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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第12章
第十二章

  寧簡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來。

  只見荊拾走進去後,很自然地在床邊坐下,蘇雁歸就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直到荊拾捉起他的手把脈,他才幽幽轉醒,眼中還是一片空然。

  荊拾沈默不語,把了一會脈,才又把他的手放回去,蘇雁歸這才試探地叫了一句:「荊拾?」

  荊拾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似是回應蘇雁歸的話。他的表情始終緊繃著,手上卻極輕柔。蘇雁歸似乎確定了,便如往常一般咧嘴笑了笑:「沒事,慕容林比老婆子還嘮叨,照顧得很好……」

  就在這時,荊拾終於開口了,打斷了他的話:「小蘇,來說說寧簡吧。」

  他的聲音很大,就像剛才慕容林跟蘇雁歸說話時那樣,卻別有幾分沈穩。

  蘇雁歸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想見寧簡嗎?」

  荊拾的話停下半晌,蘇雁歸才幽幽問了一句,就好像剛剛才發現荊拾在說話:「你說什麼?」

  「你想知道寧簡現在怎麼樣了嗎?」

  「你說什麼了?我聽不清。」蘇雁歸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顫抖,好像在壓抑著什麼。

  荊拾冷冷地看了寧簡一眼,提高聲音道:「我說,你想知道寧簡怎麼樣了嗎?」

  他跟蘇雁歸已是面對面了,這時大聲說話,就是站在門口的寧簡都覺得太響,而床上的蘇雁歸只是沈默了一陣,而後皺了皺眉,重複:「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我說寧簡!」

  荊拾像是執意要提到寧簡的名字,人也湊到了蘇雁歸耳邊叫。

  蘇雁歸卻迅速地回了一句:「我聽不清!」

  他的聲音比之前微微地提高了,彷彿有什麼再壓抑不住,一下子爆發了出來,「我聽不清,我什麼都聽不清,你說什麼?我聽不清……」到最後,他甚至伸手摀住了自己的耳朵。

  寧簡看著他的臉色迅速地蒼白了起來,便猛地要往裡沖,慕容林卻一把捉住了他,另一隻手擋在門上。

  寧簡錚地一聲拔出短劍,慕容林也迅速地拔了刀,兩兩相持之際,那邊荊拾已經手起刀落,用一記手刀把蘇雁歸敲暈了。

  「你幹什麼?」寧簡大叫一聲。

  荊拾沒有看他,只是將蘇雁歸扶回床上,蓋好被子,絲毫不顧寧簡手上還拿著劍,目不斜視地直走出門外。

  寧簡緊追了過去,慕容林在後面將門關上了才跟了過來,便聽到荊拾道:「你都看見了?」

  「為……什麼?」

  寧簡只是很自然地問出了疑惑,他無法理解所聽到的一切,只覺得這些事情讓他連呼吸都很困難。

  「為什麼?怕是想到自己一片真心餵了狗,賠上眼睛耳朵,落得如此下場,所以不願相信現實吧。」

  寧簡的臉色因為荊拾的一句話而蒼白了起來。

  直到走近這門邊前的一刻,他都以為,所有傷害僅僅是在身體上的,好好養著,有荊拾這麼個神醫在,總有辦法治好。

  可事實上不是。

  那個當年被嚴刑拷打都不曾屈服的孩子,如今卻露出了這麼軟弱的姿態來,寧簡第一次覺得心裡像被一把刀子狠狠地戳了一下,比他過去受過的任何一次傷,都要痛。

  荊拾卻彷彿已經平靜了下來,除了那一句刺人的話以外,再沒說什麼。

  只有慕容林在一旁等了一陣,終於瞟了荊拾一眼,開口道:「你看他只是聽到你的名字,就變成這樣,我們不可能讓你接近他。」

  寧簡沒有反駁,只是站在那兒,姿態卻讓慕容林和荊拾都覺得,這個人絕不會再遠離一步。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又一陣,荊拾終於笑了笑,道:「小蘇是個癡心人,什麼大義世俗他從來沒記在心上,我們這些朋友都知道他對你是怎麼一顆心,你會不知道嗎?當時既然能狠下心,現在就不要後悔。」

  寧簡沒有反駁,甚至沒有動。他本是無論如何都要衝進去的,這時卻已經放下了握劍的手,站在那兒,彷彿顧忌著什麼。

  慕容林偷偷地扯了扯荊拾的衣袖,被荊拾狠狠地睨了一眼,便又怏怏地收回了手。

  一時間三個人站在門前,就似三尊石像,誰也不說話,誰也不動,寧簡看著門內,荊拾盯著寧簡,慕容林只是不時偷偷地看荊拾一眼,拉拉他衣袖、扯扯他衣服。

  如此過了大半個時辰,荊拾突然動了,人向前一步,乾淨利索地往後伸手拉上了門,一字不說轉頭便走。

  慕容嚇了一跳,連忙追了過去,隨即又回過頭來看寧簡,卻見寧簡只是站在那兒,絲毫沒有因為他們的離開而往前挪動一步。

  「他不敢進去的。」荊拾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金子,你看這……」

  荊拾停下腳步,看了看慕容林:「我倒不知道,慕容少莊主有興趣做這等牽線傳情的媒妁之事。」

  慕容林臉上一僵,爆發出一句:「他奶奶的,老子怎麼會做這種女人家的事!」

  荊拾臉上還是嚴肅之極,一絲笑意卻在眼角眉間洩露了出來,只是他依舊繃緊了臉,冷聲道:「既然如此,你何必替寧簡求情。」

  「誰幫他求情?」慕容林的眼睛瞪大了,「你看他罵也不走、趕也不走,我這不是問一下,看能怎麼辦嗎?」

  「這是你的山莊,你真要逐客,還怕他一個寧簡?」

  「易蓮山天劍門與我逍遙山莊本來就有交情,他是天劍門人,我總不好跟他鬧得太僵。何況,寧簡的一柄短劍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你以為就他這樣的人,在江湖上走動這麼些年,會不吃虧嗎?」

  荊拾點點頭,抬眼見慕容林微微地鬆了口氣,不禁好笑:「我看你不是看著天劍門的面子,是看著他手中那玉牌子的面子。」

  心事被點破,慕容林嘿嘿地乾笑一陣,轉了話題:「你不是出去找藥嗎?藥呢?」

  「撲空了,本就是極罕見的藥,哪有這麼湊巧就讓我碰上呢。」荊拾歎了口氣,「現在就看其他人找得怎麼樣了。兩天後有到景南的船,那兒有最大的草藥集市,我去那邊再看看。」

  慕容林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你是神醫,別把自己累壞了。我們幾個可不會治病救人。」

  荊拾掃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沒說什麼。

  寧簡確實就如荊拾說的,始終沒有踏入房間一步,只是他一直站在門口,伺候的丫頭進出他也紋絲不動,讓人家小姑娘頗尷尬了一陣。

  第二天早上,荊拾到蘇雁歸房間時,看到他堵在那兒,只是一站,冷聲道:「讓開,你擋路了。」

  寧簡似是忌憚著他是大夫,猶豫了片刻,便慢吞吞地往旁邊挪了挪。

  就在荊拾準備跨步入房時,寧簡卻猛然側手抽出了短劍,毫不猶豫地往荊拾頸邊刺去。

  「寧簡,你!」

  荊拾大驚,退了一步,撞在門上,便整個人往下坐倒,只聽錚的一聲,卻是兵刃相交的聲音。

  荊拾心中一凜,寧簡已經橫劍揮去,又是錚的一聲,荊拾抬頭,才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手執一柄長劍,急攻寧簡面門。

  寧簡一邊躲閃,一邊又刺出數劍,本要抬腳掃那人下盤,奈何荊拾還夾在中間,他一咬牙,低頭往旁邊一翻身,順手提起荊拾的後領就往屋裡丟。

  那黑衣人順勢一劍直點他胸前,等寧簡側身,另一手已經揮掌而至,荊拾剛坐起,看到這一幕,下意識便叫了一聲:「小心!」

  寧簡卻不躲不閃,反手就是一劍,速度快如閃電,那人一掌本是先發,寧簡的劍後發卻先至,那人發現時要撤掌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回劍相格,卻還是被寧簡的劍在掌中生生劃出一道傷口。

  「他奶奶的,果然在玩調虎離山!」就在這時,慕容林也從院子外跑了進來,手上長刀還沾著血。

  那黑衣人一聽到慕容林的聲音,便朝寧簡連刺數劍,逼得寧簡回劍,他就往屋頂一躍,迅速地向山莊外掠去。

  慕容林還要再追,荊拾卻大叫一聲:「別追,回來!」

  慕容林本已躍上屋頂,聽他這麼一叫,遲疑了一下,就跳回地面,看了寧簡一眼,便問荊拾道:「沒事吧?」

  荊拾已經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衫:「沒事。」轉身又朝寧簡一揖,「多謝相救。」

  「那幫孫子,明知打不過我,就使這陰險招數……」

  荊拾皺了皺眉,慕容林罵到一半,便生生地停了下來,他明白荊拾在想什麼。

  只半晌,荊拾果然開口:「這也是件麻煩事,只是你一個,終究沒辦法防備那麼多……我看,乾脆讓他們多留一個人……」

  「我可以護著他。」寧簡突然開口。

  荊拾和慕容林同時看向他,慕容林冷笑:「護什麼,昨天他那樣子,你不也看見了嗎?」

  「不讓他發現就好了。」寧簡應得極快,分明是早已想好,倒是一下子把慕容林噎住了。

  反倒是荊拾反應得快,沈聲道:「你留在他身邊,若我們只能告訴他,你是個下人,這也可以?」

  「我不在乎。」

  「若是不小心被發現了怎麼辦?」

  「我馬上離開。」

  「若他還是被人帶走了或是傷了,你又如何?」

  「除非我死。」

  荊拾沒再問下去了,慕容林看了他一眼,叫了一聲:「荊拾?」

  荊拾還是沈默,好久,才哼笑一聲:「小蘇不是天天作弄你家的丫頭,說不要女人伺候嗎?」

  慕容林一下子瞪大了雙眼:「你是說……」

  「那你就給他換一個小廝吧。」

  「可是……」

  荊拾沒有讓慕容林的「可是」說完,只是看著寧簡。

  「記清楚你的話,護他周全,若是被發現了,馬上離開,再不得踏入逍遙山莊半步。」

  寧簡的表情柔和了下來,目光卻多了一分堅定:「一言為定。」

  荊拾笑了笑,轉身往院子外走出去,慕容林愣了一下,便追了上去:「金子,這……沒問題嗎?」

  「小蘇今天這樣,也是他造成的,讓他跑跑腿、幹幹活,已經是便宜他了。」荊拾冷笑,「何況,我倒想看看他要怎麼不讓小蘇發現。他是聽不清,可不是聽不見。」

  慕容林這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一旦發現了,寧簡就不能留下來了。」

  荊拾沒有回答,只是看了慕容林一眼:「你不把新的小廝介紹給小蘇嗎?」

  慕容林笑了:「行,我這就去。」

  寧簡按著要求換過一身下人的衣服,才被慕容林帶到了蘇雁歸的房間裡。

  蘇雁歸還沒起床,寧簡就站在床邊看著。

  這麼近的距離,他便越發清晰地看到這個人的變化。

  在月牙鎮時,他健康、強壯,充滿朝氣和活力,而現在,一旦合上眼,就好像連呼吸都若隱若現的,臉上找不出一絲血色。

  「往常他都差不多這個時辰起來,吃過早飯就要喝藥,如果再過半炷香的時間還不醒,你就要把他叫起來。」

  寧簡點了點頭,那邊蘇雁歸就似要印證慕容林的話似的,微微地動了一下,便張開了眼。

  看著那眼中毫無焦距,寧簡心中咯!了一下,下意識地伸出手,似是要撫上他的眼,最後卻又在半路收回,只不經意地掃過蘇雁歸的肩膀。

  「還沒……天亮?」蘇雁歸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話裡帶著一絲模糊,似乎還沒清醒。

  「天早亮了,是你看不見!」慕容林毫不顧及,扯大嗓門就道。

  蘇雁歸微震了一下,便伸手揉了揉眼,笑了笑:「我忘了。」

  「好了,來,阿風,伺候蘇公子梳洗吧!」

  慕容林推了寧簡一把,寧簡本來似乎在發呆,被他這一推,差點沒栽在蘇雁歸懷裡。

  蘇雁歸顯然已經聽到了慕容林的話:「你叫誰?」

  「你不是嫌棄我家丫頭嗎?老子特地給你換了個小廝,感激不感激?」

  蘇雁歸噗的一聲笑了:「感激不盡。」他摸索著把寧簡扶起來,「可你也不必把人都推到我身上來吧。我只要個小廝,沒打算要個暖床的。」

  寧簡本已回過神來,被他扶起,便慌忙掙扎著站了起來,看了慕容林一眼,就默不作聲地拿了盆子到門外打水去了。

  等他回來時,慕容林已經坐在桌子旁極愜意地喝起茶來,而蘇雁歸還坐在床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寧簡猶豫了一下,便走過去,動作輕柔地替他梳洗乾淨,又換過衣服,才把他扶到桌子旁坐下。

  蘇雁歸極滿意地笑道:「慕容,早跟你說該換個男的了,就你吝嗇。」

  「他奶奶的,不給你換你不滿,給你換了你還有話說?」

  蘇雁歸只笑不語,寧簡遞給他一個包子,他便接過了,一口一口地啃了起來,等吃了大半,才口齒不清地問:「對了,剛才說,他叫什麼來著?」

  慕容林眉毛一挑,看向寧簡,唇邊勾起一抹笑意:「你,給蘇公子說說,你叫什麼來著?」

  寧簡垂著眼,半晌才道:「阿風。」

  「什麼?」蘇雁歸把最後一小塊包子塞進嘴裡,瞪大了眼,側過頭,眉間卻微微蹙起,「你大聲一點,我聽不清。」

  「阿風。」寧簡略提了聲音,又說了一遍。

  蘇雁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似乎情緒也煩躁了起來:「我聽不清!」話一說完,他就嘖了一聲,朝慕容林道:「慕容,你有跟他說過,說話要大聲一點嗎?我就聽到有聲音,可又聽不清他說什麼!」

  慕容林只笑看著寧簡:「蘇公子讓你說大聲一點呢。」

  寧簡卻抿住了唇,他知道若再大聲一點,蘇雁歸聽清了,肯定就能認出自己的聲音。

  「不說就算了,我也不稀罕知道你叫什麼。」

  沒等寧簡猶豫,蘇雁歸很快便丟出一句,一邊伸手摸向桌子,似乎要找第二個包子。

  寧簡看著他摸索的樣子,喉間一緊,突然一把捉住蘇雁歸的手,捏在掌中。

  蘇雁歸的眉頭一下子就皺緊了:「放開!」

  寧簡沒有順從。

  蘇雁便越發地沈下了臉:「慕容,你這下人是怎麼回事?」

  慕容林也有些坐不住了,只狠狠地盯著寧簡,示意他馬上放手。

  寧簡的手緊了緊,又慢慢放鬆,蘇雁歸想要縮回去時,他卻又捉住了蘇雁歸的手,只是沒等蘇雁歸發作,他的另一隻手已經伸出一個指頭,在蘇雁歸的掌中慢慢地比劃了起來。

  「我叫阿風。」

  同樣的四個字,他寫了三次,蘇雁歸一開始還有些暴躁,等意識到他在幹什麼時,便慢慢地平復了下來,等他寫完第三次,終於笑了:「原來是叫阿風,怎麼不說話,嗓子不舒服?」

  被那麼一問,寧簡就有些慌了,慕容林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很有幾分要看他怎麼辦的意味。

  「怎麼又不說話?」

  蘇雁歸大概是因為看不見,一旦聽不見聲音也得不到響應,就格外容易暴躁,問話裡也顯得有些不客氣了。

  慕容林終於開口了:「他喉嚨受過傷,脖子上還一大塊疤呢,所以沒辦法大聲說話,你要是不滿意的話,我再給你換一個吧。」

  寧簡一下子就望了過去,拿不準慕容林是在幫自己解圍,還是要乘機趕自己走。

  那邊蘇雁歸卻已經平靜了下來,抓了抓頭,語氣也溫和了:「不必了,你知道我……這些天就是脾氣壞一點,不是故意的。」

  他把頭微微側向寧簡的方向,支吾著道:「阿風……是吧?對不起,我看不見你的疤,所以不知道你的難處,不說也沒關係,你就留著吧?」

  慕容林挑了挑眉,沒說什麼,倒是寧簡遲疑了一下,便捉過蘇雁歸的手,在上面緩緩寫道:「謝謝。」

  「好了,既然你們互不嫌棄,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找金子去。」

  「見財忘友!」蘇雁歸頗為不滿。

  慕容林無奈:「我說找荊拾,他明天去景南給你找藥呢……」

  「見色忘友!」蘇雁歸極流暢地打斷他的話。

  慕容林氣結,掃了寧簡一眼:「阿風,好好伺候公子用早飯!」言下之意,分明是要寧簡拿包子把某人的嘴塞上。

  寧簡自不會聽他的,卻也拿起了一個包子,捏下一小塊一小塊地塞到蘇雁歸嘴裡。

  蘇雁歸當然也不會在意慕容林的話,過了一會,才摸索著捉住寧簡的手,制止了他餵食的動作。

  寧簡心下一咯?,正緊張著,便聽到蘇雁歸小聲問:「慕容走了?」

  寧簡下意識地點頭,半晌才意識到蘇雁歸看不見,便在他手心寫道:「走了。」

  「你待著別動,我自己來!」

  蘇雁歸像是一下子就振奮了,推開寧簡的手,一邊自己摸索著桌子上的東西:「這是粥吧,盤子……包子……」說著,他便拿起一個包子,不太確定地往嘴裡塞,一邊繼續摸索,「湯匙呢?在哪裡,怎麼沒有……」

  寧簡看著他的手在湯匙旁邊摸了好一會,終於忍不住,輕輕地挪了挪那湯匙,將它放到蘇雁歸指尖前。

  蘇雁歸好不容易摸著了,便燦然一笑:「找到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去摸那盛粥的碗,然後極笨拙地用湯匙舀起一點,整個人靠了過去,張嘴要吃,湯匙卻舉得高了一點,粥都沾在了他的上唇上方。

  寧簡猛一伸手奪過湯匙,滿臉驚訝地看著蘇雁歸。

  「哎,你幹什麼!不是叫你待著別動嗎?拿來。」蘇雁歸皺著眉朝他伸出手。

  寧簡只是飛快地在上面寫道:「我餵你。」

  「誰要你餵了,我自己來。」

  寧簡執意不肯,蘇雁歸倒也沒發作,只是歎了口氣:「有什麼關係呢,慕容也不在,你不說、我不說,他不會怪罪的。你讓我自己來試試,我總不能一輩子都靠別人餵食啊。」

  寧簡心中似被什麼猛戳了一下,卻把那湯匙收得更遠,一邊在蘇雁歸手上寫:「不會一輩子的。」

  「那自然,你把湯匙給我,我學著自己來。」

  寧簡沒有理會他,只是舀了一口粥,送到他嘴邊,蘇雁歸卻把頭一別,粥沾到他臉上,他卻還是執拗地道:「你看,讓別人餵食也好不到哪裡去,你讓我自己來。」

  寧簡頓時有種有理也說不清的感覺了,他從不知道,這個人也會如此不可理喻。

  「你不會一輩子看不見。」

  蘇雁歸卻像是沒有耐性去揣摩他寫了什麼,只是胡亂地伸手要把湯匙搶過去,寧簡便反反覆覆地寫,一直到最後蘇雁歸似乎知道了他在寫什麼,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寧簡鬆了一口氣,卻還是警惕地看著眼前人。

  蘇雁歸沒有說什麼,等了好久,寧簡便試探著又舀了一口粥送過去,這一次蘇雁歸很溫順地吃下了。

  寧簡放下心來,一口一口地餵他,卻又莫名地生出了一絲不安。

  只不過一、兩天的光景,他就覺得自己彷彿從未認識過這個人。

  不知道他的過去、不知道他認識什麼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更不知道他想要什麼。

  等早飯吃完,又吃過藥,就已經花了大半個時辰,寧簡把東西收拾好,便聽到蘇雁歸問:「外面天氣好嗎?」

  「好。」

  寧簡習慣地應了一句,半晌想起蘇雁歸聽不清,便要走過去執他的手寫。

  蘇雁歸卻笑了笑:「雖然聽不清,有些話也是能猜的,你不用太費心思。」頓了頓,他又道:「我想出去走走。」

  寧簡遲疑了一下,想著昨天來時蘇雁歸也一直坐在院子中,似乎並無不妥,便依言將他扶起了起來。

  從坐著的地方走到門口,不過是幾步的距離,蘇雁歸卻一直把手舉著,彷彿極沒安全感,隨時準備著在摔下去時捉住什麼。

  寧簡看著難受,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走出門時,蘇雁歸自也是看不見地上的門坎的,寧簡雖然扶得小心,卻也沒有提醒,蘇雁歸那一腳踏出去,人便往前直栽了過去,嚇得寧簡整個人往他身下一擋,連抱帶摟地才把人穩住。

  「對不起,對不起……」他連聲道歉,想著蘇雁歸聽不清,就越發地慌了,一心想要捉過他的手在上面比劃,卻又始終不敢放手,怕蘇雁歸真的摔下去。

  蘇雁歸也像是被嚇住了,下意識地抱住寧簡,久久沒有一動。

  寧簡的聲音漸漸小了,只覺得那一雙手帶著輕微的顫抖,緊緊地環住自己,彷彿要將自己吞沒。

  「蘇……公子……」聲音極輕,寧簡知道蘇雁歸聽不見,可還是惶然地睜著一雙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直到寧簡以為就要這樣到天荒地老了,蘇雁歸才慢慢鬆開了手。

  寧簡抬頭,就看到他彎著眼睛笑了起來,神色間還有一分不好意思:「剛才太慌,抱得緊了,你別介意。」

  寧簡看著他就這麼從自己身上一點點剝離,最後聽到自己的聲音道:「沒關係……」頓了頓,才如夢初醒地補上一句,「對不起,是我沒做好。」

  蘇雁歸蹙了蹙眉,顯然是聽不清,寧簡卻沒有再重複,只是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扶著他的手,在跨過門坎前還輕輕地拍了拍蘇雁歸的膝蓋,蘇雁歸也很機靈地抬了腳。

  從房間走到院中亭子的路就平坦得多了,兩個人靠得更近一些,蘇雁歸也彷彿漸漸安下心來,依靠得更多一下,手便僵硬著放了下去,沒有再露出一副隨時防著摔倒的架勢。

  兩人臉上都沒有一絲異樣,彷彿片刻前的那個擁抱,從來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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