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奧格載摩菲到海上捕捉閃電。他們物色到一團濃厚的烏雲，金龍翅膀一拍衝進雲團中，雨前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灰沉沉彷彿凝結成塊的雲團中電光亂竄，雷鳴轟隆隆的響，氣勢雷霆萬鈞，當真像奧格在耳邊咆哮。龍的身影映在包圍他們的雲團上，電光將烏雲內部照得忽明忽亮，光怪陸離的畫面令摩菲兩眼放光。

　　「閃電，還真的有閃電！」平時海盜們避之唯恐不及的暴風雨團，沒想到裡頭竟是這副熱鬧景象。

　　「……」

　　電鞭轟然炸響，奧格說了什麼但周圍太吵他沒有聽到，楞個一會突然明白過來，他在龍背上站起，對準最近的一道閃電打開蓋子，劈啪竄動的閃電就自動被收進筒裡，還挺容易的。

　　收集閃電對一般人來說是危險性非常高的工作，但摩菲有奧格魔法的保護，加上體內強韌的龍心，不用任何防護措施，給閃電直接劈中也不痛不癢……就是頭髮整個炸開來了，被奧格取笑許久。

　　握著閃電筒的手微微發麻。新鮮閃電呈現青白色，像條銀蛇在「管子」中不安分的抖動，迸出刺目閃光，奧格說剛捕捉到的閃電太不穩定，要靜置一陣子才能使用。

　　這麼厲害的能量關在瓶子裡拿來照明挺可惜的，若是將「筒子」加以改造，做為武器不知能產生多少大威力……若奧格知道摩菲心裡考慮的是這種事，肯定把閃電筒收回來不給他碰！

　　一根「管子」只能裝一條閃電，否則會爆炸。用斗蓬包起「管子」，他們帶著剛捉到的閃電回黑市要老闆退錢，老者錯愕的表情讓摩菲一路笑個不停。

　　「哈哈！賺到了！」將閃電筒背在身後，摩菲兩手搭在腦後大步大步的倒退著走路，嘻嘻哈哈的跟奧格講話。

　　將退回來的金幣在手裡拋接個幾下，他故作慷慨的說：「來來，美人兒，我請你，要吃什麼？」奧格失笑，沒好氣的說：「那是我的金幣。」「有什麼關係，你有滿山洞的金幣。」身體往左晃，繞過個路人。

　　「滿山洞都是我的所有物。」奧格跨步上前，抓住摩菲的胳膊，「你也是。」腦中浮現大金龍盤據山谷，朝入侵者發怒噴火的畫面，摩菲笑著扯他的金髮，「你才是我的。別忘記，你必須聽命於我。」「沒有我，你活不成。」奧格非得要爭個輸贏。

　　「彼此彼此……啊，我要吃那個！」摩菲轉過身，指著對面的烤肉攤，「你要不要吃？」奧格順勢摟住他的腰，將兩棲人拉進懷中，「吃你。」又是哪裡學來亂七八糟的話？摩菲捧腹大笑，「救命啊！大惡龍吃人啦……唉唷！你還真的吃。」大惡龍咬他的脖子，摩菲吃痛縮起肩膀。

　　這一人一龍旁若無人的當街摟摟抱抱，毫不忌諱週遭的眼光。

　　「你還不夠我塞牙縫……填我另一個胃口倒行。」齒列刮過後頸細緻的肌膚，舌尖鑽進他衣領，奧格以胯間的脹熱摩蹭他挺翹的臀部。

　　「哈哈！你真的學壞了，離那些渾小子遠一點！」摩菲拍著大腿笑得喘不過氣，這種噁心話肯定是在船上聽來的。

　　「我說的不對嗎？」

　　「沒有不對，但我怕遭天譴。」罪名是誘拐單純金龍入歧途。

　　「哪來什麼天譴。」奧格繼續在摩菲身上摸個不停。

　　起先他還肯乖乖給奧格騷擾，逐漸覺得氣氛愈來愈危險，龍爪子幾次停留在私密部位，再這樣下去，大惡龍真的會當街把他給怎麼了。好不容易暫時擺脫不死龍，奧格便沒有顧忌的對摩菲發情。

　　「別別別，我可不想當眾表演。」趕忙抽出奧格往褲襠裡鑽的爪子，舉起閃電筒隔開他們的距離。「我說奧格吶，你不是要買什麼船票？先辦正事。」奧格眉頭一皺，覺得意猶未盡，但他也知道摩菲說得有道理，哼了一哼，鬆開手，說：「茲發丘的船票。」「鋼鐵共和國？飛過去不就得了？」摩菲奇怪的問。雖然他沒乘過飛行船挺想嘗試。

　　就知道摩菲會問，奧格拉著他，邊走邊解釋。

　　茲發丘共和國，人稱鋼鐵國度，位在這片大陸的最北方，周圍山勢險峻，路途遙遠難以到達，很久以前，這個國家與龍島一樣神秘，近百年飛行船發展起來後，才掀開面紗，一躍成為北方大國。

　　茲發丘共和國專產鐵礦跟特殊的磁石，發展出以閃電能量跟磁石推動的機械兵甲，結構精密堪稱魔法。但奇怪的是，茲發丘的人民生來沒有一點魔法天賦，該國從未出現過半個魔法師，有人說是因為他們選擇機械，拋棄崇敬自然的信仰的緣故。

　　國內也極度排斥魔法，甚至明文禁止法師入境。

　　「啊！那你們怎麼辦？」摩菲指著奧格問，龍可是魔法的起源。

　　奧格挑個眉，不覺得哪裡有問題，「怎樣嗎？我可是龍。」龍族從不覺得人類、精靈等種族的法師能跟他們混為一談，龍族與生具有魔力——他們就是魔法本身。

　　受限於契約，龍族不能違背人類國家的法律，但要怎麼解讀法規本身是他們的自由，也不是奧格鑽漏洞，就理所當然的認為「禁止法師入境」的法令與他全無牴觸。

　　「喔。」摩菲點個頭，「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問題嗎？」「兩百多年前，發生一件怪事，那時候我還小……」奧格繼續說。

　　險峻的大山完全不能阻擋巨龍的翅膀，怪事發生前，偶爾有些頑皮的白龍會到茲發丘共和國挖磁石。

　　然而，兩百多年前的某一天，聽正好在附近的白龍形容，那是個天氣晴朗的下午，異變突生，地表忽然劇烈的震動，茲發丘共和國北方天空一片血紅，雲朵彷彿被鮮血染上顏色，淒厲的哀鳴聲迴盪在群山間久久不散……從此之後，所有龍族飛到附近山區皆會陷入迷障錯亂方向，就算地龍掘洞翻山仍無法踏入該國國土，茲發丘共和國彷彿受到詛咒，兩百多年來沒有龍族願意靠近。 鋼鐵國度的人民，也是自那時候起，被魔法遺棄。

　　奧格說到這裡，看向摩菲，專心聆聽的兩棲人臉上出現奇妙的表情，視線越過他的肩膀，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摩菲？」

　　兩棲人轉回目光，晶亮如鑽的藍眸令金龍胸口發燙，對方肯定能感覺到他加劇的心跳。

　　嘴唇張了又闔，摩菲猶豫的問：「不死龍不說，那你呢？你怎麼願意去被族裡稱為詛咒之地的鋼鐵國度？」「你覺得呢？」奧格反問。

　　摩菲沉默了，他垂下眼，諸般情緒在心裡翻攪。

　　他的龍，好傻又好好的龍。在奧格的義無反顧面前，自己那點小問題根本不算什麼，這頭龍將心給他，為他放下自尊驕傲。

　　感受胸腔內龍心平穩的跳動，為此，再好幾個五十年的盼望也是值得。

　　捏捏發酸的鼻頭，摩菲朝奧格咧開笑臉，「傻龍。」「我是傻。」奧格以鼻子哼氣，輕揚的旋律像首歌謠。

　　「也是最好的龍。」摩菲攬住他的手臂，兩眼彎彎，討好地笑著。

　　奧格得意的勾起嘴角，「嗯哼。」「不死龍要求的事，與鋼鐵國度龍族禁地的詛咒有關嗎？」他又問。

　　奧格沉吟道：「嗯……我也這麼覺得，所以無妨去看看，但骨頭他……不可能與兩百年前的變故有關才是，他成為不死龍已有千年以上。」「骨頭」似乎是不死龍的名字，常聽奧格這麼稱呼對方，「千年以上？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吧。」無法想像這是怎樣的時間概念。

　　「連蛋都沒有。」奧格說。

　　「還真是看不出來，他老披著莫林的樣子，害我一直把他想成小輩……」他們的話題很快就扯到別處。

　　龍的翅膀無法接近茲發丘共和國，若搭乘飛行船應該沒問題，雖然兩百年來尚還無龍肯嘗試——龍族厭惡人類的交通工具——但理論上可行。

　　——理論這東西很微妙，充滿所謂「現實」這項不確定因素。

　　奧格早已打探清楚購買船票的相關細節，包括茲發丘共和國禁止法師入境所以他們得做一般商旅的打扮，經商許可證由摩菲從黑市弄來，三人份的船票錢已換成北大陸的通行貨幣，為取信售票員摩菲還背了一大袋羊皮紙充當商品。

　　計畫之外的是，該國下個月將舉辦十年一輪，為期長達數月的傳統慶典，參觀的遊客是平時的好幾倍，一天一班的船票早已全數售完，預約要排到半年後。

　　他們想搭船，一是靜待慶典結束，但不死龍的耐心可能無法支撐那麼久，二是天天到售票亭門口守著，搶零散的棄票。 換做讓摩菲處理，兩棲人海盜還有偷渡或是以魔法偽造船票這幾項好選擇，不過偷雞摸狗的事情奧格無法奉陪，一陣引人側目的高聲爭論後，摩菲決定丟下他的龍回旅館睡覺。

　　奧格只得每天早上空塔一開放就準時殺到售票亭排隊，金龍長那麼大從未覺得如此窩囊過，恨不得一腳把這六座塔踩爛！

　　在葛爾曼特城等待船票的這段時間，摩菲將錯亂的作息調回正常，晚上睡覺，一覺到天明。

　　奧格整個上午的時間都必須守在空塔排隊，起先幾天摩菲像放生的魚兒快快樂樂的到處跑，後來覺得沒人作陪興味索然，便無聊的叼串烤肉蹲在旅館門邊研究往來過客增長見聞，等著安慰空手而歸氣憤不滿的金龍。

　　接著他們上街大吃大喝四處玩樂。

　　相對於主僕倆的快活，不死龍可就鬱鬱寡歡。遲遲無法動身，城裡的電光燈球不斷消耗他的力量，時常見不死龍冷著一張莫林帥氣的臉，縮在房間的陰暗角落，好幾日不發一語，眼中綠光灼灼，不知在考慮什麼……這天，可能是天氣較為炎熱或昨晚喝得太多，摩菲比平時更早起床，翻個身，手探向身旁奧格的位置，床單還是熱的呢，金龍似乎剛離開不久。

　　「哈！──」揉揉眼伸個懶腰，他起身穿鞋。

　　已經不會被嚇到了，回想初次見到此情景的反應，他可是蹭的一下跳開老遠。

　　莫林……披著莫林外表的不死龍，縮在整個房間最陰暗的角落──床底下，身體與黑暗化作一體，只露出張格外蒼白的人臉，每次他低頭穿鞋時，目光總會跟那雙詭異的幽綠色雙眸對個正著。

　　「早安。」摩菲朝縮在床底的龍揮了揮手。

　　「莫林」目光呆滯，眼皮眨也不眨，看不出睡著還是清醒，對他釋出的善意沒有任何反應。

　　「希罕！」摩菲學奧格冷哼，手伸進褲襠裡抓抓屁股，打著哈欠到外頭小便。

　　他跟奧格壓根不想和這頭來自幽暗深淵的不速之龍住同一間，但旅館已經沒空房了哪有辦法……不死龍明明只要一片陰影就足夠。

　　開門瞬間闖入屋內的光線讓不死龍畏懼的往牆角瑟縮，門關上後他幽綠的雙眸浮現一抹詭異的陰冷神情。

　　一會摩菲上好廁所回來，從光線明亮的旅館走廊進入昏暗的室內，雙眼不適應的瞇起。不死龍極為畏光，所以旅館房間總是門窗緊閉絲毫不透光，讓夥計以為他們三個大男「人」在房裡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他沒注意到不死龍已不在床底，隨便踢掉鞋子，跳上床要繼續睡。

　　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是全無睡意，閉著眼睛胡亂想些事情打發時間，憶起奧格幫他抓到的閃電，玩膩後就被丟在一旁，不知道現在變得怎樣……想著摩菲就要伸手去拿，睜開眼睛，他嚇得差點沒放聲尖叫。

　　一道黑濛濛的鬼祟人影匍伏在天花板與牆壁的夾角間，背貼著壁面從上方冰冷的瞪視他。「莫林」泛著幽光的綠眸，鬼火般在昏暗中晃動，室溫驟降，鼻端呼出的氣息凝集成阻礙視線的白霧，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又回來了，冷冽寒意猶如囚牢包圍他。

　　「什麼嘛……原來是……唔！」

　　說到一半的話被硬生生截斷，不死龍冰冷的目光像雙無形利爪勒住咽喉，他張闔著嘴發不出聲音。

　　「力量。」不死龍嘶啞的喃喃低語，同時屋內響起刺耳至極的骨頭擠壓聲，彷彿有千百隻手在玻璃窗上刮撓，又像無數來自地心深處的厲鬼嗚呼哀嚎，讓摩菲起了一身冷汗，頭皮陣陣發麻。

　　直覺不妙，摩菲偷偷瞥向門口。發覺他逃跑的念頭，不死龍平貼牆面的雙臂垂下，身後帶出一片紗帳般的黑影，無聲無息的落在床腳。

　　想做些什麼反抗，可不死龍身上散發的死亡氣息遲鈍他的動作，連挪動手臂都萬分困難，更別說給對方一拳了，他使出所有的力氣蹬腿欲向後退，就見不死龍迅速的站起，以居高臨下的高傲姿態，一腳重重踩住他的腹部。

　　「下等生物！」尾音嗡嗡的在屋內迴盪，不死龍像換了一頭龍似的，聲音是從未聽過的低沉沙啞，飽含恨意，周圍牆面浮現籠罩整個房間的巨大龍影，黑影龍憤怒的拍動雙翼，厲聲嘶吼。

　　不死龍這一腳像刺穿身體的長釘子，將他釘在原地無法動彈，摩菲只能小幅度的挪動手臂。

　　「哈……哈……」彷彿離水的魚，他張嘴艱難的喘息，臉頰漲紅，脖頸浮現獸爪形狀的凹陷，不死龍以無形的氣勢擠壓他的咽喉，若非還能勉強以鰓裂吸取空氣，早就窒息而死。

　　不死龍彎下腰，屈膝蹲俯在他身上，撕開他的衣衫，冰冷指尖滑過胸口的淡色傷疤，他的肌膚瞬間凝結出一片凍霜。

　　「給我！靈魂，力量的源頭，強盛的星光！」不死龍五官猙獰扭曲，幽綠佔據他整個眼瞳，人類的雙眼化做兩顆瑩綠光球，在眼眶裡骨碌碌的滾動，飢渴力量的貪婪神情更顯陰森。

　　抵著胸口的五指發力，指甲尖端刺入脆弱的人類肌膚，不死龍的企圖再明顯不過，要奪走他體內的龍心，化為自身的力量。

　　龍心被奪，對奧格會有什麼影響不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五十幾年的刀頭舔血的海盜生涯，怎樣驚險情況摩菲沒見過，生死瞬間心境反而異常冷靜，「唔！」他瞇起眼竭力抵抗劇痛，絕無僅有的寶藏，誰要給啊！

　　感受到主人的危機，龍心反抗似的劇烈跳動，「咚咚！咚咚！」急促的心跳聲刺痛耳膜，瞬間力量湧向全身，龍心將熾熱的血液輸往四肢，溫暖他被死亡氣息麻痺的肌肉。

　　指尖試探性的一顫，很好，能動了……脖側的鰓裂一張一闔，暗暗的調整呼吸，腦中飛快的思考對策。

　　「啊！奧格。」他睜大眼睛，做出驚喜的表情。

　　這招屢試不爽，聽見金龍的名諱不死龍果然渾身一震，雖知道金龍不可能察覺，精神上仍是暴露出空隙。摩菲趁機曲腿往不死龍的腹部一腳狠踹，並迅速的翻身下床。

　　不死龍被他這一腳踢得向後摔，鋒利的五爪抽離胸膛，殷紅血液瞬間如瀑布般噴湧而出，他痛得兩眼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可惡！」龍心跳得更快更猛，彷彿要從嗓子眼躍出，他以單手按著噴血的胸口，踉蹌地往後退。

　　「找死！下等生物，你找死！」不死龍怒極狂吼，人類的身軀迸裂開來，湧出駭人的黑煙，凝聚成巨大的龍首。兩團森幽鬼火是他的雙目，不死龍兇惡的齜牙咧嘴，喉中吐出更多黑煙。

　　「不管找不找下場都是死啦……」本是想跑到牆邊推開窗戶，但整個房間被不死龍的煙團包圍，他可沒蠢到貿然闖入對方的「身體」裡。

　　手伸到背後摸索他擱在床頭的矮人匕首，不經意踢到一樣長柱狀物體，摩菲立刻反應過來是雷電筒，心裡浮現個瘋狂的念頭……「嘿嘿！」他邪惡的低笑，在不死龍反應過來前，抓起雷電筒挾在腋下，對準龍首揭開筒蓋。

　　「──轟隆！」

　　雷鳴聲震耳欲聾，街上行人紛紛轉頭張望，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空中也沒什麼雲，哪來的迅雷隆隆？

　　「哇！好麻好麻！」

　　摩菲丟下「管子」，他被劈啪四射的閃電電得渾身發麻直跳腳，頭髮一根根豎立。

　　放出閃電時來不及閉眼，現在視線裡全是一條條白花花的電光，但不死龍更慘，這畏光的龍族化回莫林的外型，抱頭在地上不停哀嚎打滾。

　　「好痛！我們的身體……身體要裂開了，好痛！」叫得比殺豬還慘，不死龍肌膚龜裂，流出惡臭的黑血。

　　「活該！」摩菲絲毫不同情對方，上前狠踹了他一腳，「這是我家的龍的心臟，你敢搶？！」又一腳，而後揪起「莫林」的領口，狠聲威脅：「喜歡搶東西是吧？告訴你，搶東西老子最擅長，」他比著自己，「別以為你半死不活我就沒東西搶，信不信我拆你幾條肋骨來玩玩？」說著，當真拿起匕首要割開他胸膛。

　　不死龍流出驚恐的眼淚，縮著身體求饒，「住手！原諒我們，請原諒我們……是『幽冥』，不是我們，與我們無關，是『幽冥』想要殿下的力量……」「語無倫次！」聽不懂這條龍亂七八糟的話，摩菲當他被電傻了，若不給這傢伙一點點教訓，以後夜裡可就無法安眠。

　　他拖著不死龍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陽光照入，看這條惡龍曬曬太陽後會不會比較安分。

　　將嚇得瑟瑟顫抖的不死龍丟到屋簷上，摩菲坐在窗台邊，腳踩著他的背不讓他溜掉。「我可不像奧格，沒欠你什麼，少來惹老子！」「好燙、好燙！饒過我們，不是我們，不是我們！『幽冥』！『幽冥』你出來……啊啊！」不死龍的身體被陽光一照，瞬間冒出白煙，皮肉燒焦的味道瀰漫開來。他想掙脫，在陽光下卻使不出一絲絲力量，淒厲哀鳴，無力的擺動手腳不斷求饒，可憐兮兮的樣子與先前判若兩龍。

　　摩菲大笑，面不改色的踩著不死龍，海盜眼中的暴戾之氣讓不死龍自骨子裡感到恐懼──他也只剩下骨頭──這兩棲人可不是善良百姓，惹毛了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現在才知道怕，太遲了，不死龍少爺。」摩菲狀似悠哉的坐在窗台邊，對往來好奇圍觀的路人揮手打招呼，朝美女們拋媚眼。胸前的傷口血很快就止住了，留下五個黑窟窿，一動就痛得他直冒冷汗。

　　還在想要如何整治對方，他們家金龍便氣勢騰騰的出場……這話不誇張，天空突然黑了一大片，正覺得奇怪飛行船怎麼停在空中不動呢？抬頭就瞧見龍型的奧格盤據在葛爾曼特城上方，巨龍的翅膀展開幾乎有半座城市寬，有力的長尾一掃，周圍的飛行船被掀得東倒西歪。

　　「那是什麼？」

　　「不會吧！是龍……金色的龍！」「救命啊！惡龍出現了！」底下的群眾驚慌尖叫，恐懼的四處逃竄。各種族的分類立見，獸族人舉起武器對天上的大巨獸叫囂──獸族一向將龍視為畢生勁敵，而龍族根本無視人家；精靈畢恭畢敬的朝他們神話中的「晨星」鞠躬；人類法師則拿出魔杖，躍躍欲試的吟唱起魔法。

　　某兩棲亞人族仍悠哉的坐在窗台邊，掏掏耳朵，滿不在乎的說：「真是的，來得真慢，也不會用低調點的出場方式。」無論人類、獸族還是精靈都別緊張，大惡龍對殺傷人命、破壞城市建築沒興趣，在場唯一該害怕的是另一頭龍。

　　「『泥巴』！」金龍怒吼，轟隆吼聲比雷鳴更加震耳，底下那些路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先前的巨響是龍的咆哮。

　　被兩棲人踩在腳下曬太陽的另一頭龍抖得更厲害，哭得鼻涕眼淚直流，可惜了「鯊之獵手」的帥氣外表。

　　「不干我們的事，拜託、拜託你別將我們交給他。」不死龍揪著摩菲的褲管哀求。

　　這窩囊的樣子哪像尊貴的龍族？摩菲看不下去，抬起腿踢開那傢伙，能不能逃得過金龍的怒火看他造化了。

　　在屋簷上滾個幾圈，不死龍穩穩的落到地面，前一秒還哭哭啼啼的傢伙換上凝重的表情，眼中幽光閃動，讓摩菲摸不著頭緒。

　　「莫林」身上冒出黑煙，欲化形逃跑，這時天上的巨龍拍動翅膀，霎時街上刮起狂風，眾人眼前一花，好像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飛掠而過，他們再抬頭，就見那頭金龍飛到了更高的位置，與一隻體型略小的骨頭龍糾纏在一塊。

　　兩頭龍在天上翻滾廝鬥，骨頭龍要去咬金龍的腹側，脖子骨卻被金龍前爪捏住，甩動骨頭尾巴奮力掙扎。

　　「我警告過你了，『骨頭』！管好你的小龍們！」金龍的吼聲遠在山谷另一頭都能聽到，他咬住骨頭龍連接殘破皮膜翅膀骨，「啪！」的將整片翅膀扯了下來，骨頭龍身體扭曲發出刺耳的尖嘯。

　　他接著往上飛，穿透雲層，讓不死龍直接照射日光。

　　「這傢伙比我還狠呀……」摩菲咋舌，奧格那一下光看就覺得肩膀劇痛，他的龍發起火來果然恐怖，早知道就踢小力點……搔搔發癢的鰓裂，摩菲聳個肩，回頭去檢查他的閃電筒有沒有摔壞，好不容易抓到的閃電都跑光了，可惜吶。

　　被不死龍偷襲時，金龍殿下正在排隊買票，好不容易有三張船票的名額，他煩惱著茲發丘共和國複雜的入境手續，才會一時不察，令摩菲身陷險境，奧格為此懊惱不已。

　　不死龍已受到應得、可能還更嚴重的懲罰，傍晚奧格將他扔在旅館地板上時，摩菲一時認不出那團散發焦臭味不住冒黑血的肉塊是啥。

　　當晚奧格一直抱著摩菲不放，手在他胸前的爪痕上摸了又摸，恐懼再次失去摯愛。老愛耍嘴皮子的兩棲人難得乖順，讓奧格抱著什麼話也不說，也不住的搓揉他柔順的金髮，安撫金龍的情緒。

　　不死龍的傷勢一個晚上就痊癒了，至少表面上看來於平時無異，就是精神萎靡許多，接下來的幾天半句話都沒說，被那對主僕一看，便抖得跟小兔子似的。

　　摩菲還是比較慘的，血雖止住但鑽心的疼痛一直存在，被黑暗氣息侵蝕的人類軀殼受到難以恢復的創傷，後來約百年的時間他一直為這痛楚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