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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舞流年 (父子文)》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印證

御花園內,百花依舊,陽光灑落在花草叢中,為本就嬌艷的花朵更添幾許艷色,花簇之中蝶舞翩然,沒有半點聲響的花園裡全是無人打擾的清幽。

遠遠走來的侍女腳步匆匆,待要經過此處,卻遲疑了一會兒,望著園內如血嬌艷的洛彤花,面上現出了恐懼之色,遠遠的繞開了,才繼續往前行去。即使走的遠了,仍不時回頭張望,幾乎讓人以為有何物在追趕她一般。

但此時若有人見了她這般模樣,卻是絕不會嘲笑的。但凡有人經過御花園,無人不是戰戰兢兢。這些時日以來,宮裡開始流傳起一種說法,每到夜晚之時,御花園內便會有人影出現,正是不久前死於此處的連朔。

若只是人影便也罷了,但此後卻有侍女被殺,死狀與連朔當日之死是何等的相似,凡是見過的人,無不毛骨悚然,連那倒臥之處都一般無二,如此一來,叫人如何去想,連朔當日死在御花園內,那古怪之處有不少人都見了,兩廂一驗證,即便不信鬼神的,心裡也開始動搖起來。

有人說連朔未死,有人道是鬼魂索命,但不論是人是鬼,都讓那些宮人侍衛們對這御花園多了些忌諱和恐懼。

大臣們自然對此事也有所知,當日連朔死時,也是有不少人瞧見了的,眼下出了這事,讓他們原本便懷著擔憂的心裡又擱上了一塊重石。

安煬與蓮彤之爭已有不少時日,兩國進行了數次交戰,像是在彼此試探一般,不大不小,卻互有死傷,蓮彤目前略占上風,但那也是用死傷換來的,聽聞蓮彤已有向蒼赫求援增兵之意。

蓮彤女子為帝,所尚的又是歌舞之風,某種意義而言,多年來,三國之中最弱的便是蓮彤,只不過與蒼赫有所交好,才讓安煬有所顧忌,而如今也不知安煬得了何種依憑,竟不顧蒼赫威懾在旁,開始對蓮彤用兵。

安煬王還在蒼赫境內,他們也不擔心國君被蒼赫作為要挾?群臣對安煬近來之舉頗為揣測,卻是全無頭緒。

另一方,蓮彤與蒼赫聯姻的主角,身為蓮彤長老的沁羽,卻對此事不聞不問,也不知是相信蓮彤女帝可自行解決,還是相信蒼赫不會袖手旁觀。

眼下的情勢,可說是大戰在即,不論安煬與蓮彤兩國之爭往後會如何,蒼赫是絕無法完全置身事外的。外有戰亂,宮內卻又出了這樣詭異古怪之事,叫他們這些為臣的心裡實在忐忑難安。

無人再敢多作停留的御花園內,花草芬芳隨風拂過,可惜的卻是無人欣賞,正又有侍女從旁小心的行過,卻見一道月白的身影竟獨自往裡行去。

只是背影,但那獨一無二的優雅之姿,還有透著貴氣與悠然的步履身影,是所有人都不會錯認的,只有蒼赫太子才會有的不凡。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去了御花園,若是出了什麼事,那該如何是好?從欽慕與敬畏中回過神來,見他越走越是往深處而去,再裡面,便是那處涼亭了,也是傳言中有些古怪的地方,她不禁有些著急,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對著那月白的身影跪了下去,“奴婢叩見太子殿下。”

轉過身,見有侍女叩拜,祁溟月淡淡應了,“起身吧。”

在那傳聞之下,御花園已成了眾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早已失去了偶爾過來賞花的宮妃的身影,宮人侍衛也少有經過此處的,不想卻有侍女在此。待 她起了身,祁溟月望著眼前所立,個子嬌小的侍女問道:“你在此做什麼?御花園內出了事,已無人來此。”

那侍女聽他這麼說,顯是愣了一下,有些慌亂,有些窘迫,“奴婢只是……只是經過。”她竟是忘了,此事早已在宮裡傳的沸沸揚揚的,太子殿下豈會不知,以太子的能耐,她的提醒根本便是多餘了。

見了她的神色,祁溟月淺淺勾了勾脣,“若無事便不要來了。”在宮裡也確實有不少人關心他的安危,看來他這太子還算是當得稱職。

口裡應了聲,望著眼前的太子,她卻一時忘了退下。本就是俊美無雙的相貌,加上方才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實在叫人難以移開眼來。

太子素來待人平和,看來便讓人想要親近,但那身卓然的優雅卻也總叫人自慚形穢,而今威儀日盛,便更使人不敢隨意走近了他,方才一時衝動,卻未想到會得到太子這麼一句話。

只是一句話,但其中的關切她卻不會忽略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身影轉身離去,她仍未回過神來,總聽說太子殿下待人和善,體恤下人,她今日終於有了體會。捂住了莫名有些發燙的臉,她欣喜的轉身離去,今日之事可值得在姐妹們面前好好炫耀上好幾日呢。

風中,洛彤花搖曳著媚色,艷麗的顏色也一如往昔,滿地殘花早已化作了春泥,當日連朔死去之處,只留下泥土上些許暗紅的斑駁印記,還殘留著當日那詭異的一幕的見證。

祁溟月站在花前,並未覺出周圍附近有絲毫奇怪可疑之處,但若是連朔果真成了瑩然所言活屍,便算不得是人了,他即便想要查探,也難感覺出屬於人的氣息。

不知是否是吸收了土裡的血色,這幾日來,這株洛彤花開的是愈發的艷麗,帶著妖異之色,在風中微微拂動,幽靜的御花園內,只有風聲與花草搖曳的碰撞,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在細小的響動聲中,祁溟月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回頭望去,只見連慕希正遲疑的站在不遠處。未束髮冠,長而微卷的發披落在身,在微風中與紅色衣袂一同飄舞著,竟令人想起了含著媚色的洛彤。

圓亮的眼眸此時有些黯淡,連慕希站在那裡,並不走近,望著洛彤花前站立的月白身影,低下了頭去,“溟月還是不要在御花園裡待太久,那傳聞,我也聽說了,恐怕是真。”

連慕希並未再稱他為太子,自上回探望過後,祁溟月也再未見過他,隔了幾日,看來他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雖然面色仍有些蒼白,但能下床走動,便是已快痊愈了。

聽了他話中之意,祁溟月帶著疑惑瞧了過去,“何謂是真?連朔未死?還是鬼魂索命?”

“記得上回,我曾提起的……那人嗎?”連慕希本要說出那人的名字,頓了一頓,終於還是未再說出口,“連朔隨著他,不知習了何種古怪的功夫,又服下過不少奇怪的藥物,若是說他失去了頭顱之後仍能活動,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那日聽連慕希說起曳幽,也曾同父皇提過,卻是從未聽過此人之名,如此看來,那人隱藏頗深,真正知道此人存在的,興許只有安煬皇族之人。

擅長蠱毒,手下又有這麼多灰衣如同死士一般的弟子,多年前便對蒼赫有所試探,此人絕不是易於之輩,對蓮彤發兵也定不是隨性而為。

他是如何教出那些灰衣人的,祁溟月不願去深思,只看無爻聽說師父二字的反應,便知那人的手段是如何的了。也不知無爻到了安煬尋到百里忘塵之後如何了,但願百里能有解決他身上蠱毒之法……

心中幾個轉念,對連慕希所言,他只是淡淡問道:“那照著安煬王所言,連朔仍是未死,也仍是會來找溟月了?”半垂下了眼眸,祁溟月看來並不如何意外,連慕希聽他口中的“安煬王”幾個字,眼中卻又黯下了幾分。

注視著腳下被風拂洛的花瓣,連慕希無聲的嘆了口氣,“不知他眼下,還算不算是活著,能不能算作未死。”踏過那幾枚腳下的殘花,他抬起了頭,望著祁溟月的眼,仍是定定的灼熱。

連慕希所言,倒是與瑩然先前說的頗為符合。祁溟月沉吟著,並未注意連慕希的神色,只聽腳步聲由遠而近,再抬起眼來,連慕希已到了身前不遠處,仍舊只是站著,像是不敢輕易接近,怕他轉身離開似的小心。

“連朔成了而今的模樣,是慕希之過,若不是輕信了他,以為他不會做出對蒼赫不利的事,事情也不會到了眼下的地步。”含著自責,連慕希垂下了眼,“聽說安煬與蓮彤已交戰了數回,慕希以為再留於蒼赫也不太適宜。”

“安煬王師擔心蒼赫將你留作人質?”祁溟月帶著些笑意,眉峰微揚,此時連慕希要回去,先不論他怎麼看,相必朝上的那些大臣們又該對此有所爭議了。

“慕希情願被溟月留下,”垂首這麼說著,帶著些遺憾與失望,連慕希抬首扯了下嘴角,“可惜,我知道,溟月是不會留我的。”

又嘆了口氣,他側首望著一旁的洛彤花,撫著嬌艷的花朵,帶著些頹然之色,輕聲問道:“慕希可否知道,在溟月心中的那人是誰?能得你的傾心,是絕代佳人,還是……”溟月,溟月,果真只是水中之月?他多年來的牽掛,終究也只是一廂情願。

“於溟月而言,獨一無二。”

語聲淡淡,神情也並不如何特別,但連慕希偏偏能從眼前之人身上,覺出那股如水的溫情,仿佛隨口道來,如同理所當然,但正是因此,便更是讓他聽了這句話,使得心中那難言的滋味愈加變得苦澀起來。

折下了手裡的洛彤花,連慕希拈著手中的花朵,忽然對祁溟月笑了一笑,“不論溟月待我如何,慕希對你始終是原來的心思,”陽光下,此時他的眼中也似在閃光一般,原先的黯淡再度染上瞭亮澤,“對溟月,我可還未放棄。”

含笑的眼中帶著些天真的執著,如同宣告一般,說著這番話。對眼前的連慕希,祁溟月只是揚了揚脣,“溟月會轉告父皇,安煬王請求歸去。”

連慕希霎時一窒,撇了撇嘴,低語似的說道:“即使要回去,慕希也不會忘記溟月,總有一日,溟月一定是我的。”

眼前之人是他多年心之所系,怎麼都不是可輕易放的下的。連慕希望著身前修長的身影,這麼多年來的企盼,終於來到了蒼赫,所掛念的人比他所預想的更為出眾,他又怎會輕易放棄。

嫣紅欲滴的洛彤花前,一身月白透著淺淺的金芒,深沉的眼眸如一口深潭,使人心甘情願的墜入其中,被那雙眼眸望著,連慕希只覺心中多有的情感都無法遮掩,也不願去遮掩,若是眼前之人能為他而露出曾見過的溫柔笑顏,那該是多好……

“即將分別,慕希實在……”與那雙眼眸對視,連慕希一點點湊近了過去,輕弱的低語隨風飄到祁溟月耳邊,對著逐漸靠近之人,他正欲閃避,一抬眼卻正見到遠處走來的身影。

只一愣神間,連慕希已近在咫尺,雙手環抱在了他的腰間,耳邊聽見了一聲滿足的嘆息,如同觸到何種不可輕易觸碰之物,抱住他腰間的手小心翼翼的,未敢使力,附在耳邊的呼吸卻灼熱起來,呢喃似的語聲貼近了耳畔,“慕希真的不想將你放開,溟月也喜歡我好不好?”

眼看那走近的身影已在眼前不遠處,祁溟月緩緩推開了懷裡的連慕希,對那站立不語的人喊了一聲,“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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