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波折
紀光善夫婦兩矛盾產生由來已久,幾年前兩個人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就在家大吵了一頓,紀小瑤躲在他們房外隱隱約約聽到什麼女秘書,小三之類的敏感詞語,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她舅舅在外面有情婦了,心裡面十分感慨:沒想到男人有錢就變壞,忠厚如她舅舅,也沒能躲過去這樣的定律。
正歎息著沒多久,紀光善從裡面推門而出,留給紀小瑤一個沉默的背影,下樓離去了。
裡面有女人不斷的哭嚎聲,引來了傭人的紛紛圍觀,緊接著就聽到舅媽張瑛歇斯底里的怒吼:「都在這看著幹嘛,我還沒死呢,回去幹自己的活去!」
傭人們趕緊逃散,世界裡只剩下張瑛繼續的啼哭聲,紀小瑤小心地從門縫裡看了看,張瑛正對著門癱坐在地上,又哭又笑,頭髮散亂,樣子頗為狼狽。
紀小瑤看的心裡難受,正想上前,被一隻手拉住,回頭一看,卻是紀明耀突然回來了。
「不要去。」他的眉頭緊鎖,搖了搖頭,低聲道。
「可是……」紀小瑤有點猶豫,張瑛的樣子真的是十分糟糕。
紀明耀把紀小瑤拉遠了些,面沉如水:「沒用的。」
他的臉色不好,說話的時候語氣卻很平靜,紀小瑤不禁產生了疑惑,剛想再問什麼,紀明耀就強拉著她往樓上去了:「作業寫了沒有,你明天不是要考試麼,考不到一百二十分以上,我下次就不替你去家長會了。」
他的話題轉的真快!紀小瑤無奈地被他挾持著,還就是吃這一招。她上次在數學課上看的《書劍恩仇錄》還在班主任那兒押著,按照慣例,開家長會的時候一定會被擺到桌面上。如果被紀妍麗知道了,肯定非被關小黑屋不可。所以她不敢不從。
兩天後,她睡午覺起來去廚房裡覓食,無意間聽到了兩個傭人的對話。
「太太這還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真是嚇死人了!以往總是吵兩句就停的。」
「可不是,她那個樣子就像瘋魔了一樣……哎,說來也可憐。」
「先生不會真的外面有人了吧,看不出來呀!」
「誰知道呢,有錢人現在變壞的又不是一個兩個!」
紀小瑤恍然大悟,怪不得紀明耀態度這麼奇怪,原來並不是第一次吵架了。想起舅舅那沉穩淡定的笑容,紀小瑤深深疑惑:舅舅真的是那種人麼?
大人們的世界不會讓她參合,她找不出答案。只知道舅舅和舅媽開始了冷戰,這時間長達幾年之久,期間偶爾大吵小吵,已經見怪不怪了。
直到今天,大戰再次爆發,威力之大遠遠超過了以往的任何一次。
腳下到處是破碎的花瓶和玻璃碎片,張瑛氣喘吁吁地站在茶几前死死盯著紀光善,仿若他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一般,而紀光善正抓著頭髮彎著背脊坐在沙發上,形容相當痛苦的樣子。
紀小瑤小心翼翼地穿越火線,想了想還是去樓上給紀明耀打了個電話,現在這種場面絕不是她這個小孩子能控制的了的。
紀明耀很快就趕了回來,看到這種情景,目光立時就冷了下來,朝樓梯邊的紀小瑤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邊來,然後非常冷靜地對紀光善夫婦道:「你們離婚吧。」
紀小瑤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這句話一說,就像一潭死水裡拋下的一粒石子,體積雖然小,引起的漣漪影響可不小,令處在對峙狀態下的夫婦兩馬上將目光投向了他,彷彿不可思議一般。
俗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何況他還是他們的親生兒子。紀小瑤沒想到紀明耀會說出這樣一鳴驚人的話,仔仔細細地近距離巡視他的臉,只見他的下巴緊繃,雙唇緊抿,目光直視自己的父母,一點都沒有開玩笑或者閃躲的跡象,他是真的認真說出這句話的……
紀小瑤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話說紀光善兩夫婦吵到今天也從來沒提過要離婚的話,也不知是從沒想過還是怎麼的,但紀明耀今天這麼一提,他們再無可避免的一定會面對這樣一個提議了。
紀小瑤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之於紀明耀,那絕對的無異於浮游憾大樹,無濟於事,況且他話已經說出,再無可收回之可能,將目光再次對上對面二人。
只見張瑛緊咬下唇,雙眼通紅一片,眼淚懸而將落,正是一句話哽在嗓子裡想說而難說之狀,而紀光善也不比她好到哪去,他也皺起眉頭,眼裡浮出沉痛之色,啞著嗓子認真地問向紀明耀:「你真的這樣覺得?」
「是的,你們也吵了這麼多年了,與其這樣繼續相互折磨下去,不如早點散了。」他說完這一句,好像疲於解釋下去,拽著紀小瑤就上樓了。
下面的那對夫婦也不知怎麼樣了,紀小瑤就這樣被他拽進了臥室,頓時也急紅了眼,也管不了什麼蜉蝣和大樹的關係了,氣的都快跳腳了,直指著他就道:「你怎麼能這樣呢,他們是疼你愛你的親生父母啊,你怎麼能勸他們離婚呢,你的心給狗吃啦!」
「別吵,過來給我抱一下。」他坐在床邊抬起頭,朝紀小瑤張開了雙臂。
紀小瑤這個時候怎麼會再聽他的,只覺得可笑,冷笑一聲,轉過頭去不想理他。按照往常,紀明耀定會過來實行威逼誘惑,但今天,過了好一會兒,紀小瑤沒聽到一點動靜,斜了眼去看他,只見他還維持著那個想要擁抱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睛半垂著沉沉地固執地看著自己,竟然露出了一點孩子氣般的倔強和脆弱。最讓紀小瑤動容的是他額前的一縷碎發,有氣無力地耷拉在眼皮上,受不到主人的一丁點關注。
紀小瑤看著眼睛發酸:他也是沒有辦法才這樣說的吧,誰不期望自己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呢!
小步地挪過去,一入範圍便被他一把抱住,用的力氣不大,只是鬆鬆地將她環住,只要稍微一掙就能掙開的那種,紀小瑤卻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可能是他剩下的所有力量了。
「你乖點,讓我休息一下。」他隨後這麼說道。
也不知道紀光善夫婦倆最後怎麼商量的,兩人沒有提離婚的事,也沒有再吵架,一家人平平靜靜地一起吃了頓飯,紀光善把紀明耀叫進了書房裡,談話總是一如既往的效率,沒十幾分鐘就出來了。
紀明耀手上拎著個檔案袋,紀小瑤心裡咯登一聲,聽他道:「明天週末,我帶你出去吃頓飯吧。」
還以為吃飯的地點會是律師事務所,沒想到卻是一間小小的咖啡館,對面正是紀家的公司商務樓。
吃飯的對象還有個第三者,一個十分正點的美女,臉盤正,條子也正,就連走路的姿勢也像是在T台上的模特一樣,貓一般的誘惑。
紀小瑤一時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等人坐了下來,點了餐,紀明耀便將手邊的檔案袋推了過去,冷漠地看著她,直奔主題:「喬小姐,你打開袋子看一下,裡面有兩份東西,你自己選擇一下,一封是律師信,告你多次騷擾紀光善先生的家屬,故意破壞他的家庭關係,另一份是十萬元的支票,買你剩下幾年在公司的合約。這兩份你可以任選一份,如果一樣都不要,那麼我們會幫你做選擇!」
喬顏畫著濃密眼睫的美眸大睜,對這一突然變故還沒來的及反應過來,將檔案袋一打開,裡面果然是紀明耀所說的兩件選擇。
當下就驚疑不定了:「這是紀總的決定?」
紀明耀冷冷地看著她,不置可否。
「不可能,昨天在公司還好好的,我倒是要問問他!」說著,就拿出手提包裡的手機開始撥電話。
「喂,光善?你兒子來找我了……這真的是你的決定?……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忘了呀,我為你打過孩子的!……不要對我說對不起,我聽夠了!……」說到後來,情緒已經十分激動地站了起來,「好,既然你不仁,我也就不義了,我也要告你!告你□未成年少女!」說完,抖著手啪地一下掛了電話。
她的動靜鬧的很大,在安靜的咖啡廳裡引起了不小的波動,紛紛都向他們這一桌投來異樣的眼光。
紀小瑤聽得糊里糊塗,被旁人看的有點不好意思,看向紀明耀,只見他眉目沉穩如山,漆黑的深眸裡寒芒越加明顯,他冷笑一聲,不知從哪又變出一份檔案袋來,推到她的面前。
喬顏拿出來一看,幾張零零散散地照片落在桌面上,是一個穿著花襯衣的清純少女和一個少年在田野裡的合照,兩人或擁抱或追逐,或並肩躺在稻田里,態度十分溫馨甜蜜。
紀小瑤把照片上的少女和面前正點靚麗的女人對比了一下,形象變化相當大,年齡像是跨越了十歲,可是五官和臉部的輪廓還依稀相似,是同一個人沒錯。
喬顏神色有點慌了,仍然挺著傲人的胸脯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紀明耀唇帶譏笑:「你別說照片裡的兩個人你不認識,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就親自見見這個男人好了!」他快速地打了一個電話,沒兩分鐘,咖啡屋裡走進一個黑瘦的男人,一見到喬顏就撲了上來,使勁將人抱住,不顧場合就哽咽起來:「阿喬,我找你好久了,酒店裡同來打工的老鄉說你一夜之間就失蹤了,我都急壞了,登報紙上電視貼了不知道多少尋人啟事,這麼多年都沒找到你,還以為,還以為……你被人害了!」
喬顏對這一變故變現驚慌失措,雙手不斷推拒他,嘴上道:「我不認識你,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別胡說!」
「怎麼可能,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夢裡面都是你的影子,就算你變成鬼我也不會認錯的!」
兩人情緒都十分激動,一個強抱一個強推,讓人看的有點混亂。
最終喬顏還是把人推開了,連包都忘了拿,蹬著高跟鞋就跑出了咖啡店,男人當然不願,正要追出去,被紀明耀叫住了,他給喬顏做了決定,把檔案袋裡一張支票遞給男人,只對他說了一句話:「拿了錢把人帶走,回家蓋個房子好好過日子去吧。」
男人眼中淚光浮動,說了句謝謝,拎著喬顏的包追了出去。
這樣就結束了?
小小的咖啡廳裡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紀小瑤看的沒頭沒尾糊里糊塗,感覺自己剛才像是看了一場鬧劇,茫然地轉過頭以眼神詢問紀明耀。
紀明耀臉色已恢復常態,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指了指剛送上來的套餐。
紀小瑤立刻明瞭,老規矩,她這是要吃完飯才能聽故事。
這是一個很狗血的故事:一對從小在村裡長大的青梅竹馬,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但是男方很窮,連彩禮錢都出不起,所以女方大人們就極力反對。於是一對小情侶私奔了,相約來到城裡打工,勢必要掙大錢回去一起結婚。
女人因為形象不錯,經人介紹進入城裡一家大酒店裡當服務員,誰知第二天晚上就被老鄉陷害,被下迷藥玩了一局仙人跳,那倒霉催的男方就是當天晚上喝醉酒留宿的紀光善。紀光善在市裡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第一怕流傳出去對名聲不好,第二怕被愛人知道,就答應了他們賠了一筆錢財。看到角落裡同為受害人的美麗少女,心裡愧疚不已,同樣給了她一筆錢作為賠償。
本以為事情到此結束,誰知兩個月後,少女又找上門來,同時帶來的是一份醫院的懷孕證明。
孩子自是不能留的,紀光善以給她一份高新的工作為誘,讓對方打掉了孩子。
只拿錢不需要用力工作的日子是十分安逸的,喬顏再沒有臉面回去見她親愛的竹馬,也習慣了這種安逸的生活,就和他的竹馬斷了聯繫,一個人孤單的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生活。
畢竟是一個正常女人,時間久了,內心空虛不已,喬顏開始漸漸不安於現狀,需要更多的慾望才能填補,於是,她開始追求名義上的尊貴,覬覦張瑛老闆娘的地位。
紀光善再實誠,不管當初對自己酒後亂性的行為再愧疚,也受不了圓滿的家庭即將破裂這一慘痛後果,今天的一幕就發生了。
紀小瑤聽的唏噓不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誰對誰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紀明耀見她低著頭,顯然在深沉思考,不知不覺輕輕撫摸她的頭髮,柔聲道:「以後你要乖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