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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迷路中 (孽火系列4)》第7章
第六章

 深夜,夏寰與阿莉重返公寓,還沒進屋子就知道有事發生了。

 第一點可疑的是外頭留守的弟兄全部不在,而且大門並未上鎖。再進入屋內,映入眼簾的是破碎的陽台玻璃門……房子裏則靜悄無聲。

 阿莉慌張地叫喊著,打開每道房門,瘋狂找尋著兒子的蹤迹,夏寰則臉色鐵青地站在客廳。再次被人先擺一道,這回的失算莫非要付出令人難以承受的高昂代價?

 「小罡!」裏面的浴室傳來尖叫聲。

 心一緊,夏寰幾個大步,跨過破爛的臥室房門,站在浴室入口處,看見阿莉懷抱著兒子,頻頻哭喊著:「還好、還好你沒事……你把媽麻嚇死了!」

 「媽麻……」抽泣的小男孩在母親的懷抱中放聲大哭起來。

 「不哭、不哭,小罡乖!」

 等受驚嚇、哭鬧不已的小罡情緒平靜下來後,夏寰與阿莉半哄半騙地問到了一部分的眞相。年方五歲的小孩,描述事情經過的能力畢竟有限,他們勉強拼湊出有個拿著槍的壞蛋闖入,幸虧英治緊急把小呈藏到浴室的通風口裏,所以小罡此時此刻方能與母親相聚等等的狀況。其馀的,都只能靠夏寰他們的假設來填補。

 「……歐陽醫師不在這兒,那就是被闖入者捉走了。」阿莉抱著哭累了睡著的小罡,憂慮地望著夏寰。「他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

 「不,我相信英治沒事,起碼目前一定……被捉走意味著英治有當肉票的價值,歹徒應該還沒下手才是,他絕對還活著,這就夠了。以英治的聰明才智,他會想辦法撐到我把他救出來爲止的。」夏寰堅定地說。

 「你有頭緒嗎?」

 夏寰浮現怒火的臉龐,隱罩著沈重的黑雲,緩緩搖頭,冷聲道:「……我想也許是買下摩托車殺手的幕後指使者耐不住氣,所以決定自己出手。」

 阿莉苦笑。「說得也是。你追逼得這麽緊,道上風聲鶴唳,避風頭的避風頭,撇清關系的忙著撇清。心裏有鬼的家夥在這種情況下,深恐你找上門,所以有可能狗急跳牆想出這下下策,以爲帶走歐陽醫師就能威脅你。」

 低咒一聲,夏寰殺氣騰騰地起身。

 「你要去哪裏?」

 「去叫弟兄們准備好家夥!」露出不惜血戰也要搶回英治的神情,夏寰咆道。

 「不顧歐陽醫師在他們手上嗎?」阿莉點醒他道:「我們此刻輕舉妄動,都有可能會威脅到人質的安全。夏寰,你得沈住氣,暫且觀望一下,等等消息吧!」

 宛如一頭活生生被繩索套住的暴躁獅子,他在客廳裏來回踱步,點起一根煙忿忿地走到陽台外。

 此時,小汪又帶來一個更壞的消息--他們在這間公寓頂樓的電梯機房內找到被槍殺的三名弟兄。每個人身上沒有其它傷痕,都是一槍斃命,證實歹徒是職業級的高手,射殺之准、之快,讓他們在可以反抗前就被宰了。

 「是霁狼!」眯著眼,根據阿愍師招供出來的資料,這兩個字早已牢牢地印在夏寰的腦海中。「帶走英治的,是霁狼!」

 小汪咽了一口口水。憤怒的大哥他常見,可是出現如此駭人神情的大哥,可是少有中的少有,那往往意味著某人將會萬分後悔,後悔自己呱呱墜地在有夏寰這號人物存在的世界上。

 「很好。」猛獰如虎的黑瞳閃爍起嗜血的光芒。「既然是收人金錢辦事的家夥,那我就有辦法對付他。」

 「夏哥,我們連他們在哪裏都還不知道,要怎麽對付?」

 搖了搖頭。「他們會自己送上門的。」

 小汪搔搔腦袋,他不覺得誰會那麽笨,妄想虎口拔牙。「可是……夏哥,他們捉走英治哥的目的已經很清楚了,一定是想以英治哥爲餌,釣你出面,殺了你啊!萬一人家躲在暗處,遠遠地開槍,那、那……」這樣也叫「送上門」沒錯,可是,是夏哥送上人家的門好嗎?

 「所以在那之前就得找個有價值的盾牌了,不是嗎?」抛下這句教小汪百思不得其解的謎語後,夏寰從陽台回到客廳,胸有成竹地笑說:「阿莉,阿超一定在冥冥之中助我們一臂之力呢!我還沒想到要怎麽讓演員們聚集到同一個舞台上,現在這些演員卻全部都到齊了,這最後一場好戲就要上演了。」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如果能在阿超的七七四十九祭日前結束的話,就更好了。」阿莉紅著眼眶,附和道。

 一頭霧水的小汪,插嘴道:「夏哥,你們能不能說些我聽得懂的話!」

 夏寰卻只丟了片光盤給他。「自己拿去聽吧,聽完你就會知道我在說什麽了。順便去把所有的幹部都召集過來。」

 「要開會嗎?」

 咧嘴一笑。「對,要開一場盛大的舞會了,小汪。」

 ☆☆☆☆

 「餵!」

 一個小紙團丟到英治頭上。英治無奈地睜開眼睛,迎上那張嬌柔得不像男性的臉龐。霁狼摘下安全帽後的長相,完全出乎英治的意料。老實說,有那麽一瞬間,他還眞怕自己是看錯了性別。可是後來霁狼大方地在他面前更衣時,這個疑問霎時消失無蹤。霁狼的的確確擁有普通男子的生殖器官!

 「餵,你和醫生是在哪裏認識的?你們是什麽關系?」眨巴、眨巴著大眼,笑起來時相當可愛無邪的男子問道。

 「……大學。」英治心想這也不是有必要隱瞞的事。「我上過聞醫生的幾堂課。」

 「喔……」邊點頭,邊含著棒棒糖,霁狼把玩著手邊拆開來清理的機槍槍管。「你是醫生的學生,那你也是醫生喽?你的腦袋很好呀?」

 看不出有回答的必要,英治保持沈默。

 雙手枕在腦後,他迳自說著:「我就很笨了,每次接案子都得靠醫生幫我,如果沒有醫生幫我的話,我大概早就被捉回去關了。你去過監牢嗎?那地方眞不是人待的。以前我待的是少年觀護所,以後就不行了,因爲我已經滿二十歲,醫生說我再被捉到,就得進成人監獄了。觀護所如果是茅坑的話,我看成人監獄大概就是壞掉的汙水處理廠吧,嘿嘿!」

 霁狼滔滔不絕的話,引發英治的好奇。「你和聞醫生又是怎麽認識的?」

 「就是在觀護所啊!是雪狼……就是我的雙胞胎哥哥,他先和醫生認識的,後來我把雪狼殺死了,我就和醫生在一起了。離開觀護所到現在,醫生一直都和我形影不離,我們是一體的。」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說著。

 英治瞠眼,震愕地問:「你殺了自己的雙胞胎哥哥!」

 「對啊!雪狼是個畏縮膽小又沒用的家夥,成天就會煩我,還纏著醫生不放。我實在太討厭他了,所以就殺了他。」

 「一……一個人並不是一只蟲子,你、你怎麽能簡單地說殺就殺?!」憤怒。

 「蟲子能殺,人爲什麽不能殺?那爲什麽人就可以殺雞、殺豬、殺貓、殺狗的?」反過來困惑地回道。

 難怪,當霁狼舉槍對著自己時,眼裏沒有半點人性、沒有半點遲疑。假使一個人眼中的「人命」等同于「一只蟲」,那在這麽扭曲又不正常的價值觀下,當然能讓他輕易地、草率地、凶殘地奪走他人的性命。

 我怎麽忘了,這是個拿「殺人」爲業的家夥,阿超和許多人都死在他的槍下,他若有一絲絲人性,怎麽可能做得出這種事呢?

 英治憐憫地看他一眼。「連生命的價值,你都需要問別人才知道,無法靠你自己去明白這點的話,那你就只是個連『活』的眞髓是什麽都不懂的可憐蟲,我可憐你。」

 「……我,可憐嗎?」微怔,霁狼指著自己的鼻尖,似笑非笑地反問。

 「很可憐。」毫不考慮。

 霁狼臉上的表情倏地消失,他慢慢地放下手上的槍械,裸足下床走向英治,蹲在英治面前,取出了含在自己口中的棒棒糖,壓到英治的唇上。「,你要不要吃?這糖很好吃耶!」

 黏膩的麥芽糖在唇上滾動著,被捆綁住而毫無自由可言的英治越是閃躲,霁狼就越是故意要拿它塗髒他的嘴。

 「你怎麽不吃呢?這糖很甜啊!」

 看見他一臉厭惡的樣子,霁狼格格笑得更開心,接著居然做出讓他十分訝異的行爲|霁狼伸出舌頭,舔了上來。冰涼的舌尖在他嘴唇周遭遊走,他退縮,霁狼便咬上他的唇,牙齒沒入柔軟的肉裏,劇痛傳來不一會兒,他便在口中嘗到了鐵鏽般的味道。

 「我討厭你。」放開了英治,霁狼粉色的舌唇都沾著血,那是英治的血。他狂笑得像個孩子般,說:「你和雪狼一樣,都很正經八百得討人厭,你知道嗎?」

 說翻臉就翻臉。一雙手伸向英治的脖子,縮緊。「消失!快從我的眼前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要殺了你!」

 十根指頭以成年人才會有的力道,指緊英治的頸項。呼吸無法自由暢通的痛苦,逼得英治扭動脖子掙紮著。

 「霁,住手!」開門進來的聞東城瞥見了屋內的情況,立刻上前將霁狼拉開。

 「不要!不要!我要殺了他、讓我殺了他!」哭鬧不休。

 英治連連嗆咳著,淚水模糊了的視線中,他看見聞東城溫柔地抱住霁狼,親吻著對方的雙唇,讓失控的男子漸漸恢複安靜--令人難堪的是,那兩人彷佛當他是隱形人,吻得難分難舍的。

 「……醫生,來做嘛,我要你做給他看。」霁狼發出撒嬌的要求。

 英治倒抽口氣,怒斥對方變態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可是還來不及說出口,聞東城已經打橫抱起了體態輕盈的男子,兩人雙雙滾倒在床上。

 ……不、會、吧?

 對著眞「戲」眞「做」起來的兩人,英治懷疑他們的神經是否有問題。

 「……啊啊……進來……更……深……」濡濕的媚叫,宛如在炫耀般,不僅不避諱,還清晰地傳到英治這頭來。

 眼睛或許可以閉著不去看,但他無法控制那些四處流竄的「聲音」,傳進耳朵。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或許會羨慕他有「活春宮」可聽,但對這些事情有小潔癖的他而言,這根本不是什麽「享受」,而是慘無人道的精神折磨……

 「啊咿……醫生……」

 嘎吱、嘎吱、嘎吱……細微的彈簧擠壓聲,以暧昧的節奏嗚響著。

 伴奏的是銳利的吸氣聲、啜泣聲,以及呻吟。

 「……啊噢……不要………好好……不要停啊……」

 偶爾還會加進兩具肉體相互撞擊、媾合的糜糜绯音。

 從開始的每一分、每一秒,對英治來說都是苦煞人的煎熬。就算拚命在腦子裏思考著無關緊要的事來讓自己分神,可屢屢當霁狼那妩媚甜膩的淫叫闖進意識裏時,就會使他聯想到自己與夏寰的床第情事……

 他面紅耳赤,不知該如何壓抑下半身的騷動,最後只好不斷地在腦中臨摹起精密手術的步驟、畫面,藉此排遣體內的悶熱,發揮最大的忍耐力,等待他們結束。

 「原諒他的壞脾氣,你踩到霁的痛處了。」聞東城在情事過後,邊爲睡著的男子蓋被,邊朝英治開口說:「在他眼中,你所代表的,其實是他最懼怕的那類人。」

 英治可看不出來霁狼有哪裏怕自己的?「他告訴我,他殺了自己的兄弟,你知道這件事嗎?聞醫生。」

 男人一雙滄桑黑眸不爲所動地望著英治。

 「你……愛他到如此盲目的地步?甚至他殺了親兄弟也無所謂?」啞然。

 聞東城謎樣一笑。「愛?不,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是愛。這是……贖罪者,與被害者的關系。」

 「贖罪?你對他做了什麽?」困惑地,英治問。

 下颚蓄著短胡的方正臉龐,沒有絲毫遮遮掩掩的慌亂。「我在幾年前接下觀護所的心理谘商義工,認識了當時的雪。」

 「被霁狼所殺的雙胞胎哥哥?」

 聞東城搖搖頭。「他沒有什麽雙胞胎哥哥,那是霁這麽以爲罷了。這也是我讓他這麽以爲的。你應該已經發現,霁身上欠缺了普通人所擁有的部分情感、良知,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我刻意塑造出來的。」

 「你……你爲什麽要這麽做?培養一個殺手,你能得到什麽!」激動地怒道。

 淡淡地,聞東城點了根煙,深吸一口說:「因爲不這麽做,他就活不下去了。

 我舍棄了自己做爲心理醫生的道德,也想拯救雪,唯有這方式能讓那可憐的孩子不再痛苦。與其讓軟弱的雪在這個除了殘酷,什麽也沒有的世界中生存,不如讓他以霁的身分活下去,對他來說是最好的。」

 一頓。「所以在雪的人格與霁的人格裏,我選擇了留下堅強但無情的霁。我安排了一場戲,讓霁以爲自己徹底殺死了軟弱多情的雪,但他殺死的不過是映于鏡中的自己罷了。霁是集暴力、殘忍、無情于一身的人格沒錯,可是這也是受盡這世界虐待的雪所演變出來的另一個自己,是這個社會誕生出來的怪物。」

 吐出白煙,萦繞在聞東城臉上的薄霧讓他的表情更顯模糊。「我與雪約定好,不管霁會成爲多少人唾棄的怪物,我也絕不離開霁,就當成是我抹煞掉『雪』的贖罪方式。只要是霁想做的,我將毫不遲疑地幫助他。」

 英治無法同意他的作法。「但你是個醫生,該給他『希望』,而不是允許他逃避!沒有其它方式能幫助他走出新的道路嗎?我記得人格分裂者,不是可以中和彼此的缺陷,統合爲一個人格嗎?你爲什麽不試著這麽做?」

 聞東城平靜地說:「你沒聽懂。霁是我爲雪創造、分裂出來的新人格,我怎麽還會合並他們呢?」

 英治有些聽糊塗了。「怎麽可能?難道人格分裂是可以被制造出來的?」

 「一開始我只是替雪做催眠的心理治療,雪的案例很特殊,他在催眠過程中浮現出另一個人格……我和那個人格對話的過程中,産生了這個念頭,想要讓雪消失,讓嶄新的、積極的人格活下來。于是我取了『霁』這個名字給他,象征雪止晴天現。誰知道……」

 苦笑地,聞東城說:「霁並不是晴天,而是一場狂風暴雨。他遠比我所想的更具攻擊性。我試了又試,用盡我畢生所學想讓霁兼具點人性,少點暴力,結果卻無法拔除這些。我不得不接受現實,我失敗了。」

 擡起自嘲的眼,男人望著英治。「這是與惡魔的賭注,選擇誰、放棄誰,是教人瘋狂的兩難選擇。可是我必須面對自己的失敗,背負它活下去。你不會知道那種滋味的,歐陽。我也曾自诩、傲慢地自以爲拯救世人是我的職責,除了我誰能給這些絕望的人希望?結果,這個假神被命運狠狠地嘲諷、戲弄了……」

 停了很久的片刻之後,聞東城一搖頭。「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天之驕子的你不會懂的。」

 不,聞東城錯了!

 他曾在黑暗中掙紮過,在瘋狂的邊緣徘徊過,絕望的滋味也不是沒嘗過。只是,他沒有對痛苦認輸、沒有對自己認輸而已……

 萬一自己那時候輸了,說不定也將沈淪在另類、異常的瘋狂中……英治一顫。那時候若不是夏寰的存在給了自己救贖,或許今天的自己將是另一個自己。

 寰……英治無聲地呼喚著。

 「我已經講太多了。」打算結束這話題,聞東城站起身。「霁就要醒來了,他不會高興我與你說話的。你以後最好也不要再理會他的挑釁,霁要殺一個人是無需考慮時間,也不必有理由的。」

 「聞醫生!」

 在他走掉前,英治叫住他。「你還不明白嗎?你會告訴我這些話,是因爲你自己也無法接受吧?霁狼情感上的欠缺,使他不必負擔罪惡感,但是你呢?普通人能承受多少的良心苛責?沒有安眠藥,你能入睡嗎?」

 累積在男人眼睛下方的自我譴責、削瘦臉頰所象征的自我懲罰,在在都說明了男人早將自己囚禁在英治也一度曾深陷其中的心牢。英治有夏寰拯救,但男人卻無法寄托希望于任何人身上……

 雖然這是男人自己所下的決定,但這些年下來,男人眞的沒後悔過嗎?

 「如果你堅持要對雪贖罪,那就更該阻止霁狼繼續殺人!他每多殺一個人,你們兩個就更接近毀滅的一步!你要想清楚,要後悔的話,只有現在了!」

 切斷兩人四目相交的視線,聞東城閃躲地背過身,默默不語。

 英治還想再進一步地說服他,但床上卻響起陣陣鼓掌聲,霁狼醒了。

 霁狼笑著說:「餵,你還眞是不遺馀力地慫恿醫生背叛我呢!沒用的,無論你怎麽勾引,醫生是不會離開我,也不會抛棄我的,對不對?醫生。」

 走到了霁狼身邊,聞東城只說:「醒了就去洗個澡吧。」

 抓著他的手腕,霁狼任性地嘟嘴道:「呐,什麽時候你才要讓我打電話給那個叫夏寰的男人?醫生。我們快解決這次的事,早點拿到錢,我想到歐洲去玩一玩。」不忘瞪瞪英治。「我不想再看到這個家夥了,讓我們早點擺脫他嘛,醫生。」

 聽過聞東城的一番話後,英治不再覺得霁狼對聞醫生表現出的「露骨」占有欲很奇怪了。想必在霁狼眼中,聞東城是集他的「父親」、「母親」、「兄弟」、「朋友」、「情人」于一身的綜合體吧?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忽然有天獲得了「一樣」東西,並且只被允許有那麽一樣的話……誰都會像霁狼那樣,戒慎恐懼他人的靠近,不願聞東城被「誰」搶走的。

 遺憾自己沒能說服聞東城,英治看著拒絕不了霁狼的聞醫生撥著電話,但願別再有流血的衝突發生。幾年前一名心理醫生所犯下的錯誤,幾年來賠進了多少鮮血與生命,日後究竟還得再犧牲多少?……英治不忍去想象。

 ☆☆☆☆

 這是一通等待已久的電話。

 好整以暇地接起。「我就是夏寰。你是霁狼吧?」

 『嘻嘻,沒有錯。在執行任務前,竟和「目標」直接交談,這還是頭一次碰到的麻煩狀況哩,事後你可別變成厲鬼來找我啊!』

 「少講屁話。英治在你手上,我知道。你想怎麽樣?」

 話筒裏一陣格格的笑聲。『你倒挺性急的。好,那我就直說了。你如果想把他要回去,明天淩晨兩點,我要你一個人到角的燈塔。就在燈塔的小公園裏頭,進去後直接向右轉上台階,會看到那一座開放式的了望台,我在那兒等你。只要你按照指示去做,我便把他還給你們。』

 夏寰放聲大笑。「餵餵,小兄弟,你是腦袋壞去喲?安排在半夜,又在了望台,用膝蓋想也知道,我一踏上那塊地,就會被你的槍掃成蜂窩了,白癡才會去!」

 『……我殺死這家夥,也沒關系喽?』

 「霁狼,不要以爲肉票只有你才有。你等等,這邊有個家夥要和你說話。」夏寰喀擦地扯開安全扣環,槍口對准著曹水的鼻頭。「輪到你講話了,曹水。說錯一個字,你就等著找整型醫師幫忙吧!」

 鼻青臉腫,兩個眼睛腫得像核桃,被修理得比豬頭還慘的家夥,正是委托霁狼殺死夏寰的當事人!曹董,本名是曹水。

 話說阿莉費勁解開阿憨師的手提電腦密碼後,他們本以爲會在檔案夾中找到什麽蛛絲馬迹的,但是沒有一個檔案是有關客戶或旗下殺手的資料,大失所望的夏寰差點砸了那台電腦。還好阿莉發現在電子郵件中,阿愍師存有多筆與手機交換信件的紀錄,雖然那些附加檔案都殺掉了,可是根據這點,阿莉推敲出一個可能性。

 她到音樂檔中一個個找尋,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她找到了最關鍵的證據!

 原來老謀深算的阿愍師,會這麽放心地不把電腦拿走,是因爲他認爲沒人會料到,他把客戶往來的電話都錄音下來,再把這些錄音檔寄回自己的電腦裏,僞裝成歌曲存在資料庫裏。

 以日期整齊分類的錄音檔裏,自然也有了阿殷師與曹水的通話內容。

 昨天深夜將近清晨時分,夏寰就率領了大批弟兄,突襲曹水的私人豪宅,殺他個迅雷不及掩耳。還在睡眠中的曹水醒過來時,整間屋子早已布滿了夏寰的人,至于他自己的手下,不是被活逮,就是見風向不對跑得不見人影了。

 起初還跟夏寰裝蒜、死不認帳的曹水,在夏寰拿出那張燒錄著所有他怎麽和阿憨師勾結,買殺手想幹掉夏寰,好將夏寰的地盤侵占下來的對話時,面色如灰地向夏寰下跪道歉,只求他饒自己一命。

 倘若這是阿超剛走的那一個禮拜,夏寰會二話不說地「處理」掉他,可是現在留著曹水的命,是爲了拯救英治的命。

 「我、我知道。」畏畏縮縮地接過話筒,曹水牙床打顫地對霁狼說:「我、我是委托你……的那個曹董啦!這、這件事就當我沒說過,我不、不要你殺掉夏先生了,你聽到了沒?這個任務要取消,你殺了他也拿不到錢的!」

 『啊?!餵,阿桑,你給我再說一次!』

 夏寰取回手機。「現在你還要做白工嗎?霁狼。」

 『……你壞了我的生意,以前沒有人給我搞這種把戲的!』咬牙。

 「彼此彼此,你也害死了我一個重要的兄弟,我對你也很不爽,霁狼。」微笑著,夏寰冷冷地說:「可是問題還沒有因此而解決。你有英治,我有你的委托人。曹水他願意支付雙倍承諾過你的酬勞,好拜托你來救他一命。這回你不必殺人,條件就是要把英治帶到曹水的家裏。我在這邊等你,交換彼此手上的肉票,把事情了結吧!」

 夏寰在心裏對阿超說了聲抱歉。

 「就這一次,我用我夏寰的名號跟你保證,你可以全身而退,我不跟你算殺我拜把兄弟的帳。但是以後在路上讓我遇到的話,我照樣會跟你討命!」

 放完話,夏寰挂上電話,一切全看霁狼了。可是他有預感,霁狼會來的。

 ☆☆☆☆

 占據曹家爲地盤的行動,在指針跨過十二時後,進入第二天。

 「哎喲,早知道就跟他約個時間!」小汪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看看牆上的鍾,再看看手上的表,嘟嚷著:「都已經過這麽久了,怎麽還不見人影?那家夥會不會不打算來了?那英治哥不就凶多吉……夏哥,還是派我去找找吧!」

 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夏寰,倒像入定老僧。「會來的時候就會來,你急有何用。」

 「可是……」

 土豆仔飛奔到客廳。「來了!夏哥!有兩台機車高速朝這邊過來,其中一台的後座上是歐陽醫師。是埋伏在路旁的弟兄們傳來的消息,不會錯的,霁狼送歐陽醫師回來了!」

 「去把曹水捉下來。」夏寰睜開銳利的眼,眉一揚,吩咐道:「還有,再次跟弟兄叮咛,誰擅自對霁狼出手,我會以最嚴格的幫規處置。兄弟裏,是誰壞了我的面子,我就找誰算帳!」

 「是!」

 于是乎,以夏寰爲首,小汪在後方押著曹水,幾名幹部殿後,他們魚貫走到庭院等候霁狼的大駕光臨。放心不下英治的阿莉,亦混在裏頭,站在離夏寰幾步之遙的地方。

 這時,由遠方漸漸擴大的排氣管噪音,引起衆人的注目,兩輛機車進入目視可見的距離,騎到了敞開的門邊,依然沒有半點停止的氣勢。一口氣開進曹宅前庭的綠草皮上,其中一台的機車騎士才扣住煞車,但未熄引擎。

 「人我帶來了,要怎麽交換啊?」連安全帽都不願取下,霁狼不悅地高聲問。

 夏寰跨前一步。「數到三,我們一起釋放人質,讓他們自己走。」

 聳聳肩,霁狼沒反對。

 夏寰見到英治被釋放的瞬間,必須強忍著衝上前去抱住他的欲望,等著英治自己走過來。英治、英治……他數著、算著、看著那逐步縮短的距離……這兩日的分離,像有一輩子那麽久!

 「夏寰……對不起。」清秀的臉龐微微紅赧。

 縱有滿腹的抱怨、縱有一肚子想罵人的話,可是這些都能稍後再說。夏寰伸手觸碰著英治的發、英治的鼻、英治的唇,然後……以雙臂環抱住,緊緊地,將英治抱個滿懷,臉埋在他的頸項。

 「感謝老天爺,你沒事,眞的是你回來了。」低語。

 「是的,我回來了。」輕訴。

 這樣一句話就足夠了。放棄一次複仇的機會,能換回英治的安然無恙,夏寰已經非常感激上天的恩澤庇佑了。

 砰!

 平空冒出的一聲槍響,夏寰立即反應迅速地把英治撲倒在草地上。其它人也是蹲的蹲、趴的趴。他們循聲望去,看到曹水頹然倒地,而霁狼手握的槍口正冒出一陣白煙……

 「這都要怪阿桑不好呢,居然跟我討價還價?也不想想,我可是好心好意地前來救你耶,想要賴帳就是這種下場。」

 「霁!」

 「醫生,我們走吧!」收起槍,跨上機車。

 就在機車引擎發動的同時,一聲「我要爲阿超報仇!」的尖叫,以及第二聲槍響劃破了夜空。

 事情快得教夏寰、英治無法阻止,阿莉衝出去開的一槍,並未命中。同時,躲過-劫的霁狼,亦拔出槍朝向阿莉要射擊,不料聞東城卻出手搶奪。

 「放開!爲什麽要阻止我?醫生!」

 槍管在兩人之間推來搶去。

 「不可以,你失控了!你答應過我不殺目標以外的人,可是你已經連續殺了好幾個沒必要殺的人!霁,再這樣下去,你會變成殺人魔的!」

 扣著扳機不願松手。

 「我就是想要殺了她!我不要再聽你的了,你放手!」

 壓著槍口,不肯退讓。

 「霁!你不可以!」

 砰!驚心動魄的第三聲槍響後,他們看到倒下的霁狼,以及手中握槍的聞東城。

 「爲……什麽……醫生?」霁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四肢抽搐痙攣,還沒等到聞東城的回答,便兩眼一翻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雙膝咚地跪在他身旁,聞東城黑眼空洞無神地抱起了霁狼。「這是我的責任,我造出了一個惡魔,就得負責將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去。對不起,雪,我沒能遵守約定保護你,可是另一個諾言我不會食言的,我永遠會在你的身邊!」

 英治從草地上跳起來。「住手!別做傻事!」

 轉向英治,對他露出苦澀的笑,聞東城一句遺言都沒說,便在衆人的面前,張口飲彈自盡。

 英治強忍著淚,默默地握著夏寰的手,久久無法止住身體悲傷的顫抖。

 ☆☆☆☆

 事情告一段落後,阿莉坦言她早就決定,准備在霁狼釋放英治的時候,爲阿超報仇,所以槍枝早就已經放在口袋裏了。她爲自己的擅自行動向夏寰道歉,但他並未責怪她。于情于理,她既非幫內的成員,又是阿超實質上的老婆,會想這麽做是當然的。

 聽完英治轉述霁狼與聞東城的事後,阿莉也決定不再記恨那兩人。

 「不是我已經原諒了他們,而是對一名連自己是『誰』或『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記恨、好像沒有什麽意義。嗯!我決定了,要忘掉他們、忘掉恨!現在我眞的只想好好地把小罡撫養長大,讓阿超在天上能安心。」

 廚裏傳來做法事的誦經聲,今天是阿超的祭日,英治與夏寰特地前來祭拜他,也順便把這些日子的事,焚香報告給阿超知道。

 法事結束後,阿莉牽著小罡下山。

 「以後可能沒什麽機會再見面了。」夏寰望著他們母子遠去的背影,淡淡地說:「聽阿莉說,她將帶孩子回南部老家,她不想再做媽媽桑,要去開間小飯館度日。」

 「我想阿莉的生意會很興隆,憑她的手藝絕對沒問題的。」

 「是啊,她很堅強。」

 仰望著湛藍的天空,一場驟雨過後的天空,格外晴麗,令人心曠神怡。

 「英治。」

 「嗯?」懶懶地收回視線。

 「我們到端木揚的俱樂部去吧,他說有瓶珍藏多年的好酒,想和我們喝一杯。」唇角有著算計,男人暗自賊笑地說。

 英治渾然不覺地燦爛一笑。「有何不可?走吧!」

 耶!夏寰在心中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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