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家賊難防 上

　顏姥姥疑惑看著二孫子，這孩子過去家裡和她住近，倒是常來串門，可自打她跟三兒子一家搬到女兒借這套房子，顏敦卻很少來看她了。今兒這非年非節，怎麼會過來了？

　顏敦捧著一碗鹹菜，揭開上面蒙著塑料袋，將碗遞給顏姥姥，「奶，你還沒吃飯呢吧？我媽自己醃鹹菜，讓我給你送來點。」

　「喲，這大老遠兒還給我送什麼呀，你們自己留著吃唄。」接過孫子遞來鹹菜碗，顏姥姥這回可不僅僅是疑惑了，孫靜嫁進顏家二十年，別說沒特意給她送過東西，就連當初一塊兒生活時，也是分開吃飯。便是一根蘿蔔，也沒給過她呀。

　還記得去年春節，老二家一家三口是第一個來他們家過年，當然，都是大搖大擺空著手來。當時顏姥姥擔心家裡準備菜不夠豐盛，便讓孫靜再去買一些來，可她嘴裡應著，身子卻不動彈兒，直到正在廚房炒菜張梅進屋給她拿了二百塊錢這才笑眯眯去了菜市場……聽顏夢說她婆家小嬸埋怨姊妹過年來白吃白喝，顏姥姥撇撇嘴，若是年年衣裳褲子水果海鮮往老太太家帶還算白吃白喝，那她真不知道自家二兒子二媳婦這算什麼了……

　「我媽做了不少呢。」顏敦四下張望了一下，「奶，我進屋歇會兒啊。」說罷也不等顏姥姥說話，便徑直進了顏君年和張梅臥室。

　「你上我那屋歇著吧。」顏姥姥急忙說道，兒子兒媳不在家，這顏敦怎麼就進了人家屋子了。

　「……我去三叔那屋拿本書看。」顏敦聲音匆忙傳來。

　顏姥姥搖搖頭，讓衛媽從櫥櫃裡掏出一個碗，將鹹菜倒進自家碗裡，又說道，「你把這碗洗一洗，待會兒讓顏敦帶回去。我這邊把魚收拾了，晚上你做糖醋魚吧，我記著暖暖愛吃。」

　衛媽點點頭，接過空碗倒上洗潔精慢悠悠洗了起來。

　這邊顏姥姥母女忙著晚餐，那邊顏敦也緊張兮兮翻著顏君年兩個櫃子。

　倒騰了能有兩分鐘，終於在大衣櫃右側翻出了一個筆記本電腦，急忙塞進外衣裡面，兩手死死將衣服兩襟拉在一起，將電腦緊緊抱住，低著頭弓著背便出了房門。

　巧合是，暖日提著水瓶要進屋給花澆水，剛好跟顏敦撞了個正著。

　「顏敦，你懷裡抱什麼呀？鼓鼓囊囊……」暖日湊上前看了看，現在已經四月份了，顏敦套在外面衣服很薄，隱隱似乎看出是個長方形。

　「沒什麼，我回家了。」說罷就要越過暖日直奔大門。

　「等等！」暖日心中一動，「你拿是三舅電腦？」

　顏敦臉一下子漲紅，「……我借來用用，不許告訴我奶我姑，我走了。」說完就用力推開暖日奔了出去。

　「我三舅同意了麼……哎，別走啊……」暖日急忙追了過去，看著顏敦三步並兩步跑下樓梯，跺跺腳，回屋便要告訴自家老媽和姥姥，卻發現他們兩人都驚訝站在廚房門口。

　「顏敦咋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衛媽一手拿著顏二舅家飯碗，一手正用乾淨抹布擦乾，「碗還沒拿呢……」

　「還拿什麼碗呀，一個碗兩塊，一個筆記本兩萬，傻子都知道要哪個！」暖日沒好氣兒說道。

　「怎麼回事兒呀，這又和筆記本有啥關係。」衛媽更是疑惑，自己閨女這是咋了，剛才還好好地，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呀，怎麼說話語氣全變了。

　「顏敦把我三舅筆記本電腦拿走了！」暖日氣道，「嘴上說借，可卻鬼鬼祟祟。拿東西也不告訴我姥一聲，我去攔，結果他推開我就跑了，這真是越學越迴旋，居然當上賊了！」

　顏姥姥和衛媽聽了也是生氣，「這個顏敦，怎麼越來越不學好呀！這不成偷了麼？」

　「是君年讓他來取麼？」衛媽問道，她是真不願意相信顏敦居然會偷偷摸摸來自己叔叔家翻東西。

　「不可能，君年要是借他了準會和我說一聲。而且你看顏敦那遮遮掩掩樣兒，像是借麼？」顏姥姥喊道，「不行，我得給老二打電話，問問他知道不知道這事兒，這就是他們夫妻教好兒子，還大學生呢！」

　「你先給君年打個電話，萬一顏敦真是管他借呢？」衛媽不死心說道。

　&&&&&&&&&&&&&&&&&&&&&&&&我是顏家三舅分割線&&&&&&&&&&&&&&&&&&&&&&&&&&&&&&

　晚飯過後，顏君年一家三口回家，因為電腦事兒，衛媽不放心，也領著暖日留了下來。

　「借甚麼借？我現在就這一台電腦能用，能借他麼？」顏君年氣急敗壞說道。

　「我給你二哥打電話，沒打通……」顏姥姥又內疚又委屈，她一大活人還在家呆著呢，居然連個東西都沒看住……

　「他們三口人是吃定了咱們不會報警！」顏君年氣哼哼說道，「我給我二哥打電話了，他也是個沒用，根本管不了這孩子……」

　「這個君戎，怎麼連自己兒子都管不住……你沒找找顏敦啊？」

　「怎麼沒找？他把電腦拿學校去了！他說學校上課要用，家裡買不起，就先借我用用。在電話裡哭哭啼啼，哪兒像個老爺們兒！」顏君年嘆氣，「得了得了，我和張梅商量了，這電腦就給他了，只是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他們家三口都少來佔我便宜！」

　「不行，話不是這麼說，他這行為就要不得，這不跟小偷一樣麼？我還得給你二哥二嫂打電話，必須把這事說清楚！我們老顏家祖祖輩輩都清清白白，就從沒出過賊！今兒他能偷你，明兒就能偷別人！」顏姥姥說罷就起身給顏君戎打電話，噼裡啪啦好一通數落，更是要來了顏敦寢室電話，讓他馬上把電腦還回來。

　一個小時以後，顏敦垂頭喪氣拎著筆記本電腦進了家門，見到顏姥姥和顏君年不好意思笑笑：「我們學校開計算機課，我就想借來練習練習……」

　「那你也應該告訴我們一聲啊。暖暖問你話你還跑，你一個借東西跑什麼？賊才跑呢！今兒要是我們不管你，以後是不是上別人家也見著好就拿？」顏君年嚴厲說道。

　「不能……」顏敦低頭應道，顏君年對待小輩一貫嚴肅冷厲，家裡這些孩子也就女兒顏曉越和暖日敢跟他多說幾句話，而顏敦，素來是極怕這個叔叔。只是，顏君年雖然性格冷漠，但卻不願計較蠅頭小利，為人極為大方，要不然也不會被顏二舅一家佔了多年便宜。

　「那就是只針對我一個唄？我東西就可以隨便拿唄？」顏君年又問。

　顏敦不肯說話，臉卻慢慢紅了。他確實是只敢拿顏君年東西，因為他媽告訴他三叔就是個紙老虎，雖說外表冷酷，可內心卻極重親情，別說他是侄子，便是朋友拿了他東西，也不會太過為難……

　換了別人，他可絕對不敢，他又不想做小偷，進監獄……就連去大伯和姑姑家，他也一向規規矩矩，從不敢亂動人家東西，因為他知道，這兩個親人雖說不會把他扔進警察局，卻準會劈頭蓋臉罵他一通，絕不會給他留情面……可顏君年卻不會，他媽告訴他，就算拿了他東西，事後跟他哭哭窮，他一心軟，說不定最後就直接給他了……

　而三嬸張梅雖然有心眼，可素來不會當著別人面反駁三叔話，就算有意見，也是兩口子關上房門研究。他今天打就是這個突然襲擊，讓三叔三嬸沒時間商量，要是他先張口借了，那兩口子一研究，說不定根本「借」不來……

　&&&&&&&&&&&&&&&&&&&&&&&我是暖日分割線&&&&&&&&&&&&&&&&&&&&&&&&&&&&&&&&&&&&

　「媽，那我三舅那筆記本就給顏敦了？」回到自己家，暖日還糾結在電腦問題上，她覺得顏君年實在他好說話了，這樣不是等於縱容顏敦繼續上他們家偷東西麼。

　「你三舅那個人你還不知道，窮大方！顏敦在那嘟嘟囔囔訴苦，說要用電腦學習，他能不支持？」

　「可這樣縱容他，以後也不是常事兒啊。要我看，二舅二舅媽這麼能佔便宜，就是我三舅給慣出來！」

　衛媽長嘆，「你三舅幾十年來就是這樣性子，說了他多少次也改不過來。明明那張臉看起來又冷又臭，可偏偏心腸軟像豆腐……每回剛攢了一點家當，準要被別人東借西挪，就是因為他這樣性子，我和你姥姥凡事總是要多惦記他一些。好在他還有個媳婦，能幫他守著點家業，要不然就他那性格準要連骨頭渣子都讓別人吞乾淨！」

　顏家三舅是顏姥姥最後一個孩子，長到今年四十歲了就沒離開過顏姥姥身邊一天，面冷心熱，為人又孝順懂事，街坊鄰居就沒有一個不誇他好。當年張梅也是看中了顏君年這一點，因此哪怕顏家再窮，也不顧父母反對嫁過來。

　婚後顏三舅也確實對媳婦疼愛有加，結婚將近二十年，兩個人就沒紅過臉兒。張梅為人爽利，是顏姥姥三個兒媳婦中最為得意一個。進門這麼些年，就沒有一處讓老太太挑出過不是，因此婆媳兩人相處也十分融洽。

　可張梅這樣周全人，一旦面對丈夫軟心腸就沒轍兒。要是僅她自己，別說顏二舅三口人，便是再來十個他們，也別想從她手中討到便宜。可偏偏丈夫心軟，總說零零碎碎小東西他們願意要就給了吧，誰讓那兩口子困難呢？都是親兄弟，他不願因因為那百八十生分了，反正那三口人也就那點出息，每次拿東西從來沒有超過過二十塊錢，因此張梅也就丟開手了。何必因為個外人讓丈夫跟自己鬧彆扭呢……

　可誰想到，如今顏敦居然敢上他們家來「偷」電腦了？這要是再不管管，以後估計他們家冰箱彩電都得給顏敦倒騰走……

　因此，接到顏姥姥電話，張梅便嚴肅跟丈夫談了一次，這事兒今兒必須說個清楚明白。

　顏君年也同意了，給顏敦打了電話，可侄子一哭窮，他又心軟了。說學習重要，以顏敦家條件也確實買不起電腦，反正自家還有一台台式機，修修也能用，那個筆記本就送他吧……

　但是為了安撫媳婦，倒也跟她做了保證，這是最後一回貼補二哥一家，絕沒有下次。張梅聽了這話才恢復笑容。顏君年雖然容易心軟，可為人卻極重承諾，言出必行，絕不會弄虛作假抵賴或糊弄。若是捨了一台筆記本電腦，能換回自家未來幾十年舒心太平，她同意！

　「……三舅家那個台式機不是壞了麼？那種老款機器也不值得修呀……」暖日問道。

　顏三舅是個很時尚人，無論是科技產物，還是衣食住行，一向都是走在時代尖端。全樓第一個裝電話，第一個鋪地板，第一個按鋁合金窗戶，第一個買空調，也是第一個學電腦……

　先買了台式機練手，學差不多了，剛好趕上流行，那幫小年輕都喜歡筆記本，去年聖誕節商場有優惠，顏三舅便也跟風似買了一台。哪裡想到才用了四個月便被侄子拎走了……

　「你等著他修吧，最後指定又要買一台新！」衛媽無奈說道：「他們兩口子雖然衣食不缺，可也不算很富裕，聽你三舅媽說，那台筆記本花了他們兩口子將近一年工資。我現在就希望你三舅能下定決心，可別再糊裡糊塗讓人家白佔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