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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君故之情醉(但為君故)》第4章
第5章

  一行人入了江夏。

  江夏氣氛,和一路行來的郡縣不同,剛入江夏,凌夏幫幫眾立刻趕到,請一行人到凌夏幫。

  甯遠謝過凌夏幫幫主凌志霄,道其他武林人上先去凌夏幫,而他們幾個想去趟武陵幫。凌夏幫領頭的是名壇主,他遲疑了下,派人回去交代,並帶著眾人跟去,那壇主則陪著曲林聶以及君笑到武陵幫去。

  武陵幫幫主名喚柴桑,年四十有餘,一張臉長得甚苦,看上去就像別人欠他多少銀子,或者老婆跟人跑了般。武陵幫只是個小幫派,武林盟主之弟曲甯遠、靈山傳人林悠然、狂刀聶啟之,這幾人起到來,著實使柴桑有些惶恐,慌忙迎了出來。

  客套了幾句,柴桑把幾人迎到正廳。

  寒暄幾句,最後話題落到正事上,曲寧遠問道:「柴幫主,我們是想來問有關影門的事情,影門中人可曾來進犯過武陵幫?」

  柴桑搖頭道:「若是有的話,武陵幫可能早被滅了。」

  「可柴幫主不覺奇怪嗎?其他幫派或是受了影門威脅,舉派投奔曲家莊;或是乾脆被剿滅,武陵幫並不比那些幫派大,卻至今安然。」悠然話裡隱隱有刺,「若說其中沒有其他原因,那武陵帶是不是太幸運了點?」

  「林少俠,您這是什麼意思?」柴桑頓時變了顏色,「莫非你以為武陵幫沒被滅,是另有原因?」

  聶啟之扔出一張紙來:「柴幫主,難道你沒接到這暗影令?不從者殺無赦,難道對你是例外?」

  柴桑一震而起,腳下站開,擺出防備的姿勢來。

  君笑伸出左手:「柴幫主,我們並無惡意,你不要慌張。」

  柴桑只覺手腕處被緊緊扼住,連半步也動不了。他頹然坐下:「你們問什麼我都不能回答,明人不說暗話,曲二莊主、林少俠、聶大俠,你們要殺要剮我都反抗不得,任你們吧。」

  「按理來說,你入影門最多幾個月,肯定談不上什麼忠心耿耿,這麼堅決,是因為受控制的緣故吧。」悠然緩緩說道,睫毛微垂,「這麼控制,無非就是毒藥,你寧可現在被我們殺了,也不敢冒毒發的危險……」

  君笑聽悠然語氣不對,連忙接道:「想必柴幫主家人弟子也受制於影門,才不得不從。悠然,柴幫主也是無奈——」

  柴桑聽到自己那點事情都被他們說得清楚,止不住發抖,聽君笑這麼說,忙道:「蕭……蕭大俠宅心仁厚,在下感激。可在下也實在沒辦法啊……」

  「我什麼都不問,只是想去柴幫主住處看一眼,不知可否?」君笑問道。

  柴桑忙不迭點頭:「這自然沒問題。」

  君笑掌控了局面,見聶啟之臉色難看,卻只有歎息。畢竟在場諸人之中只有自己制得住悠然,若放任悠然出手,怕是會死人。柴桑是被迫,實在不該死。

  幾人到柴桑住處看過,君笑捕快經驗豐富,很快找到了想要的東西,轉身告辭。

  柴桑抱拳之時,君笑左手按上他胸口:「得罪了。」

  柴桑吐出口血來,表情恐懼混著驚詫看著君笑,君笑卻收回了手:「柴幫主總該知道若影門問起該怎麼說吧?這傷內裡不嚴重,胸口的掌印卻能良久不消,應該可以應付過去。害幫主受傷,實在歉疚。」

  言畢離開,甯遠和悠然跟著他,聶啟之還不甘心離開,但也不能落單,只好恨恨離開。到了外面,他第一個跟君笑發作:「蕭寒,你這是什麼意思?柴桑都承認他是影門中人了,難道你還放過他不成?」

  「武陵幫是小幫派,靠江而生,幫眾大多是本地青年,想走都走不開。」君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走,走不得,留,就得死。若我是他,我也降——就算不為自己,也不能拖累他人啊。」

  「婦人之仁!」聶啟之冷哼道。

  悠然聽他這話,心中不悅,站住他身前:「你胡說些什麼!蕭的仁厚,又豈是你能明白的!」

  君笑拉拉悠然,示意他退下,面對著聶啟之:「我承認這是婦人之仁,但盟主想要剿滅影門,本來就是為了保護這些江湖幫派。若多造殺孽,豈不是背離了這目的?」

  他頓了頓,續道:「只要誅了首惡,拿到解藥,他們仍然是普通幫派,又何必趕盡殺絕?」

  「可影門著落還沒探明!」聶啟之道。

  「是宣州,或是杭州。」君笑道:「信鴿腿上系的信筒、房中空白紙箋、香氣……周圍花草樹木,都可以說話的。江夏再往東,而且是靠著水邊的……」

  他忽又住了口,種種跡象表明沈莊極有可能是影門所在地,那麼,自己就要重新面對那裡了?

  聯絡是靠信鴿,看羽毛可知生長在水草豐足之處,信筒所用質材十分眼熟,君笑知道那是自己生長了十數年的地方特有的,連打造手藝看著都眼熟。柴桑房裡一些細碎東西,也應是柳縣上的。

  只是還有些彆扭,什麼地方不對勁。而且總覺影門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跡讓自己找去,除非是對方故意洩漏出來要己方上鉤的。

  曲寧遠皺了皺眉:「寒弟,我們先去凌夏幫和其他人會合,然後再討論吧。」

  當晚凌夏幫設宴,幫主凌志霄與曲寧遠熟識,聊得熟鬧。君笑極安靜,左手拿著筷子,也不夾菜,慢慢吃著飯。

  「蕭,最近趕路你都瘦了,多吃點菜。」悠然夾菜到他碗裡,眼巴巴看著他,「雖然這裡廚子很一般,不過比起一路上客棧裡那些亂七八糟的菜要好些。」

  君笑看四周,有些凌夏幫眾已經沉下臉來,他心道悠然真是不會說話,張口便得罪人。但又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他,只好夾起菜來吃,收回些心思。

  兩人這樣,曲家莊那些人是看習慣了的,凌夏幫有些人看了可就十分詫異,便有低低議論的。

  君笑聽他們耳語,竟都認為自己和悠然有什麼苟且關係,當即心沉下去,便和悠然拉開距離。悠然不知自己又做了什麼讓君笑不高興的事情,有些手足無措,心底極難受。

  飯後,凌志霄請幾人到後廳,商議影門之事。君笑雖無名,但悠然黏著他,寧遠又一直「寒弟寒弟」的,凌志霄也不由高看他一眼。因此君笑問他江夏諸幫派之事,他都一一道來,矩細靡遺。

  「我……想去一趟快刀門。」君笑遲疑片刻道。

  眾人一起看著君笑,

  寧遠先問道:「為何要去快刀門?若你覺我們今日在武陵幫得到的訊息還不夠的話,我們可以再去蜀天派……」

  「大哥、悠然、聶大俠,你們對影門行跡,心裡是不是都有了定論?」君笑問道。

  聶啟之冷哼一聲:「火兄弟生前就說,影門定是在宣州!」

  寧遠也點了點頭。

  君笑看向悠然,悠然對他笑著:「我聽你的,你說哪裡就哪裡。」

  君笑愣了下,對甯遠和聶啟之解釋道:「確實,從我們以前掌握的消息,以及在武陵幫發現的跡象來看,宣州是最可能的地點,而且一切都指向了宣州柳縣。但同時,有一些跡象做得太明顯,我總覺得像是故意的。例如說信筒和紙箋……」

  「你說是有人給的假線索?」寧遠問道:「可……那信筒紙箋之類的,我並沒看出異常,可見對方並非故意做出這些……」

  「也可能是故意的,不管是不是那人,對方都應該知道才是……」君笑輕聲道:「畢竟那人捉我也算聲勢浩大,影門不可能沒聽說過。這些東西,也可能是針對我佈置的,所以我還想去其他地方探探。」

  君笑頓了下,道:「凌幫主既然說快刀門門主卓泫然一向執拗不群,我總覺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屈從影門。反正我們也會在江夏停留一段時間,我去一趟總無妨。」

  「可明日我們還要去海河派……」寧遠遲疑道。

  君笑一笑:「這種事情不需要我,我獨自去快刀門就好。」

  「怎麼會是獨自?」悠然拉住君笑,對他笑著,「你去哪裡,我自然也要去哪裡。」

  君笑有些尷尬,看向聶啟之和凌志霄,一個鄙夷一個驚詫。君笑心中一歎,頭痛起來。

  翌日君笑一早出去,寧遠他們自是不能同去,於是就只有君笑和悠然。君笑本想讓悠然和寧遠他們一起的,悠然卻怎麼也不肯同意。君笑最後拗不過他,只好二人一起。

  快刀門所在之處距離凌夏幫有些遠,兩人仍是騎馬,君笑悠然前一晚都睡得不錯,倒也精神。一路快馬,大路漸漸變窄,成了林中小徑。

  二人來前早問明道路,知道必須穿林而過,但江湖有言,逢林莫入,兩人下了馬,相攜而行。悠然心中樂極,想沒有旁人就是好啊,正高興呢,卻聽林中有人聲,心下一凜。

  覓聲而去,林中有處開闊之地,站著一名女子和幾名男子。女子被圍在中間,拉拉扯扯衣襟都開了大半,臉色淒然大聲呼救。

  君笑哪見得這種事,自然馬上過去,攔在女子身前:「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做什麼?」

  男子中為首的一人站出來,臉上十足輕蔑:「我們做什麼你管得著嗎?一個殘廢還學人英雄救美,也得美人看得上你才行啊!要我說,美人怕寧可跟我們也不要你救呢!」

  他身後人紛紛嬉笑起來,便有人道:「是啊,看這瘸子路都走不動,估計床上也是個不行的主,回家歇著去吧!」

  君笑最恨人拿這種事說舌,因為會使他想起那人對自己的折辱。他心中怒甚,手中劍倏地出鞘,指向為首那男子:「出招吧。」右手袖風一甩,讓悠然站得遠些以免誤傷。

  悠然擔心君笑,不肯離得太遠,睜大眼睛看著。忽然感覺到身後風聲,他想也沒想地向側躍,同時大喊:「蕭,小心!這些人是埋伏!」

  在他聲音出來之時,君笑身後那女子忽地出手,雙手成爪猛地抓上君笑背部諸穴。君笑身前幾名男子也同時亮出兵刃,罩住君笑身前要害。這一舉攻其不意,君笑武功雖高,怕也難擋。

  悠然駭極,當下不顧身周那些事先埋伏好的人,直直向君笑撲過去。那些人也不是好對付的,兵刃暗器紛紛往他身上招呼,眼看一刀要砍中他,卻不知何處飛來石子,打開刀子。

  悠然心卻更慌,匆匆做了個手勢,雙眼只是盯著君笑。

  君笑倒是從容,左肩微低右腿旁側,一閃身,竟於間不容髮之際出了兵刃的圈子。他縱身躍到諸人外側,唇角微起:「這等手段就想讓我上當,也太小覷我了。」然後揚起聲音,「悠然,我只有單手,沒辦法多幫你,你自己注意。」

  悠然方知那石子原來是君笑打出的,心下一鬆,知道君笑不會有事,緩下來專心對付圍在身周的人。他武功不差,雖然對敵經驗少了些,但靜下心來仍可支援。

  君笑那邊形勢卻又是一變,為首男子手中刀砍向君笑,另一人的劍橫削。君笑側邁出一步,忽覺腳下一空,暗叫不好。

  他左腿只能站著不能施力,平時走路尚且一拖一拖,動手時更是不方便。這時若是身體完好,左腳施力就可跳出,他卻只能直直墜下事先挖好的陷阱裡。

  悠然遠遠看到,大驚失色,張口欲喊,卻見塵土飛揚,夾雜著無數樹葉沖天飛翔。塵土當中,君笑衣袂飄飄,卻是極瀟灑。悠然大喜,然而見君笑左腳不便之態,心下難受之至。

  陷阱下面布有迷藥,君笑倒也提防到這一點,掉下去立即屏息,手中劍出,勾住陷阱壁。下面果然插著明晃晃的刀子,都是刃向上的,若君笑真掉下去,就算不死,一條命也得去半條。君笑內力充沛,向下發力然後借力而起,總算是躍上來。

  屏息久了,自然要跳出煙塵外呼吸。君笑跳到一側,腳剛落地便聽得破空之聲,抬頭一看是一排機弩直射過來。君笑猛吸一口氣,提氣繼續縱躍,躲開弩箭。

  悠然簡直心都要跳出來了,像是地獄煎熬般,心放下片刻又懸起,總不得個安生。

  他武功只能說是不錯,能躋身一流之境,但圍攻他的人武功也都不弱,又是幾敵一;他若專心對付,還能保全自己,偏偏他人在當地,眼睛和心思卻都落到一旁。幾次險象環生,幸虧運氣不錯,暗中也有人相助,方才支撐得下去。

  君笑再躍,躍到一處坎坷狹長的曲徑上,腳下受了一絆。君笑提氣,然而他腳上畢竟不靈活,被絆倒在地。

  悠然嚇得呼吸一滯,頓時也不管對面敵人了,直直向那邊衝過去,身後落下一溜暗器。他百忙之中還記得做個手勢,再走出幾步便覺腿上一痛,中了把飛刀。然而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施展輕功飛速撲過去,護住君笑。

  ——你不能出事啊絕不能!就算我死了也要護得你周全!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竟覺得自己生死已經無所謂了,眼前只一個他。後背感覺到痛意,然後想為什麼要出來、為什麼要冒這個險?竟然讓他陷於危險之中,實在是該死。

  然後他昏了過去。

  意識朦朧中,各種奇怪景象就湧入腦中,有時是父親伯父的種種,有時是癡戀白己之人的哭泣的臉,有時……是他離開自己的場面。

  「不要走……蕭、蕭,不要走……」他死死抓著那人衣解喃喃道:「不要離開我、不要走!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恨我,不要走……」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模糊裡聽到心心唸唸的聲音,悠然拚命去睜眼。過了半天,終於掙扎著張開一條縫:「蕭,是你……」

  周圍漆黑一團,只依稀見到身影,挺拔的是心中那人。悠然想難道自己已經死了,而一人都在地府?

  「蕭,你我都死了嗎?那……」

  他想說那生前業是不是可以消了,卻感到後背和腿上熱辣辣的疼,忍不住低哼出來,卻知道自己是沒死了,魂魄還在身體裡,然而一時竟是不知是喜是哀,有瞬間覺得共死其實也不錯——如果死後確實有魂靈的話。

  但轉念想,自己死後怕是要下地獄的,那還怎麼和他一起?於是想還是活著吧。

  君笑感覺他動彈,連忙扶住他,讓他臉朝下躺著;「悠然,這裡是處山洞。你後背受了傷,雖然地面不舒服,但最好俯臥。」他低聲道:「你流了很多血,我身上又沒有太好的傷藥,你身上什麼也沒有,只能草草包紮。你莫要亂動,小心傷口裂開。」

  黑暗之中,悠然感覺君笑的手放在他身上,熱度沁入身體,雖什麼都看不清,卻覺無比光明。他閉上眼,伸手去握君笑的手,卻覺君笑瑟縮了下。

  悠然不悅地皺起眉,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頓時全身僵硬。他顫抖著聲音問:「蕭,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你給我包紮的時候……是在外面嗎?」

  他摸著自己身上,發覺自己衣衫後面雖被剝到腰際,前面卻還鬆鬆掛著,暗中鬆了口氣。

  然後聽到君笑聲音:「你為我擋住箭矢和暗器,我趁他們沒反應過來的一瞬斬斷地上繩子,帶你離開。」

  他說得輕描淡寫,悠然卻知定非那麼簡單,第一個想法是:「蕭你有沒有受傷?那些人事先計劃周詳,怎麼會讓你這麼輕易逃開?」

  「我總覺得似乎有人暗中相助,因此倒也沒受什麼傷……」君笑道,語氣很是淡然。

  悠然極為瞭解他,聽他語氣便知他只是不讓自己擔心,於是乾脆伸出手來拉住君笑,手在他身上梭巡著。君笑身體微僵,向旁躲避著,悠然卻扼住他不讓他動彈。

  他本來是要找君笑身上的傷,摸著摸著,卻不覺走了神,一雙手撫過他平坦胸膛,漸漸向下。悠然有些恍惚了,只覺身上發熱,連傷口都沒有感覺了,全身的敏感都集中在下腹。手指纖巧,按上君笑腹部。

  君笑全身劇震,忽地拚命掙扎。悠然武功本遠遜於他,又受了傷,當即被他遠遠甩開。悠然後背著地,只覺痛得眼前一道白光,然後全黑,卻有點點奇異光斑閃爍,只是咬住牙,口中甚至有了腥甜,卻始終沒有痛呼出聲來。

  君笑用力震開悠然,然後站在當地,氣息混亂。半響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剛才所為,立時懸起心:「悠然,悠然!」

  山洞雖暗,仍有些亮光,君笑見洞壁下隆起一塊,連忙走過去。可他竟然沒聽到呼吸聲,伸出手到悠然鼻下,心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他不會是……死了吧?當即手竟有些顫抖。手指感覺到極微弱的呼吸,君笑稍稍放下心。

  悠然此時緩緩開口:「蕭……我沒事……」

  他聲音微弱,斷斷續續,竟是疼得連說話呼吸都艱難。

  君笑伸手抱他,剛貼上他背部,就感覺一陣黏濕黏住自己手掌。君笑馬上想到自己剛剛震開他的力道十足,定是將悠然震到洞壁上,後背磕在稜角分明的堅硬壁石上,原本受的傷被生生撕裂開,甚至破得更嚴重……

  「真是該死!我出手怎麼這麼沒輕重!」君笑低聲罵道,然後聲音轉柔,「悠然,你忍一下,我帶你到外面……」

  悠然一凜,輕聲道:「蕭,我好痛,我動不了……」

  「可你的傷……」君笑遲疑。

  「我這裡也有金創藥,蕭你幫我上在後背吧!」悠然道,然後想了想,從懷中拿出一物,漆黑山洞頓時變得光明。他把那物事交給君笑:「蕭,這夜明珠有幾分亮,你拿來照明吧。我……的傷不重,在這裡上藥就好。」

  君笑將悠然翻過來,就著微弱珠光一看,忍不住倒吸了口氣:悠然整個後背血肉模糊,幾乎沒塊完整肌膚,有幾處只是擦傷,有幾個卻極為嚴重。

  君笑心疼得不得了:「悠然,是我不好,我不該反應那麼強烈,我、我……」

  「蕭你沒有錯,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動手動腳。」悠然道:「一切……都是應該的……」

  「就算我當初受的傷,恐怕都沒這重。」君笑想起在沈莊時,背後被鞭打、被侵犯時在牆上摩挲,但那傷傷得均勻,沒有特別嚴重的,而悠然這傷……

  他拿著金創藥,甚至都有點不敢碰悠然後背,最後一咬牙,飛速點了幾個穴道,把金創藥塗在傷處。悠然悶哼一聲,額上冷汗直流。

  「痛就叫出來。」君笑左手遞到他面前,「或者你咬住我手指,就不會痛得太厲害。」

  悠然張開口,輕輕含住君笑手指,模模糊糊說了句什麼。

  「你說什麼?」君笑聽不清,問道。

  「原來……受傷是這麼痛的……」悠然低低聲音道。

  君笑給悠然上完藥,感覺悠然呼吸微弱,連忙就近查看,見他緊閉雙眼,竟是痛昏過去,嘴卻輕輕合著,唇緊緊銜住他手指,舌頭在君笑指尖輕輕掠過。

  君笑只覺難受,想將手指抽出來,卻被咬得更緊。悠然倒也不用勁,只是極力吮吸,使之不易抽出。

  君笑憐他身上傷,不敢大力,最後也便由得他去了,只是手指是極敏感之處,被這麼舔舐吸吮,君笑竟覺起了奇特心思。

  他本不解慾望,此刻咬住牙,心道楚君笑你怎麼這般禽獸,這和那人又有什麼差別,生生把剛起一點的綺思壓下去。

  靜了下來,君笑開始想著一路上種種,腦中有了些想法。唯一覺得奇怪的是:到底是何人在幫自己——或者,是幫悠然?而到底是何人布下的這個局,害悠然受了這麼重的傷——雖然說,他的傷有一部分是自己所為。

  光給他後背上藥,也不知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君笑藉著淡淡夜明珠的光芒巡視著悠然身上,甚至動手去褪他衣衫。悠然在昏迷中也十分難弄,抓住他左手,硬是不肯讓他脫他衣服。

  君笑手本來就不太方便,見他這樣也便不管他了,轉而處理自己臂上箭傷。

  幸好傷是在右臂上,倒也無甚大礙,反正他右手本來就是廢的,只是這麼動來動去終究驚動了悠然,他睜開眼,手伸向君笑:「蕭,你在做什麼?」

  君笑任他握著,碰觸習慣了,倒也不覺很難受,答道:「我右臂受了一箭,我在敷藥。」

  悠然痛得眉頭皺緊,卻強要起身:「你自己怎麼敷藥,我來。」

  他起身,後背傷處受到牽連,頓時痛得徹骨。君笑連忙扶住他:「你別管我,你的傷比較重。」

  悠然只覺自己大半身子被君笑抱在懷裡,君笑只單手攬著他,右手難以動彈。悠然靠著他,雖然想到他右臂還有傷,又想著他厭惡人碰,但還是捨不得離開這胸膛,若不是剛才被君笑震出去,他現在可能還會動手不規矩。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聞,是屬於男了的乾淨清爽,於悠然而言,卻比什麼催情香都有效,甚至起了不該有的反應。

  君笑和他貼得近,感覺到了,連忙推開他,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卻又無法出聲斥責。他想不到這少年不僅喜歡纏著自己,還對自己有……慾望。

  ——倒和那人一般……

  君笑猛地搖頭,把這奇怪想法搖走。男人這樣應該並不為奇,自己不該因為自己對性事的反感,而把所有對男性有反應的人想像成那人。悠然這般可愛,自己怎麼會把他

  二人重疊?

  悠然清清嗓子,只覺聲音乾澀:「蕭,你別生我氣,我……」

  「我沒生你氣。」君笑輕歎一聲,轉換個話題打破這樣的尷尬,「我們現在處於不利境地,你不要亂動,耐心養傷,我們來商量下現在該怎麼辦。」

  悠然倒也不是沒輕沒重之人,斂了綺思和君笑商量。現在的問題是,誰也不知道敵人究竟在什麼地方,君笑一個人肯定無法將重傷的悠然運回凌夏幫,但他也不可能拋下悠然自己離開,難道就要一直在這山洞待著?

  君笑脫下外衫罩在悠然身上,然後扶他出洞。此處是座小山,林木蔥鬱,倒也漂亮。幸好此時已是晚秋,山中果樹上結實纍纍,君笑施展輕功飛身上樹,摘了不少果子。他只有單手,不方便拿著,便讓悠然在下面接著,自己投果子下去。

  他施了巧勁,果子到悠然手裡停一下,便乖乖不動了。

  悠然忽然低聲道:「投我以木桃。」

  他聲音雖小,但君笑是習武之人,聽得清楚,當即一陣不悅,扔得重了些,悠然呼了聲痛。

  「要你胡說!」君笑哼了聲,不去理他。

  悠然拿起那顆挑子,傻傻笑了。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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