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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的駕馭條件》第8章
Chapter 7

  幾天後他們搭上飛行船。

  看那空塔外牆綿延不絕的階梯,起先摩菲還以為得爬樓梯上樓,走進空塔才知道,塔內迴廊呈環形空間,中央有兩艘小型的飛行船載旅客上下樓,外圍階梯原來是給維修工人使用。

  金龍出沒引起的騷動餘波蕩漾,這幾天陸續有馴龍法師跟屠龍獵手來到此地,為免突生事端,買到船票後他們決定盡快離城。

  他們搭乘直達茲發丘的飛船,不落地需要五天的行程。上船後摩菲發覺飛行船果然跟海盜船沒什麼不同,一樣搖搖晃晃,有甲板有船艙。

  飛行對他來說不是新鮮事了,在甲板上逛過一圈,滿足好奇感後,便回船艙休息,被不死龍侵蝕的胸口仍痛得難受,做什麼都沒啥興致。

  他們三「人」共住一間十米見方的船艙,小得跟個棺材桶似的,人得要縮著身體睡,衛生需求全在船肚子中一處開放的公共空間──有分男女──處理,環境比他的海盜船還簡陋,唯一值得提的是包算在船票錢裡的餐點還不差。

  龍族厭惡人類的任何交通工具,反正他們可以很久不進食,兩頭龍一進船艙就窩著哪裡也不去,成天大眼瞪小眼,厭惡與恨意的目光對峙,讓摩菲很煩惱他們哪時又會大打出手,小飛船可容不下兩尊大龍!

  「我們道歉過了,殿下,別緊咬不放,有點氣度。」奧格冷哼,揮了揮手,「『眼睛』,我不想跟你談,讓你們的領頭龍出來,我只跟『骨頭』討論。」被奧格稱呼為「眼睛」的不死龍眼神一黯,又說:「『骨頭』表示不需要談,我們的立場很明確。」「那『幽冥』呢?」不死龍臉色大變,這兩個字彷彿是不可碰觸的地雷,他倏地站起,幾天以來第一次離開陰暗的角落,身體化做濃霧從門縫鑽了出去。

  奧格單手托腮,狂傲的冷笑,一點也不將對方放在眼裡。「哼!敢動我的東西,好你個『幽冥』,再出來我就滅了你!」兩頭龍的對話聽得摩菲一頭霧水,很感謝奧格故意用人類的語言說給他聽,但內容太過深奧他完全無法理解。

  從奧格所說的聽來,骨頭龍似乎不只一頭?不死龍總以「我們」這複數詞自稱,還以為是他的口頭禪。

  「不死龍滅得了?」摩菲隨口問。

  「有比死亡更恐怖的懲罰。」金龍兇惡的咧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野獸尖牙。

  摩菲明白的點頭,由圓形氣窗往外看,外頭是一片璀璨星空,偶爾飄過棉絮般的雲朵。

  見他不說話,以為他胸口的傷處又惡化了,奧格放柔神情,拉著摩菲的手臂,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難得見你聽話,我反倒很不習慣。」手伸進摩菲衣衫裡,輕柔撫摸他胸前的爪痕。奧格無法復原同為龍族造成的傷口,必須靠人類身體的自愈力。

  「痛呀,生孩子都沒這樣痛。」他身體往後靠著奧格。

  奧格挑眉,「生蛋會痛?」

  「這是個玩笑,傻龍。」摩菲笑著扯大金龍的長髮。

  「又跟我耍嘴皮子!」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奧格瞇起眼,享受環抱這亞人類的美好滋味。

  奇怪了?摩菲挑了挑眉,前陣子不是發情得挺凶嗎?連在大街上都忍不住想扒他衣服,怎麼現在旁觀者不在,他也準備就範了,這頭龍反而異常安分。

  「奧格。」

  「嗯?」

  摩菲側頭看看他,「你這幾天還挺安分的嘛。」金龍不滿的哼了哼,輕咬他的脖側,「怎麼?終於想跟我做啦,你不是疼得很,不怕更疼嗎?」奧格顧慮他的傷口所以不敢亂來,摩菲也明白,就是嘴皮子癢故意要問。「嘿,你好像變了些。」他輕笑,撫摸奧格溫暖的臉頰。

  奧格將手貼在他手背上,龍爪子完全包覆他的手掌,「不好嗎?」「沒不好……挺好的。」摩菲笑出聲,窩在金龍厚實的胸膛中,咯咯、咯咯的直笑,「挺好的吶……」他變了些,對方也有所轉變。

  改變大多令人無奈,但也有的會像這樣,讓他笑得停不下來。

  他們曾經錯過,再次覓得彼此,胸腔跳動龍心的兩棲人,穩穩捧住落入掌中的流星。

  甲板上竟然有免費的萊姆酒能喝?還有烤肉!嘴饞的兩棲人無視金龍不諒解的目光,帶著從龍肚子裡──龍將行李都收在肚子中──挖出來的酒杯,痛痛快快跟其他旅客共享不用錢的美酒,大啖帶骨肥肉。

  那五個窟窿又沒捅穿,酒水不會從身體裡噴出來啦擔心什麼!

  奧格莫可奈何,只好陪著摩菲吃喝,跟一大群臭烘烘、吵個半死的人類混在一塊。

  「別冷著一張臉,奧格殿下,來,喝嘛喝嘛!」摩菲用油膩膩抓著排骨的手勾住他肩膀,另一手不斷勸酒。

  「我自己會喝。」奧格看不上人類的劣酒,但推拒不了摩菲的熱情,勉為其難的端起酒杯來喝。

  「喔喔!漂亮小哥喝了,來來來,再給他酒。」周圍喝得醉醺醺的旅客,招手又跟船主要來一桶酒。

  「是啊,漂亮小哥,」摩菲笑個不停,身體軟綿綿的靠在奧格身上,從手裡的排骨撕咬下一大塊肉。「多喝點、多吃點。」嘴裡嚼著烤肉,他用吃空的骨頭拍打奧格的臉,笑得兩眼彎彎,眸中星光燦爛。

  眉頭一皺,奧格搶走骨頭丟開,攬住摩菲主動送上的身軀,低頭要親他油膩的嘴。

  摩菲笑著閃過,不知從哪又弄來滿滿一杯酒,他抱著奧格的肩膀,跟後頭的人乾杯。「來,一口氣幹掉它!」「摩菲。」奧格沒好氣的叫喚,提醒兩棲人這裡還有頭龍等著他招呼。

  兩棲人仰起脖子,一口氣喝乾整杯酒,跟他比拚的人才喝到一半。

  「痛快!」摩菲將空杯子倒轉過來,同時比了個拇指朝下動作。「小子你不行啦!跟老夫拼酒,還太嫩了!」對方明明看起來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但對摩菲而言,還是小鬼頭一個。

  那人以為摩菲出言諷刺他,禁不起激,瞪大眼睛漲紅了臉,喉結快速的上下滑動,拚命將酒液灌進肚子裡。終於喝完整杯酒,他本想學摩菲炫耀一番,卻脖子一歪、雙腿發軟的癱倒在甲板上,鼻腔發出濁重的呼吸聲,竟然直接睜著眼睛睡死過去?!

  「哈哈哈!」摩菲重重的拍了拍奧格的肩膀,金龍抬眼,目光有些不悅。

  摩菲笑著彎腰低頭,「傻奧格。」抓了一把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金絲,細細的卷在指間,湊到唇邊磨蹭,「好奧格……我的好奧格。」他的流星,他捧在手裡的星光。

  「有多好?」勾起嘴角,奧格明知故問。

  「誰知道呢,有多好……」胸口的龍心跳得劇烈,渾身輕飄飄、暖洋洋彷彿泡在整缸燒酒中。

  雙頰泛紅的奧格仰頭要吻他,被再次推開。金龍皺眉,摩菲綻開狡猾的笑容抱住他的龍,貼在他耳邊說:「嘿,好奧格,你知道嗎?我落海時看見的是你吶!別的都沒想起,就記得你那張大蜥蜴的臉。」眼角發燙,奧格來回撫摸摩菲的背脊,恨不得把這亞人類揉進身體裡。「我……每當我閉上眼,一直都是……」不讓他把話說完,摩菲柔軟的嘴唇貼上他的,一觸即退,溫熱的鼻息撫過臉頰,撩撥他竭力壓抑的慾望。「摩菲……」在大金龍發作前,摩菲又笑咪咪的送上嘴唇,這次不躲了,微啟唇瓣接納奧格濕熱的舌,自己也將舌尖往對方嘴裡鑽。

  談笑調情是浪費時間,他們應該立刻緊密相擁,侵佔彼此的身軀。

  礙於眾多圍觀群眾,還有頭心思叵測的不死龍在遠處窺視,奧格沒有就地將摩菲拆吃入腹,打定主意等飛船著陸立刻找機會把不死龍甩開,盡情對他的兩棲人為所欲為!

  卿卿我我一番,摩菲又開始到處跟人拼酒,抓著帶骨頭的肋排,豪放的大口啃咬。酒酣耳熱,他兩手抓著骨頭,在空酒桶上敲出節奏,哼起亂七八糟的歌。

  奧格好喜歡好喜歡聽摩菲唱歌,兩棲人唱得開心時亮晶晶藍眼睛轉向他,眸裡清楚映出他的身影,奧格擅自認定這是摩菲唱給他的情歌,揉揉心不在的胸膛,得意的想飛上夜空翻滾長嘯。

  迷醉於對方任何的眼神舉止,奧格抱著摩菲,在他身上臉上親了又親,摩菲也不時回吻,輕啄嘴角、指腹刮過臉頰、拉扯他的金髮,親暱的舉動讓大金龍笑得合不攏嘴,覺得從沒有過此時這般心滿意足。

  人聲鼎沸的酒宴之外,難以被察覺的陰暗角落,月光在甲板上映照出一道孤單身影。

  「莫林」以龍的姿態手足貼地,仰頭望向滿天繁星,動也不動的像船艏的一尊雕像,遠處的熱鬧喧嘩與他的寂寥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人類的臉孔上沒有一絲表情波動,綠眸死般的灰暗,仰望的姿態專注得彷彿沒聽見走近的腳步。

  「在這幹嘛吶?來跟大夥一起喝酒。」笑容滿面的兩棲人走向不死龍,將自己的酒杯遞給他。

  不死龍微微瞥了對方一眼,以為摩菲是喝醉了將他以為是船上的水手,那個叫「莫林」什麼的人類……「不喝拉倒。」摩菲自己喝,他學著對方的姿勢蹲踞在地,痛快的喝了一大口萊姆酒。

  「哈!」他放下杯子,抹抹嘴,望著夜空,說:「別誤會,我沒醉,更不是找你示好的。」不死龍總算有了反應,給他個疑惑的眼神。遭到「幽冥」攻擊,身上承受難以癒合的傷害,這兩棲人對他們應該避之唯恐不及才是,沒想到摩菲竟反而主動找他們攀談,讓不死龍無法理解。

  「我就直說吧,」摩菲拇指朝內,指著自己,「老子最討厭有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頭──就算是龍也一樣,你要奧格幫忙,卻又反過來攻擊我,這是什麼道理?」以摩菲對龍族的瞭解,不死龍不可能說謊蒙騙奧格,肯定確實有事尋求他的協助,要他履行契約。若是殺死自己,盛怒的奧格絕對會跟不死龍來個一翻兩瞪眼,沒有半點好處。

  「我應該如何稱呼你?『骨頭』?『眼睛』?」摩菲扭頭看向他,青年海盜的晶亮雙眸潛藏老者的深沉謀算。率性灑脫的兩棲人,心思比外表看來的更為細密,他從奧格的言行察覺不死龍不只一個性格,攻擊自己或許非他們所願。

  「骨頭。」不死龍說,「我是『骨頭』。」 目光回到包圍飛行船的晴朗夜空,他瞇起幽幽綠眸,神情浮現對過往的追憶懷念,「我們也曾經很喜歡天空,享受雨後的嫩晴日光,以為死後能擁抱彼岸的燦爛星辰。」一聲歎息,不死龍緩緩的訴說過往:「我原本的名字已經佚失,太久了,久到往事在記憶中只剩下模糊的光點……捨棄生命以前,曾經,我是跟殿下一樣的金龍。」骨頭不記得自己存在了幾萬或幾千萬年,他想自己或許是世界上第一頭捨棄性命的龍,又或許不是?被死亡遺棄的他們,最終會成為「什麼」呢?骨頭不知道。

  他曾經是頭美麗的金龍,擁有比現在這頭年輕金龍更為強大的力量,他只記得這個……他還記得他有個兄弟,記得他受到邪龍的蒙騙,殺死自己的手足,無法抵擋愧疚跟悲傷的侵襲,他選擇結束生命。

  以為能飛到星之彼端與手足團聚,訴說心中的後悔,卻被詛咒得到永生,囚困在無止境的黑暗中……在漫長孤寂的歲月裡,無數次的,他仰望星空歎息。

  「後來,一頭銀龍加入我,她是『眼睛』。」眼睛是頭溫和的母龍,看守龍島的「守望者」一族。萬年前,她守護的島嶼遭到現已消失在歷史中的飛蛇族大舉入侵,無數龍蛋被毀,連她唯一的幼仔也在此役中喪命,悲痛下她加入不死龍的一員。

  「那時,我們才知道,不死龍無法個別存在,我們的靈魂互相堆迭融合,在同個身軀裡共享彼此的意識與記憶……因為有『幽冥』,大多時候那並不是很舒服的事。」幽冥是頭黑龍。龍族出生時鱗片各具有不同的美麗色澤,純金的金龍、艷紅的火龍、色彩斑斕的地龍……黑鱗的龍並非天生形成,有些性格邪惡凶殘的龍,他們的鱗甲逐漸染上黑暗的顏色,成為連龍族也畏懼的邪龍。

  「幽冥是當世最為強大的邪龍,他對力量的渴望扭曲理智,竟妄想成為凌駕生死之上,『不死』的存在,所以選擇加入我們。」說到這,不死龍的眼神轉柔,「眼睛」接著道:「你無法想像他的意識多麼冰冷黑暗,我們得全力制衡他,以免『幽冥』四處作亂。當時,大家都太虛弱了,一時不察,讓他趁隙溜出。」「這樣呀……」摩菲點個頭表示理解。「那哭鼻子的是?」眼睛失笑,「『泥巴』,傻乎乎的地龍,因為據守的土地被奪,氣憤之下成為我們的一員。」想起泥巴可憐兮兮求饒的樣子,摩菲覺得這也太荒唐,取笑道:「竟然有這麼笨的龍!」不死龍臉色一沉,又換回「骨頭」,他說:「『音律』,最年輕的小龍,這白龍兩百多年前加入我們,還保有大部分的意識跟記憶,所以我們首先便是要達成他未了的心願。」兩百多年前?……這時間點是巧合嗎?音律跟鋼鐵國度的龍族禁區詛咒有無關聯?龍的時間關太籠統了,現在無法下定論。

  金龍骨頭、銀龍眼睛、地龍泥巴、黑龍幽冥、白龍音律……一一細數,摩菲驚覺一個重要關鍵。

  「等等等等,」他揮手打斷骨頭的敘述,張開五指,在不死龍們的面前晃了晃,「你們五頭龍,難道五個的心願都要達成?」「如何,想反悔?」骨頭冷諷,接著眼睛溫聲補充道:「在殿下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必須達成。」能力所及?這說法更籠統了……原本以為只有一頭龍,沒想到竟然多冒出四頭?!奧格果然是個傻龍,這麼不划算的交易也答應!

  「不行,我得去檢查你們的合約條款!」摩菲立刻站了起來,跑回酒宴找他的龍,要檢查兩頭龍的契約寫在哪塊鱗片上。

  看來他以後得費心注意著點,免得他們家的龍又傻傻跟誰簽訂不平等契約,把自己賣掉還替對方數金幣!

  這種情況以前似乎曾經發生過……比起骨頭,眼睛倒還比較好溝通──幽冥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旅途中,她偶爾會對他們講述一些過往,眼睛知道的歷史比奧格更為久遠,尤其與飛蛇族大戰的那段,年輕的金龍也不住全神貫注的聆聽。

  五天後的晚上,飛行船在茲發丘共和國降落,由於接近大型慶典,下船前的盤查特別嚴格,旅客在空塔上分成男女兩排,一個個讓關口人員檢查行李。

  摩菲他們偽裝的身份是商旅,兩龍一人的背上都扛著一大捆羊皮紙,這可是真金白銀買來的,若是用龍的幻術恐怕會被揭穿……雖然金龍對自己的魔法信心十足,但摩菲一點也不想冒險,他常跟關口人員打交道,知道那些人的本事。

  「南方來的商旅?……這些是你們的貨?會不會少了點。」關口人員攔下他們,檢查摩菲手裡的船票,幾人拿著根細鐵棒子翻動他們背著的貨品,這大不敬的舉動讓兩頭高傲的龍族沉下了臉。

  「大人。」摩菲擺出小市民卑躬屈膝的姿態,討好的笑著,「順便賣賣、順便賣賣,賺點兒路錢,我們幾位兄弟主要來採購這兒的稀奇玩意回去,齒輪鳥跟鐵馬兒。」說著他拍拍自己的褲腰帶,發出叮叮噹噹的錢幣碰撞聲。

  對方點個頭,目光從摩菲移到跟在他後頭的兩位龍大爺身上,奧格的一頭金髮很難不引起注意。

  「這位也是商人?」關口人員閱人無數,奧格倨傲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滿身銅臭的商賈。

  摩菲捏捏奧格手臂上的肌肉,笑道:「這傢伙給我打散工的,負責扛東西……大人您看他這胳膊兒多結實。」「是的。」大金龍應道,他瞇起眼,隱忍著不發作。

  「國內禁止法師入境,你們知道嗎?」對方又問了一句。

  「您覺得我們這樣子兒像嗎?」摩菲笑得嘴角掀起肉折子,姿態卑微的可以。

  這兩頭龍的確不是法師,只不過是所有魔法的本源罷了──尤其頂著莫林皮囊的那頭,骨頭還「活著」的時候,人類在哪都不知道。

  「嗯……好,你們可以過去了。」對方把船票收走,放他們通行。

  「謝幾位大人,您們辛苦哩。」

  摩菲拉著奧格就走,他們是順利過了關口沒錯,回頭卻發現不死龍被個軍官打扮的人給攔住。

  「小子你等等,我看你這樣子有些面熟?……喂,葛洛,你幫我翻翻通緝榜上有沒有他。」摩菲拍拍額頭,在心裡唉呀了一聲,怎麼會忘了耶索海盜團威名遠播,就連北大陸也四處貼滿他們幾個主要幹部的通緝單,大名鼎鼎的「鯊之獵手」名號誰沒聽過……「喂!說個話啊小子……這傢伙啞巴嗎?」看不死龍還杵在原地沒回話,真要被葛洛翻出通緝單來就麻煩了,摩菲趕忙跑回去解圍。

  「大人,怎麼回事?我哥兒怎麼了?」他擺出驚慌失措的表情,說出後面這句時,差點沒笑場。

  「他是你哥?」軍官狐疑的問。

  「是的是的,我哥兒會暈船,已經連吐好幾天了,他人不舒服,請原諒他的失禮。」摩菲馬上手足情深的勾著不死龍的肩膀,惹來兩頭龍不同意味的冷瞪。

  軍官仔細看不死龍的樣子,瞧他臉色蒼白憔悴,氣色是當真不大好,便信了摩菲的話。海盜多在東海活動,怎麼可能出現在北方大山,覺得自己想得太多,於是揮揮手再度讓他們通過。

  摩菲鬆口氣,推著兩頭龍大爺的背,趕忙離開。

  「我去打聽打聽,你們先在路旁坐一下。」放下羊皮紙,摩菲扭頭四處張望,饒有興致的研究城裡的環境。

  「……」奧格冷瞪他一眼,隨即抱著腦袋,喉間發出微弱的哀鳴。「我的頭……可惡……」臉色鐵青的不死龍乾脆蜷縮起身體,往路旁一倒,動也不動。

  頭暈目眩還不足以形容這兩頭龍此時的感受,他們好像困在一顆不斷顛簸滾動的球體中,或是成了小孩子的玩具,整頭龍被揪著尾巴甩啊晃啊,跟第一次飛行失速的感覺差不多,完全無法控制翅膀的方向,只覺得天空地面整個倒轉過來,周圍的景物在眼前不斷旋繞旋繞,連站都幾乎站不穩。

  此症狀與暈船無關,龍族的平衡感好得很,感覺天旋地轉的原因是鋼鐵國度龍族禁地的詛咒。

  半天之前,飛行船跨越茲發丘國境後,兩頭龍突然身子一晃倒地不起,抱頭翻滾痛苦哀嚎許久,那慘烈的模樣摩菲回想起來仍是心驚肉跳。

  此時稍微能站能走了但還暈得難受,看來這詛咒不只令龍族迷航這麼簡單,若非他們拋下尊嚴乘坐人類的交通工具,可能會從萬丈高空摔落山谷。

  金龍這副難得的狼狽樣,被摩菲沒心沒肺的嘲笑了許久,嘴上雖是可惡,但應付暈船經驗豐富的海盜船長,在飛行船落地前一直忙進忙出的給這兩頭龍洗臉擦身體,讓他們舒服些。

  「吶,這邊有水,不舒服就喝一些……我先去找地方住好了。」摩菲將水壺塞進奧格手裡,拍拍他的胳膊。

  奧格點個頭,不吭半聲。

  「你這可憐樣,讓我想到第一次上船的水手,哈哈!」摩菲大笑著跑開,奧格已經連怒罵的力氣都沒有了。

  空氣瀰漫鋼鐵的冰冷氣味,茲發丘共和國不愧為「鋼鐵國度」,東海巴掌大的鐵礦要好幾百個金幣,在這裡則是隨處可見,屋牆由一塊塊鐵片組成,房舍像箱子那樣的層層堆迭,遮蔽了天空的顏色。路上也全鋪著鋼板,馬車跑過「空隆空隆」的響,腳踏在上頭冷冰冰的,感覺不到泥土的溫度。

  城裡街道錯綜複雜,房屋一棟挨著一棟,擠得密密麻麻,從巷弄的出口往外探望,看到的是更多狹窄小巷跟鐵板拼湊的建築,讓習慣海上遼闊視野的兩棲人很不習慣。

  大街上擠滿來參加慶典的遊客,幾處像樣點的旅社皆已客滿,摩菲問了許久,總算在街邊小巷子發現一間還算乾淨的旅店,訂下頂樓的一個房間。

  先讓兩頭龍到旅店裡休息,自己接著打探音律要找的鍾塔,由於已經經過兩百多年,城鎮景物人事全非,鍾塔不一定就在白龍印象中的位置。

  音律的記憶裡,鍾塔是城鎮中央最高聳的建築,但城中央是座教堂,而且也不挺高的,打聽後得知教堂於近百年前新建完成,不可能是音律所指的鍾塔,於是他又花了些心思繼續四處探問。

  這個國家的人民或許心也成了鋼鐵,對他們這些外來者投以冷漠的眼神,比起觀光客更一問三不知。好不容易從個酒館老闆口中得知,茲發丘最高的建築是位在城東跟城西的兩座瞭望台,怎麼看都跟鍾塔沒關係,超過兩百年的建築物還有城北的舊教堂跟貴族庭院……找到這裡摩菲已將整座城繞過一圈,一無所獲,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難道不在城裡?」他想自己可能搞錯方向,得要用龍的時間來考慮,「不過」一、兩百年,人類要遷個都什麼的很正常。

  他又回去問那個酒館老闆,多買了兩杯酒才探聽到答案。

  「老闆哥兒,你說的不是吶,我要找鍾塔……或許不是鍾塔了,總之就一處古老的塔,可能在城外。」摩菲怪腔怪調的模仿南方城鎮的方言,以免被察覺自己來自東海。

  「城外的話……」酒館老闆被摩菲吵得很不耐煩,看在金幣的分上,還是想了想。「城北的鐵工廠再過去半天的路,有片荒地,是數百年前舊都的遺址,那裡的確有座廢棄高塔。」終於被他打聽到了!摩菲眼睛一亮,「應該就是了!謝老闆哥兒。」他開心的多給對方一枚金幣。

  對方摸摸金幣,看著這年輕的旅行者,一會他語重心長的說:「年輕人,我先提醒你,那處荒地鬧鬼……」鬧鬼?

  有那兩頭龍在,別說鬧鬼,就算整山的妖怪摩菲都不怕,更何況不死龍其實也跟鬼怪差不多了。

  回頭將鍾塔可能的所在地告訴在旅社等待的兩頭龍,不死龍聽了酒館老闆對周圍環境的敘述,肯定就是他要去的鍾塔沒錯,不顧天色已微微泛白堅持前往。

  反正畏懼陽光的又不是自己,摩菲就隨他去了。

  出城往北走一段路,他們來到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遼闊荒地在眼前展開,從山區開採下來,被遺落在此的零星石堆是景致唯一的變化,貧瘠的赤紅沙礫寸草不生,乾枯的樹木彷彿從地表冒出的鬼爪,散佈在這片暗紅顏色的荒原上,挾著沙塵的風呼嘯而過,刮痛臉頰。

  「星星呢?」天空灰濛濛的,抬首不見星光,摩菲疑惑地喃喃低語。

  城外的煉鐵工廠爐子全年不熄火,燃燒煤炭的黑煙自大煙囪中不停冒出,這帶終日籠罩在讓人呼吸困難的煙霧中。涓細河流蜿蜿蜒蜒的爬過地表,河面漂浮一層黑稠的煤灰混合物,已成白骨的死魚在水中載浮載沉,連奧格都看不下去的別過眼。

  天空與地表相接之處浮出一圈青白,曙光將現,他們加快腳步前進,地勢逐漸往上,坡地的頂端出現整片的廢棄建築物,證明此地曾是個城鎮。

  建築大部分的結構已隨著歲月風化,徒留鋼鐵搭造的骨架子搖搖欲墜,蒙昧天色下,銹紅的破落鐵骨,猶如橫臥街邊的瀕死癩狗,頹喪淒涼,遠方傳來隱約的狼嚎,讓此景更顯清冷。

  「咦?!」舊城中那座鐘塔映入視線,摩菲輕聲驚呼。

  奧格皺了皺眉。

  晨光中,不死龍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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