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落花有意》第13章
第十三章

  院子中的風帶著冬季特有的凜冽,即使有陽光覆蓋著全身,也依然讓人感覺到刺骨的寒冷。

  蘇雁歸執意要在院子裡走動,寧簡沒辦法,也只能扶著他在院子中央繞圈。

  只走了兩圈,蘇雁歸果然停了下來,推了推他的手:「我自己來。」

  寧簡皺了皺眉頭,只是不肯放開。

  蘇雁歸的語氣一下子就強硬了起來:「放開!」

  寧簡也不說話,最後還是蘇雁歸讓了步,放軟了聲音:「我只是看不見,不是走不動,剛才是看不到門坎才會摔倒,可院子裡地平,不會那麼容易倒下去的。」

  寧簡還是死死地捉住他,沒有放手。

  蘇雁歸歎了口氣,想了一會,便笑了起來:「要不你往前一點站著,我朝你走過去試試看?三、四步的距離就可以了,這樣我要真摔下去,你也可以接住我。」

  寧簡猶豫了一下,終於慢慢地在他手上寫道:「我在你前方三步外。」

  「好!」蘇雁歸燦然一笑。

  寧簡這才慢慢地放開了手,往前挪了三步。

  蘇雁歸等了一會便開始往前走。他跨出第一步時,寧簡只死死地盯著他,眼中露出無法掩藏的驚惶。

  蘇雁歸倒也走得穩當,只是又把手微微地抬了起來,寧簡很自然地伸出手去,直到蘇雁歸走到他跟前,一把捉住他的手,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心慢慢地放了下去。

  「再來。」蘇雁歸笑著對他說。

  慕容林和荊拾就站在院子外的迴廊中看著這一幕,慕容林有些不確定了:「金子,他們這是……」

  荊拾淡淡地道:「不挺好嗎?你家換了幾個丫頭都沒辦法讓他安分下來,到底還是得找個適合的人啊。」

  「你的意思是,他已經認出那個是寧簡了?」慕容林微微地蹙了眉,「可是他的反應……」

  荊拾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沒說什麼。

  慕容林怒了:「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荊拾又看了院中兩人一眼,才緩緩轉身,慕容林連忙追過去,便聽到他道:「即使面前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只要有一分與寧簡相似,蘇雁歸就會下意識地對他好。這樣的心情……」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慕容林聽得有些莫名。

  慕容林回頭往院子的方向看去,那兩個人的身影已經漸漸模糊了,他卻彷彿能看到他們臉上淺淡卻相似的溫柔和笑容。

  慕容林對寧簡的那一點的不滿和偏見,似乎在這一瞬間就全都消失了。

  次日,荊拾一大早便上路往景南找藥去。

  慕容林倒是一直留在了山莊裡,沒有再離開。

  往後一月,依舊有人或明或暗地上門要找蘇雁歸,大多被慕容林打發了。寧簡守在蘇雁歸的房間裡,一些漏網之魚也都被輕易地解決了。

  蘇雁歸依舊事事堅持要自己嘗試,寧簡往往不肯縱容,蘇雁歸便一點點地退讓,直到寧簡點頭為止。

  開始數日慕容林還會偶爾在旁冷嘲熱諷,到後來,似乎也漸漸習慣了寧簡的存在,有時午後閒著無事,等蘇雁歸睡下了,他也會沏上一壺清茶,跟寧簡坐在院子邊上閒扯,寧簡常常沈默,卻也是個極好的聽眾。

  等過了小寒,天便越發地冷了起來,蘇雁歸身上的毒無法排出,人本就異常虛弱,天氣冷下去,他便整日病懨懨的,到屋外去的時間漸少,後來便有些撐不住了,昏睡的時間漸多,不時還會伴著高熱。

  寧簡被嚇得六神無主,只是半步不離地守在床邊,整日整日地不合眼。

  慕容林派人快馬到景南把荊拾請回來,荊拾未到,倒是有好幾撥人先往山莊裡送了藥。

  藥灌下去,人倒是稍稍長了精神,只是挨到大寒前夜,蘇雁歸便又發起高熱來,連著兩日不退,意識也迷糊了。

  大寒那天大雪漫天,山路艱難,慕容林一大早便下山去接荊拾,留下寧簡一個人守著蘇雁歸。

  房間裡極安靜,只有寧簡因為緊張而顯得急重的呼吸和蘇雁歸那時斷時續的呻吟,窗外是風雪呼嘯,寧簡坐在那兒看著床上的人一臉潮紅,漸漸地就害怕了起來。

  「寧……」

  蘇雁歸突然很輕地叫了一聲。

  只是一個字,寧簡卻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張著驚惶的雙眼望著他,好半晌才發現那不過是一句夢囈。

  蘇雁歸沒有睜開眼,因為高熱難受,微張著口喘息著,似乎有什麼要脫口而出,卻又始終壓抑著,沒有再叫出聲來。

  寧簡看著他,漸漸的,眼睛便有些乾澀了,好半晌才伸出手去,輕輕地撫上了蘇雁歸的額。

  觸手依舊是一片潮熱,寧簡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時蘇雁歸還小,熬過了大半年的拷問,終究因為身心煎熬而病倒,就像現在這樣高熱不退,意識模糊地靠在他懷裡掉眼淚,斷斷續續地喚著「爹、爹」。

  寧簡合了合眼,再睜開時,卻聽到一聲極輕的叫喚:「爹……」

  那聲音跟記憶中塵封的過往迅速重合,寧簡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看著床上的人,滿臉無措。

  蘇雁歸叫過那一聲後,便慢慢地蜷縮起身子,緊閉的雙眼因為太用力,睫毛在輕微地顫動,身體也如同響應那顫抖一般,無法控制地哆嗦著。

  寧簡慌忙把被子捂緊了,將蘇雁歸團團圍在中間,可那哆嗦始終沒有停下來,反而是蘇雁歸在朦朧中開始微聲叫著:「冷……」

  寧簡又捉過一床被子覆在他身上,用力壓緊了,看著蘇雁歸依舊哆嗦的模樣,急得眼眶都有點熱了。

  「小鬼……」

  「寧簡……」

  就像回應他那一聲倉皇的叫喚,蘇雁歸也叫了一聲,如同壓抑已久的委屈傾瀉而出,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哽咽。

  寧簡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我冷……」床上的人無意識地叫著冷。

  寧簡默默地看著他,好半晌,終於垂下眼簾,緩慢地脫了鞋子,解了外衣,利索地爬了上床。

  蘇雁歸的身體因為哆嗦而微微地發僵,寧簡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拉到身邊,伸出手抱住了滾燙的軀體。

  然而抱住的一剎那,又似有無數的異樣冒了出來。

  寧簡躺在那兒,看著眼前人眉間的蹙起逐漸舒展,他眼中的茫然卻越來越深了。

  蘇雁歸小時候的那一場病,他一樣衣不解帶地在左右照顧,小鬼喊冷的時候,他也如此爬上床,把哆嗦不止的小孩摟入懷裡緊緊抱住。小鬼因為生病而變得脆弱,落下來的眼淚沾在他身上時,那種溫熱的感覺,寧簡在很久以後仍然記得十分清晰。

  可是現在跟那時候不一樣。

  寧簡收回手,疑惑地看了很久,才重新伸出去環抱住蘇雁歸,片刻之後,他又把手收了回來。

  意識模糊的人卻在這時伸出了手,從他腰畔伸過去,牢牢地摟住了他。

  寧簡的身體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突然發現了差異的所在。

  現在跟那時候,已經過了許多年。那時候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自己再也無法將他摟入懷中。

  他已經比自己長得更高大,已經能夠反過來將自己緊緊摟住,自己似乎依舊停留在當年,可當年的孩子,已經不是孩子了。

  寧簡突然慌得下意識地掙扎了起來。

  蘇雁歸卻似是找到了溫暖之處,死死地將他摟住,不肯放手。

  寧簡有些絕望地張著眼,叫了一聲:「小鬼……」

  摟住他的人沒有回應,雙眼始終緊閉著,沒有要清醒的跡象。

  寧簡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蒼白面容,唇上因為無法言喻的感覺而輕微地顫抖起來。

  「蘇……雁歸……」

  只叫了一聲,周圍就瞬間安靜了下來,寧簡久久做不出反應,只無措地張著眼,愣在那兒。

  不知過了多久,抱著他的手輕輕地緊了一下,耳邊同時傳來了極輕的呻吟,寧簡猛地一驚,抬頭去看,卻見蘇雁歸始終閉著雙眼,只是眉間又蹙了起來,人也微微地打著哆嗦,似乎極難受,不住地往他身上靠,想尋得一絲溫暖。

  寧簡怔怔地看著那張蒼白的容顏,好久,終於慢慢地伸出手,回抱住了蘇雁歸。

  四下非常安靜了,以至於寧簡都漸有些迷糊,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才一下子坐了起來,狼狽地翻身下地。

  就在腳著地的同時,門也被人推開了。

  門外站的是慕容林和荊拾。

  荊拾風塵僕僕,肩上還沾著雪,一雙眼卻極銳利,在寧簡和蘇雁歸身上來回轉了一圈,才沈默地走到床邊。

  寧簡抓著自己的衣服倉皇地躲到一邊去,死死地盯著荊拾,一句話都不敢說。

  慕容林挑了挑眉,只抱胸站在荊拾身後。

  荊拾試了試蘇雁歸額上的溫度,又翻了翻他的眼睛嘴巴,把了脈,便依舊默不吭聲地掏出貼身的布包開始給蘇雁歸下針。

  「金子……怎麼樣了?」那沈默似乎讓慕容林也緊張起來了,看了寧簡一眼,邊巴巴地望著荊拾問。

  「不好。」荊拾面無表情地吐出二個字,語氣裡沒有起伏,卻更讓那兩字顯得沈重。

  寧簡一下子就捉緊了腰間的短劍。

  他並不是要攻擊誰,甚至不知道能夠向誰發洩,只是在那一剎那,就慌得只能捉起自己的劍,好像那樣就能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荊拾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依舊穩穩地一針一針刺下去。

  「他體內的毒太霸道,如果無法解毒,時間越長,對身體的傷害就越厲害,身體就會越虛弱。天氣轉冷,就很容易生病……一旦生病,又會讓身體更加虛弱,身體越虛弱,體內的毒就越容易造成傷害,如此循環,只怕……」

  荊拾說到最後,眉頭終於微微蹙起,讓在旁兩人的心同時沈了下去。

  「可以怎麼做?」寧簡問得很直接。

  荊拾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慕容林,半晌道:「你把人照顧好就行。他本來身體底子就不夠好,現在一點風寒就有可能要了他小命,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寧簡一怔,便莫名地心虛了起來。

  他不知道荊拾瞭解多少,可是蘇雁歸身體底子不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小時候被拷問落下的病根。他後來花了很多年的時間給蘇雁歸打根基,也還是沒辦法把全部給補回來。

  荊拾這一句,就像是分明的責備,蘇雁歸身上的毒是因為他,蘇雁歸身體不夠好,也是因為他。

  就在這時,荊拾又補了一句:「還有,你最好記清楚當初答應我們的話。」

  寧簡又是一怔,荊拾已經逕自說了下去:「若是小蘇發現了你的身份,請你馬上離開,不要以為時間長了,這個約定就無效。有些舉動會造成什麼後果,你最好也給我想清楚!」

  聽出荊拾話中的嚴厲,寧簡心中微凜,半晌點了點頭:「我明白。」

  他把左手慢慢地往身後收了起來。那是剛才回抱住蘇雁歸的手,上面彷彿還殘留著那個人身上的溫度,可是現在他已經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

  慕容林則像是被荊拾突如其來的嚴肅嚇到了,好半晌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荊拾吸了口氣,將東西收好,再沒說什麼,大步走出了房間。

  那一天的夜彷彿特別漫長,蘇雁歸一直沒有醒過來,荊拾連著三次給他下針,直到第二天早上,高熱才漸漸退去。

  寧簡守了一整夜,慕容林似乎有些心軟了,帶來一個小丫頭,硬是把他替換了出來。

  寧簡茫然地站在房間門外,看著緊閉的大門,一步不肯離。

  慕容林在旁邊看了一陣,終於歎了口氣,又把他拉出一段,帶到自己的房間裡。

  下人上了熱茶,他便倒了一杯遞到寧簡面前,寧簡遲緩地接了過去,似乎不明白慕容林在幹什麼。

  「你也不必因為荊拾的話而過分緊張。」慕容林頓了頓,苦笑道:「那家夥其實是在生自己的氣,然後遷怒於你。」

  寧簡抬眼看他,越發茫然了。

  「小蘇中的毒是從他那兒拿的。」慕容林又歎了口氣,「那時小蘇說是要在玉珮上動手腳,從他那兒拿了毒藥。」

  寧簡的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慕容林卻刻意忽略他身上那一瞬間冒出又隨即消失的殺意,繼續道:「我讓人磨壞了好幾塊玉,將磨成粉末的玉碎沾著毒藥覆在玉珮上,又重新打磨。我們都以為他是用來防著那些尋寶的人……從來沒想過他是要用在自己身上。」

  寧簡張了張口,又頓了頓,才生生擠出一句:「玉珮……本已經落在我手上了。」

  慕容林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笑聲中有一絲不屑。

  寧簡卻像是覺得有什麼驅使著自己把話說下去:「我跟別人約定好,演一場戲,騙他把我帶進藏寶的地方……他知道以後,就又把玉要回去了,然後……」

  他的話戛然而止,慕容林也沒有再追問下去,房間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那種近乎死寂的氣氛幾乎讓人窒息。

  寧簡漸漸顯得侷促起來,好半晌終於放下手中的杯子,連跑帶逃地走出房間:「我……我回去看看他……」

  慕容林沒有阻止,只是看著寧簡的背影,慢慢地勾起了唇。

  寧簡走到蘇雁歸房間所在的院子時,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吵雜,寧簡一驚,飛快地跑了過去,剛打開門,便感覺到有什麼迎面丟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側身躲開,便聽到蘇雁歸的聲音在吼:「我聽不清,你滾出去!不要跟我說話!」

  「蘇公子,這藥……」

  「我聽不清、我聽不清……」蘇雁歸已經醒了,只是顯得有些失控,連著叫了兩聲,便趴在那兒直喘氣,好一會才平復下來,聲音也弱了下去,「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麼,你出去吧。」

  話裡帶著分明的壓抑,似乎在極力讓自己不要亂發脾氣。

  可那小丫頭的眼都已經紅了,捧著藥站在那兒直哆嗦,一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響一點:「蘇公子,這藥你一定要吃。」

  蘇雁歸只是咬著牙將覆在身上的被子推開,最後慢慢地摀住了自己的臉,沒有說話。

  那小丫頭不知所措地站著,寧簡終於反應過來了,快步走了過去,一手搶過她手中的藥:「我來。」

  他的語氣太強勢,以至於那小丫頭下意識地退開了一步,呆呆地望著他。

  寧簡把藥放在一旁,一邊將蘇雁歸的手捉住,從他臉上扯了下來,一邊在上面寫道:「吃藥。」

  蘇雁歸一把甩開他的手,整個人縮到被子裡,卻始終不說話。

  「蘇公子……」那小丫頭發現寧簡也束手無策,就更慌了。

  寧簡只是攔著她:「你先出去吧。」

  「可是這藥……」

  「出去!」

  小丫頭被他這一聲震懾,終於聽話地退了出去,寧簡在床邊坐了下去,又執拗地捉過蘇雁歸的手。

  蘇雁歸掙扎了一下,卻因為身體的緣故而顯得虛弱無力,最後終於放棄地別過了頭。

  寧簡又重新在他手上寫了起來:「難受嗎?」

  蘇雁歸點了點頭,半晌又搖了搖頭。

  寧簡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難受,可是沒關係,他可以忍耐。

  心底湧起淡淡的疼痛,他又寫道:「吃藥。」

  蘇雁歸遲疑了一陣,慢慢地點了點頭。

  寧簡便將他扶了起來,一口一口地將藥餵進去。

  蘇雁歸也沒有再抗拒,順從地把藥吃完了,才道:「我想到外面去。」

  「外面在下雪。」

  蘇雁歸露出一絲失望,坐在那兒沒有再說話。

  寧簡想讓他躺下去繼續休息,可是看著那一絲失望,又有些不忍了,只好陪著他坐在床上,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蘇雁歸突然開口:「皇帝是不是換人了?」

  寧簡大驚,猛一轉頭看著蘇雁歸,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還記得荊拾跟蘇雁歸說起類似的話題時,蘇雁歸的反應。他不知道現在的蘇雁歸,是不是能承受得起那樣的折騰。

  然而問出這問題的人卻又是蘇雁歸自己。

  聽不到響應,蘇雁歸居然沒有煩躁起來,只是提高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阿風,皇帝是不是換人了?」

  那一聲「阿風」把寧簡的思緒扯了回來,他竭力壓抑著自己手上的顫抖,在蘇雁歸掌心寫下一個「是」字。

  蘇雁歸沈默了很久,才又道:「皇帝換人了,其他皇子……應該也封王了吧?給我說說,好嗎?」

  寧簡遲疑了一下,終於又在他掌心寫了一個「是」字。他對其他兄弟的結果並沒有多少瞭解,想了很久,才簡單地寫下隱約記得的幾人。

  蘇雁歸極耐心地揣摩著他所寫的東西,卻往往無法一次辨別,總讓寧簡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直到寧簡停下來好久,蘇雁歸才微微偏過頭向著他,問:「寧簡呢?」

  寧簡心裡猛跳了一下,隨即便想起了荊拾的話,那一句「若是小蘇發現了你的身份,請你馬上離開」的話成了他的桎梏。

  「貶為了庶民。」

  蘇雁歸沒有馬上反應,只是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可以再寫一遍嗎?」

  寧簡抿了抿唇,看著自己指尖的微顫。

  「貶為庶民。」

  之後便是長久的沈默。

  寧簡垂下眼去,慢慢地蜷起指頭。

  然後他聽到蘇雁歸的聲音,帶著一抹咄咄逼人的意味:「鳳寧暄呢?」

  ──若是不小心被發現了怎麼辦?

  ──我馬上離開。

  ──若是小蘇發現了你的身份,請你馬上離開。

  寧簡的手握成拳,關節上微微地泛白,他沒有等蘇雁歸問第二次,便緩慢地鬆開了拳頭,在蘇雁歸掌心一筆一劃地寫道:「死了。」

  「你寫了什麼?」

  蘇雁歸的聲音很平靜,彷彿真的只是揣摩不出來,詢問著想讓他再寫一遍,只有最後一個字,洩露出了一絲極淡的不安。

  寧簡卻覺得自己手上的顫抖逐漸消失了。

  「鳳寧暄死了。」

  蘇雁歸微張了張口,終究什麼話都沒有說。

  寧簡等了一會,便慢慢地放開了他的手,將剛才被蘇雁歸推開的被子撿回來,重新覆在他的身上。

  窗外雪落無聲,房間裡安靜得能聽得清彼此的呼吸,時間在無聲無息地流逝。

  「那他一定很傷心。」

  彷彿一切就在這一聲中戛然而止,所有的平靜與假象被打破,長久壓抑的東西傾瀉而出,以為無關緊要的傷口在這一刻分明痛了起來。

  眼淚漫出眼眶的瞬間,寧簡終於發出一聲極輕的嗚咽,哭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