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
阿佑醒的時候,是在影的懷裡。
她能聽到影沉穩的心跳聲,也能感覺那懷抱的溫暖和安心,卻沒有睜開眼睛。
她想起了那場昏天暗地的爭鬥,轟然倒塌的皓月宮和那滿地傷殘的花草,以及在她懷裡,那盆僥倖逃脫的茶花。
忽然渾身發寒。
這人間的悲苦,竟然也與她有關麼?
懷裡人兒輕微的顫抖,很快讓楚影清醒過來。
「阿佑!」手指輕拍她的臉蛋,「做惡夢了嗎?」
歎口氣,「老是這麼膽小可怎麼辦呢,我以後很是辛苦啊!」
那話裡濃濃的寵溺,讓阿佑鼻子酸酸的很是想哭。
於是,就順著心意的,哭了。
不知道什麼原因,只是想哭而已。
「影,我也想救那些人。」還在不停的吸著鼻子,阿佑忽然抓著楚影的手,冒出這句話來。
楚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影,我想救他們。」阿佑固執的看著他。
「然後呢?」好一會兒,楚影才啞聲道。
「我想救。」阿佑只是不斷的重複著,「想救,要救。」
良久之後,楚影吐出一口氣來,「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阿佑笑顏逐開,撲進他懷裡,「我就知道影最厲害了,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楚影只得高昂著頭,防止那個在他懷裡不斷扭動的丫頭撞到他下巴了。
她一定要救,那便想辦法吧!
誰叫他這麼苦命,遇上她了呢?
漱洗完畢,阿佑興高采烈的去找溫夷,想要告訴他,影答應了要幫忙想辦法了。
影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的。
在她心目中,影和大人都不是普通人,一定是無所不能的。
更何況,這場人間浩劫,根本就是他們鬧出來的,由影來想辦法的話,以後大仙就不會再生他的氣了。
「大師兄!」
溫夷正在煎藥,阿估蹦蹦跳跳的跑進去,嚇得他雙手一縮,差點碰翻了藥罐。
「阿佑,你怎麼來了?」他臉色微帶著青白,有些不自然的看著她。
阿佑笑瞇瞇的正要說話,卻聞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她疑惑的湊到藥罐前,使勁嗅了嗅,臉色猛地變了。
「大師兄?」她的聲音有些抖,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溫夷。
溫夷的目光躲躲閃閃的看向別處,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阿佑的視線慢慢下滑,直至他背到身後的雙手,「你的手,給我看看。」
溫夷沒動,阿佑揮手打向一旁的藥罐。溫夷大驚之下,來不及去阻止,只能飛身撲向滾落的藥罐。
灼熱的溫度燙傷了他的手,他驚魂未定,卻只對著那藥輕舒了口氣,「幸好沒事。」抬起頭來,正要責備幾句,卻頓在那裡不能動了。
阿佑,怔怔的看著他,眼淚大顆大顆的湧出來。
連忙把藥罐放到地上,爬起來就要拉她,阿佑卻猛地把他推開,在臉上抹了兩把眼淚,大聲說,「我討厭大師兄,討厭讓我哭。討厭那些讓大師兄變得討厭的人,我再也不想治他們了。」
被阿佑少見的脾氣嚇了一跳,溫夷慌忙的解釋,「阿佑,只是一點血,沒關係的,我以前吃過那些藥草,此時能幫上他們,就是救回人命了,這是多划算的買賣啊。」
「不划算,一點也不划算,你是我大師兄,那些人是我什麼人,死了與我何干。」
她原本只是沒有靈性的紫草,初初成人不久,又被抽去了情根。本性雖然良善,卻本無大愛之心。
因著本性,她可以救人,幫人,但是當這些行為傷害到身邊人的時候,她的選擇,是要維護的身邊人。
只是溫夷不懂,聽著這任性的話語,心裡有了怒氣,但是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終是沒捨得什麼重話。
只是開口道,「阿佑,行醫濟世,這是我的夢想,為此,即便有一日身死,也無半點遺憾!」
這話,很輕,卻斬釘截鐵,毫無半點猶豫。
阿佑看著他,半響,低下頭去。
溫夷站了一會兒,走過去,輕輕拍拍她的頭,「阿佑,我很高興,你為師兄掉的眼淚。」即便是她之前痛到昏迷,也沒有掉過眼淚,所以此刻為他顯現出來的軟弱,他真的,非常高興。
微微彎了嘴角,「阿佑放心,我沒事的。」
但是以後呢,很久很久以後,當現存的藥草越來越少,再無藥草可用的時候,他就會流盡全身鮮血,去濟他想救的世?
原來當身邊的人有難,而自已束手無策的感覺是這樣的啊,她終於,有些懂得了。
「大師兄,影說會幫我們想辦法的,一定會想到的。」
楚影想到的辦法,是雪山。
歲月變遷,冰寒之地,必然會將那些曾經存在過的藥草保存得完好無缺。
楚老頭眼睛一亮,興奮的舉著大掌就要往楚影身上拍去。
花翩翩身形一閃,很快的擋在楚影面前,「前輩,影還受不了你一掌。」
楚老頭縮回手去,咧開嘴跳了開來,「楚小子,你果然不是凡品,呵呵,這樣都能給你想到。」
轉回頭,「好,我們馬上去雪山。」
「可是!」看著那老頭的興奮樣,楚影慢條斯理的再來了個轉折,「重重冰雪覆蓋之下,又怎麼能輕易發現正確的位置,難道你打算把雪山上的冰雪一寸寸翻遍麼?」
楚老頭的臉迅速垮了下來,溫夷眼中的亮光,也一點一點黯下去。
「我可以,」阿佑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你?你怎麼個可以法?」楚老頭張大了眼睛,其餘人也跟著望向她。
阿佑咬了咬嘴唇,垂下了眼睛,「我可以感覺得到!」
從阿佑冒出那句話開始,楚影就不理她了。
阿佑在他旁邊轉來轉去轉了好久,直到他就寢,也不肯和她說一句話。
無奈之下,她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臨到門口之前,還小小聲的說,「影,我走了哦!」
看了看那背對著她的身影,又說了一句,「我真的走了哦?」
還是一動不動。
阿佑只能扁扁嘴,「影,那你肯跟我說話的時候,要叫我啊,我很快就會來的。」
等她走後,花翩翩才慢慢的踱進來。
「你會讓她去嗎?」
「會!」楚影翻身起來,臉上並沒有什麼憤怒哀傷之色,很是平靜,「那是她的夢想。」
「那你做出那麼生氣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楚影瞇著眼,不想回答的樣子。
各種可能性在腦海中轉了一遍,花翩翩試探的問了一句,「故意生氣,是想看她來哄你的樣子?」
「不要你管。」
花翩翩把他看了又看,失笑道,「我以為你會不捨得你的女人。」
楚影瞟了他一眼,「我是捨不得,但是我會讓她去。」
成了他的女人,並不是就要剝奪她的天空,而是要為她打造一片天空,讓她可以隨心所欲,自由來去。
這,才是他要給的珍視。
「所以,翩翩,你陪他們去,我舊傷未癒,無法陪同,不放心。」
「不行!你現在毫無自保之力,我怎麼能放心。我要留下來,保住你的命!」花翩翩當然是堅決拒絕,「想要找幾個高手,我們多得是。」
「那些高手都不是你,我不放心。」
「不行。」
「翩翩,你還不知道麼?」楚影微笑,「她,就是我的命!」
所以,你只要保護好她,就夠了。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卻重若千均。花翩翩半天不能言語。
「影,你真的不生氣了?
阿佑抱著他的手臂,很是疑惑,明明昨晚還不理她的,怎麼一覺醒來,他就變到她床上了?
楚影微笑著看她,清亮的眸子裡,光華流轉。
「影?」阿佑軟軟的喚他。
楚影忽然撐起身子來,俯到她身子上方。
「影!唔……」
楚影低下頭去,印上她柔軟的唇,不重的力道,卻霸道的索取。
阿佑迷迷糊糊的想要說什麼,微微啟口,卻被他堵住了呼吸,靈活的舌尖趁虛而入,然後,攻城掠地,不留空隙。
阿佑只覺得他變成了一團火,快要把自已燒起來,眩暈得無法呼吸。
「斯佑,你要記著,你是我楚影蓋了章的女人。只能想我,只能愛我。受了委屈了,只管到我懷裡來哭,闖禍了,就往我身後躲,明白了嗎?」
良久之後,楚影喘著氣,撫著她紅腫的嘴唇,一字一句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