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閒話出國

　　周五中午，答完最後一科試題，暖日拎著書包，和景榕一同沿著小路閒逛。

　　“何倩怎麼樣了？”景榕問道。

　　“已經出院了，他們學校也是這兩天期末考試，無論如何也要參加。”暖日歎氣，前天她和張寰去接何倩出院，本想一起送她到姥爺家的，可卻被拒絕了。何倩說她姥爺那個人不好相處，何必讓他們去看人家的眼色呢？看著何媽媽拉著何倩離開的背影，暖日眼睛裡澀澀的，想哭卻哭不出來。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她卻一點兒都幫不了她……

　　“別難過了，一切都會好的。”

　　“怎麼會好？我想了幾天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何倩。”暖日咬了咬嘴唇，“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別人重生都混得風生水起的，可她除了努力學習改變家境之外好像啥都沒干成……

　　“這種事不好解決，無論如何那是何倩的親生父親，就算她媽媽能靠離婚擺脫丈夫，可何倩卻不能斷絕父女關系。”

　　“我知道，或許何倩再大一些就能躲開了。實在不行，考大學就報外地吧……”

　　“目前也只能這樣了，別再想了，順其自然吧。”看著有些傷感的暖日，景榕笑著將自行車停在了樹下，拉著她坐到了路邊一長椅上，“不是說讓我看你選的房子麼？”

　　暖日從書包中掏出一堆廣告單子，景榕隨手抽出兩張瞅了瞅，“怎麼都是在寧安區啊？”

　　“寧安區不好麼？我在那住了十年，交通方便，環境優雅，重要的是教育氛圍很濃，挺不錯的呀！”

　　“萬和區不好麼？我家就在萬和區，地段兒好，出門就是商場和超市，既然要買新房，為什麼不挑個繁華的地方呢？”

　　“萬和區是很繁華，可就是太繁華了，我反而覺得不適合居住。”暖日搖搖頭，“車流量大，人員混亂，噪聲嚴重，平時逛街還行，要是讓我天天住在那，估計會受不了。”

　　“可是如果你家搬到了萬和區，離我就能近一些了啊……”景榕不好意思的說道，“而且叔叔阿姨的生意不就在萬和區麼？上班也方便……”

　　暖日看了看景榕，粲然一笑，“我倆現在離的也不遠啊，況且我們在學校天天見面，早晚還一起上學回家，何必非要搬到一塊兒！”

　　景榕臉一紅，快速說道，“誰說要搬一塊兒了？我就是……”

　　“好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暖日笑瞇了眼，“可是買房不是買白菜，總要多方位的選擇啊……我也想離你近一些，可是萬和區真是太鬧騰了……”

　　“有利有弊吧，雖說鬧騰了點，可是購物真是很方便，而且因為商場和專賣店比較多，即使到了後半夜還是燈火通明的，以後就算我有事晚上不能帶你回家，你自己走路也很安全。”

　　“你要去哪兒？”暖日敏感的問道，現在他才高一，應該不會出國了的啊？

　　“干嘛這麼緊張？”景榕疑惑的看了看暖日，“我是說如果，我也會生病，會有事的啊？等你上了高三，學校就要九點鍾放學，到時候天都黑了，萬一我有事不能陪你，你爸媽又沒去接你，自己一個人走夜路多危險啊！”

　　“……到時候再說吧，你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要離開惟州了呢？”暖日松了一口氣。

　　“……目前來說應該不會，以後……”景榕皺皺眉頭，有些猶豫的說道，“以後怕是說不准……”

　　暖日心一緊，“怎麼會說不准？”

　　“你知道我媽在美國了，要不是當初她們單位工作調動，她被臨時決定派出國了，只怕一定會想辦法帶著我走。她現在剛到了國外，一切都要重新開始，加上剛剛接觸新工作，還不太適應，所以也顧不上我。不過，昨天給我打電話時倒是說，最多年底就想辦法接我過去。”

　　“……那你自己呢？也想出了嗎？”暖日忐忑的問道，如果景榕出了讀書，她還真沒把握一定能說服他留下，畢竟人家有父有母，喝過點洋墨水對將來發展也是有一定好處的。

　　“其實我自己也很猶豫。”景榕歎氣，“按理說有機會去了外看看應該是好的，可是……”

　　“可是什麼？”暖日急忙問道。

　　“……現在就捨不得我了？”景榕看著暖日緊張的表情，笑的十分開心，“我也很捨不得離開，昨晚上想了一整夜……其實我媽只是臨時調到美國了，最多也就呆上那麼三五年，況且我繼父目前還在北京呢，雖說現在也張羅著往了外調，可還不一定能成呢……等到我媽回了國了，難不成我還跟著回來？那個時候我怕是都上大學了，哪裡還能這麼折騰！”

　　“……”

　　“可若是不跟著她回國了，我就要自己孤身一人留在了外國……”景榕低頭想了想，又接著說，“而且我媽根本不希望我留在國外發展，她那個人很愛國，認為了外國的東西可以學，但學到的東西一定要用在自己了國家的發展上，要對中國人有好處……她這麼急著讓我過去，不過是怕我跟著繼母一起生活不自在罷了，等到我大學畢業，她准會催我回國了，那我又何必呢……所以現在也很猶豫……”

　　“這有什麼猶豫的，國內又不是沒有好大學，干嘛非去國外，而且你這麼小，現在出國了就是讀高中，美國課程和中國又不同，你還要重新適應。”暖日轉了轉眼珠，又說，“況且，你媽媽現在已經去了半年了，按你說的，說不准等你去了之後她立馬就回國了，那不是把你一個人扔國外了？人生地不熟地，多可怕！”

　　“……你不希望我去？”景榕認真的問道。

　　暖日別扭的低下頭，“……不希望！我覺得咱們國家挺好的，地大物博，人傑地靈。如果將來我出國了，只會是旅行，不會常住……我就喜歡呆在中國了，呆在惟州！”

　　“……我也很喜歡惟州……”景榕看著暖日輕聲說道。

　　“既然喜歡就留下了。起碼不要高中就離開，你想想年底你才剛上高二，最是關鍵的時候，到了國外就要重新學習。如果你真的是非常想留學，那就憑自己的實力通過正規的渠道去，考托福，讀美了最好的大學，否者像你這樣跟著父母暫時離開，不是移民也不是留學的，我覺得的點意義都沒有！”暖日堅定地說道。如果能夠阻止他高二就了離開，那麼也算是錯開了時間，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看著沉默不語的景榕，暖日又問道，“你繼母真的那麼難相處麼？“

　　“……其實也不是，她那個人就是有些，怎麼說呢……或許說爭風吃醋更恰當些，她總是覺得我爸還在懷念我媽，又覺得我爸對我比對弟弟好……算是有些小心眼吧。其實當初我媽本想讓我留在北京和先和我繼父生活一段時間的，我繼父是個老好人，雖說和我媽結婚的時間不長，可對我們很不錯……可畢竟我和繼父沒有血緣關系，我媽在家一切都好說……而且我媽也怕我爸挑理，所以才打電話和他商量的，結果我爸就說讓我來惟州和他住。我來之後，他對我真的很好……如果沒有我繼母三天兩頭的吵鬧，其實我倒是很願意留在惟州的……畢竟這裡有我生父……還有你……”景榕笑笑，“不說這個了，反正我媽只是讓我考慮，年底的事兒呢，到時候再說也來得及。我們還是先來研究研究一下你這些廣告單子吧。”

　　暖日想了想，也決定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了，從今天的閒談中也能感覺到景榕也不是堅定的非要出國了，而她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來慢慢的勸說，不用著急。只是，前世的她怎麼就沒有發現他言語中的猶豫和試探呢……

　　“我比較喜歡這個郁明花園。地址就離我家現在的房子不遠，旁邊就是惟州圖書館和靜安公園，屋子格局和小區環境都很好，最高的一層才四樓，很適合中老年人居住，上下樓都很方便。”暖日又指指手中的另一張廣告單，有些苦惱的說，“這個惟安小築也不錯，附近有兩家超級市場，還通十幾條公交車呢，最重要的是，惟州大學和這個小區只隔一條小馬路，我上大學以後回家就方面多了。這兩套房子都很好，你說選哪個呢？”

　　“……買房子怎麼大的事兒，你爸媽怎麼就交給你了？”景榕疑惑的問道。

　　“哪是交給我了，我爸昨晚不過是給了我一堆宣傳單，讓我先看看，大致劃出個范圍罷了。決定權還是在他們手中！”暖日撇撇嘴，接著說道，“不過既然要買房子，我當然要挑一間自己喜歡的啊……要不是我爸媽最近忙的連吃飯的功夫都快沒有了，估計連這個事兒都不會交給我呢！我媽現在得空兒就讓我多看書多做題，將來考惟大！”

　　要說衛爸衛媽最近在忙啥，還真是一言難盡。前幾年衛爸不是惦記著要從廣州的工廠撤股麼？當時一家三口還特意跑了一趟廣州。和那幾個投資人一商量，別人到沒說什麼，畢竟如今廠裡資金充足，衛爸衛媽不參與經營，卻每年拿那麼一大筆分紅，人家看著心裡也不自在。可老趙卻不同意，非說衛爸衛媽是不放心他，這麼多年的交情，難不成還不疑心？衛爸衛媽再三解釋，老趙才吞吞吐吐的說了心裡的真正顧慮。

　　原來，這些年工廠雖說掙了不少，規模也日漸擴大，但是幾個合伙人之間卻早就貌合神離了。衛家人常年不再廣州，也不清楚他們之間具體的糾葛，總之不外乎一個錢字。看著工廠的效益好，另外兩個股東都惦記著爭權，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老趙現在也是焦頭爛額，如果衛家再甩手不干了，他在廠子裡就少了一個擁護者和有力的支持。老趙勸衛爸衛媽配合他一起建立一個正規的服裝公司，要是注冊成了有限責任公司，那就是企業法人，公司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就能獨立的承擔民事責任，而且職責也會比如今的合伙企業清晰很多，這樣對投資者也是有好處的。

　　聽了老趙的這些提議，衛爸衛媽也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動，可隨後就是更多一顧慮。這如今公司還沒建立，合伙人之間就有了爭名奪利的心，以後還能消停？可也不能一點不顧和老趙多年的情分，聽了老趙的訴苦，衛爸衛媽也知道要不是有老趙的照應，別說他們想年年分紅，怕是連本金都要被那兩個合伙人惦記沒了。

　　老趙看出了衛家夫妻的猶豫，便笑著說他有心成立正規公司，可最能鬧騰的那個合伙人卻想單干，衛家人真的不必顧慮，如果那人走了，就剩他們三家更是舒坦。衛爸衛媽一合計，其實注冊公司比他們現在這樣有保障多了。就算賠本，也不過就是本金而已，哪像現在還得擔著連帶責任的風險，便也就點頭同意了。

　　後來回了惟州，夫妻倆左思右想，自家在批發市場的檔口如今都是雇人銷售，除了大規模的進貨出貨，其他時候也用不上他們。況且這檔口的買賣雖說掙錢，工廠的分紅也很可觀。可這人不能停滯不前啊，總不能真的就在家啃老本吧……總要再張羅點兒營生才好……

　　這機會呀還真是說來就來。

　　惟州過去有六大百貨，名字也簡單，從一排到六，其中第一百貨又名惟州百貨，在八九十年代可是惟州知名的購物天堂，那個時候哪家男人女人要是在惟州百貨買了件衣服，其他人可都羨慕的夠嗆，而許多小服裝廠，縫紉鋪子也都模仿著那些新款服裝的樣子做出仿品低價出售。那個時候的惟州百貨，簡直可以說是惟州服裝業的風向標。可自打一九九六年開始，其他五家百貨相繼倒閉，有的被其他公司兼並，有的被個人購買，就像九七年開業，如今萬和商業區有名的舜惟商場，就是過去第四百貨改建的。只有惟州百貨靠著政府的扶持，一直堅持到了一九九八年。可在步入九九年之後，大規模的虧損，終於使這個企業再也無法維持下去。

　　可這惟州百貨虧損，原本也不干衛爸衛媽的事兒，他們兩口子如今雖說有點錢兒，可若是想像舜惟商場的老板一樣買下舊址新開一家商場那無異於癡人說夢！可他們不關心不代表別人不動心。

　　衛爸衛媽這些年相繼購買了九個檔口，雖說在惟州批發市場裡算是大戶，可卻絕不是獨一份兒，起碼劉家的兩口子就比他們有遠見。這劉家夫妻的檔口就在衛爸衛媽當年第一個檔口的隔壁。衛媽算是後來才入服裝這一行的，可人家劉大姐卻是八五年政府剛建露天市場時就開始做生意，也是第一批進入大廳的業主，現如今自家經營的檔口就有六個，還是十多個對外出租。衛媽可是跟著人家學了不少生意經，當初暖日買鋼琴的時候，還管劉大姐借過一回錢，兩家也算熟悉。

　　這十年，衛爸衛媽一直守著這幾個檔口過日子，要說有啥創新，也就是在廣州跟人合伙開了個服裝廠，還是只管拿錢不管事兒的。可人家劉家兩口子卻不同，劉家大姐這些年留守批發市場，劉家大哥卻四處闖蕩，在外邊那是開過服裝店，蓋過大酒樓，很是積累了一筆財富。

　　現如今聽說這惟州百貨倒閉了，那劉家大哥就動了些心思。瞧人家舜惟商場，聽說那董事長三十年前也就是個小老百姓，可看看人家如今什麼樣？他得到內部消息，那陸老板也盯著惟州百貨這塊肥肉呢，要不是資金不夠，惦記著引進外資，合作經營，怕是早就出手了，哪還輪到劉家大哥惦記。

　　那劉大哥也真是有魄力，他知道單憑自己，怕是成不了事，可若是放棄，又實在不甘心，起碼也要參上一腳，那外國人有錢，他們中國人也有啊。於是就想了個招兒聯系上了那舜惟商場的陸董事長，拍著胸脯跟人家說資金他負責引進，多找幾個人投資准沒問題，只要將來新商場開業，算他們一股份。那董事長倒也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一點沒瞧不起劉大哥說話粗俗，找了人打聽了他的身家背景，這一看還真是有些資本，前幾年開的那個大酒店整整有三層樓，在惟州也算是有些名氣，雖說本人沒什麼文化，可那眼光可真是讓人稱贊，自己不懂具體管理，就找了專業人才替他管，肯信人，肯放權，這些年還真是創出了一些名堂。於是那陸老板正正經經的找來了顧問團一同研究。

　　那劉家大哥一看入股有望，便找了幾家相熟的老板一同參與，其中就包括了衛爸衛媽。衛家兩口子一合計，那新商場是正經的公司，又在本地，而且那舜惟商場這幾年的成功他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做夢都沒想到居然會有機會和人家陸老板合伙，哪還有不同意的？哪怕一下子就提走了他們家將近一半的存款，衛爸衛媽也堅決要入股。

　　可衛爸衛媽會賣衣服會算賬，在商場也租過櫃台，可卻不會管理一個公司，雖說這新商場開業之後他們只占百分之七一股份，在股東之中只排第六，也用不著他們實際經營什麼。可既然參與了，總要了解這商場具體的運作和流程吧，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衛爸衛媽忙碌起來了……

　　再說暖日，一聽說自家居然在惟州百貨參了股，可是驚得嘴都合不上了。她前世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去那裡逛過，實在太清楚惟州百貨的前景了。地處萬和區商業街的黃金地段，是惟州大型綜合百貨，九九年倒閉後曾經空置了一年多，零一年時被舜惟商場的老總，也就是後來舜惟集團的董事長重新裝修，引進了外資共同經營，一年後重新開業，雖說當時也給改了個名兒，可惟州當地人還是習慣叫它惟州百貨。零四年又進行了擴建，成為惟州面積最大的一個商業大廈。哪怕零二年之後惟州百貨林立，各種連鎖大型商場相繼成立，惟州百貨業一直屹立不倒。如今，她家居然參了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