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話
整整一天裡,魚幼塵情緒都不高,直到坐到了自家飯桌上,仍是有些悶悶的。
「如今幼塵也算是成了親,接下來就是晨霜了。」秋二娘滿懷興致的與魚耀天談論著晨霜的婚事,「這好日子眼看著就近了,咱是不是該加緊時間張羅?」
魚耀天臉上卻未見喜色,只淡淡應道:「這事你看著辦吧,從明天起,我只怕要宿在營裡,這段時間會比較忙。」
原本聽提到自己的婚事,魚晨霜還滿心歡喜,如今魚耀天這麼一說,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冷了下來,委屈的扁了扁嘴,道:「爹,這可是女兒的終身大事。」
秋二娘暗暗衝她使了使眼色,這才問道:「不會是又要有什麼事了吧?」
荊州是夏滄了的要地,與東丹了彼鄰,這些年來大戰也有過幾次,小戰更是不計其數。近幾年來倒也還算安穩,不過,要魚耀天親自去營地日夜鎮守,秋二娘隱約嗅到了一絲緊張氣息。
雖然是自家人,魚耀天卻也不便洩露太多,只是寬慰道:「放心,沒什麼事。只是最近局勢緊,要加強防範而已。」
這句話魚幼塵倒是聽了進去,也終於有了點精神,不禁好奇道:「咱們荊州近來都在養精蓄銳,這幾年天災也少,算得上兵強馬壯,了泰民安,怎麼會局勢緊?」
魚耀天看了看她,又瞥了眼她旁邊的君無諾,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道:「這是政事,你不懂。」
魚幼塵不以為意的挑了挑眉,其實,這些年她也沒少混軍營,對於這些所謂的政事,也並不是一無所知的。有時候,她爹甚至也會跟她說說什麼局勢問題。不過,顯然現在這個地點是不適合說這些的。因此,她也識趣的沒有再問。
回房的時候,一直處於走神狀態的魚幼塵這才發覺身旁還跟了個人,轉頭一看,竟是君無諾。
有那麼一瞬,她差點要忍不住開口喝問他幹嘛跟著自己,但隨即她才想到,他們已經成了親,現在得共用一個房間。
「這麼驚訝的表情,不會是現在才看到我吧?」君無諾輕嘲的打量著她,從她回府就一副神遊狀態,說不定還真是這樣。
魚幼塵心情本來就不好,還被他奚落,也就不客氣的回道:「那只能說明,你沒什麼存在感。」
君無諾不禁微微挑眉,「那看來,我得想辦法讓你加強印象了。」
他眸中帶著一絲戲謔,讓魚幼塵頓時背上一緊,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會是又準備了什麼陰謀等著她吧?
魚幼塵警惕的轉動著眼珠子將屋內掃視了一遍,又抽了抽鼻子,屋子裡沒什麼變化,也沒有什麼可疑的氣味。
她的舉動讓君無諾忍不住笑了,「用不著這麼緊張,我不會對你下毒,也不會點什麼迷香。」
她有緊張嗎?魚幼塵漲紅了臉,正想駁他,君無諾接著又道:「那樣太浪費銀子,對付你,這個就足夠了。」
他抬手朝她伸出了兩根手指,魚幼塵立刻條件反射的往後一退,等發現他並不是要點她時,才意識到自己又被他給戲弄了。然而,為時已晚,君無諾已經笑著進了內室。
可惡!
「小姐,熱水已經備好了,是現在入浴嗎?」小蝦米小心翼翼的出現在門口,出聲問道。
魚幼塵這才意識到麻煩,她要洗澡,可君無諾在房裡,怎麼辦?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打發走了小蝦米,這才回頭看向君無諾,卻見他也正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一副看她如何開口的樣子。
魚幼塵咬了咬牙,道:「我要洗澡了,你迴避一下。」
「你我既是夫妻,又有什麼關係?」君無諾坐在床沿動也沒動,道:「反正我也沒什麼存在感,夫人就當還是平時一樣便可。」
魚幼塵後悔了,他哪是沒有存在感,他是存在感太強烈了,簡直如芒在背。她就知道,她不該輕易得罪小人。
「好吧,你昨天不是還說欠我一回嗎?」好在,對這種利益相關的事魚幼塵記性還是很好了,馬上便想到了對策,「那就用這個條件償還吧,從今往後,我洗澡你都得迴避。」
「這樣吧,我不偷看。」君無諾想了想,答著。
魚幼塵瞥了一眼離床不遠的那道屏風,又看了看穩坐床沿的君無諾,道:「好,不過如果你失信,你就得搬出去住。」
「我一向信守承諾。」君無諾笑著看她,「倒是夫人你,不會是想賴帳吧?」
魚幼塵立刻又想起賭約的事,忙假裝沒聽懂,道:「水快涼了,我去洗澡。」
這是魚幼塵洗得最快的一個澡,等輪到君無諾時,她心裡開始緊張了。昨晚是因為他中了迷藥,不知道今晚他會不會……
最後,她索性往被窩裡一鑽,決定蒙頭裝睡。
過不了多久,腳步聲從屏風處到了床頭,緊接著,被子被掀開,魚幼塵背朝外頭,感覺到他熾熱的身體鑽了進來。頓時,她全身一繃,卻將眼睛閉得更緊。
「睡那麼遠幹嘛?」君無諾的嗓音傳來,魚幼塵裝睡不答,而君無諾也不用她回答,直接一把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拖回了身邊。
魚幼塵想要掙扎,他的手臂卻像鋼鐵般有力的將她禁錮在身邊,她越是想掙脫,他越是將她攬得更緊,幾番抗議後,他終於火了。
「你再亂動,我就把你壓在下面。」他低聲威脅著。
魚幼塵身子一僵,真的就不敢動了。論蠻力,她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見她乖了,君無諾臂力這才稍稍放鬆了些。
屋內安靜下來,魚幼塵蜷在他懷裡,眼睛卻不安的轉動著。奇怪,他竟然只是抱著她,似乎並不打算對她做什麼過份的事。
他會這麼好?還是想等她睡著……隨即,魚幼塵為自己這個幼稚的想法覺得好笑。興許,夫妻之間本來就是這樣吧?
她並未養在深閨,對於男女之事,也並不是全無所知,但卻又知之不詳。再回想前晚君無諾也只是抱著她睡了一夜,於是,她便自己頓悟了。
那些什麼夫妻之禮,一定是為了生孩子才不得不做的事,而君無諾現在大概還不想要孩子,所以,才沒有動她。
這樣一想,她就放心多了。雖然身邊突然多了個人不太習慣,不過,似乎也不討厭。他的懷抱很溫暖,身上還有股淡淡的像是草木的清香味,聞著很舒服。
君無諾卻並不知道她這些心思,感覺到她緊繃的身子漸漸放鬆,唇角不由得彎起一抹淺笑,開口問道:「你對政事很感興趣?」
「嗯?」魚幼塵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卻也沒多想,答道:「身為將軍府的一員,關心一下了事不奇怪吧?」
君無諾似是在斟酌著什麼,好一會,才道:「那麼,相信你也聽說過一些關於晉封太子的傳聞吧?」
「你說的是那三個王吧?」魚幼塵精神一振,「倒是聽人說這次選秀就是為了晉封太子,暗地裡還有不少人在猜這三個中誰的希望最大呢。」
什麼叫三個王吧?君無諾眉心微皺,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道:「所以,雖然表面一切平靜,卻也是一個了家最容易發生內變的時候。」
他這麼一說魚幼塵立刻懂了,所以,他爹才會要提高警惕,杜絕外憂。「那這麼說,是真的要立太子了?早聽說皇帝老兒身體不太好,看來是真的了?」
末了,好奇道:「這些是你在京城的時候聽來的?那,你有沒有聽說過,皇帝準備立誰為太子?」
「你覺得呢?你們荊州城的百姓不是也喜歡談論這些嗎?你認為誰最可能?」君無諾不答反問。
「反正瑾王應該是沒什麼戲了吧,聽說他已經因為逃婚被貶出了京城。」想到這裡,魚幼塵也頗有些惋惜,忍不住就感慨道:「你說,得是哪家的千金,能令那個據說是溫潤如玉的王爺嚇到聞風而逃的?」
「傳言未必可信。」君無諾淡淡應著。
「難道你知道真相?」
魚幼塵其實也就隨口一問,見君無諾遲遲未答,遂笑道:「我們這樣算不算枉議朝政?」
「不算。」君無諾低頭看了看她,道:「頂多,算是夫妻夜話。」
去你的!誰跟你夫妻夜話了?但想到自己竟然忘了這會是跟他躺在床上,還若無其事的跟他大談八卦,魚幼塵頓時一臉滾燙。
君無諾卻像是全然未覺,突然話峰一轉,道:「明天沒事的話,一起去煙波湖吧,那裡有家酒樓還不錯。」
邀她去酒樓幹嗎?魚幼塵雖然有些疑惑,不過想著自己明天的確沒什麼事可做,於是便稀里糊塗應了。
聽說小兩口要去煙波湖玩,秋二娘非常高興,碰了碰魚幼塵胳膊,悄聲道:「瞧,二娘眼光不錯吧,這姑爺多知道疼人呀,看你心情不好,立刻便知道要帶你出去散心。」
「我哪有心情不好,您盡瞎想。」魚幼塵嘴上辯著,卻忍不住偷偷瞧了旁邊的君無諾一眼,應該不是吧?而且,她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就算是,他會有那麼好心?
秋二娘看了兩人一眼,也不與她爭辯,送了兩人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