中。

  堡丁撿起箭來呈給姑父,發現雕翎箭上繫著一個小鉛筒,打開一看,就是這方粉碧

絲帕。」

  江天濤驚異地喚了一聲,緊皺著劍眉,緩緩地領首,朱唇不停地啟合,似是在衡量

這件事的後果.。

  細想之下,驀然一驚,覺得這件事看似簡單,實則嚴重,必須自己親去一趟東梁山,

否則,後果實不堪想。但是,以什麼理由前去呢?

  汪燕玲見江天濤久久不語,不由疑惑地道:「表哥,你在想什麼?」

  江天濤一定神,立即裝出一絲苦笑,搖搖頭說:「幸虧我已對神明發了誓,否則,

看了她的詩,掏盡三江之水也洗不清了。」

  汪燕玲知他指的是什麼,不禁報以甜甜的微笑。

  江天濤為怕將來事情揭穿後,無法自圓其說,立即以遲疑地口吻,緩緩地道:

  「這中間如不是另有一個同名同姓的江天濤,便是在極端湊巧下,把事誤會了,因

而才弄得這麼槽。」

  汪燕玲對彩虹龍女的癡情,以及她寫的詩歌,都由衷佩服,她本想讚美玉釵幾句,

但她深怕因此引起濤哥哥對玉釵蕭湘珍的好感,是以到了唇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最後,她有意岔開話題,憂鬱地道:「聽說姑父為歸還玉釵的事,焦慮不安,至今

尚未晚餐。」

  江天濤關心老父,不由吃驚地道:「就派齊魯雙俠或寧老鏢頭前去不好嗎?」

  汪燕玲黛眉一皺道:「齊魯雙俠因與玉扇秀士感情極密,每次去東梁山,富幫主俱

都奉為上賓,玉釵由他兩人轉交,實有不便之處,尤其看了這方絲帕上的詞意,更不便

派他們前去了。寧老鏢頭雖已退休,但昔年保鏢時期,得罪了不少黑道朋友,三釵幫龍

蛇雜處,派他前去難免引起報仇雪恨之事。

  馬老前輩身為總管,閱歷豐富,雖是較為適宜的人選,但目前堡中繁務正多,不能

抽身,再說,馬老前輩認定這件事涉及兒女之私,他也不便前去。

  小李廣年少出名,迭遭人嫉,派他前去,也許惹起更多人的專事挑釁……」

  江天濤劍眉一皺,末待汪燕玲說完,立即不耐煩地道:「照這樣說,只有請父親去

了?」

  汪燕玲立即正色道:「當然不可以。」

  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按著不解地道:「毒娘子建議由你去,你為何不敢

去?」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頓時一愣,他怕汪燕玲在誘他的口風,雖然滿心願意去,這

時也得正色道:「我去了東梁山,萬一有人持劍前來,父親如何向來人交待?」

  汪燕玲立即嬌憨地道:「就說你病了好了!」

  江天濤一聽,立即搖了搖頭,風趣她笑著道:「你一場病沒裝好,鬧得滿城風雨,

轟動了大江南北,差一點沒把我給急瘋了……」

  汪燕玲想到濤哥哥趕達擂台時的慌急神情,不由滿意地笑了,因而末待江天濤說完,

立即笑著道:「那是毒娘子壞,假意關心,一天請兩個大夫會診,結果大夫都說沒病,

看姑父整日焦急不安,只得說清好了。」

  江天濤立即埋怨道:「這等招親擂,非比等閒,天下英傑,各派俠客,年輕藝高的

大有人在,萬一雪姊姊不是別人的對手……」

  汪燕玲神秘地歎啼一笑,得意揚揚地道:「雪姊姊失敗了,還有海棠仙子前輩嘛!」

  江天濤一聽,不由瞪大了一雙星目,震駭地注視著汪燕玲,久久才急聲道:

  「師父她老人家怎好上台?」

  汪燕玲也風趣她笑著說:「只有她老人家,化妝成年輕人,小妹的招親擂,才能萬

無一失。」

  江天濤恍然大悟地道:「你是說,當時師父也在台下群豪中?」

  汪燕玲立即得意地點點頭。

  江天濤想到恩師海棠仙子十八年來,身兼慈母,細心將他撫養成人,這等恩情,真

是高可比天,深可擬海,粉身碎骨,不足以報萬一如今,為了他,又不惜在群豪面前重

現俠蹤,雖然並非以真面目示人,但總是因他而擾亂了靜修的心情。

  心念至此,不由感動地頓時流下淚來,於是注定神色黯然的汪燕玲,激動地道:

  「小兄回來,尚末見過恩師,我想現在就去……」

  汪燕玲立即阻止道:「小妹初更時分,已經去過海棠洞府,回來時海棠仙子前輩,

一再命我轉告你,有事可命小妹前去……」

  江天濤見恩師有諭,自是不便再去,想到毒娘子的陰毒厲害,深怕她藉故前去怡然

閣因而發現壁上的石門秘密,於是憂急地道:「小兄深怕毒娘子那賤人藉故前去怡然閣

發現石壁的秘密。」

  汪燕玲也覺得江天濤該走了,因而催促道:「地道秘密切不可讓那賤人知道,否則,

後果必不堪設想。」

  江天濤連聲應是,覷目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那方粉碧絲帕,轉身向城緯走去。

  進入石門,悄悄向跟在身後的汪燕玲揮了揮手,沿階而下,逕自走出鐵門。

  寬大隧道內,冷氣森森,毫光濛濛,寒光徐徐流動。

  江天濤望著向內彎的弧形隧道,心中一動,斷定是個圓形,沿著右彎的隧道前進,

必然也可到達怡然閣的心鐵門。

  心念已定,逕向右彎的隧道,如飛馳去。

  前進二三十丈外,發現右側石壁上,同樣有一個小鐵門。

  江天濤心中一動,立即停住身形,毫無目的的用手一推,鐵門竟然開了。

  但隨著鐵門的啟開,落下不少的銹片,同時,由門內撲出來一陣霉氣。

  江天濤劍眉一皺,斷定這座鐵門,很久沒有啟用了,由於好奇心的驅使,他不自覺

地走了進去。凝目一看,發現石階雖然相似,但斜升的方向則迥然不同。

  沿階上奔,斜斜上升,穿過三座多門的圓形石室,已達顛頂。

  顛頂形如睡椅,寬度僅容兩人,在椅頂的上方有一圓孔,竟然射出一蓬燈光。

  江天濤心中一動,正待爬上臥椅察看,下面焉然傳來毒娘子的激動聲音道:

  「老堡主,依賤妾之見,應即合力捉住衛明,嚴刑拷打,不怕他不招出那夜登樓盜

寶的經過。」

  江天濤一聽,面色大變,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他不知道毒娘子怎的知道那夜

闖堡登樓的人就是他。震駭之下,急忙爬至圓孔,向下一看,頓時呆了。

  只見下面,燈光明,亮懸滿紗燈,竟是摘星樓下的龐大巨廳,午間與席的高手,除

了兩位姓芮,姓謝的老人外,俱都在座。

  江老堡主位居首席,神色異常肅穆,正在撫胡沉思,似是在考慮毒娘子的建議。

  「鎮拐震九州」馬雲山,「齊魯雙俠」金氏兄弟,老鏢頭「金頭鰲」寧道通,灰衣

老人陳振擇,「小李廣」鍾清,還有另外兩位老人,俱都神色凝重,默默無語,廳內氣

氛極為沉悶。

  朝天鼻神情頹喪,無精打彩,依然坐在毒娘子的身邊。

  毒娘子柳眉微剔,面罩寒霜,恭立末坐,目光注視著江老堡主,似是等待老堡主一

聲令下,立即包圍怡然閣。

  江天濤看了這等情形,心中萬分惶急,他一直懷疑堡中又發生了重大事情,沒想到,

大家深夜磋商的竟是如何捉拿他自己。

  心念間,驀見江老堡主緩緩地搖了搖頭,沉聲道:「根據各點,衛小俠的確嫌疑重

大,但在末確定那夜登樓盜走繡衣的就是他之前,絕不可作出任何有失光明,損害本堡

聲望的愚笨行動……」

  毒娘子一聽老堡主的決定,似乎顯得很焦急,再度激動地強調道:「以馬總管的尖

銳目力和豐富經驗,自是不會看錯……」

  江天濤一聽,心頭又是一震,他確沒想到馬雲山的目力竟是如此厲害,雖然隔著黑

市,仍能看出他的面型輪廓來。

  心念間,驀見馬雲山緩緩立起,面向毒娘子平靜地解釋道:「老朽將這個疑點,建

議給老堡主,只是請老堡主注意,老朽並不敢肯定就是衛小俠,因為劍柄上系藍絲劍穗,

用紅珠作劍墜的人,在武林用劍的高手中,可說太多了……」

  江天濤一聽,心中又吃一驚,不自覓地伸手握了握懸在腰間長劍上的藍絲劍穗和劍

墜,他不但暗責自己的大意和疏忽,同時也由衷讚佩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的經驗豐富,遇

事細心。

  心念間,驀見齊魯雙俠中的黃衫儒土金劍英,修眉一庭,恭身立起,面向老堡主,

迷惑地道:「卑職等一直不知那夜盜走的寶物乃是夫人生前編製的繡衣,如今既已知道

確實物品,便可根據知道繡衣寄放位置的人身上追究起。」

  毒娘子柳眉一剔,立即忿聲道:「當初老堡主將繡衣交給賤妾後,賤妾當即會同亡

夫,星夜送上摘星樓,知道箇中秘密的只有老堡主和賤妾亡夫三人,老堡主不在堡中,

亡夫已被來人刺死,金大俠的意思,可是要在亡夫和賤妾身上追究?」

  說話之間,神色淒楚,桃花眼一旋動,立即掉下兩滴眼淚來。

  江天濤一聽,立時大悟,他斷定繡衣在送上摘星樓之初,便被閔五魁和青娘子將繡

衣大部吞沒了。

  驀聽黃衫儒土金劍英,平靜地解釋道:「在下只是以事論事,絕無懷疑某一個人之

心……」

  金劍英的話未完,大廳上竟發出一陣強烈壓抑的悲痛輟泣聲。

  眾人同時一驚,循聲一看,只見坐在最末位置的朝天鼻,神情悲痛,滿頰淚水,正

在痛苦地暗哭。

  江老堡主一見,以為玉釵點的穴道突然起了惡劣變化,不由關切地立起來,焦急地

問:「濤兒,你可是感到有些不舒服?」

  朝天鼻見問,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痛,索性放聲大哭了。

  眾人一見,俱都茫然不解地愣了。

  毒娘子一見,心知要槽,早已驚得面無人色,這時見朝天鼻不知回答,急忙代為釋

道:「少堡主自有記憶,無時不思念去世的老夫人,方才談到繡衣,想必又惹少堡主的

思念之情。」

  江老堡主一聽,一雙虎目也不禁有些濕潤了,急忙關切地道:「既然不舒適,你先

退下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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