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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天下》第15章
第十四章 玉香樓

  最讓人鬱悶的是,我回去時竟然迷路了。

  問了好久的路,才找到了紫棠山莊的所在。

  只有林軒鳳一個人坐在山莊門口,頭微微垂著,隨意在發尾系了一個小結的長發幾乎碰到地上,似已十分疲倦。

  我走到他身邊,有些喪氣地喊道:「軒鳳哥,我沒能把他叫回來,對不起。」

 林軒鳳抬頭看著我,眼神憂鬱又帶著些迷茫。

  我最怕見到他這樣。

  「我……會再去找他。」除了這個也不知說什麼好了。

  他站起身,朝我走得近了些。

  我簡直是傻冒,竟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退了又覺得不妥,又往前走了一步。

  這下更不妥,距離好像近了些……近到幾乎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

  「你在搞什麼。」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我吞了口唾液,小聲道:「那個……你最近變得好凶……」

  好像更年期。

  他明顯皺了一下眉,又故作輕松地笑了:「你想多了,我沒有。」

  我挑挑眉。

  裝。有什麼好裝的。

  更年期就直說。

  我笑道:「既然是我想多了那就沒問題。他們都進去了?我們也進去吧。」

  甩甩手,往前走。

  腰間被人用力一抱,我踉蹌跌了兩步,摔在了他的懷中。

  他的頭深深埋入我的肩窩,大力吸氣。

  片刻呆楞。

  嚎叫一聲:「大哥,你又弄錯了……我不是你的凰弟!」

  他卻沒一點反應。

  心都提起來了。

  看來……看來他是……定期犯病。

  「宇凰,你不會喜歡上別人的,對不對?」

  因為嘴巴被捂住,這一句話說得格外模糊,可是我依然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喂,喂,喂,打住,你頭又昏了。」

  林軒鳳放開我,怔了怔,臉色有些難看:「對不起,我的確又昏了。」想了想,又道:「韓淡衣給我感覺不是那麼簡單的人,你別太相信他了。」

  他竟說了和花遺劍一樣的話。

  我沒什麼江湖經驗,聽他們的話應該沒錯。

  只是……每次一見到韓淡衣頭就有些暈,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出了什麼差錯。

  我點點頭,隨他一起進入了紫棠山莊。

 進了紫棠山莊,深深感慨,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

  鳳樓龍闕倚清光。

  滿庭院都種滿了名貴花草,層樓疊榭,轉相連注,山池玩好,窮盡雕麗。

  許多家丁拎著紙花燈籠在大院內遊行,亭台錯落,熒熒火光,映照得房屋光華四射,赤紅如霞。

  我們進去的時候司徒老爺已經睡覺了,他的兒子似乎也不在。

  尉遲姐弟已經回到京城的家中去了,把家裏的地址留了下來叫我們去作客。

  就這麼迷糊地住了下來。

  翌日清晨找林軒鳳要了銀子,約了尉遲星弦出去玩。

  寄生蟲的生活也挺幸福的。

  長安街道,人煙稠密,糧船雲集。

  人們有在茶館休息的,有在看相算命的,有在飯鋪進餐的。

  一條大運河橫跨城內,河裏船只往來,首尾相接,或纖夫牽拉,或船夫搖櫓,有的滿載貨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緊張地卸貨。

  橫跨河壩上的是一座規模宏大的木質拱橋,它結構精巧,形式優美。

  宛如飛虹,故名飛虹橋。

  這裏是名聞遐邇的飛虹橋碼頭區,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繞過飛虹橋,有一棟顏色鮮麗的樓宇。

  玉香樓。

  看著那招攬客人的女子,尉遲星弦道:「我在這裏住了這麼多年,一直被姐姐束縛著,都沒有機會去見見那些美人的姿色,真可惜。」

  我陰笑一下:「這不就有機會了?走,咱們進去大飽眼福!」

  兩人擊掌一下,掂著手中的銀子,買了兩把折扇,朝玉香樓走去。

  剛走進玉香樓,便有一個標准的老鴇--也就是符合我想像的老鴇走了過來。

  「喲,兩位公子哥,想要叫什麼姑娘啊。」

  聽聽,這口氣才是正宗老鴇。

  「我們可是從外地來的,據說京師美貌女子數不勝數,媽媽桑你要不能弄點像樣的來,我們哥倆可不樂意了。」

  我撐開折扇,輕輕搖了幾下。

  看著尉遲星弦驚愕的模樣,我就知道自己裝紈!子弟得有多像了。

  老鴇道:「哎呀呀,這位公子,媽媽我最喜歡你這樣俊俏的小夥子了,你們肯定聽過長安第一名妓宣琬兒的名字吧?當年媽媽我還在當姑娘的時候可見過般思思,她和我們琬兒比起來,簡直差遠了。」

  宣琬兒我有聽過。

  林軒鳳說過,他是中原武林三大美女之一。

  腦中浮現了海棠絕世無雙的容顏。

  宣琬兒一定不會差。

  只是……般思思是誰?

  我疑慮地看了看尉遲星弦。

  他連忙拿折扇擋了我們的臉,小聲在我耳邊說道:「般思思和上官雅玉兩人的容貌是這十年來被歌頌得最多的。般思思原來也是長安一個青樓的名妓,賣藝不賣身,第一次被人贖身後又回來了,第二次賣出去又嫁了人,

結果還是死了。」

  我點點頭:「哦,紅顏薄命。」

  轉而對老鴇道:「那宣琬兒真有這麼美?不大相信。既然她漂亮,為何沒有般思思出名。」

  老鴇道:「嘿,公子,那般思思會這麼出名,是因為她嫁了一次又一次,江湖上誰不知道啊,她第一次被人拋棄了不說,第二次好不容易找到個真愛她的人,她卻跑去勾搭重火境的宮主,結果人家宮主把她玩了就拋棄了

,她又找到英雄大會上去說了一堆討人憐憫的話,可蓮宮主一點反應也無。琬兒可是冰清玉潔的寶貝人兒,自然沒她的臭名傳得遠了。」

  我本來搖著扇子的手霎時停住了。

  「什麼,你說她勾引誰?」

  老鴇捂嘴諂笑道:「重蓮啊,冠世美人呢。公子可別告訴媽媽我你沒聽過。」

 我點點頭,又點點頭,再點點頭。

  尉遲星弦小聲道:「宇凰,你在做什麼,快說話。」

  「啊,那個,既然媽媽你這麼說,就把宣琬兒帶來給我們看看吧。」

  老鴇笑得十分殷勤:「琬兒現在有客人了。」

  我說:「我們就是想看看,又不叫她伺候了。」

  老鴇道:「可是……」

  「看不到來這裏有什麼意思,我們走。」

  拉了尉遲星弦,轉身就走。

  果然砍價最好的方法就是走人。

  身後的老鴇連忙叫道:「哎哎,公子別走。只要您付得起銀子,就讓你們見。但是琬兒現在伺候的人可是有錢人……」

  不知道林軒鳳那幾個銀子夠不夠的。

  拿出幾個銀光閃閃的元寶,在她面前晃了晃。

  老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抓過銀子,儼然道:「琬兒就在擷香院。公子請隨我來。」

  我把扇子舉起,對著尉遲星弦賊笑了一下。

  兩人跟著老鴇進去了。

  擷香院。

  院如其名,四方飄香。

  吹過院內的風,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甜甜的橘黃色的風。

  沿著這條道愈往前面走,花香就會愈濃烈,幽渺如歌。

  還沒走到裏面,就已聽到了女子們嬉笑的聲音。

  那笑聲好象花蕾開放時那樣,動人清脆,娛心悅耳。

  近了,卻見裏面絲綢翻飛,花瓣亂舞,一個個衣著華麗鮮亮的女子正在群中四處奔跑,像是在跳舞,又有些雜亂無章。

  仔細觀察了片刻,才發現她們是在玩捉迷藏。

  老鴇正待講話,卻被我攔住了。

  如此賞心悅目的一幕。

  沒有一絲作態,童心大起,這樣的女子是最美的。

  果然上天是偏心女兒的,各個生得玲瓏剔透,嬌柔若水。

  裙扇招香,歌橈喚玉。

  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顏色正如花。

  心情大好,沒注意她們說話。

  不過多時,美人們紛紛退向了一旁。

  我往前走了一步,左顧右盼,不知她們玩的什麼名堂。

  一個穿著富貴錦緞衣裳的年輕公子忽然從院內的銀杏樹後走了出來。

  那公子個子似乎比我矮些,眼睛上蒙了一條黑色布帶。

  頭上系了紫金發髻,余留長發且及胸膛,略有些棕色,卻十分柔順明亮。

  只見他臉頰極小,面色如玉,唇色微淡,挂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似乎正摸瞎四處搜尋著那些四處流散的女子。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笑意越來越明顯。

  直走到我面前,他忽然停住了腳。

  「飛絮?湖煙?燭畫?還是……雙燕?」

  猜測過後,一把抓住我的手。

  「‘玉手佳人,笑把琵琶理。’給少爺這麼一摸,就知道這柔嫩又瘦削的手一定是我的寶貝琬兒,呵呵呵呵……」

  他笑的聲音變態極了。

  讓我想起了《無極》裏的謝無歡。

  竟說老子的手像女人!

  我倒看看你要耍什麼花樣。

 他的手就一直這麼摸來摸去,一直摸到了我的腰際。

  「哦?絨布緞子,那還不是琬兒。是韶華吧?」

  他十分不確定地勾了勾我的腰。

  「腰身倒像是瑞雪。」

  我簡直要被他逼瘋了。

  正待破口大罵,卻聽他泄氣似的說:「你不忙講話。讓少爺我最後猜一次。無論你怎麼喬裝別人,只要讓少爺親那麼一下,保准你原形畢露……嘿嘿……」

  那個「嘿嘿」還沒嘿完。

  他收緊了放在我腰間的力道,將我往前一拉--

  ……

  …………

  軟軟的,軟軟的……

  吻……吻了……

  不僅僅是我,周圍的女子們,包括尉遲星弦……都呆了。

  他放開我,皺眉想了想,道:「怎麼我感覺不出來?」

  說完,又過來親了一下。

  連親了好幾下。

  直到我慘叫出聲以後,他才猛地扯下了蒙住眼睛的布條。

  一張眉清目秀的小臉。

  一雙如溪水般繾綣的大眼睛。

  就這麼,傻傻地,看著我。

  兩個人不知傻掉了多久。

  一起狂嘔出聲。

  他一邊拿袖子蹭嘴巴,我一邊呸呸吐唾沫。

  時乖運蹇,絕對是時乖運蹇。

  他蹭了半天,連嘴巴都蹭紅了:「你這不知好歹的殺才,沒見司徒少爺我在這裏玩得開心,竟變態到這種程度!」

  我欲哭無淚。

  哭喪著臉,歎息道:「在下今天是為一睹名妓宣琬兒的絕世容貌而來,哪知遇到個龍陽子弟。」

  那公子憤然作色道:「閣下若無斷袖之癖,會傻站在那裏讓個男人親麼。」

  「就因為在下正常得很,才會因為一個男人亂摸而慌了手腳,公子請原諒。」

  「你……你……好不要臉!誰會想亂摸你了!」

  他氣得直跺腳。

  「事實擺在眼前,無須多言。」

  看他那小臉都氣得紅紅的,說來也可憐。

  可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不服輸。

  「你……你給我記住,待我回去告訴我爹,非找人教訓教訓你!」

  嘖嘖,好一個紈!子弟,我這贗品果然比不上他這真貨。

  我微微欠身道:「好,那請司徒雪天公子帶路,帶在下回紫棠山莊。」

  他愕然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司徒雪天?」

  年紀輕輕穿這麼奢華,花這麼多銀子和女人玩,長這麼秀氣,一看就知道是個博學之人--雖然這點我不想承認,又姓司徒。

  這樣的人,京師能有幾個。

  我說:「這不用司徒公子費心了,剛好我在公子家居住,也好和司徒莊主談談公子在玉香樓的神勇事跡。」

  司徒雪天急道:「你敢回去給我爹告狀,我保證殺了你!」

  我笑道:「殺?你用什麼殺?」

  他更是氣極,跺了跺腳,卻說不出話來。

  果真如此,他不會武功。

  只是……這真是那個所謂的「玉面書生」麼。

  令人不禁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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