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Ch.14 Nothing is permanent

　　「池，我要吃蘋果。」

　　「池，我要喝雞湯。」

　　「池……」

　　這是杜菲跟著沈池一起住進了某人的公寓之後，對沈池所說最多的話。

　　沈嘯雲忍下今晚第十九次想要爆發的怒火，卻忍不住嘴上的譏諷，「你是血族，不是老鼠。」這分明是餓死鬼，哪裡是吸血鬼！

　　窩在沙發裡的人兒，今晚第二十次抓緊了手裡的抱枕，卻管不住嘴上的吩咐，「池，我餓！我餓我餓！」再囉嗦，可不管你是誰的弟弟，撕開你的血管，吸乾你的鮮血！

　　沈池聽到情人的呼喚，立刻從廚房裡跑出來，手裡端著熱騰騰的雞湯，送到他手上。

　　因為文生沒跟過來，他又無法立刻提供杜菲所需要的食物，只得在下班之後去菜場買只活雞，讓某人極其勉強的吃了一餐『素食』，至於剩下的雞麼，只好燉了湯，給弟弟進補。

　　滿意的看著見底的湯碗，沈池又幫自家弟弟添了一碗。

　　沈嘯雲原本心裡是氣著的，他把這個討厭的血族領回家裡是怎麼回事？這和小貓小狗區別大了去了！

　　可喝著哥哥親自端到面前的熱湯，又隱隱的有些高興。這個笨蛋哥哥，雖然從小就喜歡護著自己，卻好像從沒對自己這麼體貼周到過。

　　『哼！』當聽到從杜菲鼻子裡傳出的一聲不屑，沈嘯雲感覺，他好像再次被人看透了心思。

　　心裡的憤恨又添了幾分。

　　轉頭確認哥哥在一旁打電話，並未把注意力放在這邊，於是開口挑性，「池池小時候可是很可愛的。粉嫩嫩一團，總是拉著我的手，不願放開。明明是他最喜歡的玩具，最愛吃的零食，每次我都還未開口要，他就先給了我。還有啊他最喜歡甜食……每次一吃棉花糖，他的鼻尖總是粘著糖屑，那樣子……」

　　呲喇，是抱枕破裂的聲音。

　　空氣裡揚起了一些細小的羽絨。

　　哼哼，再強大的讀心術，再多活幾千幾萬年，你也沒辦法參與那些已經過去的時光。那可是只屬於我和他的，最珍貴的回憶。嫉妒吧？很嫉妒吧？哈哈哈。

　　沈嘯雲在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合。於是樂極生悲，幾片羽絨進入鼻腔，噴嚏不止。

　　這回輪到杜菲高興了。下一刻，家裡的所有抱枕，在一瞬間全部化成漫天的羽絨……

　　哼，可惡的人類。

　　在沈池也跟著打了幾個噴嚏以後，才發現客廳裡的一片狼藉，所以，最後一個噴嚏，終於變成了怒吼，「你們兩個！」

　　沈池被氣的不輕，這兩個人怎麼這麼幼稚！

　　讓罪魁禍首把客廳裡變回原樣，某人還不知悔改，理所當然的回答，『我可以破壞，但是不可以還原，因為……這不是魔法！』

　　沈池：「……」

　　於是，狠下心來把某人丟進羽絨堆裡，若是清理不好，不准上床！

　　小人兒在和他頑強對視一分鐘後，居然失了氣勢，耷拉著小腦袋，乖乖的去處理自己闖下的禍事。

　　杜菲不是巫師，不能在掃帚拖把上輕輕一點，指揮它們將亂七八糟的客廳清理乾淨。當然也不能寄希望於那個在一邊看好戲的人。

　　所以，他只能自己動手。只是輕輕一揮掃帚，那些白色的小東西就漫天飛舞，還粘得他滿身都是！

　　哼，真是討厭！

　　啊，阿嚏！

　　果斷放棄！然後就這麼躺進了羽絨堆裡。

　　順便忽略某人幸災樂禍的笑。

　　忽然一條黏膩的舌頭舔上了他的側臉，帶著濕答答的口水。杜菲用手摸著那大腦袋和它說話，「貝克？不怕我了？」

　　名叫貝克的牧羊犬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又在他臉上舔了幾口，以示親近。

　　杜菲好心情的把大狗抱進懷裡。

　　於是一狗一血族，就這麼在羽絨堆裡鬧開了。

　　在聽到了杜菲的笑聲之後，沈池好奇的從廚房裡探出頭來。

　　看著那像是孩子一般純真的臉，他的心裡變得微微溫熱。不，是變得暖和起來了。

　　而黏在少年身上的羽絨，他甚至以為那是羽毛——天使掉落凡間的羽毛。

　　小小的人兒，在黃色燈光的映照下，竟然像是從陽光中走來。

　　這不經意的美麗，無須任何華麗的讚美，一兩個詞語就已經足夠，純淨、美妙。

　　沈池捨不得打斷這樣的氣氛。

　　就連弟弟，居然也靜靜的呆在一旁，沒有譏諷沒有不屑。

　　只不過，上帝並沒有眷顧這一小片天地。

　　一陣開門的響動，打破了這美好。

　　沈池在見到來人之後，只得硬著喉嚨出聲，「爸、媽，來了？」

　　老太太剛要揍人，怒罵這死孩子只會讓人擔心，多少天了家也不回等等……然後才發現了客廳的狼藉，和狼藉堆裡的一人一狗。

　　老兩口僵在門口。

　　沈池趕緊過去，把小人兒從羽絨堆里拉起來，不輕不重的給了貝克一腳，「看看你幹的好事。」

　　貝克嗷嗚一聲，躲到角落裡。主人，你誣賴栽贓，盡幹壞事，你才是小狗！

　　沈池胡亂給杜菲拍了拍身上，把人拉到老兩口面前介紹，「爸、媽，這是菲菲。」

　　也許是剛剛和貝克玩的開心，原本屬於他的驕傲還未顯露，而正被一層名為乖巧和可愛的糖衣包裹著，再加上一句糯糯的『叔叔阿姨好。』人兒立刻贏得了老太太的喜愛。

　　老太太拉著他的手稱讚，「誰家的小孩，真乖。」

　　一直旁觀的沈嘯雲眉頭抽了又抽。小孩？明明是只老妖怪！

　　杜菲低著頭，嘴角一勾，再抬起來時，已經恢復了原先的乖巧。自然的靠上沈池的半邊身子，「貝克真壞！現在我鼻子裡好癢！身上也是。」

　　沈池搭在他腰上的手捏了一把，你這個小壞蛋。

　　沈母當然沒有忽略兩人的互動，只是單方面責備兒子， 「你就是太寵貝克了，最近越發的胡鬧！」拉著杜菲的手不停的摩挲，這孩子長的漂亮極了，怎麼看怎麼喜歡啊。「先帶他去洗澡，看這一身的絨毛給弄得。還有這小手！冰成這樣，看他還小，你也跟著不懂事？！」

　　沈池連話都沒敢多說，趕緊將杜菲和自己都丟進了浴室。

　　晚餐當然是老太太做的，兩人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飯菜都基本上桌了。

　　於是一家人開始了溫馨的晚餐。

　　對於杜菲來說，這些普通的人類晚餐對他並沒有什麼吸引力，只是他很enjoy這樣隨意的方式。

　　以前，他的家族，對於晚餐有著嚴格的要求。

　　明明只是一杯血漿就可以解決的事情，非要配上很多所謂的『附餐』——黃油麵包、蔬菜沙拉，新鮮的鵝肝或者牛排。而對於他們必不可少的液體，則被裝在高腳的水晶杯裡。

　　餐前的開胃小菜，餐後的甜品，一樣都不能少。

　　幾百年來都不曾改變過。

　　嚴苛到連一束裝飾的花朵，僕人也不能擅自更換。

　　而統統的這些，都是因為某個人喜歡而已。

　　可笑！那個總是多管閒事，永遠只會在另一個人背後微笑，總是幫不上任何忙的人。憑什麼？！

　　「怎麼了？」沈母的呼喚將失神的人拉回現實。「你不餓嗎？怎麼不吃？」

　　不知怎的，有什麼從四周纏繞上他的身體，痛苦的要窒息，卻難於使他死去。

　　眼前虛影晃動，像是誰的笑臉。

　　焦躁，滿滿的焦躁。

　　沈母擔心的摸上他的額頭，「發燒了。」於是放下碗筷，囑咐沈池，「兒子，你帶他去醫院看看。肯定是剛剛著涼了。」

　　沈池心裡疑惑，杜菲的身體一直是冰涼的，連死神都靠近不能，又怎麼會生病？「爸媽，你們先吃，我先帶菲菲上樓休息一會。」

　　老頭子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算是默許了。

　　當摸到杜菲的手心，沈池才知道自己錯了。這高溫，怎麼也騙不了人。「菲菲，怎麼會這樣？」

　　原先乖巧可愛的外殼在此刻碎裂，他痛苦的猙獰暴露在沈池面前，沒有任何的隱秘和保留。

　　當抱著情人匆匆回到房間後，沈池才發現那裡多了一個身影。這人什麼時候來的？

　　懷裡的杜菲卻對那人的出現毫不意外，自然的吩咐，「設保護界。文生。」

　　「是，少爺。」

　　隨即，杜菲再次發生了可怕的變化，那些皮膚下的血管，似乎是突脹起來，隱隱透著紫色，而體溫也在隨之升高。

　　他甚至覺得快抱不住懷裡的人了。「怎麼回事？告訴我要怎麼辦？人類的血液還是什麼？」

　　懷裡的人已經無法回答。身體摔落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

　　沈池手足無措。

　　夜是深黑的，星星消失在黑色的雲朵裡，狂風在樹葉間肆虐。

　　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而房間裡的另一人，正裸著上身向這邊靠近。

　　文生將地上的人抱進自己的懷裡，快速解開杜菲的衣扣。「少爺的身體和一般的血族並不一樣，是可以成長的。」

　　成長？怎麼成長？！不是所有的血族，都會維持在從人類『變成』血族的那一刻嗎？孩童就是孩童，少年就是少年。

　　「當少爺『成長』的時候，身體裡的血液互相衝撞。那種感覺，只有疼痛和灼熱。」文生修長的手，轉向杜菲的褲子。「而這是無法避免的……」

　　無法避免？那你這是要幹什麼？「別碰他！」

　　在黑暗裡展開的笑容，並未帶來光亮，反倒讓人看得心裡發涼。「所以……，只能緩解。用SEX……」

　　！沈池氣憤的撲過去。那是他的情人，要解毒還是緩和什麼的，只能讓他來做。

　　只是輕輕的一抬手，文生就將沈池摔了出去。他眼光一沉，「你來？你只能變成他的食物！」

　　沈池知道，這個所謂的，杜菲的『僕人』，並不是關心自己的死活。他這是在挑釁，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身為渺小的人類，你什麼都做不了。除了可以成為少爺的食物，毫無用處！

　　沈池的雙手，已經攥成了拳。他只想把心中的怒火通過拳頭發洩出來，狠狠的砸在這個血族身上，告訴他不管你家少爺是高貴的或者是可怕的，他都是我的！是我的！

　　只是下一刻，就感覺到後頸傳來的疼痛。

　　在閉上眼睛前，他似乎聽到了杜菲的聲音……

　　「弄暈他。然後給我！這是命令！」

　　「是，少爺。」

　　一雙血紅的眼，將他帶入了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