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天花小菀在聽聞那個丫鬟住進了曜天居，就明白昨夜自己被捉弄了。

　　這遷居的舉動意味什麼，她很清楚。

　　柳天霽是不會再留任何情面給她的，那她該用什麼方法才能繼續待在柳園？

　　一陣嘻笑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有了！眼前還有一個方法。憑她是柳家小姐的娘親，相信柳天霽還不至於絕情到把她趕出柳園……沒錯，就這麼做。

　　攏攏髮絲，整整衣裳，確定非常完美後，花小菀踩著蓮花碎步朝前方兩條身影走去。

　　「芊芊。」

　　「這位老大姊有何貴事？」無成不客氣道。

　　大老遠就見著這個女人鬼鬼祟祟，本想來個眼不見為淨，誰知她竟然跑來打擾他的「好事」--向芊芊炫耀他的賭技，也難怪他會對她沒什麼好脾氣了。

　　在自個兒要討好的女兒面前，花小菀儘量表現出自己的氣度，不跟這個流裏流氣的少年計較。

　　「芊芊，你們在玩什麼玩得這麼開心，可不可以告訴娘，讓娘一塊加入？」

　　「這種遊戲恐怕沒辦法讓年紀大的人加入，我看老大姊還不如去找其他符合你歲數的事情做敞，免得掃了我們的興致，你說是不是，小芊芊？」他詢問一旁繃著臉不出聲的小人兒。

　　花小菀氣極了，可又不好當著柳芊芊的面發怒，只能咬牙切齒的道：「芊芊，娘告訴你，好人家的女孩是不會跟一些低下、沒教養又沒身分的下人交往。」

　　哇！她這暗喻豈不是在罵他！

　　「我說小芊芊，與其跟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有表面能見人，內心骯髒連泥巴中的蚯蚓都不如的人交往，我勸你還是選擇低下、沒教養又沒身分的人好了，最起碼人家是真心的把你當心肝疼，不像某些人，只會故意把話說得好聽而已。」

　　這個可恨的混小子，她快氣爆了，若不是她還需要利用芊芊，她才不想待在這裏。

　　當下她決定發動哀兵政策。「芊芊，娘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聊聊，你肯不肯陪娘走一走、說說話？你給娘一點時間來告訴你，娘為什麼不在你身邊的原因好嗎？」

　　遲疑了片刻，芊芊終於點頭。「好。」

　　這一聽，無成可急了。開玩笑，他可是芊芊的護花使者呢！怎麼可以讓芊芊一個人和那個心存歹念的女人在一起？不成！

　　柳芊芊拉了下無成的手，要他低頭。

　　「成哥哥，你別擔心，她好歹是我娘，我只是想聽聽她要說什麼而已，況且我有成哥哥疼就好了，你放心，我只跟她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無成本想再多說什麼，但在聽到她說「我有成哥哥疼就好了」的話，當場昏頭，沒法阻止柳芊芊跟她離去。

　　只待回過神來時，才懊悔地通知無情芊芊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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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好只是講講話，柳芊芊不明白怎麼會變成帶她上街買東西去？

　　又是新衣新鞋、又是好吃的小玩意兒，平白無故對她這麼好想做什麼？

　　「我想回去了。」

　　真無聊，要出來逛，她還是喜歡跟著情姊姊用偷溜出來的方式，既刺激又有趣，重點是不用勉強自己配合。

　　若不是看在她是她娘的分上，她早甩開了牽住她的手！

　　「我們才出來一會兒，是不是這些東西不滿你的意？沒關係，那頭還有更好的東西，娘帶你去看，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還沒收服這小丫頭的心，怎麼能這麼快就回去？

　　硬是拖著芊芊往另一頭群眾聚集的攤販走去。

　　「芊芊，你瞧，娘幫你找的這玉鐲子多美啊，掛在你身上還真能襯托出你的氣質……啊！還有那個玉簪也是，真美啊！」怪不得這麼多姑娘擠在這兒。

　　「這位夫人好眼力啊！這些玉簪是大理運來的，數量有限，保證全京城只有我這一家商號有這種上好的貨色，您可以再瞧瞧，這裏還有其他異國風味的飾品……」

　　花小菀的全副精神完全被小販拿出來的珍珠美玉給吸引住，對於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她忘得一乾二淨，甚至連什麼時候柳芊芊掙脫了她的手而被人群推擠到週邊去，她也未曾注意到。

　　柳芊芊退到人少的巷道旁，冷眼看著這個全然不在意她的娘親，只顧自己看起東西來。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掌毫無預警地捂住了柳芊芊的嘴，她想呼叫救命，可是強大的力量令她開不了口。緊接著，她便被拖入了無人的巷道裏。

　　儘管她在心裏拚命喊救命，但是她希冀的人始終只把注意力放在面前閃耀光澤的寶石上。

　　「夫人瞧瞧，這對翡翠鐲是最適合您這種高貴身分的，您可以和您家千金一起配戴，典雅大方……對了，夫人您家千金呢？」

　　還是這位小販先行注意到，剛剛那位小妹妹呢？不會是被人群沖散了吧！

　　「芊芊！」經他一提，花小菀才發現芊芊不見了。

　　糟了！人呢？

　　急忙扔下手上的東西，花小菀急壞了似地東鑽西竄的尋人，逢人就問：「有沒有見到一個年約六歲的小女孩？」

　　循著來路不斷問人，剛好與出來找她們的無成碰個正著。

　　「芊芊呢？」

　　「你有沒有見到芊芊？」

　　聽見她的問話，無成心一驚，知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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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讓芊芊跟這個女人離開，芊芊就不會不見。」無成顯得非常自責。

　　「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帶走她卻沒能看顧好她的人。」何一齊眼有所指的瞄向一旁悶不吭聲，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人身上。

　　「就是你！就是你害我家小姐不見的，萬一遇到個什麼壞人的話，天啊……你還我小姐來啊！快還來啊！」甜兒幾乎失去理智的抓著她又吼又叫。

　　何一齊一掌擊昏了歇斯底里的甜兒，輕柔地抱起了她往一邊的椅子上放下。

　　甜兒抓狂的模樣嚇壞了花小菀。「我……」

　　她也不是故意的！芊芊不見，她也擔心啊！

　　「這兒沒你開口的分，你只管祈禱芊芊沒事，不然我會要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柳天霽一開口就是撂下一句狠話，意思很明白，他會要她不得好死。

　　看得出他的浮躁，無情緊握他的手給他些定力。他們可不能慌了手腳，不然怎麼找芊芊。

　　「何護衛，你不是已經差請縣太爺幫忙了，他那邊怎麼說？」

　　「縣老爺已調派人手出動尋找，另外，柳園內也出動了數十位男丁，希望能儘快找到芊芊。」最怕就是芊芊真的遇上了壞人。

　　「姊，與其坐在這邊枯等，我真的受不了了，讓我也出去找吧！」

　　何一齊贊同。「多一個人，也多份力量，天霽，不如我和阿成一起去，你和情兒姑娘留在這兒等消息。」

　　「也好。」眼前也只有照齊說的這麼辦了，柳天霽只求他們能平安的帶回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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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兩個時辰就過了，柳芊芊依然音訊全無，眼看太陽都快偏西，大家內心都籠罩了一片陰影。

　　就在柳天霽等不住想向花小菀開火的時候，有人進來傳報。

　　「莊主、莊主，門外頭有人求見說要事稟告……」

　　會不會有芊芊的消息了？柳天霽和無情對看一眼，希望是。

　　「快帶進來。」

　　沒想到，尾隨在家僕身後進來的是一個他們再熟悉不過的人。

　　怎麼是他？無情的爹！

　　柳天霽頓時心涼了一半，不是找到芊芊……

　　「你答應過我從此和情兒毫無瓜葛了，你還來這裏做什麼？那十萬兩還不夠你用？」

　　「柳莊主，我來這裏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有事--」

　　「除了錢之外，我下認為你會有什麼事來找我們。」無情朝他冷哼，睥睨的神情清晰可見。

　　「情兒，我知道這麼多年來我沒能照顧好你，讓你受盡不少委屈，我本來已覺無顏再來見你，但這事我一定要親口對你說。我在賭場後街廢棄的廟宇裏，瞥見了那日在柳莊主牧場裏的小女孩，如果我沒瞧錯，她好像是被李牛抓來的。」

　　他看見了這個小女孩死命的想掙脫，但是李牛虎背熊腰的，就連他出手恐怕也很難反抗。

　　「你見到芊芊了？那賭坊叫什麼名字？在哪裡？」

　　找到芊芊了！無情揪著一顆激動不已的心，和柳天霽高興的對望。

　　「大發賭坊，那廟宇就在大發賭坊後頭的小巷裏，還有……情兒！」他叫住一聽到地方就往外沖的女兒。

　　「你要小心李牛，他這個人瘋瘋癲癲的，情緒很古怪也容易動怒，平時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些什麼事，偶爾才會在賭場裏見到他的面，所以……你千萬要小心哪！」

　　無情心裏因他的一句「小心」而重新鼓動起來，不知該說什麼的她，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

　　之後，她飛也似的奔出去。

　　「又不是她女兒，她有必要急成這樣嗎？」

　　花小菀對她情急的舉動感到非常不滿，不過是個受寵的丫鬟，動作氣魄就像這裏的女主人一樣，她以為她是誰呀？！

　　後頭的柳天霽招來手下交代幾聲後，行經花小菀身邊時對她撂下一句話。「她跟你不一樣，是真的疼愛芊芊，所以關心她。」

　　他尾隨著無情的身影而去。

　　這什麼話？她會輸她？笑話！芊芊可是她生的，她怎麼會不擔心？

　　不服氣的花小菀遂也跟著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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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啊！你為什麼不聽話？快把東西吃了！」

　　柳芊芊眼裏蓄著恐懼的淚水，驚駭地盯著這個把她抓來後，不是自言自語，就是惡聲惡氣猛脅迫她吃東西的瘋子。

　　「我……我已經吃不下了……」

　　從剛剛到現在，她被逼吃下兩個大餅，肚子撐得很，怎能再容得下面前幾個肉包？

　　「胡說，你怎麼可能吃不下，快吃……你是不是又不想聽爹的話了？」李牛的脾氣開始變壞，動作也開始粗魯起來。

　　他把芊芊拎起再狠狠往乾草上摔，不斷搖晃她的身子叫駡。

　　柳芊芊氣還沒喘過來，就被他晃得頭昏眼花，什麼話也說下出，只能低頭猛咳。

　　「怎麼了，乖女兒？」李牛突然一改方才粗暴的動作，將她扶起身，輕拍她的背讓她能順氣。「只要你乖乖聽話，爹不會打你的，記得唷！要聽爹的話，不然別怪爹像以前一樣修理你。好了，快把這些東西吃完。」

　　「不行，我……真的是吃不下了。」柳芊芊好怕，可是她真的很飽了。

　　「你就是想要爹生氣是不？」

　　李牛霍然推開她，走到身旁的枯草堆前，從裏面取出早已藏好的東西。

　　見對方突然亮出一把大刀，柳芊芊嚇得魂都飛了，只能惶恐的看著他一步一步逼近自己。「好，我吃，我馬上吃完它。」

　　「來不及了！為什麼你每次都是這麼不聽話，非得讓爹處罰你才行？真是氣死我了，你是不是想學你娘假裝討好我再藉機逃走？告訴你，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李牛朝退到牆角的柳芊芊高舉手中的大刀。

　　「不要啊！」才剛趕到廟宇門口，一見到這駭人的景象，無情驚恐的大喊一聲。

　　李牛察覺有人，急忙將柳芊芊抓至胸前，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不准過來！」

　　「爹……情姊姊……」好不容易見著了親人，柳芊芊終於忍不住害怕的哭了出來。

　　隨後趕到的人，都被無情張手阻擋在門外，深怕一個不小心，觸怒到李牛，那麼芊芊就危險了。

　　「快放了芊芊。」柳天霽沉穩冷靜的開口。

　　「誰准你們來這兒？你們不會是想帶走我女兒吧？想都別想，我不會把女兒給你們的！」

　　刀鋒已在柳芊芊的脖頸處留下一抹血痕。

　　「你冷靜點，你要多少錢，我們給你，快放了芊芊！」花小菀也加入說服的行列，看得出來，此人精神有些異常，她可不想與這個危險人物相處太久。

　　「我要錢做什麼？我只要我的女兒，你們為什麼要來跟我搶女兒？為什麼？」李牛握刀柄的手勁越來越用力，人也越顯激動。

　　「你別生氣……我們……沒有要來跟你搶女兒。」無情一看情況不對，連忙用哄騙的方式先安撫他一觸即發的情緒。

　　「真的？」李牛不太相信。

　　無情緩緩向前站了一步，點了點頭。「我沒騙你，你先把刀子放下，這樣會嚇壞你女兒的。」

　　花小菀可沒她這般好耐心，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止不住倦意在一旁發起牢騷。「跟他廢話那麼多幹麼，直接派人沖過去制伏他，把芊芊搶回來不就好了--」

　　「閉嘴！」無情朝她怒斥，氣她不顧芊芊的安危，如此亂說話。

　　「你騙我！你們分明就是想搶我的女兒，你們這些騙子、騙子……」

　　顯然無情的嚇阻無效，李牛依然聽進花小菀說的話。

　　「我沒有騙你。」眼看情勢不對，無情漸漸移動身子靠近他的周圍。

　　「我不會讓你們搶走我女兒的，我不會！」吼著吼著，李牛開始抓狂起來，刀一提，就準備往芊芊身上落下。

　　當不想也沒想，無情沖上前，用雙手接住了他揮下的刀面，霎時黏稠鮮紅的血絲自刀緣緩緩流下，可嚇壞了身後的柳芊芊。

　　「情姊姊！」

　　手掌的麻熱刺痛感雖讓她疼痛，但她很慶倖芊芊沒受傷，也很高興自己在一瞬間等於間接制住了李牛的行動。

　　這段時間夠了，足夠讓柳天霽飛撲上來，一掌擊向李牛握刀的手腕。

　　只聽見「喀嚓」一聲，李牛原本握刀的手腕，像被折斷的枯枝無力垂下，柳天霽沒給他時間痛呼，再一掌重擊他的胸口，將他震離數步之遠。

　　李牛只能露出驚駭至極的神情，一吐鮮血，便昏死在地上。

　　小心翼翼的將刀面自她的傷口上移開，柳天霽顫著手檢查她的傷勢。

　　「老天，我要被你嚇死了，你怎麼用這麼笨的方法！萬一沒算准怎麼辦，那刀子不砍到你身上去了？」想到她沖上去擋刀的情景，他的聲音幾乎哽咽了。

　　「我擔心芊芊嘛！」攤開自己兩隻傷痕累累的手，怪怪，總共四道傷口，怪不得會這麼疼！

　　「情姊姊……」柳芊芊哭著投入無情的懷裏，小小的她能夠感受到情姊姊願意為了她不顧一切犧牲自己，這讓她更感動也更難過了。

　　「芊芊乖，別哭了，都怪爹沒即時保護好你和你倩姊姊，才會讓她受傷，爹保證以後都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撫了撫她的臉龐，他也心疼女兒受到的遭遇。

　　「爹……」她用另一隻空著的手，牢牢地抓住爹的手不放。

　　柳天霽摟著生命裏兩個他最重要的女人，感謝老天沒讓他失去她們其中一個，不然，他鐵定痛不欲生。

　　「你看見了吧！他們根本不需要你，識相點，快滾吧！」

　　收到通知隨後趕到的無成，在經過花小菀身邊時，丟下了這麼一句話，隨後偕同趕來的官差處理善後去。

　　看著他們三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花小菀總算明白這裏永遠不會有她容身之處，她完全輸給那個不顧一切保護芊芊的女人……

　　還爭什麼呢？她根本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