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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長醉入深秋》第18章
第十六章

  暖春四月,細雨淅瀝,煙柳飛鶯亂入人懷。通往黃山的土路上,一輛馬車正碾過剛經歷了連日雨水而變得泥濘的黃泥,留下兩道車轍印。

  莫醉秋坐在馬車內,低頭慢慢解開右手上包紮的布條。傷口已經癒合,可那醜陋猙獰的斷指令他自己也不想再多看第二眼。

  他茫然靠在了車廂壁上,倏爾低笑——幸好,師父沒見到他這隻手。

  葛山風趕著車,自然聽到了莫醉秋在笑,他皺皺眉沒說什麼,連揮兩鞭驅車疾行。

  他生性嚴謹,向來話不多,莫醉秋又因連遭巨變,越來越沉默寡言,兩人一路上幾乎從無交談。葛山風也只在某個夜晚,聽見了莫醉秋發惡夢,大叫了一聲「師父」,除此之外,莫醉秋絕口未提過小築裡任何一人一物。

  莫醉秋的神情也日趨沉靜,甚至可說是麻木。

  葛山風看在眼裡,倒對這昔日乖巧聰慧的師侄起了點憐意,本來只打算將莫醉秋送到黃山腳下,現在卻改變了主意,決定把人護送上山巔。要是無人在旁陪伴勸慰,只怕莫醉秋找到雙親墳塚時,觸景傷情,一個想不開便尋了短見。

  他心頭暗歎,又趕了幾里路,遙見前方路邊有個小村落,靠近官道搭著幾間竹草棚,挑出面酒旗,有幾個過路客正在打尖。葛山風想起已是午時,便勒慢了馬車上前。

  兩人找了張空桌入座,叫了飯菜正吃著,路上一陣馬蹄聲急驟如雨,兩騎由遠處飛快馳近,莫醉秋無意間抬頭望了眼,週身一顫,握在左手的筷子掉了地。

  那白馬上的男子灰衣灰髮,竟是師祭神。

  這大魔頭難道還不死心,想去小築抓師父煉藥?可這方向卻是與小築背道而馳……莫醉秋心念百轉間,師祭神悠遠的雙眸也看到了他,竟淡然一笑,卻足令莫醉秋從頭寒到了腳。

  葛山風坐在莫醉秋對面,發現他臉色大變,甚是奇怪,回頭望見師祭神,也不禁神色微凜。他雖未與師祭神打過照面,但早聽小築弟子描述過此人的容貌,再加上師祭神全身氣勢森嚴攝人,絕不至於錯認。

  尋覓多日的人終於出現在眼前,衣勝寒心頭歡喜之極,又見莫醉秋的容顏蒼白憔悴,他胸口暗自生痛,卻仍不動聲色,與師祭神一齊策馬來到草棚前。

  「閣下想幹什麼?」葛山風先沉不住氣,霍然站起身。

  小二堆著笑臉正想過來招呼新客人,見狀嚇了一跳,忙躲到邊上,幾個食客發覺苗頭不對,也都遠遠避開。

  師祭神眼角也不向葛山風多望,一指莫醉秋,道:「過來。」

  葛山風見他如此氣焰囂張,明知自己不是這大魔頭的對手,仍氣得面皮發紫,往莫醉秋身前一站,怒道:「師祭神,你莫欺人太甚!我——」

  他話還沒說完,另一騎上那黑髮垂腰的俊朗男子突然從馬背上躍出,黑衣飛揚,自葛山風頭頂飛身掠過,抓住了莫醉秋,又躍回坐騎上。

  衣勝寒來去快如電光,葛山風一呆之下,才意識到莫醉秋已被擄走,他大驚,「噹啷」抽劍,振腕便向那黑袍男子的駿馬刺去。

  劍到半途,師祭神一記袖風擊上葛山風的手腕,長劍頓時脫手而飛,待葛山風縱身撈回長劍,那兩騎已揚蹄飛馳,奔出老遠。

  葛山風驚怒交加,急忙拋下一塊碎銀,將馬匹從車架上解了下來,揮鞭疾追。但那兩人的坐騎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驥,他追出半柱香功夫,再也見不到前方人影,無奈之下,只得調轉了馬頭。

  憑他一己之力,即便追上,也無法救回莫醉秋,如今只有回斷劍小築,稟明門主後再做定奪。

  莫醉秋被身後那高大冷俊的陌生男子摟得緊緊的,他極是尷尬,試圖掙脫那人攬在他腰間的手臂,卻根本掰不開,疾行中,那人噴在他後頸的呼吸綿長炙熱,更惹得他頭皮一陣發麻。

  兩騎飛奔了數十里,終於緩緩慢下腳步。

  莫醉秋總算有了開口的機會,勉力鎮定心神,問師祭神道:「尊主,你劫持我,想做什麼?」

  師祭神對衣勝寒瞧了眼,故意露出個冰寒微笑,淡然道:「莫醉秋,本座知道你也服食了千年血靈芝,正要用你的血來救天一教教主。」

  衣勝寒大皺眉頭,剛想說話,被師祭神暗中一個眼色及時阻止。

  「救、救衣教主?」莫醉秋一時之間竟語無倫次:「他、他不是被大雪埋住了麼?怎麼、怎麼……」難道師父那天告訴他的,並非實情?

  衣勝寒眉間擰得更緊,那討厭的關山雨居然敢不聽他的警告,對莫醉秋說了實話,不過莫醉秋對他的生死如此緊張,他自是竊喜不已。

  師祭神悠悠地道:「本座恰巧路過天山,順手把他帶回了祭神峰。只是他在雪中被埋太久,如今就比死人多口氣而已。如果沒有靈丹妙藥,他這輩子都將是個活死人。莫醉秋,聽說你服用的血靈芝便是天一教教主給你的,既然如此,本座用你的血來煉藥救他,天經地義。」

  原來,衣勝寒還在人世……莫醉秋驚愕之外,更多的,是自己也無法說清道明的慶幸與喜悅。

  師祭神說得對,自己這條命本就是衣勝寒所賜,他這一無是處的罪人,根本不值得衣勝寒為他而死,若他的血真能救醒衣勝寒,哪怕要取走他全身的血,也算不了什麼。

  萬念紛沓,其實只在瞬息,莫醉秋絲毫無暇去深究師祭神怎麼會對天山發生的一切瞭如指掌,只覺自己若能為衣勝寒流盡鮮血,一命換一命,也許是自己償還衣勝寒恩情的唯一出路。

  只是,當初師祭神和衣勝寒爭鬥的情形歷歷在目,莫醉秋實在不得不懷疑起師祭神的動機,他抑制住心頭酸楚問道:「尊主和衣教主不是仇人麼?為什麼要費心救他?」

  「這你就不用管了。」師祭神一下倒想起自己差點說漏嘴,懶得再跟這後生晚輩多解釋,冷冷地轉過了臉。

  莫醉秋沉默片刻,在交錯的蹄聲間低聲道:「尊主倘若想將天一教教主救醒後,再橫加折磨,我寧可自盡,也不會讓尊主拿我的血去煉藥。」

  「你竟敢威脅本座?」這小子,膽量倒是比被囚在祭神峰那陣子更大了。師祭神有點不悅地微瞇起雙眸。

  「師祭神,夠了。」衣勝寒終於忍不住出聲,用凜冽的眼神警告師祭神適可而止。低頭看著身前人垂拂身後的長髮,他心裡一蕩,直想伸手撫摸,但還是按下心猿意馬。

  這一回,他無論如何也不想重蹈覆轍,被莫醉秋厭惡。他沉聲道:「我們只想救人,你不必多心。」

  「閣下是?……」光聽這黑袍男子敢直呼師祭神名諱,顯然不會是師祭神的手下。

  衣勝寒微怔,好在反應快,道:「韓逍,逍遙的逍。」頓了頓,又道:「我和師祭神雖然算是故交,不過你不用把我當什麼尊長前輩,叫我聲韓兄即可。」

  莫醉秋聽著男人低沉話音裡那股掩不住的親近意味,身上泛起陣惡寒,勉強擠出一笑。

  衣勝寒看不見莫醉秋牽強的笑容,師祭神在旁卻是瞧得一清二楚,暗笑這小師兄身形是長大了,急躁脾性卻沒半點長進。「初」見面便這般露骨,豈非要把姓莫的小子嚇倒!他輕咳一聲打破僵局,道:「韓兄,趕路要緊。」

  「等等!」莫醉秋下意識地勒住了韁繩。這次重返祭神峰,應當不會再有下山之日,他並不怕死,可奔波多日,不想最終連雙親的墳塚亦不得見。

  他低聲哀求師祭神:「我也是近日才得知父母遺骨就葬在黃山上,可否請尊主通融,讓我先去雙親墓前拜祭一番?」

  師祭神與衣勝寒相顧一望,兩人狷狂,素來不將什麼仁義禮儀當回事,但一個「孝」字,卻素來是武林中黑白兩道都看重的,自然不便拒絕莫醉秋這小小的要求。

  師祭神剛想點頭,旋即又改變主意,故作冷漠,道:「這豈不是會耽誤本座救人?不過,韓兄他才是衣教主多年知交,他若肯答應,本座也不會為難你。」

  莫醉秋扭頭,正對上衣勝寒深邃異常的黑亮雙眼,他不由得又是一陣心悸。

  說不上為什麼,他內心深處就是隱約有種直覺,不該跟這男子扯上任何關係,然而眼下形勢所逼,他唯有軟語相求:「韓、韓兄、我只去看上一看,絕不多逗留。」

  記憶裡,這大概是莫醉秋首度為了關山雨以外的事情向他求情吧……衣勝寒凝視著莫醉秋,微笑:「醉秋你有這份孝心,我自當成全。」

  莫醉秋強自會以一笑,道了謝,一顆心跳得厲害。

  他之前應該與這自稱韓逍的男人素未謀面,可這男人瞧他的眼神,卻似已認識他許久,熱烈專注得幾近駭人,充滿了壓迫感,令他錯覺自己在這男人面前,就像一頭落入陷阱的小獸,根本逃不出獵人的手掌。

  莫醉秋不安地垂首,看著泥水在馬蹄下陸續飛濺,思緒亦如這泥濘路途般,一片的混亂。

  傍晚時分,天空烏雲密佈,又開始下雨,響了幾個春雷後,雨勢逐漸轉大,三人便不再趕路,在小鎮上找了一間當地最乾淨的客棧投宿。

  連日陰雨綿綿,出門的人並不多,客棧大堂上也只有稀稀落落數個客人在用飯。衣勝寒興致極高,叫跑堂的上了一桌好菜,外帶一壺佳釀。

  莫醉秋平時甚少飲酒,兼之心事重重,壓根沒心情,便推說酒量不濟。

  衣勝寒笑了笑,倒也不勉強他,自與師祭神對酌。

  喝了兩杯後,他發現莫醉秋居然用左手執箸搛菜,且顯得有些笨拙,連試數次才搛起一筷菜餚,不禁好笑:「你怎麼變成左撇子了?」

  他只是隨口一問,卻見莫醉秋一直藏在衣袖內的右手微微抖了下,面色也極不自然,頓時疑雲大起,探手,猛地扣住了莫醉秋右腕。

  「啊!——」衣袖硬被掀起的那刻,莫醉秋只想用力甩開男人的手,可對方手指牢如鐵箍,緊緊地,似乎快要掐進他肉裡。

  油燈下,四根斷指,令衣勝寒和師祭神臉上先前掛著的笑容瞬間凝滯。

  「……是斷劍小築的人幹的?……」片刻死寂後,衣勝寒終於慢慢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質問,臉色已然鐵青。

  莫醉秋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唯有緘口不語,他的沉默無疑承認了對方的猜測,衣勝寒發青的面孔剎那間變得沒有任何表情,霍地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客棧大門。

  師祭神灰眉微蹙,隨即跟著掠出,只見衣勝寒頎長的黑色背影在滂沱大雨中奔得飛快,他提氣幾個縱落,終是在一片黑漆漆的樹林裡截住了衣勝寒。

  「讓開!」衣勝寒血紅雙目如要擇人而噬。

  師祭神歎氣,卻沒閃開,反而悠然抱起雙臂,道:「那小子武功早已被廢,現在可好,連手都殘廢了,要是跟你回了天一教,只會叫人笑話你沒眼光,況且你說他生父又是當年叛教的莫護法,你座下教眾必定容不下他。你就別管他了,天下之大,何愁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貨色?」

  「你給我閉嘴!」一聲怒吼,堪稱驚天動地,衣勝寒一掌猛地擊出。

  師祭神灰色身影甚至來不及躲避,便被掌風震飛,一連撞斷四、五株粗壯大樹方化解了這股大力,伸掌在樹身一搭,又借力飄回衣勝寒身前。

  疾風暴雨,彷彿也澆不滅衣勝寒滔天震怒,他滿頭長發狂亂飛揚,如無數肆虐亂舞的黑蛇,踏前一步,咬牙切齒道:「我只重複一遍,讓開!我要回去滅了斷劍小築!」

  看來他這小師兄對莫醉秋是動了真格啊……師祭神目光深沉,凝睇衣勝寒前所未見的怒容,倏忽一笑:「衣勝寒,你想為他出這口氣,恐怕吃力不討好。那小子看著是個念舊的人,日後如果知道你雙手沾了小築之人的血,對你更要避之唯恐不及。我看你還是回去好好護著他,別再讓你的心肝寶貝被人傷了。至於報仇的事,就交給我吧。」

  他瞥了眼自己肩頭已癒合的劍傷,淡淡地道:「我也正想再找蘇幕遮算舊賬。」

  衣勝寒滿腔怒火未歇,衝動的頭腦卻逐漸冷靜下來。與莫醉秋相處過半載,他很清楚莫醉秋對師門有多依戀難捨,更是個不識好歹的死心眼。他要是親自出手對付斷劍小築,鐵定會被莫醉秋怨到骨子裡。

  權衡再三,他長長地吸進一口寒冷空氣,壓下心底那頭即將出閘的嗜血猛獸,點了點頭。

  吃個飯,那兩人竟然前後跑得無影無蹤,莫醉秋愣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草草填飽肚子,自行返回客房。

  他洗漱完畢上了床,正打算吹燈就寢,房門外驀然響起那韓逍低沉的聲音:「醉秋,我能進來麼?」

  明明是很尋常的一聲詢問,莫醉秋卻莫名地緊張起來,幾乎想也沒多想,便一口回絕:「我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映在窗紙上的修長身影明顯僵了下,隔了一刻才低聲道:「我手上有活血生肌的傷藥,想拿給你。」

  莫醉秋胸口傷感又被此人一言勾起。再神奇的傷藥,也不可能令他斷指重生,他苦笑著婉拒道:「我傷口已經痊癒,不需要再塗藥,韓兄好意,我心領了。」怕對方再糾纏不清,他乾脆「噗」地吹滅了床頭的燭台。「我想早些休息,韓兄請回。」

  衣勝寒何曾吃過閉門羹,雙眉一挑便要發作,手已抬高準備震開房門,突然想起師祭神之前在林中的勸告,又慢慢垂了下來。

  「莫醉秋那小子對你戒心很重,你可別把他逼得太急。你該明白,有些事,欲速則不達。還有我那匹坐騎,也留下來給他用吧。你看他白天被你摟著,僵得像根木頭一樣,呵呵,他可不願意與你共乘一騎啊!」

  那時的師祭神似笑非笑地歎了口氣,隨即旋身,灰衣飄飛遁入雨幕之中。

  也罷,反正前路漫漫,多的是和莫醉秋相處的時候,他確實也不必急在一時,惹莫醉秋反感。衣勝寒站在房門口沉思片刻,終於釋懷,返身離去。

  莫醉秋在黑暗中屏著呼吸,雖說今日才識得韓逍,卻幾乎已可斷定那男人對他抱了何種念頭,那也正是他萬分不想要的局面。

  一個關山雨,幾乎耗盡了他的所有,情如油盡燈枯,再也沒有什麼可供他傾倒。

  暴雨肆虐整夜,拂曉時分放了晴,天色被洗得清澈透亮,駿馬似也十分清爽愜意,甩尾輕踏著蹄掌。

  衣勝寒輕摸了摸師祭神那匹白馬的耳朵,雖然滿心想跟莫醉秋共乘一騎,但還是將韁繩交到莫醉秋手中,給他騎坐。

  「他人呢?」莫醉秋自出客棧,左右不見師祭神人影,甚是奇怪。

  「他有些要事,昨晚已連夜離開了。」衣勝寒翻身上馬,淡然一笑道:「走吧。」

  終於不用再跟這冷峻迫人的男子共騎,莫醉秋心情輕鬆不少,上了馬,隨著衣勝寒踏上大路。

  衣勝寒起初還擔心莫醉秋左手執韁不習慣,恐他出意外,因此一路上的目光都不離莫醉秋,行出個把時辰,見莫醉秋騎馬極是穩妥,他也就放下心,卻也不趕路,仍任由胯下坐騎不緊不慢地走著。

  能與喜愛之人並肩策馬同游,他巴不得走得越慢越好。

  存了這私心,之後數日,衣勝寒直把黃山之行當作了踏青,一天只走上幾十里路,沿途逢有茶寮酒肆,便下馬歇腳。

  這天午後兩人路過一村莊,見村民請了草台班子搭台唱戲,衣勝寒乾脆下了馬,拖著莫醉秋混進人堆裡看戲。

  台上兩個伶人塗脂抹粉,分飾旦角和書生,正在演一折閨門春怨,身段唱功都屬平平,打情罵俏倒十分熱鬧,惹得看客不時發笑拍掌叫好。

  衣勝寒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找機會跟莫醉秋搭話親近,看到台上的富家小姐被書生誘拐私奔時,他笑看莫醉秋。「那演書生的伶人樣貌可比你差遠了。那小姐要是見了醉秋你,只怕不等天黑,當場就要與你私奔。」

  聽對方竟拿伶人來和自己相比,莫醉秋臉一僵,但見男人眼裡並無嘲諷,暗忖對方應當不是在奚落他,他勉強笑了笑,低聲道:「韓兄說笑了,像我這種殘缺之人,哪有人會看得上眼!」

  想起自己被斬斷的手指,悲傷之情再度充斥胸臆,周圍的喧鬧歡笑都變得刺耳起來,莫醉秋再難忍受,低頭牽了坐騎快步擠出人群。

  衣勝寒一心想引莫醉秋發笑,卻無意中觸碰莫醉秋的隱痛,不禁懊惱,忙追上莫醉秋,隔著袖子抓住他右手,認認真真地道:「醉秋,我絕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先前是我失言,你別介意。」

  莫醉秋眼角餘光已瞥見不遠處有幾個村民注意到他倆,正在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他尷尬地掙了下,卻甩不開,無奈地道:「我沒生氣,韓兄,請你放手。這樣拉拉扯扯的,旁人都在看笑話。」

  衣勝寒滿不是滋味,暗忖自己若還是當初的少年身形,便是拖著莫醉秋到處跑,也不會招人閒話,如今卻連握一下莫醉秋的手都要有所顧忌,實在麻煩。暗自一翻白眼,又不想惹莫醉秋不快,便鬆開了手,道:「那看完了這折戲再走。」

  莫醉秋奇怪地瞧了他一眼,「韓兄,你不是衣教主的好友麼?你我還是快點上路,才能盡快趕回祭神峰救人。」

  「呃——」衣勝寒一時語塞,知道莫醉秋已對他起疑,只得點頭道:「我是見你一直愁眉不展,才拉你看戲。既然你不愛看,那就走吧。」

  話已挑明到這露骨的份上,莫醉秋唯有裝糊塗不吭聲。

  兩人上馬後默默無言地往前趕路,道路兩側大片碧油油的莊稼不停往後推移,逐漸地,日影西斜,將沿途萬物都罩上了一層醉人的暗紅色澤。

  誰也沒再開口,所以衣勝寒就靠看著莫醉秋來打發無聊的時光。那張浸潤在夕陽餘暉中的清雅臉龐其實早已深重他心田,可他依舊望得著了迷,腦海裡緩慢浮起的,竟是莫醉秋在他手下顫慄呻吟的癡態。

  青年修長漂亮的腿大張著,不住輕搐顫抖,滿頭長髮已被汗水浸濕,凌亂地散落在毯子上,隨著頭部的搖擺來回晃動,亮晶晶的津液無意識地從濕潤翕張的唇瓣間溢出,和著汗珠,滑過潮紅的臉……

  吞沒了他手腕的幽穴猶在痙攣,像要推擠他似地用力纏緊了他深陷的手指,卻又在他一個猛烈抽動下軟了下來,還向外微翻出被碾磨至艷紅的嫩肉……

  衣勝寒猛覺口乾舌燥,小腹下更有團火苗急遽竄高,迅速發硬、脹痛。這是他身體長大以來,初次體會到情慾來臨的強烈衝動。

  馬鞍磨蹭著已然勃起的下身,簡直就像天底下最邪惡的酷刑,衣勝寒險些就要悶哼出聲,他努力做著深呼吸,終於把胯下蠢蠢欲動的欲獸按下了頭。

  再不找些話來說,分散下心神,只怕他就要把持不住,在莫醉秋面前出醜了,他微帶沙啞開了口:「醉秋,你真的想救天一教教主?」

  他知道莫醉秋心性純良,可當初莫醉秋師徒倆在他手底也吃過不少苦頭,就算莫醉秋說過不恨他,也不見得對他多有好感。

  莫醉秋一路都在想著心事,竟沒聽到,等衣勝寒又說了一遍後,他才驚覺,黯然笑道:「衣教主為救我和師父,才會長眠不醒,我當然要救醒他。」

  衣勝寒就料到莫醉秋只是抱著報恩還債的想法!得莫醉秋證實,儘管他心中早有準備,仍掠過一陣失落,情慾也在不知不覺間冷卻了。緘默片刻,才冷冷道:「天一教教主又不是什麼善類,你救了他,不怕他將來興風作浪,禍害江河湖麼?」

  莫醉秋愕然,隨即明白過來,搖頭道:「韓兄你不用試探我,就算你們沒找來,我如果知道衣教主還有救,我也會上祭神峰去。」

  他身上已背負了太多罪孽,再難承受衣勝寒天大的恩情。

  那個曾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裡,用孩子般清澈眼神凝望他的人,不該因他而永遠地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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