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豪卷添墨長安曲第十三節談恩公
看到哥哥這樣,宋琬言終于把身邊的人一頓數落,這才算讓宋明遠心頭平衡了一些,等到宋澤回頭,居然和族公一起來了,上來的猴爺就氣喘吁吁的瞪著兩個小輩:“初九要動身,老夫掛個參贊的名頭,為你們忙前忙后不得休息,你們卻在這里飲酒?”
“族公坐,族公坐。”
“哼,不是看到宋澤在天香菜館那邊,我還不知道你們居然是躲了這里,騙我說什么去軍營?”
宋明遠和鄧海東連忙低聲下氣的道:“才來,才來。”猴爺冷冷一笑,自顧自去和婉言說話了,把兩個人涼了一邊。這個時候他還沒知道宋缺來信的事情,等他聽了鄧海東一說,鄧世平頓時驚的六神無主,在那里喊:“那馮三保居然是高公公的香火?”
“我叔父的信昨夜才到,早上喊了海東來,就是這事,不是瞞著鄧公,只是來的突然想先和……”
“無妨無妨,這是你二叔給你的信,怎么能先我和說。”鄧世平無所謂這些虛禮,再說早上起來后就沒見到他們,但這個消息把他震的,高力士何等人物他這個歲數的怎么會不知道,天子在這個世道,對于子民來說就是天,天子的近臣,比宋缺還親近的,一步不離的人物啊。
看了這份信,看到除夕夜高公居然給宋缺敬酒,領紫袍的高力士官位還在宋缺之上,這代表了什么?這其實是在敬鄧家酒!延續香火,救了親侄,這對一名宦官來說等于救命之恩,甚至更重!猴爺想著想著,就開始去亂說,在那里雙手合十:“怪不得除夕夜,祖廟那長明燈的燈花爆個不停,我和你二叔公說該是有喜事,沒想到是這等事情。”
然后又在那里自責:“還是海東兒仁義,我就沒記得去看下馮公爺。”
“爺他個頭,那廝就算是高將軍的親侄,來我鄧家不拜你,我照樣抽他!”鄧海東聽的火了,你喊他爺我喊他什么才好?猴爺急了:“不得無禮,官拜……”
宋明遠忙勸道:“鄧公,鄧公消消氣,其實海東也說的對,怎么也不能是您去喊他什么馮公爺,他無論如何也是您的侄兒救的。”
“是孫兒。”鄧世平不能容忍族內輩分亂了,這可是治家的綱常。
“是,是,反正鄧公,你萬事放心里,就我們幾個知曉便是。”
鄧世平點點頭:“不可挾持了恩情,到處去說,反而好事變了壞事,就我們知曉便是。”去看鄧海東卻更添了幾分喜歡,拉著他的手就在那里長吁短嘆:“還是海東兒聰慧,仁義啊…”一半是在宋家人面前夸給他們聽的,一半是真的感慨,鄧家這次幫的人情大,幫的人也幫的大,那鄧家豈不是來日更好?
“啊啊啊。”鄧海東渾身不自在的要抽手,鄧世平卻在那里拉著不放,然后語重心長的道:“海東兒,功名要自取,但若是到長安,拜見高公的話,他問你閑聊時,你就說說你和婉言丫頭的事情吧。”
“鄧公。”
“婉言丫頭啊,我家雖然是驃騎門,但現在是武尉門第啊,就怕你父親不點頭,假如高將軍能開口,能成就你們,老夫也就覺得值了。”
鄧海東全身冒汗,終于掙脫開了猴爺的拉扯,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剛剛明遠也說了,萬事放一邊,就求高將軍成全我們。”這句話一說,全屋的人都看向了宋明遠,宋琬言更是羞喜感激。
宋明遠狼狽的支吾著:“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等話?”屋內人全笑了起來,宋明遠恨恨的看著自己妹妹:“還不是為你,被人笑,再和我賭氣?”猴爺已經站起來,去對宋明遠拱手:“明遠兒,虧了婉言有你這個兄長。”宋明遠知道他是感激,但是聽了就別扭,我這兄長倒貼妹子,你鄧家當然說好!
宋琬言已經站了起來,扶著他裝乖巧的低聲道:“哥哥,小妹有時候不懂事..”宋明遠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不,這就是倒貼,什么時候對我這么好過,那天夜里撞破她的丑事,哭喊著還要拿刀殺我呢!
洪城內一片歡喜,而長安城內,宋缺府上,高力士正和他對坐手談。
馮三保就和宋明歷站了一邊陪著自家長輩,宋明歷看著馮三保的摸樣,和高力士是越發看了越發像,想想就借著添水的功夫,對了父親告罪:“父親,高將軍,明歷想和三保兄去轉轉。”高力士哈哈一笑,允了,又對宋缺道:“就讓小輩親近親近,你我的交情延到下輩既是天意也合我心啊。”
宋缺也一笑:“正是。”
離開了他們兩個,宋明歷和馮三保一起走到了自家的院落,吩咐上了茶水,然后對了馮三保一舉杯:“三保兄,當日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是。”
“明歷啊,我孤身北上歷經了那段事情,當時又過江東境,如何敢隨口就說。”馮三保低聲一嘆,看著對面英武的青年禁軍校,他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且如恩公說的,江湖險惡。”
“別叫那廝恩公,你也該知道他的脾氣。”
馮三保想著鄧海東的摸樣,也不由失笑:“我把他的些事情告訴了叔父,我叔父也是啼笑皆非,說無論如何要把借條先拔了再說。”一句話說出,和宋明歷相視大笑起來,宋明歷抹著眼角,擦拭著膝前的茶水,上氣不接下氣的道:“那人就這副摸樣,好心總沒個好話。”
“當時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此相助才是古道熱腸。”說出后,馮三保又覺得不對,因為那人那天對他咆哮過,說自己生來殺人放火,就救了他一個,怎么也要救到底過過做個好人的癮等等,于是臉色有些古怪,把這番話和對面宋明歷一講,兩人再次狂笑起來。
笑著笑著,馮三保卻道:“越是如此越是好男兒,我走萬里路也見了不少人物,唯獨那天落難時,看的三位是真好漢。”看宋明歷謙虛,馮三保一笑:“家叔親口對我說過,明歷未曾仗了父輩,全是自己打拼出的位置,禁軍校官們也人人口服心服,這不是我妄言。”
宋明歷嘿嘿一笑,也不虛偽了,眼巴巴的看著他:“真的?”
馮三保畢竟眼看就四十的中年,看宋明歷還是個年輕人,看了忍不住又笑:“怎么會欺騙了你?”話題再轉到洪城那時,馮三保道:“進了城后,這些天多少人物來見,可三保永生不會忘記,更會明白,今日阿諛之人若是看到當時的三保,不踩了一腳就是好事了。”
然后便在那里擔心,那廝知道自己騙了他的話,遇到自己會不會又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