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住沒住(清晨二更) ...
許供春覺得唐銃可能誤會她了, 雖然是她一直誤導他,才讓他誤會她的。
但是, 總之, 唐銃誤會了。
許供春側眸看他,故作驚訝道:「銃哥哥, 不是男女朋友,也可以住在一起嗎?」
唐銃:「……」
服。
女人雖然理解他, 但六年的委屈和怒氣, 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散得掉的。
剛燒開的水還得晾許久才能凉呢,自然凉水欲燒開, 也需要時間。
只是, 時間的長短, 全憑她的一念之差。
這個也真的是, 沒處說理去。
但是也確實,他一聲不吭地走了,還說了那麽些難聽的話傷她, 他活幾把該受折磨。
挺著吧。
攬著她的肩膀,唐銃不作任何反駁與狡辯,隨她去。
反正有一輩子的時間呢,不急。
小縣城古木參天, 高聳入雲, 葱鬱旺盛,夏風陣陣吹過,繁茂的葉子間響著簌簌聲。
偶有幾間平磚房, 老人坐在敞開大門的院門口摘菜發呆下棋。
幾個小朋友一陣風似的跑著衝出家門,手上扯著些折紙,風箏,溜溜球,陀螺,臉上洋溢稚嫩的笑。
泥土路上坑坑窪窪,像極了小時候大院子外,沒有那麽多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厦,就在胡同間,和唐玥一起瘋瘋癲癲地跟著哥哥們上房爬樹的時光裡,有時下雨,地上就變得像此時脚下這般泥濘。
唐銃提醒道:「有泥坑。」
許供春點著下巴頦兒,「是啊,好大的泥坑啊,像條河了。」
翻身爬到他背上,「軍哥哥,你背我過河。」
唐銃失笑了聲,勾著她兩條腿,向上托了托,「許供春。」
許供春雙手摟著他脖子,靠在他肩上,臉上帶笑,「嗯?」
唐銃:「你比小時候沉多了。」
許供春:「……滾。」
翌日晌午,雨過天晴,晴空朗朗,唐銃驅車帶著許供春和沈念安到老先生的家。
意外的是,盛文修和程邵澤已經離開,老奶奶解釋說:「倆孩子每個月都來看我們一回,但是忙嘛,都是下午來,第二天頭午日頭一出來就走。」
爺爺雖然七八十歲,但身子骨當真硬朗,做起飯來,手臂鏗鏘有力,大馬勺顛得很溜。
許供春靠在厨房門口瞧了會兒,出聲道:「爺爺,我幫您端盤子吧?」
盛忠山頭不回地說:「出去,少來添亂,聒噪。」
許供春:「……」
爺爺的脾氣真的是太太太太彆扭了,都給他們做飯了,還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許供春笑了下,「爺爺,我不怎麽吃薑,您少放點兒啊。不過如果是爺爺做的菜,有薑我也會多吃一碗飯的。」
盛忠山嘲諷似的哼了聲。
院子裡,沈念安坐在奶奶身邊和奶奶學編筐,唐銃正逗許供春咬過的狗玩兒,他抬起一條腿,那狗得了命令似的,立即跳膝過去。
唐銃半蹲著身子推它,嘴裡嘟噥了句話,狗頓時躺倒,一動不動,裝死。
許供春過去乖巧地坐在奶奶身旁,「奶奶,耗子是什麽狗?」
她就認識朋友家的幾種熟悉的狗,好多品種不認識的。
奶奶笑說:「杜賓犬,軍犬,是文葉從軍犬療養院帶回來的,是隻退役的軍犬,這麽多年,一直陪著我們老兩口。有時候也不聽話,你盛爺爺就總說要燉了吃肉,但每次耗子要是蔫兒了,就把他急得不行,就嘴硬。」
沈念安沒接觸過編筐,弄了半晌,也沒成型,許供春接過來編,熟練啊地壓一挑一,邊說:「越老越不聽話,小孩兒一樣。」
奶奶看許供春居然會編筐,揚了下眉,「誰教你的?」
許供春看了眼正跟軍犬敬禮的唐銃,笑著呶了呶嘴,「他教的,他全能,沒有他不會的。」
奶奶嘆了口氣,「蘇渺也會編,也是文葉教的。你頭一天來,爬墻那回,老頭子就跟我說,你和蘇渺一個樣兒,再看見唐銃,又跟文葉很像,哎。」
許供春正想安慰,奶奶笑著擺了擺手,「不提那些,你和唐銃什麽時候結婚啊?」
許供春凑近奶奶耳朵小聲說:「他兩年前就退伍了,退伍後一直沒來找我,直到前陣子我一個發小訂婚,才來找我。」
沈念安插嘴道:「那發小就是我堂哥,唐總跟我哥關係也可好了。」
奶奶:「喲,兄弟之間讓來讓去的?欠收拾。」
許供春附和,「就是。」
中午開飯,爺爺做的都是些家常菜,六菜一湯,還燉了隻鶏,坐上飯桌才想起來沒酒,起身要去買酒,許供春攔住他,「爺爺,我去吧。」
唐銃起身跟上,許供春也攔住他,「你跟爺爺先聊著,走,安安,跟姐去買酒。」
許供春和沈念安去買酒,老先生給唐銃夾了菜,沒有之前的刻薄樣兒了,慈祥得很,「當兵,辛不辛苦?」
唐銃看了眼菜,沒動,只道:「世界上沒有不辛苦的人,不分職業。」
盛忠山點頭,「說得在理。」
奶奶探頭問:「怎麽不吃,等丫頭啊?」
「嗯。」
奶奶:「哎,文葉也這樣兒,我們看著他和蘇渺一起長大的,也是什麽好的都得給蘇渺留著。」
盛忠山嘆道:「文修和我說了,文葉去突擊隊的事,是你在中間幫忙的,所以你一直自責如果不是你,他就不會去突擊隊,就不會出事。還有蘇渺離世的時候,你也在場。這兩條命,你一直壓在心裡,覺得他們的死,和你有關。」
唐銃沉默。
盛忠山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扛,當兵的時候,誰都對得起,就對不起家人。現在退伍了,好好陪著人家,別再琢磨那些過去的事了。」
唐銃思忖片刻,抬眸,「我想請求您一件事。」
盛忠山頷首,「你說,只要我老頭子能辦到。」
唐銃眼角微勾,「給供春寫幅字。」
盛忠山:「……」
盛忠山吹鬍子瞪眼,「你還真不客氣啊?!」
唐銃垂眸,「您爲難的話,就算了。」
盛忠山拍桌子,「哎你還跟我以退爲進呢?」
唐銃道:「晚輩不敢。」
盛忠山:「可得了吧,你們特種兵有什麽不敢的?行,寫,也算是答謝你曾經照顧文葉大半年的付出了。」
唐銃得寸進尺,「晚輩還有一個請求。」
「你有完沒完了?!」
唐銃微露笑意,「就是一張嘴的功夫,希望您別跟供春說我求過您。」
盛忠山:「……那我要留她再住半個月。」
唐銃微詫,隨即額首,「聽您的。」
許供春和沈念安很快回來,拎著一瓶白酒和一瓶啤酒,沒買太多,小酌兩口助助興就好。
許供春嘗了口菜,笑說:「爺爺,您真沒放薑呀。」
盛忠山冷冷的「哼」了一聲。
唐銃往她碗裡添菜,低笑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午飯過後,盛忠山和唐銃微醺,盛忠山躺在竹椅上微搖,許供春蹲在竹椅旁邊,給老先生扇著扇子,討好道:「爺爺,唐銃寫毛筆字也可好了,咱們擺出來,寫兩個看看?」
盛忠山果斷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許供春再接再厲,「唐銃寫,不用您寫,您就看看。」
盛忠山:「我瞎。」
許供春:「……」
唐銃在打電話安排公司的事,沈念安有模有樣地給奶奶把脉,「奶奶,您心臟很厲害啊,七十歲的人,四十歲的心臟。」
奶奶笑,「你是真懂,還是忽悠奶奶呢?」
「我真懂,我爸是心血管內科主任。」
「喲,那你一會兒給盛爺爺也把個脉,他心臟不好。」
許供春笑著走過來,「爺爺這脾氣,不用把脉,就知道心臟不好。」
奶奶樂了:「不給你寫字是吧?奶奶懂,他要是把字給你們寫了啊,你們就不會再來了,他嘴上嫌人多說煩,其實心裡就怕靜。」
許供春眉梢微動,「安安,我們在這兒再住半個月?」
沈念安無所謂,「行啊。」
許供春其實也拿不准老先生會不會給她寫字,但還是想陪著老先生,兩位老人在這邊很孤單,不想像別的業務員一樣帶著功利心去陪二位老人,想好好地陪陪他們。
就是唐銃,他不可能一直陪她們在這邊。
便商量著,唐銃先回新海,去忙他的事,車留給許供春,回頭讓租賃公司來取。
唐銃小酌了二兩白酒,不能開車,許供春也怕他頸椎疼,便開車送他去市區的車站。
車停在站外,唐銃在車裡叮囑道:「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許供春點頭,「知道了。」
唐銃:「藥要按時吃。」
許供春點頭,「知道了。」
唐銃又要說話,許供春打斷他,「我都知道了,你到家了告訴我一聲。」
頓了頓又道:「登機前也跟我說一聲。」
唐銃輕笑了聲,「好。」
唐銃推門下車,身姿依舊挺拔,與匆匆行人一幷進站,許供春心下微動,按下車窗叫他,「唐銃。」
唐銃回頭,「嗯?」
在人群中,他總是最顯眼的那一個,意氣風發,氣宇軒昂,堅毅硬氣。
曾戎馬倥偬,勛蓋世間。
許供春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沒事,路上小心。」
唐銃立在往來的人群之間,快步走回來,俯身看她,「不捨得?」
許供春抿了抿嘴,不說話。
唐銃抬手,輕輕揉了揉她頭髮,「你讓我幫你找的離你們公司近的公寓,已經找好了。」
許供春:「啊?」
唐銃手指輕移,揉捏著她耳垂,聲音壓得低,「我在公寓,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