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節已經上演了四次!
那強大的殺氣該不會?
該不會又是沒有眼睛的刺客吧?!
「小心!殺氣有兩個!」師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隨即與我同行。
「你們等等我!不要跳太快!」阿義急切地從一旁跳出,丟了一柄開山刀給我。
「開山刀?」我微微訝異。
「對付這麼厲害的敵人,拿扯鈴或樹枝我可不放心!」阿義嚷著,自己的腰上也掛了一柄開山刀、一柄生魚片刀。
「動作快一點,那兩個殺氣正把火場裡的人殺掉。」師父感應著遠處的火場。
「來不及了。」我說,腳步停了下來。
「可恨。」師父也停了下來。
師徒三人,就站在火場的正下方,火場在三樓,黑煙不斷湧出的三樓。
「既然傷者都被殺光了,我們要不要等他們自己下來?」我問,看著師父。
師父看著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說:「不行,如果在街上開戰,必然傷及無辜!」
我點點頭,說:「那就上吧!別讓人家等太久。」
阿義拿起雙刀,說:「對,別讓他們活太久。」
三人不理會圍觀群眾的眼神,悍然拔地竄上三樓,隱沒在濃濃黑煙中。
濃煙致命,濃煙裡的劍更致命。
「閉住一半的氣。」師父說道:「這裡真適合決一死戰,跟秦皇陵底下很像。」
我跟阿義閉住氣息,凝神招架濃煙中的偽死神。
「這次會是真的藍金嗎?」阿義的語氣有些侷促。
「就算是假的,也是強到不行。」我手中的開山刀反手橫臥胸前。
「既然都很強,不如直接掛掉真的。」阿義說
「讓我撥開雲霧見青天!」師父雙長齊翻、大袖裹風,黑煙頓時向我們四周急速退散,走廊的盡頭,隱隱約約可見兩個踩著屍首的凶神。
凶神目不視物,因為他們果然沒有眼珠子。
但凶神畢竟知道我們發現他們的位置,兩柄武士刀衝出黑煙,向我們猛衝!
師父一笑,師徒三人也衝向凶神!
決戰的終點站,就在走廊的正中央。
而一切的動作,都在走廊的正中央遲緩下來,或者說,心靈上的遲緩。震慄的感覺卻加速著。
師父手中的兩把鐵尺射出,一柄插中凶神的臂膀,一柄則被武士刀震落。
而另一個凶神的武士刀上,還冒著烈焰,向阿義劈去。
阿義矮身閃過,但背上卻中了凶神一腳,整個人給踢向焦黑的牆壁,那一瞬間我的開山刀撲向凶神,凶神卻飛快地以武士刀擊開我這一刀,此刻濃煙再度將我們捲入,我心一慌,喉尖頓時微痛,趕忙縱身往後一彈,勉強躲過致命的封喉。
師父呢?
倉皇間,我無暇大叫救命,因為武士刀斬開濃煙向我劈落!
斬開濃煙的驚天一刀!卻也露出凶神的身形!
念先於動!
我撩起開山刀,刀勁帶動身法,迎向武士刀的暴風圈!
「我先刺到的。」阿義說。
「什麼?你說什麼?」我說。
「真的。」阿義拔出生魚片刀,血登時從創口中噴出。
「是我先得手的。」我說,不必拔出開山刀。
因為我的開山刀沒有刺進任何凶神的身上,而是直接朝他的頸子來一記全壘打。
雖說是全壘打,但在這濃煙中我也不曉得頭飛到了哪裡。
「要不是我的刀刺進他的背心,你能砍到個屁?」阿義喘著氣,看著師父從濃煙中走出。師父太強,我也厭倦描寫被師父揍垮的凶神變成什麼樣子。
我們沒事,師父當然也沒事。如果扣掉他額上的刀傷的話。
不過,我們三人的頭髮跟眉毛,全都燒到捲起來了。
「快走!不然會被當成縱火犯。」阿義說,三人趕緊衝到屋壁,一起猛力「崩」出一個大缺口,跟著火舌噴出濃煙密佈的戰場。
「媽的,幫我把背上的火吹掉!」阿義在空中哭喊著。
「不要!」我勇敢地回絕。
「我也不要!」師父笑著說。
回到大破洞,師父拿著小刀,將我眉毛、頭髮燒焦的部份剃掉,然後換我幫阿義剃,不過我的手「不小心」滑了幾下,便將阿義的兩道眉毛剃得乾乾淨淨,還順手點了阿義的「叮咚穴」,趁他不能動彈時,拿起麥克筆在他的額頭上畫了一條很有男子氣概的眉毛。
為什麼我只有畫一條呢?
因為師父在一旁嚴肅地看著我畫眉毛時,說:「這樣畫好醜。」所以師父接過了麥克筆,親自為阿義畫上另一條比較娟秀的眉毛。師父總是比較細心。
我本來還想幫阿義的額頭,畫上楊戩的「第三隻眼」,但因為師父說阿義已經在哭了,就只好算了。
當然,阿義衝破穴道後是非常生氣的,不過他也只能像瘋子一樣亂吼亂叫,因為他打不過我們兩個。
功夫的世界就是那麼現實,打不過人家,就只能任人擺佈。
等阿義又哭又鬧地抓狂完後,師徒三人坐在地板上發呆,師父才嚴肅地說:「剛剛我對付的那個刺客,在臨死前要我去找我那假女兒,說完才斷了氣,好像是幫人傳話的樣子。」
我這時跳了起來,懊喪地說:「啊!我居然忘了告訴你!你那個......那個假女兒,要我託話給你,說有急事找你!我一直都忘了這件事!」
師父「哼」了一聲,說:「不打緊,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兒。倒是你,你什麼時候去員林的?怎不跟我說?」
我紅著臉說:「我忘了說。」
阿義摸著光溜溜的眉毛,說道:「那個刺客要師父去找師父的女兒,喔,假女兒,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他把師父的女兒給殺了?還是學真正的藍金,把那一家子給殺光光了?」
師父的臉一陣發白,說:「殺了乾淨,省得我自己動手。」
我看出師父心中其實是很緊張的,於是我拉著師父的手,說:「雖然很晚了,但是我們還是去一趟員林吧。」
師父猶疑著,賴在地上不肯走。
我只好說道:「功夫助人不分對象,只要是好人就該救,不是嗎?」
師父點點頭,說:「但這麼晚了。」站了起來,換了件沒被燒焦的唐裝。
我從抽屜掏出一把鈔票,說:「用錢去比較快。」
五分鐘後,師徒三人便在計程車中,吩咐司機快快衝向員林。
這是我們師徒三人,最後一次前往員林。
已經晚上十二點半了。
「幸好大家的聲息都在。」我說,感應師父的女兒一家人的氣息都在。
「按電鈴吧?」阿義按下電鈴,自言自語說:「這麼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門後一陣聲響,拖鞋劈哩趴拉地踩著,然後門打開了。
是個睡眼惺忪的男子,師父蓬頭垢面的女婿。
「爸?」男子看見躲在我們身後的師父,訝異地說。
「爸什麼?誰是你爸?」師父無奈地說道。
男子揉著眼睛,要我們進屋,大聲地說:「阿梅!妳爸!」
我們進了客廳,師父的女兒立刻跑了出來,驚喜地說:「爸!你回來啦!」
師父臉上青筋暴露,說:「爸什麼爸?」
我忙道:「妳說妳有要緊的事要告訴師……妳爸?」
師父的女兒點點頭,看著師父,說:「爸!幸好你回來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師父微怒道:「爸什麼爸?到底有什麼屁趕快放一放!」
師父的女兒用力握住師父的雙手,呆呆地說:「我……我忘了。」
我們師徒三人張大了嘴,這簡直莫名其妙!
「關太太,最近妳有沒有跟什麼特別的人接觸?或是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例如遇見力氣很大的人?走路跳來跳去的人?」我一直問著,畢竟無眼刺客要師父尋她女兒,一定有什麼訊息交給她傳達才是。
師父的女兒呆呆地看著師父,搔著頭,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關太太?」阿義忍不住出聲。
此時,師父的女兒眼睛一亮,大聲說道:「我想起來了!等我一下!」說著,便跑進廚房裡,出來時手中竟已多了把菜刀。
「啊?」師父疑惑道。
「哈!」師父的女兒俏皮地笑了出聲,菜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抹,速度之快、詭譎之極,竟令三個武功高手來不及出手阻止,鮮血爆出深深的傷口,像把瘋狂的紅色仙女棒,不停耀出奪目血花。
師父凌空擊點了她的肩上的「老山穴」與「資本穴」,快速封住頸邊血脈,但婦人妖異地笑著,一邊跳起活潑的健康操,一邊說道:「黃駿!三百年前的血戰未結,你我終須一決勝負,今日送上大禮一份,而終戰日期,就定在三夜後吧!八卦山大佛前,零時零分見!」
婦人的聲音極為洪亮,根本不是婦人原來的聲音,而是一個似曾相似的男子聲音……這段話從婦人的口中說出,簡直就是台錄音機,生動地演出錄音者的訊息。
更駭人的是,婦人一邊畸形地跳著健康操,還一邊笑著,看得她先生嚇得縮在椅子上,渾身顫抖。
「對了,忘了告訴你,這樣點穴是沒用的。」婦人突然立正站好,雙手中指刺入胸前的「般若穴」、「維他穴」,師父剛剛封住的血脈頓時崩潰決堤,婦人的頸子裡的暴血,就像瀑布般瀉下!
「阿梅!」師父慌忙地扶住婦人,五指飛快地在婦人周身血脈要穴上疾掃,但婦人依舊格格地笑著,雙手竟然發瘋般亂點身上的穴道,將封住的血脈又一一重新刺開,不多久,婦人的笑聲逐漸僵硬,最後只剩下微弱的乾笑。
「怎麼會這樣?!」我驚呆了。
「師父?!」阿義也跌在椅子上。
師父看著臉色蒼白的婦人,雙臂發抖,眼神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悲慟。
婦人的笑聲停了。終於停了。
師父緊緊地摟住婦人,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有抽抽咽咽的乾嚎。
「藍金!」師父激動地大吼,將婦人的屍身猛力地抱住,抱住,像是失去了世界上最親的人一般。
師父終於放聲大哭,這一哭,當真是斷腸裂心!
我跟阿義默默地在一旁看著,心裡的激盪跟著師父的哭聲高低起伏,我看著師父哭天搶地的樣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與悔意,我的眼眶也溼了。
「藍金!你死定了!按照師父憤怒的程度,你至少要死上一千遍。」阿義嘆道。
當時,在客廳的血泊中,我心中只有替師父難過的份,直到我們將師父架離屋子時,我才想到關於婦人幾近變態的自殘行為,其中不可理解的不可理解。
藍金這傢伙,恐怕是以類似「大漠英雄傳」中的「移魂大法」,蠱惑了師父的女兒,要她在傳達命令時斬斷自己的喉嚨!
最後的敵人,竟如此令人不寒而慄。
說不定,那些無眼怪客,也是這樣受到藍金操弄的!甚至連眼珠子都可以挖得乾乾淨淨!
「藍金!我要將你剉骨揚灰!」師父在計程車內,齜牙咧嘴地大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