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突變

　　晚上的時候，紀妍麗夫婦來家吃飯，她如今是個孕婦了，肚子挺的老大，單位給她批了產假，天天在家無所事事閒的慌，隔三岔五的往這邊跑。

　　她倒是如意了，可苦了她老公陳峰，就怕她一個高齡產婦有個閃失就麻煩了，於是狗腿地跟在後面，端茶倒水的自是積極自覺。

　　紀小瑤看的那叫一個欣羨，紀妍麗這樣子簡直就是現代版的慈禧太后，走到哪都有人攙著扶著，這小日子過的，絕對的滋潤啊！

　　今天難得的大家都聚齊了，紀妍麗是個能說會道的，有她的地方氣氛冷不了。加上陳鋒這個平易近人的兵哥哥，氣氛活躍了很多，張瑛也是有說有笑的，一家人和和氣氣親親熱熱，這種感覺真是好極了！

　　心情好飯量也增加不少，紀小瑤埋頭苦吃，在飯桌上第一次聽到紀光善對未來的計劃：「明耀現在對公司的事上手很快，客戶那邊對他好評也很多，再過個一兩年就可以交給他了。」

　　紀小瑤聽到這裡豎起了耳朵，這個消息來的十分突然，紀光善畢竟才四十多歲，五十歲還沒到，這麼早就要退休了？

　　緊接著就聽到陳峰問出了這個問題：「還早了點吧。」

　　紀光善看了眼沉默下去的張瑛，眼裡流淌出深深的愧疚和心疼，歎氣道：「不早了，我年輕時那段最苦的時光，瑛子就跟著我，無怨無悔的又是給我帶孩子又是幫我忙裡忙外，吃了不少苦頭，後來日子漸漸好起來了，我也忙，沒多少時間陪她，實在是……」飯桌上寂靜無聲了，意識到這個話題有點沉重了，紀光善輕快地低笑了一下，捧起酒杯喝了杯酒，「再說，賺錢是為了什麼，如今把明耀培養成人，我也沒什麼負擔了，下輩子也得自己享受享受不是。」

　　「那敢情好！」紀妍麗也跟著笑起來，緩解了氣氛，「那哥哥嫂子準備怎麼享福呢？」

　　「呵呵，我和瑛子年輕的時候一直有一個夢想，想要環遊世界，現在有條件了，趁還有力氣的時候，一定要四處走走看看！」

　　張瑛低著頭悄悄拭了下眼角，給紀光善倒了杯酒，低聲道：「孩子都在呢，說這些個幹什麼，大家吃著喝著！」

　　「可不是，嫂子還沒看到明耀娶媳婦生孩子，怎麼捨得就這麼自己瀟灑去了呢，是吧。」

　　張瑛一輩子就是個勞碌命，聽紀妍麗這麼調侃她，也不反駁，反而轉過頭對紀光善道：「以後多帶美雲那丫頭來咱家玩玩知道麼！」

　　江美雲他們早就是見過的，難得看兒子帶個女生回家，就自動默認為未來媳婦，何況女孩長的漂亮，看上去也端正大方有禮貌，是個好媳婦的人選。

　　紀明耀對此沒有回應，只是端起酒杯來和陳鋒碰了一杯，也不知是個什麼態度。

　　紀妍麗沉吟了一下，大概想了一下猜測到了現代年輕人大多的想法，喜歡談戀愛但是不想早早地就結婚，給自己套上婚姻的枷鎖，但她這個做姑姑的也不好多說，隨即轉開了話題，矛頭直直對準自己家閨女紀小瑤。看著她似笑非笑。

　　一見她這個表情，紀小瑤就渾身發毛，果然聽到她下一句道：「我們家小瑤也是大姑娘了呢，上次你們班主任特地打電話給我，說你在學校裡和不良少年手牽手。」

　　「啪嗒」一聲，筷子掉了，紀小瑤忙低下頭去撿筷子，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不出來才好，她還真沒想到他們老班真給她老娘打電話了。

　　在心裡把始作俑者罵了個透：都是那該死的小光頭，沒事就喜歡對她拉拉扯扯的，真是敗壞她的名聲！

　　忽然想到下午放學的那一幕，臉愈發漲的通紅，心裡頭亂亂的理不清頭緒。

　　正在桌子底下做縮頭烏龜，冷不丁一雙修長的大手覆上了她的，紀小瑤抬頭一看，正對上紀明耀幽深漆黑的雙眸，不知怎麼的，心跳的更快了，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被人當場抓包一樣，心虛虛的，身子下意識跟著往後退，卻被對方使力拽住，拉了起來。

　　只聽紀明耀低聲道：「早戀對於現階段高中生來說是會很影響學習，瞧，瑤瑤連筷子都不會捉了。」

　　張瑛不知道展飛的存在，聽了以後也是極力反對：「瑤瑤，你還太小，應該以學習為重才是，而且對方還是不良少年，更不能和他來往了。」

　　大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教育著，紀小瑤無語凝噎，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正哭喪著臉，電話突然響了，紀小瑤藉機趕緊離開現場，跑過去接。裡面傳來季嘉雨同學甜美的大嗓門，頓時覺得無比親切。

　　「嘿！小瑤，出來玩唄！」聽到她約自己出去，更是高興不已，想也不想就連忙應下。

　　兩人約好了地點，紀小瑤和大人們打了聲招呼，換了鞋就一窩瘋地跑了出去。也不去想身後大人們神色各異的臉。

　　打車來到錢櫃，季嘉雨正在門口等著她，看到她就上來拉著她急急地往樓上走。

　　她的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不像只是來叫來玩這麼簡單，紀小瑤警惕起來，追問道：「你有什麼陰謀？」

　　季嘉雨陰笑：「嘿嘿，把你賣了！」

　　這當然是朋友間的玩笑，紀小瑤也不在意，猜想大概也就是同學間的聚會，沒什麼的，順從地跟著她來到三樓的一個包廂前。

　　大老遠就能聽到裡面的起哄聲，感覺好不熱鬧，紀小瑤受到氣氛的感染，順勢望去，門是半掩著的，壁燈也開著，很容易就能看到裡面的景象，當中沙發一周圍了一圈的同學，中間是一男一女貼在一起，身子被擋住，但那男生顯眼的刺蝟頭還是能一眼就認出。

　　看清他們在鬧些什麼，季嘉雨傻了，她今晚是和她家親戚來此聚一下，在吧檯看到展飛和一大幫學生，但沒看到紀小瑤的身影，當下就打電話給紀小瑤叫她來，為的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卻弄巧成拙看到這一幕：男生女生唇貼著唇，旁邊同學還在起哄著大叫為他們數數：「9，10，11……加油，加油，堅持下去！」

　　瞬間驚呆了，趕緊回頭去看紀小瑤，她睜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傻愣愣看著他們，停頓了一兩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下子衝了出去。

　　季嘉雨心裡又是氣憤又是悔恨，恨不得立刻進去給那對狗男女一巴掌！但看看紀小瑤，怕她一時想不開出什麼事，咬牙跺了跺腳跟著她追了出去。

　　包廂裡面，少男少女們數到30，一下子哄散開來，展飛一把推開對面的女生，大口灌了一口啤酒，感覺十分煩躁，冷冷道：「靠，你們誰再叫老子玩什麼真心話大冒險這麼無聊的遊戲，我就跟誰急！」

　　「哎？老大，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大冒險，願賭服輸，怎麼還和我們耍上脾氣了呢，你看人家女生被人佔了便宜都沒說什麼呢！」其中一個同學道。

　　展飛很不顧形象的扒了下頭髮，反正就是不太舒服，剛才和那女生接吻的時候，腦子裡想的儘是紀小瑤，心裡隱隱不安，憋悶極了。

　　好兄弟錢巖看他不說話，猜到他在想什麼，他們是一個大院的，又同在一個學校，關係十分密切。這些人裡最瞭解展飛的也是他，曾經多次和展飛一起逃課去一中找過紀小瑤，知道他喜歡紀那姑娘。

　　想了想，怕他真發起脾氣來，把好好的一場送別會搞的不痛快就不好了，及時地換開了話題：「老大不玩，咱們玩就是了，讓他一個人發呆去好了！」

　　這邊季嘉雨追上了紀小瑤，看她正在路邊打車，忙過去拽住她，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我不知道……不知道會……，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紀小瑤搖搖頭，語聲平靜：「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她的臉在路燈下折射出一片暗黃的顏色，長長的眼睫半垂，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但季嘉雨就是覺得她在傷心，一時間吞吞吐吐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只道：「你想吃什麼，我請你吃一頓吧。」

　　紀小瑤彎了彎嘴角，露出點笑紋，似乎是在笑，落在別人眼裡卻有些勉強的味道：「噗！我就這麼嘴饞？說來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把我叫出來，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應付家裡的那些大人們。」

　　她說著，打了個哈欠，「沒什麼事兒我就回去睡覺了，回去晚了他們還不定怎麼教訓我！」

　　說完，也不等季嘉雨回應，順手就招了輛出租車，朝她揮揮手就走了。

　　回到家，紀小瑤應付了紀妍麗幾句，只覺得渾身疲憊，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僅僅一天好像發生了好多事情，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眼淚莫名其妙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打濕了鬢角冰涼一片，她心裡覺得驚奇，才思考起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哭的呢？現在我為什麼要哭呢？

　　幾副場景一下湧入腦海，一會兒是少年在夕陽中親吻自己的模樣，對著自己傻呵呵直笑，一會兒又是在光線暗淡的包廂內，一大群人圍起一圈起哄嬉笑，看著少年在親吻另一個女孩。

　　這怎麼就變得這麼快呢，只不過短短的兩三個小時而已啊！

　　紀小瑤頭腦想的發疼也沒想明白，心裡也酸酸的難受，眼淚無意識地靜靜往下流淌。只覺得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