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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舞流年 (父子文)》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巧遇

 安若藍自華淑妃被貶至寒庭,便心寬了不少,除了皇后,後宮之中再無一人可動搖她的地位,那孩子又素來得到陛下的喜愛,自遷出紫霞宮便住進了帝宮炫天殿,只有一國之君才可享的榮耀,如今她的兒子便已得到了,陛下如此,倒叫她心中的不安少了一些,可當年國師的一番話又怎麼可能讓她輕易淡忘?

 亂天,弒母,無後。居中的那一項不由得她不感到一絲惶恐,她至今記得當初懷著那孩子的時候,起初肚裡還有動靜,可之後居然悄無聲息,直到產下了他,他不哭不鬧,眼中的淡然笑意還曾令她歡喜,可之後。。。。。。曇無的話似在心中埋下了一根刺,時不時的會戳在的心口,讓她從眼前富貴榮華的日子裡驚覺起來。

 不知他。。。。。。會不會便是那異星降世?可陛下如此寵愛與他,自然是斷定他並非那妖孽的吧,她不該胡思亂想,異星降世的說不定是那祁慕晟也未可知啊!

 收斂了心中煩擾的思緒,安若藍坐在梳妝檯前,把絲毫不亂的雲鬢又細細理了理,看著鏡中的女子,眼神飄忽起來,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芷蘭入了房,打理了些瑣碎,聽到外間有人通報,又走了出去。不一會回來說道:“娘娘,那個梓麒公子又來了,不知這回又要找您什麼麻煩,您見還是不見?”

 安若藍久久沒有說話,等芷蘭以為她不曾聽見,打算再問一遍的時候,才聽到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輕言答道:“讓他進來吧。”

 芷蘭面色不愉的繃著臉去了,心道娘娘身為貴妃,我們二殿下又如此受寵,他韓梓麒區區一個男妃,憑什麼總來找娘娘的麻煩,哼,也不想想他的身份,靠他父親樞密院韓大人的情面進了宮,對旁人不加辭色也就罷了,還屢次三番的惹得娘娘生氣,真是不識好歹!

 讓韓梓麒進了偏院候著,芷蘭又回房稟告了安貴妃。自從有一回陛下看到他惹娘娘掉淚,此後這位梓麒公子倒是收斂了一些,只在偏院求見娘娘,但結果還是一樣,娘娘又不要她在一旁幫襯,結果每每都是面帶寒霜的出來,要不就是一臉憤然的流淚。他梓麒公子倒好,欺負了人還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在心裡把韓梓麒又罵了一遍,嘆了口氣,芷蘭還是退了出去。

 韓梓麒仍是一身白衣,仍是一副清雅淡然不屑世俗的模樣,面容沉靜,步履沉穩,踏入了偏院,見安若藍背對他坐在一旁,便緩步走了過去。

 兩人一站一坐,卻是誰也不說話。

 偏院之外栽著一株野薔薇,花瓣粉白,開的正茂盛,爬滿了藤架不算,還把枝蔓伸進了偏院的露台,搖曳著身姿,在陽光下顯得十分嬌美,此時的安若藍正瞧著那朵朵粉白,出神不語,韓梓麒也隨她注視著那隨風舞動的花朵,靜靜佇立。許久,才淡淡的開了口,“安貴妃近日可安好?聽聞陛下已多日不曾來凝曦閣了,梓麒擔心娘娘心中不快,特來開解。”

 安若藍泛起冷笑,立即反脣相譏,“多謝梓麒公子關心,聽說你的悠燁閣也許久無人踏足了,便是連其他公子嬪妃都不與你來往,若藍才是真的替你擔心,不知你需不需要我為你開解一番呢?”

 “梓麒本就不屑與他們為伍,安娘娘明知我的為人,卻出言嘲諷,果真是今夕不同往日,今日的安貴妃再也不是往昔的安若藍了。”他嘆了口氣,語帶落寞,探手摘下一株薔薇,凝視著手中的幾瓣粉白,眉宇低垂,眼中的神情卻不知是憐惜還是憎恨,深刻的令人悚然。

 “安若藍依舊是安若藍,只是陛下一人的安若藍,往昔種種梓麒公子還是不要提了吧。”她咬著脣,依舊背對著他,卻把那“公子”二字說的特別的重。

 韓梓麒聞言,雙拳瞬間緊握,掌中揉碎的花瓣如雨點砸落了一地,也落在了安若藍的腳邊。

 她俯身撿起幾片,放在指尖,又看它們從指縫中滑下,輕笑了一聲,“好一個梓麒公子,堂堂男兒,樞密院韓冀韓大人的幼子,文采無雙,性情高潔,”說到這裡她側首回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來到後宮與我們這些女子爭寵,不知梓麒公子在此過得可愉快?陛下寵幸你時又是何種感覺呢?承歡於陛下,同樣身為男子,躺在他人身下,不知你是喜悅還是羞愧?哎呀瞧瞧,我都忘了,梓麒公子可是自薦入宮的,得到陛下的寵幸歡喜都來不及,豈會。。。。。。”

 “若藍!”韓梓麒臉色慘白怒吼一聲,打斷了她字字灼人的言辭。

 安若藍神情木然的坐著,先前的冷笑和嘲諷似乎從未在她臉上出現過,只是呆呆的看著那株薔薇。

 韓梓麒卻雙眉緊蹙,眸中的恨意與某種情感攪在一起,再看不出平日的半分清雅從容,一襲白衣隨風飄揚,仿佛正透著絲絲縷縷的森冷和慘然。握拳的雙手有滴滴鮮紅隨著飛舞的粉白一同落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如同在壓製某種強烈的情緒,冰冷的語聲帶著寒意,“我韓梓麒確實是自薦入宮,確實承歡在男人身下,可你呢?貪慕榮華,愛慕虛榮,可以為了自己地位毫不猶豫的鏟除異己!我韓梓麒算什麼,只是你過往的一塊墊腳石罷了,只是你不曾想到這塊墊腳石竟然會出現在你面前!你是不是一直都為難著該怎麼把這塊石頭除去才好呢?!”

 “韓梓麒!”安若藍忽的站起身來,怒視著眼前白衣翩然的男子,眼中印出的卻是兒時陪伴自己左右的那個男孩,張口欲言,卻不能自已的潸然淚下,“你為何。。。。。。為何還要出現在我面前?既身為男子,為何偏要自薦於後宮!和我一同侍奉陛下,難道你不覺得。。。。。。”緊咬著脣,她終於還是沒說下去。

 他見她落淚,聽了她如同控訴的問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笑意,“你以為。。。。。。我為何要入宮?”

 淡然的話語卻含著許多無法言明的情感,讓她倏然之間覺得心口被扯了一下,頓時一片混亂,又是歡喜又是酸楚,她的梓麒哥哥,難道是為了她而入宮的嗎?以往不論她如何試探如何質問,他都不曾回答,這一回,他終於願意告訴她了?

 韓梓麒上前一步,將她顫抖的身子攬入懷中,嘆息著,低低呢喃,“若藍。。。。。。若藍。。。。。。若藍。。。。。。”

 耳畔一句句的溫柔叫喚,使得安若藍霎時覺得兩人又回到了過去,而並非如今,一個身為貴妃,一個卻成了侍奉君主的男妃,竟要在這後宮裡相互爭寵,冷言以對,想到此處,不由淚水漣漣,覺得又是可笑又是可悲。

 “梓麒公子又把母妃惹哭了呢。”少年清越的語聲驀然響起。

 兩人一驚,抬頭看去,只見不遠處二皇子祁溟月正一臉興味盎然的站在門前,望著他們。

 想著多日不曾向母妃請安,祁溟月到了凝曦閣,卻聽說那位梓麒公子又來了,芷蘭一陣抱怨,說是又來找麻煩的。他倒不這麼認為,想到當年看見兩人的情形,祁溟月勾起了嘴角,有意要芷蘭不去打擾,自己卻悄然到了偏院。

 當他踏入偏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母妃倒在那位梓麒公子的懷裡,嬌軀輕顫,哽咽落淚,而白衣男子則懷抱著她,在她耳邊低低說著什麼。

 於是他脣角輕揚,心道果然不出所料,當初見到那位梓麒公子,他便懷疑,依此人的性情絕不會為了爭寵而尋宮妃吵鬧,見父皇與母妃相擁,便又再用言語試探,後來看他神情,果真如自己所猜測,母妃與他覺非初識,甚至兩人之間還有些什麼。

 只是沒想到今日運氣不錯,竟被他給撞上了。他的話一出口,兩人都回頭看他,安若藍一臉驚惶,韓梓麒皺著眉,卻絲毫不見慌亂,仍是平平淡淡的神色。

 祁溟月意外的挑眉,他未曾想到這位梓麒公子竟然如此冷靜,若非城府極深,誰又能時時刻刻的注意,不讓自己的神思表露?

 斂下雙目,他看著地上的薔薇花瓣,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兒臣來給母妃請安的,芷蘭說梓麒公子又來欺負母妃,兒臣擔心,進來一看,果然如此,母妃又被他氣的哭了。若被父皇知道,不知要受什麼罰呢。”俯身拾起一朵破碎的花朵,他又低低嘆了一句,“可惜,不知誰把如此可人的花給弄爛了,和以前被母妃砸壞的胭脂一樣,都毀的可惜了。”

 韓梓麒注視著這位得到陛下全部寵愛的皇子,眼前的少年已不是記憶中仙童似的模樣,眉目修長,面容沉靜,多了些說不清的氣質,讓人覺得隨時可以走近身前與他輕聲談笑,但同時,你又會覺得不論身份如何,自己都不配同他如此親近,只能站在一側,等著他向你望過來。

 這便是二皇子祁溟月了,貴妃安若藍的親子。眼中閃過一道黯光,韓梓麒低頭看著懷裡僵住身子的女子,“二殿下來的正好,梓麒不該胡亂說話,又惹得安貴妃如此生氣傷心,方才我正想勸慰,又怕她心中還是怨恨梓麒,二殿下既然來了,娘娘一高興,便不會怪責我了吧。”

 聽得他一番解釋,祁溟月笑了笑,走上前去,輓過安若藍的手,輕言道:“母妃別哭,把眼睛哭腫便不美了,在兒臣心裡,母妃可是最美的娘親了。”

 似乎皇宮之內到處是戲台呢,既然已有人粉墨登場,他又怎可不奉陪?含笑把安若藍扶到一邊,衝白衣男子說道:“有勞梓麒公子了,母妃有我在,你就去吧,今日之事我不會對父皇說的,如此他就不會為了母妃落淚的事罰你了,你放心。”

 韓梓麒似是十分感激,又道了聲謝,看了一眼在祁溟月身側的垂首不語的女子,神色平靜,依舊是平日裡清雅高潔的模樣,緩步出門而去。

 安若藍自被兒子撞破此事,心中便一片煩亂,此時感覺到身側少年輓著她的手微帶薄繭,十分有力,不由疑惑的抬頭向他望去,卻見他清澈的眸子正注視著她,溫柔的眼神中透著冰冷,深邃幽然,似乎已看透一切,禁不住心頭一顫,心虛的開口喚了一聲,“月兒。。。。。。”

 祁溟月露出溫柔的笑臉,“母妃何事?若是為了梓麒公子,你便不用多說了,只是以後即使要見面,也別如此不小心,被人知道了,任誰也說不清楚。”頓了頓,他又眼含深意繼續說道:“今日兒臣只是經過,前來探望而已,碰巧遇見了梓麒公子前來尋事,母妃被他惹哭了,他出言安慰,僅此而已。”

 安若藍被他的話說的一怔,聽這孩子話中的含義,莫非並不怪罪?她與韓梓麒如此行徑,說的嚴重便算是穢亂後宮,若被人知曉,連帶著他這皇子身份都會被人質疑,雖說他確是陛下的血脈,但眾口鑠金,若有人存了異心,把他牽扯進去也不是不可能!他怎能如此輕描淡寫,毫不在意?

 “母妃可還把父皇放在心上?”見她神情,祁溟月開口問道。

 “那是自然。”安若藍低下頭,想到祁詡天。。。。。。陛下如此的男子,怎能不讓人動心牽掛?她的地位,還有凝曦閣中的一切,全是他所賜予。

 “那梓麒公子又如何?”

 “他怎能同你父皇相比,陛下高高在上,統領蒼赫,韓梓麒他只是一個男妃,母妃同他只是兒時玩伴罷了,月兒不要誤會太多。”她連忙借機澄清。

 看著她臉上的神情,祁溟月嘲弄的挑了挑眉,於母妃來說,仍是地位和這錦衣玉食的日子更為重要吧,配上父皇的花心無情,倒也般配。他曾經對她存有的憐惜同情,看來倒是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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