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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劫/紈絝》第16章
第十六章

狐王府前的禮擔快鋪到三里外,一擔一擔地用紅布頭蓋了排列整齊,狼王墨嘯站在隊列最前頭苦笑,什麼叫些許事物,若再用紅綢扎個同心結掛上,別人還當他墨嘯來跟狐王提親呢。還有那個擎威也好沒義氣,說什麼「我是快娶妻的人,這麼浩浩蕩蕩地過去,那幾個老傢伙定是以為我要娶紅霓,這等的齊人之福我可無福消受。」便獨獨讓他一個人來丟醜。齊人之福,他倒是想得美!

暗暗在心裡啐一口,墨嘯的臉上又黑了一層。

出來迎接的是元寶,一邊指揮著幾個小廝往裡搬東西,一邊領著墨嘯往堂上坐:「王正靜養著,不便見客。長老們又不在,狼王您千萬別見怪。再說,您和王是熟人,怎麼還送這麼多東西,又這麼貴重,王知道了定要說您見外。小的先在這兒替王謝過了。」

「無妨。」墨嘯擺手辯解,「我不過是個跑腿的。誰能有這麼大的手筆,你們主子心裡應該明白。他現在傷重,送來的都是療傷補身子的聖品,你們也別請示不請示了,先給他用著就是了,橫豎他現在自己也作不了主,等到他能作主的時候他要是覺得不痛快,就讓他親自來找我墨嘯說話。」

元寶連連稱是,偷偷回身隨手掀開一塊紅布來看,赫然是一株從未見過的仙草,小人般的形狀,五官四肢俱都栩栩如生,通身奶白,還散出淡淡的螢光。知必是極罕見貴重的東西,不禁暗自咋舌。

「藥草之類的無所謂,只是這十多罈酒你可收好了,世上通共也沒多少,我都沒這個福份享。人家指明是要你家主子親啟的,到時候可一滴都不能少。籬清要怎麼著是他的事,在他有吩咐前,你可給我看仔細了。尤其是你家那個小主子,千萬別讓他瞧見。」墨嘯指著一旁的禮擔鄭重吩咐。

「小的明白,狼王您放心。」元寶雖覺奇怪,但也不敢掉以輕心,急忙親手接過一壇小心察看。

「其他也沒什麼,要是東西不夠就跟我說一聲。」墨嘯又指著最後幾個箱子道,「這是給你們的,好好照顧著你家的王,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也說不了這個人情。」

「是是是是是…」瞧著這沉甸甸的箱子,一眾小廝都忙不迭地點頭許諾,「您放心,小的們一定把王伺候得好好的,您儘管放心!」

手腳也不由更麻利了些,一個個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好叫堂上的狼王看看自己對狐王是如阿的忠心。

「嗯…那就好好地伺候著吧。」見把瀾淵吩咐的事辦得差不多了,墨嘯便要起身告辭。

出屋時,朝天空看了一眼,卻是烏雲滿天,遮去方纔還大好的艷陽,沉沉的,壓得人渾身不舒服。

這是?

正奇怪著,就見擎威匆匆往這邊而來:「喲,這是來娶紅霓了?」

「你倒還有心思玩笑。」擎威滿臉凝重,走到墨嘯面前低聲道,「瀾淵出事了。」

天宮的水牢陰森而寒冷,只藉著壁上幾盞搖曳的長明燈來看清裡外事物的輪廓。問獄卒討來一截短短的蠟燭點燃花燈燈芯,略帶些粉色的光芒竟能帶來幾縷暖意,便托在手中細看,燈上的「瀾淵」兩字快刻進了心裡。

「你這是何苦?」玄蒼站在牢外歎氣,面相忠厚的大太子只能遠遠站在水池外探視。

「你不明白。」目光依舊不離花燈,話語輕鬆,昔日每一次闖禍時,面對百思不得其解的玄蒼他都是這樣簡單地回答。

「還疼不疼?」從小就拿這個與自己個性迥異的弟弟沒轍,玄蒼無奈地又歎了一口氣,「你服個軟也就好了,當堂頂撞父皇做什麼?」

靈霄殿上,面對天帝的怒容,藍衣的太子竟輕笑著問:「你說,要我如何來擔我的罪業?嗯?」

絲毫不知悔改的口氣,天帝龍顏大怒,當即下令以法印鎖住他天族仙骨,再關往天牢聽候發落。

凡重罪者,都須受法印鎖骨之刑。法印一寸一寸生生釘入週身關節,只是站在一旁觀看就覺鮮血淋漓無法忍受,更遑論受刑之人。一待行刑完畢,畢生修行為被法印鎖閉,與凡人無異,體內痛楚又時時折磨不得緩解,實為酷刑。

「還好,不疼。」抬起臉來露一個笑,天牢的陰濕寒氣更加劇了週身痛楚,拼盡了全力才不讓眉頭皺起來。「哪裡比得上天雷轟頂呢?」

「你就再熬兩天,母后正在給你求情,我等等也再去幫你說說。再如何你也是他兒子,父皇他不會忍心看你被打散精魄的。」玄蒼出言安慰,可從眉宇間的憂愁就可明白天帝這次確實是動了真怒,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通的。

「我應得的。」蹙著眉忍受了好一陣疼痛稍有些緩和,瀾淵對玄蒼笑道,「你也別擔心,他不是說對我疏於管教麼?這回就讓他好好管教一番。最好要我魂飛魄散,他也能給眾仙立個大公無私的榜樣。」

玄蒼聽罷,立刻白了臉,忙呵斥他:「別胡言亂語,怎麼能這麼說話?」

「玩笑罷了。」瀾淵嘻笑,「我的精魄我愛惜著呢。就算是要灰飛煙滅,也得讓我甘心才行。現在這個時候,我怎麼能甘心?你說是麼?」

最後一句是對著花燈問的,柔聲細語,墨藍瞳中溢滿溫柔,臉上的笑,都快癡了。

牢中與外界不通音訊,玄蒼自從來過後亦不再來。再一次步出牢房時,外頭天空正藍,不知自己在牢中到底住了幾日。

刑台四周圍滿了各路神仙,竟連西方如來也來了,於蓮座上對他點頭微笑。又去看天後與玄蒼,面容憔悴了許多。

天帝的臉色依舊難看,冷冷俯視著殿下的自己,沉聲宣判:「二太子瀾淵大膽逆天,罪業深重,本不可赦。然念及其年少無知,雖逆天妄為,卻不改時局,未曾引得滔天災禍。兼有佛祖慈悲為懷,以宏大佛法為其消贖災業。著處以黔刑,以其半世修行抵罪,並罰往人間思過百年。」

隨後便有天將將他縛於巨大刑柱,衣衫敞開,細小銀針刺向裸露胸膛,在心口處一筆一筆刺出一個「罪」字。銀針是長白山萬年寒潭潭底的冰柱磨成,又用無量業火淬過,每一針畫過皆是寒熱交加,如遭萬蟻噬咬,痛楚不堪,偏偏又極是清醒,眼睜睜看銀針拔出又刺下,許久還未完成一半,苦痛彷彿無邊無際。

其後又有人來將他體內一半法印逼出,當初寸寸釘入,如今又寸寸啟出,結痂的傷口再撕破開,先前的痛再來過一遍。冷汗濕了一身又一身,連喊一聲痛都沒有氣力。

籬清,我的狐王,是否連受過的苦痛你我都要相當才是公平?

在宸安殿中養了幾天傷就來了天帝的旨意要他快快下界思過。他的父皇氣得不清,再不要見他這個忤逆的兒。天後和玄蒼並著一眾仙家在殿前跪了幾日他也不肯鬆口,若不是請了如來佛祖親自來為他作保,天帝還真能下得了將他打散精魄的狠心。

下界這一日,來了不少人送行。太子終是太子,雖是被貶也是天帝親生的骨肉,過個幾年想念了就能召回來的。於是都堆了笑來要他多多保重。瀾淵一一謝過,走到天後跟前,眼中才有了些情感。天後早哭紅了眼,噙著淚花拉著他的手依依不捨:

「我的兒,你放心,便去人間受幾日苦,母后自會讓你早日回來。」

「母后您也珍重。」

又囑托了玄蒼幾句,瀾淵方才回過身。身後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侍從,都低著頭等他的吩咐。

「你此去不比從前,身邊總要有個人照顧。」天後道。

「那也不必太多,一個就夠。」掃視了一圈,瀾淵下令,「都把頭抬起來。」

行到一個天奴身前停住腳,瀾淵問道:「你叫什麼?」

「小的叫招福。」那天奴低低回答,膽怯地垂下眼不敢直視。

「本太子是去思過,用不著那麼大的福氣。倒是人間百事艱難,需求些金銀度日。不如就叫銀兩吧。母后你說可好?」

「都隨你,你要如何便就如何了。」天後自是沒有異議。又反覆囑咐了幾遍要注意身子,被鎖去了一半修為就不要再逞強,天冷記得添衣,要什麼就讓銀兩回來取,千萬不要委屈,等天帝氣消了就立刻讓你回來云云,才看著瀾淵帶著小僕離去。

「是誰送來的東西?」房內的籬清問道。

站在門外的元寶躬身回答:「是狼王半個月前送來的,前幾日您昏迷不醒,小的斗膽就自作主張先給您用了。」

「墨嘯送來的?」

「是。狼王說看了東西您就該知道是誰送的。若您覺得不痛快,他等著您去找他問話。」

「…」房裡就沒了聲響。

「那個…王…」元寶一時猶豫不決,「這個…東西您看是怎麼…」

「留著吧。」過了許久,房內才又傳來籬清的聲音。

「另外還送來十多罈子酒,說是讓您親啟,小的給您收在密室裡。」

「酒麼?」

「是。」

「好,收著吧,和那套酒器放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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