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啟程
「是誰來我們城裡鬧事的?」一個年輕的聲音響亮無比的從人群後頭傳來,圍觀的眾人趕緊讓出一條道。
那大漢一瞧,說話的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娃,不屑的一揮手:「毛孩子一邊玩去。」
那男娃正是韓樂,他踱得小方步,歪著腦袋,神氣兮兮的道:「你娘難道沒教過你,莫要狗眼看人低嗎?」
那大漢被辱,一下怒了:「你罵誰?」
韓樂撫著小下巴:「沒罵,我這麼和顏悅色的,只能叫嘲諷,不算罵。」
「奶奶個熊的,今天老子不教訓你,老子就不姓魯。」那大漢作勢一捲袖子便待撲來,韓樂也不懼,四平八穩的站著,大漢的拳頭還沒打到,旁邊韓樂的護衛葉竹已經一把握著他的拳頭往後一推,將他格開。
大漢顯然沒料到這小公子身邊竟有人護著,他微瞇了眼,重新打量了一下韓樂,問:「你是誰?」
韓樂道:「反正不姓魯。」
一下又把大漢噎著了,他「你……」了半天,也不知怎麼接話好。
「好了,好了,跟你開開玩笑。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這般沉不住氣呢?」韓樂瞄了瞄大漢身後馬車上躺著的兩個病人,道:「我是百橋城聶城主家的小總管,你來我們城裡挑事,意欲何為啊?」
大漢嗓門不小:「我可不是挑事,我是慕名而來,是向名醫雲霧老人的弟子挑戰的。」
「哎呀,這點出息啊,怎麼只跟徒弟挑戰呢,直接找人家師父切磋多好,省事,要贏了,那名聲可是大大的響。」
「那不成,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這本事,比不上我師父,自然也比不上雲霧老人,我只求能勝過人家的徒弟就好,這樣我心裡舒服,我師父臉上也有光。」
韓樂挑挑眉,撫撫小下巴,還知道說貴在有自知之明,看來不是笨人,可拖了兩個病人來人家地盤挑戰,又是笨得可以。
「那你說說,你師父是誰?若是你輸了,又當如何?」
「我師父是江南醫聖石天,我若是輸了,就回去再好好學學,下次再來。」
下次再來?圍觀眾人議論紛紛,還有這等事,讓他贏了還省事了,若是把他比下去了,那不得輪番的來鬧啊。
那大漢不管他們反應,只大聲喊道:「請雲霧老人的弟子出來一戰。」
「你給他們喂的什麼藥?」冷不防身後有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大漢猛的轉頭,看到一個似十六七左右的女子正握著馬車上病人的手腕把脈。
「去去去,小姑娘家,別湊熱鬧。」大漢揮揮手趕人,這個醫城太奇怪了,怎麼小孩子都這麼喜歡參和事的。
「姐姐。」韓樂眼睛一亮,大聲喚著,屁顛屁顛的朝韓笑奔去。
周圍的人也紛紛招呼著:「韓姑娘。」
大漢瞧著大傢伙的態度,心中生疑,問道:「你是何人?」
韓笑想了想,還是回個最穩妥的:「我是聶城主的奴婢,韓笑。」
大漢掃一眼周圍眾人的神色,看來她所言不假,大家似是對她恭敬,想來這女子在聶城主跟前也是個得寵的。可他要找的不是城主的小總管,也不是城主的寵婢,他要找的是雲霧老人的徒弟啊。
大漢仰著脖子拚命大聲吼:「雲霧老人的弟子,出來一戰啊。」
「你給他們喂的什麼藥?」韓笑還是問這個,這兩個人的體型、年紀、脈象、病症居然一模一樣,要找到這樣的病人不容易,要維持他們的這種身體狀況更是不易。
大漢一瞪眼:「跟你說了你也不懂,該不是聶城主讓你們來趕人的吧,我都說了,我不是挑事的,就是想切磋切磋醫術。我都琢磨好了,兩個病人,體質病症一模一樣,誰醫好誰贏。」
「你叫什麼名字?」韓笑又問。
「我叫魯直。」大漢用吼的:「雲霧老人的弟子到底什麼時候才出來啊。」
「魯直,你從哪來?行了多久?這二人你給喂的什麼藥?」韓笑接著問。
「從平義鎮而來,行了三十四日,這二人喂的什麼藥,哼,我不告訴你。」魯直昂著頭,神氣兮兮地道:「我要見著雲霧老人的弟子才說。」
「三十四日?」韓笑臉色微變,她掏出隨身的針袋,掏出兩根針來,給那兩個病人一人插了一根,然後對旁邊立著看熱鬧的一位大夫道:「李大夫,這二位病人患有心疾,如此長途顛簸怕是捱不得多久了,快些就送到你鋪子裡,一會待他們醒了,拔了針,先喂些穩心丸。」
李大夫被點了名,也不好推托,趕緊應了,他的醫鋪就在旁邊,倒是好安排。
魯直一看這小姑娘居然要動他的病人,一下就急了:「誰允你動手的,我好不容易才找著二個一模一樣脈象病症的,這一路要讓他們保持這樣的狀態,我有多辛苦你知道嗎?我要留著他們跟雲霧老人弟子比試的,誰也不許動他們。」
韓笑皺眉:「你倒是知道自己辛苦,這二人心、胃、腸道都有患症,你這般折騰他們,難道他們不辛苦?這樣的病症,若非不得已,最好不要長途顛簸,就算要上路,也得細調慢治,你非但不治,還下藥讓他們維持病態,你的仁心何在?還好意思自稱是醫者。」
那魯直被這麼一說,居然臉紅羞愧,他支支吾吾的辯道:「我一心想著要挑兩個病症一樣的公平比試,不長途來這,哪能找著雲霧老人的弟子,這不是一時沒想周全嘛,誰說我沒有仁心,我當然是醫者,當然有。」
韓笑不理他,招呼旁邊的人幫忙送兩位病人去李大夫鋪子裡,魯直一看沒人理會,還要搬走他的病人,急了,衝過去欲抓住韓笑胳膊阻止,剛近她的身,一條長鞭「刷」的直向他手上抽去,魯直嚇一大跳,趕緊扭身後退,手是保住了,袖子卻被抽掉一小塊布料。
「你敢碰她一下試試。」聶承巖接到消息趕了過來,正好看到這幕,氣得真想一鞭子抽爛這大漢的手。要換了從前,怕定是如此了,可他跟韓笑呆得時間久了,居然腦子時閃過這人是個醫者,手很重要的念頭,見他尚未犯大錯,於是只是出鞭嚇唬嚇唬薄懲便罷。
「城主大人。」周圍眾人紛紛施禮,魯直終於知道來者何人,難怪坐在椅子上也能這般有氣勢啊。魯直趕忙抱拳施禮:「見過城主大人,我叫魯直,從平義鎮帶了兩個病症一樣的病人,想眼雲霧山的大夫比試比試醫術。」
「醫術不是用來比的,在我這,沒人會接受你的比試要求。」聶承巖板著臉斥他。
魯直一愣,顯然沒想法會碰這樣的釘子,他想想不服,耿著脖子道:「誰道醫術不能比,不比比看,誰知道高下。這跟比武似的,江湖裡有名望的神醫,哪個沒有比過?」
「我這裡就不准比。」
「那我不服。」魯直一根筋的嚷,在一旁看熱鬧的韓樂直搖頭。
果然聶承巖壓根不把他放眼裡,只冷冷的道了句:「滾。」他的聲音不大,卻把瞎嚷嚷的魯直給震住了,走他是不願的,可他也不敢再吵吵了。他大老遠來這,不能比試這可怎麼好?
「主子,不能把他放走了。」韓笑安頓好那兩個病人,過來道:「他不能把病人丟下就跑,人是他帶來的,自然得由他治好了帶走。」
魯直一聽,機會來了,忙道:「我就治一個,另一個讓雲霧山的大夫治。」
「不行,兩個你都得治。」韓笑說著,她背著雙手,也頗有氣勢,看得魯直一愣一愣的,剛才她只是個黃毛丫頭,現在往城主身邊一站,怎麼也挺能唬人的了。
韓笑說著:「你既稱自己為醫者,就該負起醫者的責任,人是你帶來的,你就得負責把他們治好。他們病了,是不幸,但不能成為你比試的工具。你既有信心來挑戰,就一定有把握醫治他們。都給治好了,再把他們送回家去。」
韓樂從腰裡掏個小算盤出來,也道:「還有啊,李大夫的地方和藥材不能讓你白用,每一樣都得算錢的,你穿得寒酸,有錢沒錢?治好病了,還得把錢銀都補上,不然就罰你給李大夫做苦功抵債。」
「什麼?我是來比試的,幹嘛要給你們錢,幹嘛要給你們做工,你們不比就算了,還能囚禁我不成?」魯直急得嗓門又大起來,他真的是沒錢,哪想到這麼辛苦來挑戰卻惹來一身的麻煩。
聶承巖冷道:「你該慶幸你不是早幾年過來,不然可就不是治病做工這麼簡單了。」
韓樂興高采烈的舉手討差事:「城主大人,我來監督他,他欠的債我會給他算的好好的。」聶承巖看了一眼葉竹,對方點點頭,聶承巖這才答應了韓樂。
魯直嚷嚷著他不幹,可沒人理他。聶承巖與韓笑輕聲道:「跟我回去,你出來一天了。」她今日到醫鋪裡幫忙給病人診病,一大清早出的門,到現在都大半日了。
「我想再看看那兩個病人,還有得盯著他好好給人治。」韓笑有事就放不下心。
「你剛才不是都交代好李大夫了嗎?這人自然會有人盯,用不著你在這。」
「那兩個病人狀況很不好……」韓笑還想再爭取爭取。
「明天再看,今天先讓他們弄,肯定死不了。」聶承巖不高興了,眉頭皺得死緊,末了聲音壓得更低,又道:「我腳痛,你還理不理我了?」
「當然理,主子最重要。」韓笑心裡直歎氣,趕緊安撫。
「那回不回家?」
「回,回,馬上回。」她轉頭跟賀子明交代幾句,主要還是這兩個病人的狀況禁忌,要盯著那魯直下手和用藥,還有他在路上都用什麼藥控制病人的身體狀況的,得問出來,然後就是這病人是找著時就病症一樣,還是魯直下手把他們調成一樣,都得問出來,她一邊說著,聶承巖就在一旁一邊瞪她,韓笑沒法,匆忙交代好了便推起椅子與聶承巖往聶府去。
「別生氣了。」
「你永遠都在忙,比我這城主都要忙上幾分,你自己算算,每日有多少時候是陪著我的?」
「嗯,也有不少時候,比陪樂樂多。」她不怕死的頂嘴。
「樂樂陪我還比你時候多呢。」
「樂樂真是好孩子。」她笑嘻嘻的答。推著他回到屋裡,被他一把拉到懷裡咬了一口:「你還不知錯。」
韓笑在他臉上親了親道:「你看,你讓我回來,我可不就回來了嗎?我多聽話。」她撫他的眉梢:「你給霍大哥使了眼色,是那個魯直有不對勁嗎?那樂樂在那,可有不妥?」
「那魯直在我這百橋城裡,倒不怕他使出什麼花樣來,已經加派了人手盯著,該是無礙。可他說他來自平義鎮,師從江南醫聖石天,那石天,是遲硯興的大弟子。」他這幾年遣人查探,委實是知道了不少線索。石天一直自稱是江南人士,但他實際早年在大漠跟著遲硯興學醫,這事知道的人少,但不代表絕對隱密。
韓笑一驚:「那魯直此番前來,可會與你受傷之事有關?神醫先生走了這麼些時候,突然有人上門挑戰弟子,這也太巧了。」
「所以我擔心這事不簡單,老頭獨自去大漠,又是找的舊仇家,怕是真會有凶險。」
「主子。」韓笑捧他的臉:「你若是擔心,不如就多派些人去護他,可好?」
「依他的性子,多派人手怕也不招他待見,我想自己去一趟。」他摟緊她:「你要與我一塊去。」
「好。」她想也不想,一口答應。
「路上怕是會辛苦。」他心裡其實很是猶豫。
「那我更得去了,若是辛苦,沒人伺候照顧你怎麼行?」
他笑了,在她唇上啄一口:「這倒是其次,不過是想拉著你一起見他,讓你把那什麼破誓再立一個,你不是說了,若他同意你便嫁我的?」他想了,老頭若不回來了,那笑笑得拖到什麼時候才願真正成他聶家婦,反正他是要去大漠尋老頭,乾脆把笑笑也帶上,所有事情一併解決掉。況且此去時間頗長,若是見不到笑笑,他這日子可怎麼熬。
韓笑臉一紅,低聲道:「你是去解決怨仇的,怎麼還能想到親事上。」
「這不是順路嘛,省得你總有這理由那借口的。」
「我哪有?明明是時機沒成熟。」
「時機交給你掌握,怕是太難熟了。你要的條件我都給你實現了,到時可不能心不甘情不願了。」他捏捏她紅粉粉的臉頰,道:「再過些時候,我安排好,把魯直的事也解決了,我們就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