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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第11章
第十章

「你喜歡我的……」耳邊響起他低啞的聲音,幾分得意,幾分肯定,更多的是急切,急著要證明什麼,「你喜歡我……」

文舒慢慢地轉過頭,對上他的瞳,銀紫色的眼中飛雪都化成了沈沈的慾火。再慢慢移開眼,身下是道家玄語,佛祖七字真言。

「我沒有。」

下一刻,一切感官都淹沒在了疼痛裡……。

「你有。」

他起身離去,走到門邊時忽然說道。

「我沒有。」文舒撐起身,看著他的背影定定地道。

勖揚君拂袖而去。

隔日他又再來,他依舊伏在汪洋般的紙海中苦苦索求,他倚在門邊看著。不耐時,長袖輕揮便又有無數紙頁憑空落下,文舒仍埋頭整理,青色的身影快淹沒在紛紛揚揚的紙張裡。

勖揚眼中怒火一熾,地上的紙片如漩渦般快速地湧動起來,旋轉愈快,紙花漫天飛舞,起落間,地上竟已是另一番景象。

文舒怔怔地看著紙片飛起露出原本的玉磚,平整的玉磚上波光閃動,好似寧靜湖面上突如其來刮起一陣旋風,浪捲雲湧間,什麼東西慢慢浮現在地上,先是點,再是線,點線交錯延伸,竟構成一副活動的場景。

瞳孔驀地收縮,這場景……

彎折縈迂的長廊,一面可臨湖觀魚一面有蕭蕭落花。廊下一群錦衣青年,個個高冠蛾帶,神色間尊貴異常,那個藍衣的公子擠著眉眼俏皮地說了句什麼,引得眾人前俯後仰笑得好不盡興。視線落到人群的不遠處,一眾青衣天奴裡,是誰正一瞬不瞬地看著那群錦衣人,如此癡戀的神情又如此纏綿的目光?他眼中印的那個身影又是誰?銀髮紫衣,眾人哄笑時他還是冷淡得半分喜色也不屑露出。

他緩步走到他身後,文舒似沒有察覺,視線仍牢牢盯在畫中那個青衣天奴的臉上。這張臉,眉眼是疏淡的,連唇色也顯得蒼白,只兩頰上微微泛著暈紅,呵,這樣的神色,這樣的眼神……還有誰不知他在想什麼?

勖揚在他身後站定,冷笑著看他的平靜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去:「還有……」

隨著他的長袖拂過,地上的場景漸漸消退,待重新浮現時儼然已變換了地點時間,或是廣廈之下或是殿閣之中,或是賓客雲集,或是二人獨處,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情境,走馬燈般不停變換,唯一不變,那個青衣人癡纏的視線,羞澀的,壓抑的,苦苦想要隱藏又時不時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來。放大定格在眼前,強硬地闖入眼簾,癡心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譏諷,真是妄想。

「再看看這個。」話語中摻雜著愉快的笑意,勖揚君微笑著向地上指去。

地上的場景再度變化,映出一間雅致的房間,紗簾低垂,絲絲煙縷從紫金香爐裡熏出,流沙般在空氣中浮動又瞬間消逝。紫衣人正臥在榻上酣睡,長髮落下,遮住了額上燦燦的龍印,一雙上挑的眼也闔上了,隔著嫋嫋的煙霧看去,一切如夢似幻,連他平素總是顯得疏離的面容也柔和了下來,不再高傲地拒人以千里之外。青衣的天奴慢慢走進畫面中,小心翼翼地,生怕腳步聲驚醒了榻上人的好眠。他定定地在榻前站了好一會兒,畫面外的人只能看到他瘦弱的背影。再然後,他慢慢地彎下腰……

「不要!」文舒猛然後退一步,卻撞進了勖揚君的懷裡。

勖揚君只是笑,指尖一點,地上的畫面驀然變換,二人彷彿進入了房間一般,看著那青衣的天奴自袖中掏出一截紅線,悄悄地一段繫上榻上人的指,再繫上自己的,喜服般的豔紅色連接起一睡一醒的兩人,細細一線紅得刺痛雙目。

「你是醒著的。」文舒低聲道。

早已沈眠在心底的記憶直白地在眼前重演,漫上心頭的只有羞恥和苦澀。當時是情難自禁,放到今日卻是對他莫大的諷刺。

勖揚君伸手將他攬進懷中,下巴支著他的肩,:「你喜歡我。」

青衣人靦腆的笑容就定格在眼前,文舒只覺腦中一陣暈眩,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你一直都知道。」

一介凡人能得入仙宮就是莫大的福氣,多少人間帝王窮盡了一生,傾國財富付諸流水也只落得一場長生不老的虛夢,他一個凡人棄嬰卻輕而易舉就脫了凡胎,連那些清修百年才得位列仙班的仙人們都要稱羨,他還有什麼好祈求?更哪來的資本喜歡上這個連天帝都要禮讓的天冑神君?傳出去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偷偷地想,偷偷地喜歡,再偷偷地死心,一切只要自己知道就好,於他眼裡他本就是微塵,微塵的來處去處都無需他來過問。喜歡上他注定不得全身而退,驕縱的龍宮公主可以噙著淚眼問他一句:「你心中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我?」他不想這些,他只看著自己的喜歡在暗地裡滋長又在暗地裡枯萎,希望在最後能不留一點痕跡。他是凡人,有喜有悲,會笑也會痛,僅存一點低微的驕傲就是至少他不知道他的喜歡,在他面前自己還能有最後一點尊嚴。

卻原來他固守的驕傲早被他看透,赤裸裸地把他的癡態呈現到他眼前,連他自己看了都覺得可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動作,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所謂淡然從容不過是他自己欺騙了自己。縱使現在早已不愛,依舊羞恥得恨不能撲上去將這些景象全部抹殺。

他的驕傲其實早已成了一個笑話。

身體被他扳過來,抬起頭對上他閃著銀光的紫眸,裡頭滿是自得。他低下頭來,舌尖沿著他的脖頸舔舐,衣衫一件件掉落,蓋在那張定格的笑臉上。

「你還走得了麼?」沙啞地笑聲迴盪在耳際。「要不要我讓你的新主子也來看看?」

「那是從前。」文舒道,絕望的臉上浮起往昔淡淡的笑,語氣中帶一點憐憫,「喜歡了,也會不喜歡的。」

頸間頓時作痛,他狠狠將他壓倒在地……

紙片猶在半空中起起落落地飛著,文舒木然地看著,喜歡了,也會慢慢變成不喜歡的,更何況是這樣的一種喜歡。

料不到這時候二太子瀾淵竟會來拜訪,他在門外喊一聲:「侄兒來給小叔請安。」

勖揚君揚手將一地紙頁化成了重重紗簾,又要來幫他穿衣。文舒搖頭扭脫,他臉上又沈下一分。出得門去就要為難瀾淵,文舒急急開了門去攔,他縱身離去,臨走還不忘踢他一腳出氣。

「我小叔是……」一路扶著文舒回他的小院,瀾淵問道。

文舒搖頭,這樣的事要從何說起?

他亦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文舒問他:「二太子可有心事?」

他又笑著說沒有。

院中幾日不曾住竟是一派荒廢的樣子,壁上攀爬的籐蘿不知為何枯萎了,文舒扯開話題道:「二太子許久沒來了,倒是很想聽聽人間的事物呢。」

他這才打起了精神,原來他近日剛去過一次人間,村莊、炊煙、田野、花燈……把在人間的所見所聞娓娓道來,倒也說得生動。

瀾淵臨走還不忘囑咐他:「若有難處便來找我,這天界還有我瀾淵不能辦的事麼?」

文舒眨著眼笑,送他一壇自釀的瓊花露:「最近身體不好,怕以後都做不得了。這一壇就算是給二太子留個念想。」

瀾淵詫異地收起手中的扇看他。

文舒說:「或許不久就能看見二太子口中的人間。」

他依舊疑惑,文舒笑而不言。

更或許,永遠看不見。

寢殿內的書頁永遠也整理不完,文舒卻仍埋首做著,因為一旦停手便意味著妥協,今後再無任何希望。

勖揚君不再問他是不是會走,每日偶爾過來看一眼,志得意滿地嘲弄著他的無用功。自小沒有事不順著他的心,他堂堂的天君又怎會留不住一個小小的凡人?他告訴他,赤炎依舊日日來仙宮催促,他說的時候語氣輕快,篤定了文舒永遠也走不得。

瀾淵又曾來過幾次,憂慮地看著他,文舒淡定地說沒事,托他去與赤炎報個平安。下一次他捎來赤炎的口信,赤炎說一定要帶他走。

瀾淵皺著眉頭說:「你當真要走?」

文舒問他:「你說我走得了麼?」

他搖著扇子斟酌著說:「我小叔……」

文舒打斷他:「真心也要真心來待,不然唯有死心。」

他偏過頭若有所思。

西方極樂世界有三千年一度的菩提法會,廣邀各路仙家尊者齊聚一堂辯經說法參禪,乃佛門中一大極盛之事。我佛如來親寫了法旨派觀音來邀,勖揚君再傲也不得不領佛祖幾分薄面。

天奴們在門外嘰嘰喳喳地議論,主子不在,奴婢們自可以偷幾分懶,更或許能偷偷溜出去好好玩樂幾天。文舒坐在殿內靜靜地聽。

他推開寢殿的門,再度倚在門邊問文舒:「你還想走?」

「是。」文舒抬起頭來看向他,回答得堅定。

他沒有如從前般發怒,緩緩地踱過來,手指點向文舒的眉心。

他的指尖仍是冰涼,觸到臉上就驚起一身的戰慄,寒意過後便是窒息,靈魂似被縛住,又似有什麼銳利的東西穿透了身軀在魂魄上點劃,無邊的苦楚從魂魄深處湧上來,待他的指尖離開時,身體只能如軟泥般癱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大口喘息,卻驅散不開週身難以言喻的寒涼和鈍痛。

「鎖魂術。」他蹲下身來好心地為他擦去額上的冷汗,嘴角邊帶一絲詭異的笑,「不管你逃到哪裡,都逃不開我的。即便你要自盡,十殿閻羅見了你魂魄上的標記怕也得乖乖地給我送回來。除非……」

便不再說下去,掏出一顆藥丸般大小的火紅珠子交到文舒手中,文舒頓覺體內的寒意緩和了許多。

「這是火琉璃,凡人吃了能長生不老的。它本性至陽至剛,帶在身上讓你好過些。」

便是這樣體貼的話語,在他說來也帶著恩賜的意味。

銀紫色的眼瞳中映出文舒茫然的面孔,他靠過來,輕輕在文舒耳邊呢喃:「不讓你出去你總是不死心,不過你記住,你離不了我的。」

「是麼?」文舒反問他,看進他漂亮得炫目的眼裡,「凡人都是有底線的。」

勖揚君說:「只要你離不開我就好。」

銀紫色的眼中笑得風輕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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