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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爺娶親》第7章
第七章

  莊九和錢榮踏進大廳,倏然覺得氣氛不太對。堂上已經坐好的四人笑盈盈地看著他們,似乎在等他們先開口。

  「咳,讓各位久等,真是不好意思。」落座後,莊九拱手道。

  「無妨,」布青竹擺手道,「今日我與雲幽拜訪,並無要事,倒是九兄的家務事,較之為重呢。」

  莊九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扭頭沖錢榮嘴角一彎,再轉頭道:「似乎布兄已經知道了?」

  布青竹含笑點頭:「青竹先前不知,多有冒昧之處,還望九兄見諒。」

  「哪裡哪裡,是我們隱瞞在先。」莊九擺手。

  坐在莊九旁邊的錢榮看這兩個男人你來我往謙虛有禮,終是沒有忍住紅了一下臉──蒼墨與蘇思寧自然是不會主動說明他與莊九的關係,如此一來,便是只有方才在花園裡的一幕……錢榮一手掩面,忍住歎氣的衝動,這下子,裡子面子全丟光了……

  布青竹繼續說:「想必這幾日青竹小妹讓九兄為難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莊九繼續假笑,心說你才知道啊……

  「既然九兄與,嗯,『夫人』互助互愛,相敬如賓,」布青竹接著說,「那小妹也不應該再摻和才是。九兄不用在意小妹,理當如何就如何。」

  布青竹這番話無疑是道明瞭他的態度,莊九立刻笑道:「莊九承蒙布小姐厚愛,只是無奈莊九早已發過誓,此生只娶一妻,愛他敬他,不離不棄。」

  莊九隻是如此說,布青竹夫婦二人不明真相,只是點頭稱讚,蒼墨蘇思寧縱知真相也不多言語。錢榮聞言,卻恍然了一下,從開始到如今,莊九一直說著這話,他初時自然不會當真──莊九初時也未必是真言,但是現在呢?話語未變,意思卻重重疊疊,從莊九心裡到嘴裡說出來已經轉了多少個彎,進到他心裡去又是多少個彎。這麼想著,嘴角慢慢地勾起一個隱隱的笑容,似是無奈的妥協。對莊九,也是對自己。

  莊九要纏便纏,他也是一個大男人,既然已知雙方心意,何苦扭捏?

  此後,步青蓮未曾再出現,大概是她哥哥把事情講了清楚吧,如此知情達理的女子,也是值得更好人家托付。

  莊九「一家四口」來了江南有了小半月了,可謂收穫頗豐,首先是與布家達成了協議,其次是九王夫夫二人感情漸篤,穩定升溫中。倆小兒完全沒有參與公事,自個兒玩得非常開心。

  然而,得隴望蜀說的就是莊九──他覺著他和小錢二人怎麼也算是兩情相悅了吧,怎麼就不能水到渠成,早日把洞房花燭夜給補上呢。

  莊九在為這個目標努力著,對小錢的調戲也在升級著。

  深夜,莊九依然以睡不著為借口,擠到錢榮床邊,吵著要聊天。

  錢榮坐起來,抓抓頭髮,問了一個似乎困惑了他很久的問題:「你是不是其實是想睡床?你想睡床你早說嘛,你當初又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是想睡床呢?我睡貴妃椅也沒有問題的,本來按身份就是應該我睡貴妃椅或者打地鋪的,當時你又非要跟我謙讓。一個王爺睡貴妃椅確實不太好,嗯要麼還是我去睡外邊你來這裡睡吧?」

  莊九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了挪,看來錢榮真的炸毛了。但是知難而退從來不是莊九的風格,他一般都是逆風而上。

  「其實我想說,要麼兩個人一起睡床吧……還可以一起聊聊天啊什麼的。」莊九眨眨眼說。

  錢榮看著他,半天後臉部表情抽跳一下:「莊憶柳,不要給我得寸進尺。」

  「……」莊九突地就歎了一口氣,默默地轉臉,仍舊坐在床沿上,看著地上的月光,愣愣的樣子。

  錢榮看他不太對勁的樣子,雖然知道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但心尖兒上卻還是軟了下來。抬手輕輕碰觸他放在床沿上的手,輕聲問:「嗯?」

  莊九手指動了動,算是回應,但仍舊沒有轉過臉來。

  「……你上來吧。」錢榮終於說道,暗罵自己沒事心軟,招狼上床,一邊往裡挪。

  莊九才看看他,笑笑:「果然還是你對我最好。」

  說罷脫了鞋上了床,抓著方才錢榮碰他的那隻手一直沒放。並肩坐在床頭後,莊九並沒有開口,只是抓著錢榮的手玩。一根一根指頭地數,從指間到指根的連接處,再回到圓潤整齊的指甲,再摩挲長期練武握劍形成的老繭。

  錢榮由著他玩了會兒,才開口:「想好了要說什麼要怎麼說了嗎?」

  莊九笑笑:「那先說說我的名字吧。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的名字──當然你例外。你什麼都是例外的。」

  「……很多人也不敢叫你的名字。」錢榮對莊九的類似甜言蜜語很有免疫力。

  「嗯,知道為什麼嗎?」莊九將自己的右手五指插進錢榮的左手,十指交握,「我生母的單名有一個柳字,是先皇最寵愛的柳妃。可是生我的時候難產,我活了下來,她卻沒有。」

  錢榮狠狠地彎了五指,牢牢握住莊九的。簡單的兩句描述,卻讓他的心倏然揪緊。

  「所以我叫『莊憶柳』,」莊九淡淡說,「帶著一個男人對他深愛的女人的愛意,和對一個致那女人於死地的孩子的恨意。」

  「……」錢榮安靜了一會兒,才說道,「使你母親懷孕的是你父親,你沒有選擇。你沒有過錯。」

  莊九歪歪頭:「……是嗎?其實,先皇早已駕崩,我也成年多時,幼時的事,孰是孰非都不重要了。或許,正因為那樣,我才能被磨練成今時今日這般……」

  「這般沒臉沒皮?」錢榮挑眉。

  莊九也輕輕笑笑:「當今那位是我的大哥,曾經的太子。他比我大了十幾歲,在我還是小童時,他就娶了好幾個妃子。其中有一個,來自四川的,性格不若其他女子那般或溫吞或矯揉造作,非常直爽和灑脫,尤其好打抱不平。」

  錢榮靜靜聽他說,看著他臉上回憶往事時帶著的淡淡笑意。

  「我因受先皇的刻意冷落,而難免遭到其他兄弟姐妹的排擠和欺負。然後某一天,突然跳出來一個面若桃花卻橫眉豎目的女子,護住了我。從此,我便被她照顧著,直到她懷了孕,生了皇子,身體變得虛弱,最終在一個桃花爛漫的時節與世長辭。」

  錢榮聽他淡淡述說著前塵往事,心裡緊得有些疼,另一隻手也覆上兩人交握的手,沒有動作,只是握著,半晌,才淡淡地開口:「是十三殿下的娘?」

  莊九點頭:「十三天資聰穎,但一開始不懂得藏拙,吃了一些苦頭,雖然後來也有所收斂,但是畢竟鋒芒畢露過,所以被很多人防著。偏他父親跟我父親不一樣,失去所愛之人的原因相近,我父親怪罪於我,他父親卻移愛於他,結果致使多人妒恨,幾欲剷除。」

  「十三殿下又是怎樣想的,對於那個位子。」錢榮輕輕道。

  「不清楚,那小子心思也重。」莊九道,「隨他想怎樣都好,只要他有那個能耐。我現在是保他,但不可能保一輩子。」

  「嗯,反正,別把你兒子帶壞就成。」錢榮嘴角噙著淺淺笑意。

  「是我們的兒子。」莊九不滿地撇嘴。

  錢榮翻個白眼。

  「說說你吧。」莊九興致勃勃地提議,一掃先前的淡淡憂傷。

  「你以為如果你說你沒有把我完完全全地調查過,我會信嗎?」錢榮又白他一眼。

  莊九訕訕一笑:「也是……那個,對不起……」

  「……我是個孤兒,被老銀松堡主收留,老堡主看我能文能武,便著手培養成當家堡主的副手。」錢榮終究還是說了,雖然是幾句話帶過。

  「聽你親口說出來的感覺果然不一樣。」莊九笑道,「當初我是聽說蒼堡主身邊有幾個能人,想著會是哪個出來與我交手呢……」

  錢榮挑眉看他。

  莊九繼續眉飛色舞地說:「會是能言善辯心思縝密的公孫濟呢,還是穩重大氣瀟灑不拘的木修呢?結果卻是心狠手快又一絲不苟的那個……」

  錢榮倏地抽回手,對得起那句「心狠手快」。

  莊九看著突然空了的手,無辜地嘟了嘴:「……是人家最欣賞最想要見面的那個嘛……」

  好在是月光下,錢榮的臉紅了紅也沒讓莊九看到,然後利索地翻身躺下,扔下倆字:「睡覺。」

  「誒……」莊九抓抓頭髮,無奈也跟著躺下,覺得手放哪裡都不合適,最後搭在了錢榮的腰上。

  「拿下去,不然剁了它。」錢榮只淡淡說了一句。

  莊九立刻拿下手,對著錢榮的背,苦著臉。

  「小錢,」莊九試探地喚道,「連黃大夫都說你虛火旺盛需要洩……」

  「原來你還是更喜歡睡貴妃椅嗎?」錢榮咬著牙問。

  莊九滿心不甘卻只能乖乖閉嘴。

  錢榮也撇了撇嘴,他其實也不想這麼地,額,扭捏作態。只是……

  夏天的天亮得早,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錢榮便醒了過來。把腰上的爪子拿開,錢榮坐起來。身旁的男人也醒了,揉揉眼睛,很是放鬆的神情。

  「讓我下去。」錢榮說,嗓子帶著清晨獨有的低啞,「我要去晨練。」

  「哦。」莊九也坐了起來,翻身下床,「一起吧。」

  清晨的風帶著一絲愜意,很快便吹散了最後一絲困頓。兩人去了後院的那片竹林,在地上隨便撿了竹枝便比劃起來。對於切磋一事,兩人都很是專注和認真,完全不同於平時的嬉笑怒罵。錢榮主攻,莊九主守,旨在提升莊九對敵的自保能力。

  勁風帶著竹葉飄落,衣袂紛飛,是別有意趣的另一種美景。

  兩人直練到太陽初生,才稍稍停歇了下來。

  錢榮擦擦汗:「你方才為何有些遲緩,不若平時那般敏捷?」

  「那麼你又為何急躁?」莊九反問,手上的竹枝一時沒丟,便對著空氣揮了幾下。

  錢榮一時無語,哼了一聲。

  竹林深處有一處空地,空地上有個石桌石凳,兩人邊往那方向去,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

  「你為什麼躲著我?」思索了片刻,莊九索性開門見山。

  「躲你什麼了?」錢榮不解。

  莊九扯扯嘴角:「裝,接著裝。」

  「……」

  莊九便又嘴角一彎,靠近他耳朵邊:「為什麼不讓我碰你……」

  錢榮一個激靈,閃開半步,瞪著他。

  「總要給我個原因啊,」莊九非常不滿,「看的著吃不著有多痛苦你不知道嗎?」

  「……」錢榮撇撇嘴,「反正,我才不要像主子那樣,常常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的……」

  莊九頓住,嘴角微微抽搐:「……」

  錢榮也覺得有些彆扭,便繼續往前走。兩人沒有走已經有的路,而是一直在竹林裡穿梭,撥開前面的枝葉,便是那林中空地了。

  然而──

  錢榮的身影堪堪頓住。

  莊九差點撞上他的背,正要疑惑,卻從枝葉間隙看過去──那石桌邊已經被人佔了,白衣黑髮,身形柔弱……

  「方纔,方才……」錢榮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帶著一些顫抖,「我們說話的聲音大不大?」

  「……大。」莊九老實說。

  尤其是在清晨的竹林,只差沒有餘音繚繞了。

  錢榮掩面,嗷……

  兩人自然是直接原路返回了。

  一路上無語,錢榮面上凝重甚至帶著些淒然。莊九倒無所謂,反正,某些話,又不是他說的……

  直到早飯時候,才又見了蒼墨,和蘇思寧。

  蘇思寧面上仍舊一貫的淡淡神色,看不出所以來,錢榮心中愈加忐忑,他到底是聽到還是沒聽到?他到底是介意還是不介意?想要那少年主子給他個痛快,但又不敢直接問出口。

  好在吃完早飯兩家人馬便又各自散開各自行事了,錢榮的心才稍安。

  莊九有些不解:「至於這樣擔心嗎?」

  錢榮白他一眼:「你知不知道……算了,你不知道。」

  莊九扯扯嘴角。

  下午,莊九提議去遊湖,錢榮想著正事也辦得差不多,便點頭答應。莊怡和莊恐也一起跟著,很是開心。

  湖光山色美不勝收,倆小兒在船尾看魚。倆家長在船艙裡喝茶聊天,無非是些瑣事。

  錢榮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莊九縱然有些不滿,也拿他莫法。

  船到了湖心時分,錢榮從船艙望出去,突地看見另一艘船上,站著銀松堡的人。

  「原來堡主他們也在這裡啊。」錢榮說道。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莊九問。

  「呃……」錢榮有些糾結。

  「你不是擔心你那主子?」莊九說,「過去再探看一下他的面色如何?」

  錢榮思索片刻,點頭:「嗯,你也別想脫干係。」

  莊九聳肩。

  兩人便起身,目測了下兩船距離,輕功足以過去。便攜手,飛身直接到了那船上。船上侍衛看見來人,來不及行禮來不及抬手示意,那兩人邊撩開了垂著的厚重帷幔。

  ……嗷!

  兩人立刻放下帷幔。但卻撤回不了剛才那個舉動,也不能當做沒有看見蘇思寧跨坐在蒼墨身上,雖然衣服尚在,但光潔的兩隻腿露在外面,並且面色緋紅,吐氣如蘭……而蒼墨,絕絕對對是看見了他們,還奉送了一記凌厲的眼刀……

  錢榮一邊想著那想忘都不能忘的一幕面紅耳赤,一邊擔心不知堡主會怎樣處置他糾結煩惱,內心甚是紛擾。莊九卻是異常地羨慕……有肉吃,真好……

  船上的銀松堡的侍衛訓練有素,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任由莊九錢榮風一樣來,又風一樣去……

  晚上,錢榮硬著頭皮回了銀松堡別院,不過蒼墨他們早已逕自回了房,於是也鬆了口氣。可是,到底是要怎樣啊……給他一個痛快吧!

  然而,接下來幾日,兩方人馬相安無事,又約著出遊了幾次,在錢榮心情愈來愈沈重的時候,蒼墨和蘇思寧竟然笑著跟他們道了別,便出發去了四川遊玩。

  揮著手送別了他家堡主和主子,錢榮仍舊愣愣沒有回過神,身邊的莊九攬著他的肩膀說:「看吧,我說沒事的,蒼堡主如此大人大量,蘇公子也是大度之人……」

  是嗎……錢榮愣愣地想,難道真是宰相肚裡能撐船,他以小人之心度了那兩位主子君子之腹?

  蒼墨辭行後,莊九和錢榮也商議著該是回皇城的時候了。布青竹是個爽快之人,既然是互助互利的事情,兩方便很順利地擬定了合約。另一方面莊九也時刻關注著皇城的消息,三王並沒有什麼大動作,倒是一向健康的十九皇子突然患了病,一直不見好轉。

  「此事恐有端倪。」錢榮撇撇嘴。

  「無妨,」莊九攬著他肩膀,笑說,「等我們回去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夫妻聯手天下無敵……嗷!」

  錢榮收回給他一拐子的手臂:「最後一句你可以不用說也沒關係。」

  「……」

  江南的夏天,總是多雨的,或是連綿不絕,或是滂沱傾盆。

  錢榮瞇著眼,端著茶靜坐在屋簷下,聽著雨,好生愜意。恍恍然感歎自己要是就這麼老去,也何嘗不是一件美事。

  一輩子,多麼,虛無而飄渺的一個概念。和誰?在哪裡?一輩子?

  ……腦海中還真地浮現出某個人的臉來,先是肅穆威嚴,慢慢演變到嬉皮笑臉。錢榮眼皮跳了一下,將那張臉抹去。

  還有幾日便要回皇城,莊九在書房寫著書信,他嫌裡面悶熱,索性搬了太師椅出來,吹著涼風,聞著水氣,偶爾一兩絲雨飄到手上。

  回去之後,怕是就不能如此的悠然自得了。得跟著那個人一起,再次面對帝王之家裡的狂風驟雨。

  思緒飛揚,不知飄到了哪裡去,連莊九出現在身邊也沒有察覺。

  莊九看著瞇著眼假寐的錢榮,嘴角彎起一個柔軟的弧度,手不自覺地,便要撫上那人臉頰。這次那人竟沒有躲開沒有揮手一巴掌過來,莊九有些驚喜,得寸進尺的,手往他領口滑下去。

  「咳咳。」錢榮一聲警告的輕咳。

  莊九悻悻然收手,回頭自己搬了個椅子來排排坐。

  一時都未語。

  良久,莊九才輕輕開口:「回去之後,又要辛苦你了。」

  「分內。」錢榮淡淡答道

  「……」莊九悠悠地歎了口氣,「你是不是覺得,不回去也挺好的。」

  錢榮轉頭看他,沒有回答,眼神卻波光流轉,莊九都看得有些癡了。

  「無論在何處,都是生活。」錢榮說,「人生,就是要這麼過下去的。」

  「可是,你還是想要快意江湖,無拘無束的吧?」莊九追問,「不是想跟我一起深陷皇城背負重擔的吧?」

  聽出那人語氣裡的些許失落,錢榮想了想:「那你呢?」

  「我?」莊九搖頭,自嘲笑道,「我是身不由己。」

  「等十三殿下能獨當一面的時候,你不曾想過退出朝野,雲遊四方?」錢榮問。

  莊九不語。

  錢榮笑笑:「你心思這麼活絡,不可能沒有想過,是吧?」

  莊九轉頭,看向雨中朦朧。

  「你又在擔心什麼呢?」錢榮察覺自己難得的,呃,這麼柔和恬淡,或許是天氣的關係?

  「那個時候,你還會在我身邊嗎?」莊九沒有回頭看錢榮,卻這麼問。

  「……」錢榮訝然。

  「會嗎?」莊九問。

  「……我不知道。」錢榮緩緩道,「有太多不可預測性,比如說,或許還可能,我活不到那個時候。」

  「如果我說,」莊九終於轉頭,直直盯進他的眼睛,「我要一輩子都抓著你不放呢?」

  錢榮心中顫了一下,又一下子彷彿被莊九眼底的深黑纏住,久久不得脫身。

  莊九勾起笑容,身未動,天生的王者氣魄散發出來,連在他身邊呆了這麼久的錢榮都覺得一陣戰慄。不,或許不是因為受到脅迫的感覺,而只是,這個男人,現在,眼底只印著他一人。

  「錢榮,既然你是身著喜服由我抱著進了九王府,我就要你一生,」莊九低沈著聲音,雖是淡淡笑著,但透著一股嚴肅和認真,「都陪伴在我的身邊。」

  錢榮心中突然就這麼亂了,只是表面依舊鎮靜的,起身:「茶水涼了,我去換一壺。」

  莊九未加阻撓,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傳到眼裡,都說了要抓著一輩子不放了,還能讓你逃掉?

  傍晚,雨勢未停,還有加大趨勢。莊九和錢榮面色有些凝重,莊怡和莊恐上午便出去,說是要去大戲檯子看戲,但是都快到吃晚飯時候,卻還沒有見回來。

  錢榮皺著眉頭說:「現在是要怎麼辦?」

  莊九也有些擔心:「莊怡鬼靈精怪,莊恐吉人天相……這倆混小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

  錢榮拍拍他的肩膀:「再等等看,不行的話我們出去找找。」

  莊九點頭。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天都快全黑了,還不見兩個小子的身影,這確實很少見,莊九也確實擔心。和錢榮商量後,兩人決定出去尋找。

  雨又大了起來,出了別院以後,外面黑濛濛一片的,路上行人很是稀少。卻半點不見那倆小子的身影。

  大戲檯子在城的南邊,他們在東邊,沿著大路走過去之後,卻發現大戲台空空如也,連個耗子影兒都沒有。去旁邊看門大爺的住處問了,有沒有看見兩個半大小兒,將穿著打扮和面相都細細說了,老大爺瞇著眼回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是不是皇城口音的?」

  「對對對。」莊九忙說。

  「看完戲就往南門外面去了,說是要去附近農家買青梅子吃。」老大爺說,「走前還到我這裡問了路。就出了南門約莫走一刻鐘,朝右拐,過條河,繼續走段時間,就可以看得見了。」

  兩人忍著額冒青筋,向大爺道了謝,便往南門走去。

  兩人各自撐著傘,也擋不住雨水打濕了大半衣裳,天已經全黑了,莊九念叨著回去一定不能輕饒莊怡,肯定是那小子拐了莊恐去……錢榮翻個白眼,想著現在早已經過了關城門的時間,兩人要怎麼出去。

  也不可能為這麼一個事亮身份,最後決定最古老的,翻牆。

  兩人的輕功其實都不賴,但是城牆也不是普通的高。最終互相提攜著勉強翻了過去,也是一身狼狽。兩人黑著臉看著彼此,突地又好笑起來,真是……

  順著老大爺指的的方向,很快就到了那個河邊,平時清澈的河流,因為連日下雨,水勢漲了很多,水流也很急。河面很寬,輕功怕是難以過去,唯有一座小木橋,水都已經漫了過去。

  莊九牽起錢榮的手:「走吧。」

  走到橋中央的時候,突然一股大水流打過來,莊九急急將錢榮護在懷中,一下子過後,傘也掉了,人也濕了個透。

  「快走!」錢榮說,擔心橋要斷。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快要走到岸上的時候,只聽轟隆一聲,年老失修的木橋被大水沖得攔腰斷成兩截,錢榮往莊九肩上推了一掌,總算是把他送上岸,自己卻一個趔趄,瞬間半邊身子就已經掉進河裡,幸得伸手抓住了殘餘的橋面。莊九看得心焦,於是飛身一躍,腳尖點到斷橋上的時候彎身拉起錢榮,在橋要完全坍塌的時候又借力點了一下,才終於安全到了岸上。

  「……」坐倒在地上喘著粗氣,錢榮努力平復,最終狠狠地說,「看我不扒了那兩小子的皮!」

  莊九看出他面色有異,擔憂地問:「怎麼了?哪裡傷著了?」

  錢榮並不瞞他,只是黑夜中也看不清,便拉著他手到了自己左腳腳踝處,一片濕熱。

  「不行,得找個地方處理傷口。」莊九馬上說,便起身要背起他。

  「我能走。」錢榮說,搭上莊九的肩膀站了起來。

  沒走多遠就是一個破敗的廟子,兩人也不知道還要走多遠才能找到老大爺口中那個種梅子的農家,便選擇在這裡先避避雨。

  廟裡隨破敗,但還是有不漏雨的地方,莊九扶著錢榮去了案台下面坐著,自己在案台上翻了翻,居然找到一個火折子。

  又找了點干布和木頭,生了個火,將兩人的外衣和中衣脫下來烤著,莊九才轉過來,沈著臉檢查錢榮腳上的傷。方才黑暗下看不出來,這才看清,一塊斷木斜著插在錢榮腳踝處,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還是先別管我,去找倆臭小子吧?」錢榮說。

  「管他們死活。」莊九沈聲說。

  見莊九是真動了氣,錢榮便也不再言語,只忍著痛,讓莊九替他拔出那塊斷木,再清理傷口上的細小木屑。待到清理的差不多,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將裡面的膏藥倒在傷口上,再撕下烘烤得半干的中衣,細心包裹上。

  莊九一直未說話,倒是錢榮,歎了口氣,一邊感歎自己真是越來越有為人「妻」的范兒,一邊開口勸慰:「我沒事,沒有傷到筋骨,不用太擔心。」

  「你有沒有事我清楚,那麼大個傷口。」莊九瞪他一眼。

  「……那兩個也還是孩子,分不清輕重也情有可原。難得來次江南,沒有太多拘束,放開腳丫子撒歡兒也沒什麼好責備的。」嗷,這次是為人「母」……

  莊九歎口氣,坐到他身邊,攬著他肩膀:「是我大意,平時沒有耳提面命。」

  錢榮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你是疼他們。」

  莊九又久久未語,久到錢榮覺得有些莫名的心慌:「怎麼?」

  「我剛才,差點失去你。」莊九說。

  「怎麼會,我就是受點傷,即使被水沖走了,也不一定就──」下巴被突地捏住,錢榮看著眼前出現的帶著怒氣和後怕的神情的臉,愕然,心尖兒上那個地方,又軟了下來。

  任由莊九強勢地吻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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