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二天,雪球醒來就看到阿洛捏著一支銀色筆桿發呆。
「阿洛,怎麼了?」
「小耗子,它把自己變成了一支筆桿……它希望做我的毛筆。」阿洛沒想到隨便開了一個玩笑,它就當真了。
「好漂亮的筆桿哦。」雪球拿到自己手裡掂量,好重,絕對是純銀的。可惜沒筆頭,要不……「阿洛,用我的毛做一個筆頭吧。」
「你的……毛?」阿洛看了看雪球的一頭秀毛,確實是很不錯的選擇。
於是他就這麼做了,配上去之後甚是好看,這支毛筆無疑立即成為阿洛的心愛之物,根本就捨不得拿這支筆去沾墨寫字。拿它戲弄雪球倒是很不錯,阿洛就喜歡用它輕輕的掃過雪球的臉頰和嘴唇,弄得他癢癢的,然後湊上去親一親、啃一啃。
而雪球自從「下凡」後,嬌縱的脾氣一掃而光,再也看不到他從前一副拽不死、習慣性鄙視書生的樣子,沒辦法,要拽也拽不起來,他現在是一步不離的粘在阿洛身邊,一派「忠狐」的作風。
阿洛和雪球在洞裡過了兩三天,兩個人都待不住了,開始蠢蠢欲動。先是試探性的在洞口看看,接著在洞口的附近徘徊,觀察動靜,看看沒什麼事兒,趁著天黑,大搖大擺的住回山腳的屋子裡。
「這兒安全嗎?」雪球還是有點擔心,總覺得該換個窩躲到深山老林裡去。
阿洛倒是了無心事,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把腦袋擱在枕頭上,「若上頭存心捉我,地面上任何一個角落都是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千里眼和順風耳一會兒就能把我搜出來,我躲也躲不掉。現在看樣子,丹苜和丹菽是回去打報告了,就他倆打報告的時間,也夠我們過一段小日子的。」
「那他們若是來捉你怎麼辦呢?」
「打,打不過就逃,逃不掉也就只能認命了。」阿洛看著雪球的不安,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還是很經打的。」
雪球反覆掃視阿洛,就他這身段還經打?,「哼,幾十個天兵下來用不著打就把你壓死了。」
「怎麼可能?不信你壓壓看。」
雪球一聽正好,剛才就想要蹭到他身邊,便一個飛撲壓上去,卻被阿洛突然張開的臂膀抱了個滿懷。他掀開被子,抱著雪球滾進去。
雪球穿著衣服滾進去,過了一會兒,只見他光著身子慌慌張張爬出來,滿臉通紅,又急又羞,「等一下,等一下,我覺得我要尿尿了……」
被子裡迅速伸出一隻手抓住雪球的光溜溜的小腿,又把他拉了回去。「你確定這是尿尿的感覺嗎?」
「唔唔……不……不知道……」
「呵呵……傻球,你真可愛。」
…………
當清晨來臨,雪球睜開眼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很奇怪的,他聽到幾個議論的聲音。
「洛之遙真是狡猾,居然一直縮在被子裡,我怎麼看都看不到。」這是衣櫥發出的聲音。
「你還算好的啦,你看我,縮在這麼角落的地方,連被子都沒看到!」這是洗臉架發出的聲音。
突然一個近在耳邊、老成渾厚的聲音從身體下面發出來,「呵呵呵呵,還是我最好,怎麼著都在我上面,看得清清楚楚。」
「哇啊!阿洛!木頭傢具在說話啊!」雪球尖叫著把阿洛搖醒,阿洛睡的迷迷糊糊,半睜眼,張口問道:「球球,怎麼了?」
「阿洛,我聽見傢具在說話!傢具他們在說話!」這可算是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噢……」阿洛坐起來,看了看四周的傢具,帶著一點點責備的語氣說:「不是讓你們不要在雪球面前說話嗎?」
「對不起,我以為他還沒醒……」衣櫥悶悶得說道。
阿洛揉揉眼睛,跟球球解釋道:「這些傢具本來就是用成精的樹木做的,他們喜歡在沒人的時候,相互聊聊天什麼的,你用不著大驚小怪。」
「呵呵,是啊,我們都是洛之遙的傢具,上等的良品,你不用害怕。」雪球屁股下面的床又說話了。
雪球傻了,「這些會說話都是……你的傢具?」
阿洛一邊穿衣服,一邊點頭,「想也是嘛!那山洞本來就是我的,就算裡頭一度住過別人,這麼精緻的傢具誰捨得換?」
「為什麼我用了他們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發現?」
「因為你是傻球,如果你用心的話,不難發現每一件傢具上都刻有一個『洛』字。」
雪球穿好褲子,真的去一件一件的檢查這些會說話的傢具,果然,在一些角落隱蔽的地方,都刻著阿洛的姓!雪球自怨自艾的歎了一口氣,「哎……我也真是笨,現在想想若你真是一個弱書生,怎麼會有氣力把這麼笨重的傢具從山頂搬到山腳?我多想想就可以在第一時間揭穿你的真面目……」
阿洛立刻否認,「不,不是我搬的,是他們發現我回來之後自己飛下來的。」
「……好忠心的傢具哦……」
阿洛揚了揚嘴角,溫柔含情的注視著雪球,「你不也是很忠心嗎?非但忠心,還很衷情……」
從來不說浪漫情話的阿洛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讓雪球一下子擋不住,當即紅著臉「砰」的衝出門去。「我……我……我去洗臉!」
屋子裡一片讚歎。
「嘖嘖,好純情啊!」
「這雪狐還真是可愛!」
阿洛笑笑,拿起雪球的衣服也跟了出去,「這傻球,沒穿上衣服就往外亂跑……哎……」
正如阿洛所說的,天上地上時差太大,一眨眼就過了半年。霽雪山的生活一直平靜而悠閒,溫馨而甜蜜。阿洛繼續教雪球讀書認字,研究農作耕種,堆雪人打雪仗,上鞦韆下滑梯,在主人與寵物的感情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愛情尤是特別,朝夕相處,形影相隨永不膩。
「球球,過來啦!」
一聽到阿洛的呼喚,雪球立刻從葡萄架上跳下來,抱著滿懷的紫葡萄跑到阿洛的身邊,看見他背著一個包袱,笑問道:「阿洛,幹嗎背個包袱?」
「我想帶你去遊歷名山勝水。」說著還從袖子裡抽出一張路線圖給雪球看,「這是我當初剛剛詐死之後遊歷的路線,我想再帶著你走一次。」
「你那個時候居然不擔心受怕,還有心思在山山水水之間遊玩?」
「那當然!我是玩夠了才回到霽雪山的。」阿洛笑著收起路線圖,「走吧。」
「那這些葡萄呢?」
「就擱在太陽底下吧!說不定回來之後就曬成葡萄乾了呢!」阿洛伸手摟住雪球的肩膀,雪球覺察到阿洛的微笑有一點點的不自然,心想可能有些不妙,二話不說,丟下葡萄準備跟著阿洛走人,卻不料丹氏兄弟從天而降,擋在他們面前。
果然!就知道阿洛不回隨隨便便打包走人。雪球深呼吸兩下,反正有阿洛在身邊,二對二不一定會輸,便凶著一張臉,準備幹架。
不過阿洛見了敵人還是微笑,「就你們兩個?」
丹苜信心十足的回之一笑,「不,我們兩個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耐請你回去?」
「噢?那敢問是……?」
「是我。」第三個聲音從天空中緩緩降落,「洛之遙,好久不見。」
「噢,原來是楊兄。好久不見。」阿洛上前一步向他鞠躬作揖,胳膊肘直把雪球往身後靠。表面雖是笑容可掬,以禮相待,心中卻在惡罵:玉皇大帝那個死老頭子真夠狠的,居然直接派楊戩下來……
楊戩一直都擰著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阿洛。他果然沒有消失,他果然是詐死逃匿,枉費當初還為他扼腕歎惜。「洛之遙,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何逃離仙界隱居凡間?」
阿洛簡單回道:「因為我不喜歡打打殺殺,更討厭別人強行要求我去打打殺殺。」
「我們東征西討,懲妖除魔,也是為了仙凡兩界的安定,難道你一心只顧自己的感受,一點都不為蒼生社稷著想?」
「噢?是嗎?我怎麼不覺得……可能是我自私狹隘吧……」
「玉帝重你是人才,封你為霽雪天將,難道你連這點責任感都沒有嗎?」
「你也知道,文人多半小家子氣,只顧小家不顧大家,其實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文人。」
「算了,不管你怎麼說,你若肯跟我回去,我就替你向玉帝求情,說不定還能……」
「不用了,」阿洛截斷楊戩的話,低頭吞下還原果的解藥,拿出小耗子,在手裡慢悠悠的轉一圈,告訴他:「我死都不會回去的。」
轉過頭,問雪球:「我是不是很帥?」
雪球自豪的點點頭,「嗯!阿洛最帥了!」
阿洛解下脖子的玉珮,一唸咒語,玉珮瞬時變成一件金光鎧甲,這鎧甲雪球見過,就是阿洛帶著面具穿著它前來營救自己的那件。
雪球滿心期待的看這身披戰甲的阿洛再次出現,可是阿洛把它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阿洛?」
「好好穿著,別給我傷著……」
*——*——*——*——*——*——*——*——*——*——*——*
火雲山。
狐右逮到一隻外來入侵者,它一直沒頭沒腦地問:「請問這兒是火雲山了嗎?請問這兒是有一位叫狐右的道長嗎?」
「你找我幹嗎?」狐右俯視著地上的這條白色肥蟲,不耐煩地問。
「噢,原來你就是狐右道長啊!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子呢!」
「別說廢話,我很忙。」
「我是霽雪山的地精,是洛之遙和雪球的朋友。」
「雪球我認識,洛之遙是誰?」而且雪球不是上天做神仙去了嗎?當初他臨走時,丟了一封字跡醜陋的書信過來,一是炫耀自己成了仙,二是炫耀自己會寫字了。
地精歪著腦袋想了想,說:「洛之遙就是跟雪球在一起的那個書生。」
「噢,是阿洛,我知道了。有什麼事?」
「他要我把這個交給你,」地精從身後的土裡拖出一個小包裹,「裡頭是一粒仙丹和一塊傳音石。哎……幹嗎不弄一根傳音羽毛或傳音樹葉什麼的,我拖著這塊石頭在土裡鑽了半年才鑽到火雲山,累死我了……」
狐右打開包裹,仙丹雖然是有點髒,但的的確確是正品。至於那塊傳音石……狐右一捏到手裡,它便開始講話了,聲音是阿洛的……
狐右呆呆得聽完全部,抓起地精就問:「他們兩個還在霽雪山?」
「我半年前從那兒出發的時候他們還在。」
「那為什麼你走得這麼慢啊?!」
「我就這速度啊!洛之遙算好了我到這兒要半年,他讓我慢慢鑽,不要急,可其實我一刻都沒停過!」
「切!那兩個混蛋!」狐右氣憤地扔掉傳音石,收好仙丹,立刻飛身前往霽雪山。
地精仰著腦袋大聲呼喊:「喂!你帶上我啊!難不成你讓我再花半年時間鑽回去啊?喂……」
狐右早已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