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如意公主(2)
如意重燃希望的回到皇宮裡,她琢磨了一路,想好了說辭,希望能勸動父皇再給她機會。她盤算著,如若父皇不答應,她必要抗爭到底,只要她堅持,日子長了,父皇必會妥協。
但這次皇帝出乎意料的態度異常堅決。他問:「你走之前答應過朕什麼,難道你全都不記得了?」
如意當然是記得的,她答應過如果聶承巖不同意當她的駙馬,她就回來任父皇為她準備婚事。她記得,可她現在反悔了,她不想依從。
看這個倔強的女兒不說話,皇上很不高興,他拍著桌子問:「你說過的話不算話,難道也當朕說過的話是放屁?」這是粗話,若不是對這女兒太生氣,皇上不會這般言語,對這如意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忽然覺得很慌很怕,她覺得這次可能她在父皇這也不能如意了。
果然,父女倆談了好半天沒談攏,事實上,整個談話,如意說的不超過三句,基本上都是皇上在訓斥這個不顧皇家顏面,不明輕重,不識大體的任性女兒。
如意被罵回了自己的寢室,她由小到大,還從來沒有被父皇這麼罵過。她覺得又委屈又傷心,最後撲倒在床上,蒙著被子放聲大哭。
之後的一段日子,如意被嚴令禁止外出,相當於被軟禁在了自己的宮裡。她每日以淚洗面,發脾氣摔東西,罵太監宮女,撒潑耍橫。可她越是這樣,皇上越是不理她,他甚至還派了公公來傳話,說過一段要設宴款待兩個鄰國的皇上和太子,讓如意公主好好準備,切勿丟了蕭國的體面。
如意心裡陣陣發冷,原來她也不過如此,內心再怎麼強悍,她也逃不過身為公主的命運。可她不服,她半點也不願屈服。
如意擦乾了眼淚,好好吃飯,仔細沐浴,認真睡覺,沒幾天就變回了那個美豔自信的如意公主。
迎客盛宴很快就到了,崔公公去探了消息回來,憂心忡忡的對如意道:「聽說那齊國的皇帝把夏王也帶來了,雖然皇上的意思是給齊王和斯國太子瞧瞧你,不過那夏王是出了名的好色殘暴,如今邊疆那邊也有些吃緊,所以皇上雖無與夏國結親之意,但也怕被歹人惦記,若是非去不可,公主可千萬要小心。」
如意點點頭表示明白,但她此刻內心想的不是小心,她要的是下馬威,要給那些以為可以對她挑挑揀揀的臭男人一些厲害看看。
崔公公的消息是正確的,雖然夏王的到來出乎蕭王的意外,但如意公主會出席盛宴的事早已傳開,所以也不得不仍按原定的安排進行。如意來了,她豔妝盛衣,光彩照人,一下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幾位貴客都對她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慇勤舉杯,頻找話題,蕭王臉上增光,自然笑得格外開懷。他對眾人誇讚道:「我這寶貝女兒可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聰穎的很啊。」
那齊王酒喝多了,臉泛紅光,聞言哈哈大笑:「不知公主可否彈奏一曲,讓爾等一飽耳福。」眾陪宴的大臣們紛紛附合,表示這番前來,看來是耳福不淺了。
原本是助興之事,如意卻朗聲道:「齊王真有意思,你當我是琴女賣藝的還是如何?」
一句話把齊王噎得夠嗆,再不言語。蕭王心中不快,當著眾人的面忍了,招招手喚來舞女登場,將尷尬掩了過去。
有酒有美女,男人們很快忘了不愉快,舞女們幾支舞跳了下來,大家情緒又重新高漲。蕭王趁這工夫,為補償適才如意不願彈琴的不禮貌,低聲與她道:「一會她們跳完了,你也去舞一曲,就是你常舞給朕看的那曲便好。完了,你便可下去休息去。」
如意但笑不語,低頭細細抿了口酒,抬眼一看,舞女們正好舞畢退場。她微微一笑,大聲回話:「父皇,你也看到了,給賓客們獻舞的那是舞女,我是公主,為保皇家顏面,我還是只坐著說說話才好。」
她的話靠前的幾位貴賓聽得清楚,雖沒聽著之前蕭王所言,但只聽如意的意思,也能明白一二來。眾人低頭喝酒,權當沒聽見。蕭王極沒面子,這宴堂之上,也只能忍了,但心裡極怒,仰頭幹了一杯酒。
一旁的公公再喚了幾個琴娘出來奏樂,算是把場面撐了下來。
這之後再沒人與如意說話,男人們各聊各的,都是些什麼國泰民安,互相誇讚的虛偽辭令,如意冷眼看著,微笑不語。她沒注意席上也有一個人冷眼看著她,那是夏王。
如意到了後半場的時候退了席,回到了宮裡悶坐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宴終於是散了,因為皇上來如意的宮裡找她。如意看著父皇怒氣衝衝的過來,做好了挨駡的心理準備,她挺直了脊樑站著,打定主意無論他怎麼罵,也絕不嫁給任何一個他安排的什麼王。
可是皇上沒有罵她,皇上衝過來,直接狠狠甩了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如意被打倒在地,耳際嗡嗡作響,整個人都驚呆了。
可皇上沒理她的反應,打完了,狠狠瞪她一眼,抖著手指著她喝道:「你這個……」他似是氣得不知道該怎麼罵了,指了半天,最後還是轉身帶著怒氣大踏步而去。
如意公主這一夜無法入睡,她腫著半張臉,盯著天上的月亮,忽然明白了一個詞的意思:自以為是。
沒錯,自以為是,這就是她。
公主有什麼了不起,比不上病秧子,比不上小奴婢,沒有自由,沒有愛情。她以為她與眾不同,她以為她尊貴無比,她以為她受盡寵愛,其實全是自以為是。
如意公主再沒有笑過,她覺得她以前能笑出來就是個傻子,她有什麼可得意的。
她知道她快要嫁人了,這次由不得她了,她不知道她得嫁給誰,她也不知道以後日子會怎麼樣,她忽然覺得她不在乎了。嫁給誰又有什麼區別呢,她不會快樂了。
但如意公主萬沒有料到,原來這世上也有比不快樂更慘烈的事。這件事不但剝奪她的快樂,更加諸她痛苦、恐懼和傷害。
自設宴後過了很久,皇上再一次來找如意,這次如意很乖很聽話的坐著,沒有任性,也沒有倔強。父女倆對坐了很久,皇上長嘆一口氣:「如意,你的婚事定了,雖然不是父皇心中理想的那個,但眼下局勢如此,父皇也沒有辦法。」
「嗯。」如意公主應著,沒去細想這是什麼意思。可一旁的崔公公卻是明白過來,他一下嚇白了臉。
「如意,乖孩子,你不要怪父皇,或許那夏王並沒有他們傳的那般,也許你過去也能過得好日子。」
是夏王?崔公公猜測的被證實,心中一震。如意也終於抬了臉,看了皇上半晌,輕聲問:「父皇,你說過皇家人有皇家人的使命,你把我養這麼大,該是我回報的時候了是吧?」
皇上看著她那張酷似如妃的臉,忽然心一軟:「如意,要不你聽父皇的勸,皇后的那個侄兒雖娶了一妻,但你過去必定是讓她做小,你為大,不會吃虧的。」
如意怔怔的看著皇上,一時間弄不明白,皇上又說:「你若是婚配出去了,我自然有理由跟那夏王說不能讓你遠嫁。」
如意怔怔的看著他,忽然哈哈大笑:「父皇,所以你是在用夏王來嚇唬我,讓我嫁給皇后的侄兒,好攏絡住皇后兄長手中的派系勢力嗎?」她笑得停不下來:「父皇,我的父皇……」她笑完了,眼淚滾落下來。
皇上不說話,只靜靜看著她,如意淚流滿面,終是對他說:「父皇,兩者相比,自然是外患為先。你平了疆土之亂,還怕內臣以此為舌嗎?所以,父皇,你終是對我有那麼一點點一絲絲的憐惜的,是嗎?」
皇上有些動容:「如意,你能明白便好,你聽父皇的話吧。」
如意擦乾了眼淚,吸吸鼻子道:「父皇,如意請求父皇一件事。」皇上一聽,皺起了眉頭:「你又有什麼不識好歹的念頭?」
「父皇,若是如意能選,如意希望能再去百橋城見見聶城主。」
「啪」的一下,皇上怒火起拍了桌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如意卟通跪下了:「父皇,如意知道如意在說什麼。父皇,我選嫁給夏王,父皇看在女兒死去的母妃以及女兒後半生的份上,給女兒一個死心和道別的機會。女兒保證,女兒一定盡速回來。」
她直挺挺的跪著,用她那極像如妃的雙眸看著皇上,皇上想著夏王的傳聞,想著兩國間的關係及邊關局勢,衡量著和親後對蕭國的各種好處,他終是答應了。
於是如意公主再一次去了百橋城,她其實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定要來,她是不是覺得此生再無可能見到聶承巖,她是不是真的對自己的往後絕瞭望?
其實過了這麼久,被拒絕的這麼徹底,她想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愛著聶承巖了,只是她總有一絲絲的不甘心,她總是希望能從他嘴裡聽到哪怕一聲「好」。於是她突發奇想,她問聶承巖,如果他願意娶她,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就好,他能把她從夏王那救了,他願不願意?
聶承巖回答她:「無論出於什麼理由,我都不會娶你,哪怕是名義上的。」
如意突然一下覺得輕鬆了,她淚流滿面,心裡很是難過,但她卻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又矛盾又痛苦,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
總之,她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傻傻的如意公主了。
那之後,如意回到宮裡,聽從蕭王的安排,準備嫁到遠在大漠的夏國,成為和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