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出差歸來 ...

　　縣城裡空氣委實好， 綠樹成蔭，枝繁葉茂， 仿佛天然氧吧， 偶爾下一場雨，雨過天晴後天空更加湛藍， 呼吸都是森林與陽光的味道。

　　許供春和沈念安在老先生家住了半個月，好吃好喝好住， 生活滋潤， 心情爽朗，各胖了， 二斤。

　　許供春：「……」

　　沈念安：「……」

　　臨別的前一天， 老先生也沒有給許供春寫字， 沈念安有些擔心地問許供春這事兒會不會泡湯了。

　　許供春趴在二層小樓的欄杆上， 手臂輕彎，俯身瞧著正在喂狗的老先生，神色悠然， 「不會。」

　　翌日清晨，盛忠山從見到許供春和沈念安的第一眼開始，就不停地找倆人的茬，不管是什麽都要管一句。

　　許供春穿露脚踝的小脚褲和淺口鞋， 未穿襪子， 盛忠山非讓許供春去穿襪子，駡現在的鞋廠審美有問題。

　　沈念安吃飯的時候嚼黃瓜塊兒，有咯吱咯吱的聲音， 盛忠山一臉刻薄地叫她吃飯不要吧唧嘴。

　　許供春：「……」

　　沈念安：「……」

　　直到臨別前，盛忠山依舊冷著臉，却終於扔給倆人三幅字，「拿回去燒火吧。」

　　脾氣也真的是非常擰巴了。

　　許供春展開來看，筆酣墨飽，雄健灑脫，筆走龍蛇納乾坤。

　　確實大家風範，比唐叔叔的筆勢更剛遒勁挺。

　　一幅字：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送予許供春的領導。

　　一幅字：爲人不外修齊事，所樂自在山水間。

　　送予沈念安。

　　一幅字：尺璧非寶，寸陰是競。

　　送予許供春。

　　其各深意不言而喻。

　　許供春輕摸了下墨，緩緩輕笑開，「爺爺，您早寫好了吧？」

　　盛忠山冷嘲熱諷，「真當我稀罕你們啊？」

　　奶奶在旁邊拍打著腿，嗤了聲，「不知道誰天天寫到半夜，從幾百幅裡面挑出來的這三幅。」

　　盛忠山表情略微尷尬了兩秒，不作聲。

　　許供春笑著挽住盛忠山的手臂，「爺爺，您送我和安安的字，我倆絕不送人，也不拿去拍賣，裝裱好就挂在家裡，天天瞧著。」

　　盛忠山睇了她一眼，「放屁，你們年輕人的話最不能信，文葉還答應我他……」

　　說著倏然收口，嘆了口氣，擺手道：「算了，走吧，去忙你們的事兒吧。」

　　沈念安年紀小，受不得分別，用力抱住奶奶，又緊緊抱住盛忠山，「爺爺，你記得下個月來找我爸看心臟啊，我去醫院陪你。」

　　盛忠山推開她，又握住她的手，「安安，真不願意做我孫媳婦兒嗎？」

　　沈念安：「……爺爺，我喜歡姐弟戀。」

　　無情地嘲笑了一番盛文修和程邵澤的年紀。

　　許供春有唐銃了，盛忠山沒辦法給再把大孫子盛文修介紹給她，冷臉揮了手，「結婚了也別叫我，沒錢隨份子。」

　　許供春唇畔輕笑，「爺爺，您送我們一幅字就够了。」

　　盛忠山一聲哂笑，轉身進屋。

　　從硬朗倔强的背影望去，年邁的老先生抹了把臉。

　　許供春和沈念安終點目的地不同，半路分開，沈念安飛新海，許供春飛啓安，約定著沈念安下學期寫完論文以後，許供春幫沈念安投簡歷給睿古，讓沈念安按程序流程正式來實習。

　　沈念安好學，會來事兒，性格也討喜，相處半月，未見她半分缺點，許供春很喜歡她。

　　許供春在候機室時，周圍人成雙結伴，她孤零零一個，心下微動，拿出手機，給唐銃打電話。

　　却先收到唐銃的微信。

　　唐：【機場三號口等你。】

　　許供春倔强道：【我走四號口。】

　　唐：【幾號口都能逮著你。】

　　許供春笑著收了手機，飛機轟隆隆起飛，窗外城市漸漸變小，逐漸穿入雲霄，空姐空少推著餐車，分發午餐，縣城的生活終於切實的遠去。

　　她垂眸微笑，老先生和奶奶在一起這一輩子，哪怕歸居鄉野，依舊不分不離。

　　多好。

　　羡慕。

　　就是不知道唐銃老了會是什麽樣？

　　許供春下飛機後，推著行李箱直奔三號出口。

　　單手拿著手機，在屏幕上翻出唐銃的名字。

　　忽然，她身體猛地被人一撞，手機差點兒被撞飛。

　　「……經理？」

　　趙洋一身西裝，顯然從公司過來，臉上帶著興奮討好還有點兒諂媚的笑，「辛苦了辛苦了，來，我給你拿行李。」

　　許供春目瞪口呆地張了張嘴，「經理，我——」

　　越過趙洋，看到正從三號出口向她走來的唐銃。

　　唐銃瞥到趙洋的身影，脚下微頓。

　　唐銃身姿挺拔，目光沉靜，對她微微擺手。

　　片刻後，許供春收到微信。

　　唐：【先和你們經理去吧，工作優先，結束後聯繫我，去接你。】

　　許供春緊跟在趙洋身後，嘴上邊說著此次之行，手上邊快速地輸入文字。

　　許供春：【你把公寓定位發給我。】

　　她這邊一結束，就過去找他。

　　不提前通知他，好給他個驚喜。

　　不然實在對不起他。

　　都來接機了，却被經理截了胡。

　　趙洋開車，直接帶許供春去了裝裱店。

　　人工裝裱需要時間，趙洋也一刻不離地等著。

　　裝裱結束，開車帶許供春回公司，他去把字拿給老闆，許供春本以爲這就結束了，可以去找唐銃，結果趙洋回來以後，特別興奮地招呼著部裡面兒的人，「走，聚餐去。」

　　許供春是立了大功的頭號功臣，拒絕不得，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一塊兒去。

　　路上給唐銃發信息。

　　許供春：【公司聚餐，要很晚能過去了。】

　　唐：【嗯，等你，少喝酒。】

　　許供春：【好，我說我吃頭孢了。】

　　趙洋見許供春低頭不停地發微信，舉杯敬她，「供春，你這次真是咱們部門的大救星了，派出去多少人都沒談妥，你是真，真他媽的行，我敬你！」

　　許供春本打算說在黎縣感冒了，吃藥了，不能喝酒，但經理敬她，委實不好拒絕，便起身壓低杯沿兒，回敬。

　　溫笑道：「都是我去之前，經理給我出的主意好，才讓我說服了老先生，我敬經理。」

　　趙洋什麽主意都未給她出過，知道許供春是故意在同事面前把功推給他一半，笑了笑，一飲而盡。

　　這就是他特別欣賞許供春的原因。

　　總是聽公司的安排，不搶功，對功利心淡泊。

　　一頓飯吃吃喝喝，聊了些段子，吃完飯時，已經晚上八點多。

　　許供春趕忙打車到了唐銃發來的位置，到了小區門口，整理一番頭髮，又補了補妝，拿出手機打算問他在幾號樓哪個樓層。

　　許媽媽却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許媽媽聲音裡盡是擔心，「你怎麽還沒回來？」

　　許供春頓了下，「我回來了。」

　　「我在你公寓呢，你到哪兒了？」

　　許供春懵了，「你來了？你怎麽來了？」

　　「你爸想給你個驚喜，正好你室友她晚上不回來，商量好我們住你屋，你住她屋。」

　　許供春：「……」

　　萬萬沒想到她正要給唐銃驚喜呢，她爸媽却在她公寓給她驚喜。

　　許供春只好打電話給唐銃，「銃哥，我都到樓下了，剛我媽打電話，說她和我爸來了，我得回去。」

　　許供春語帶撒嬌的無奈，唐銃輕笑了聲，「理解，去吧。」

　　「你吃飯了嗎？」

　　「吃了，放心吧，和傅興一起吃的。」

　　挂斷電話後，唐銃新租的公寓裡，長方餐桌上，有鮮花，有滿桌子的菜。

　　一身家居服的唐銃，眼裡無波無瀾，平靜地將做好的飯菜清理乾淨，倒進垃圾袋中，扔到樓下。

　　滿意地看到房間裡沒有任何開過火的迹象，方去洗手間去洗手。

　　許供春敏感，看到他開過火，一定會內疚。

　　這時助理戴湘打來電話，「唐總，明天晚上是蘇富比最後一場拍賣了，用不用訂機票？」

　　唐銃沉吟兩秒，「訂吧。」

　　之後給許供春發微信。

　　唐：【我明天出差，出差回來再見，好好陪你爸媽。】

　　許供春看到微信後有些小難過，她剛出差回來，他就又去出差了，偏偏這麽巧嗎。

　　但很快，就被他爸高昂的情緒給渲染掉了。

　　許爸爸笑說：「小銃確實厲害，八十萬塊錢，一分不少地全追回來了。」

　　許媽媽也笑道：「你爸開心的不行，今天就趕緊開車過來了，想讓你開心一下。」

　　許供春這才知道她爸被騙的進展，心想唐銃今天可能也打算要告訴她這個消息給她驚喜的。

　　許供春因事情解决很開心，又因沒見成唐銃有些小情緒。

　　扁了扁嘴，走回房間。

　　許爸爸在厨房洗水果，許媽媽給她整理行李箱。

　　許供春抱著枕頭，趴在床上，戴上耳機，給唐銃發微信視頻。

　　唐銃接起來，他一身筆挺黑色西裝，正坐在車內後排座，燈光很暗。

　　許供春小聲說：「傅興開車嗎？」

　　唐銃隨手打開了車頂燈，「嗯。」

　　車裡亮了些，許供春抿嘴笑了。

　　唐銃的面容硬朗，五官却柔和，唇畔帶著絲絲點點的笑意。

　　許供春輕聲問：「你哪天回來？」

　　唐銃似乎有片刻的走神，「嗯？」

　　「我去接你。」

　　「一星期後回來。」

　　「這麽久？」

　　「嗯，去英國。」

　　許供春不想表現出她依依不捨的情緒，便笑道：「要禮物。」

　　唐銃從善如流，「好。」

　　傅興見唐銃挂斷視頻後，猶豫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聽湘姐說，嫂子爸爸的錢沒追回來，是你補上的坑？」

　　唐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別出去亂說。」

　　傅興忙不迭點頭：「我知道的。」

　　傅興車開得穩，唐銃閉目養神。

　　不久，傅興又問：「銃哥，你晚上還沒吃飯吧，先去吃點兒？」

　　唐銃眼皮掀了掀，「不用，不餓。」

　　過了約半小時，唐銃手機輕輕震動兩聲。

　　他立即睜開眼，拿起手機。

　　點開，是一張圖片。

　　唐銃單臂撑著嘴唇兒，緩緩笑開。

　　是許供春的一張自拍，粉色的筆，在自己的臉上，勾出了一隻粉色小猫。

　　眼角斜斜勾著小猫無辜的眼睛。

　　粉色的小鬍鬚綫條輕輕柔柔的。

　　旁邊一排粉色的帶著討好意味的小字，「不要生氣呀，笑一笑，喵。」

　　唐銃嘴畔的笑容溫柔得要化開。

　　眉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猫咪許供春。

　　眸光忽明忽暗。

　　須臾間，做了一個衝動的决定，「傅興，去供春公寓。」

　　傅興聞言未有任何疑問，嘴角勾了下，一個調頭，直奔許供春家。

　　半小時後，黑色轎車抵達許供春小區門前。

　　唐銃甩門下車，大步走到許供春樓下。

　　月光在他身上投著清亮的光影。

　　許供春接到唐銃的電話時，人再次懵了，「我還沒洗臉呢，都是印子，我媽也在呢，她特別敏感，我，我不能下去啊。」

　　唐銃輕笑，「我知道。」

　　「那你……」

　　唐銃語氣溫柔，「站到窗邊來。」

　　許供春趕緊走到窗邊來，推開窗，俯身朝下望去。

　　唐銃挺拔的身姿立在路燈下，仰頭看她。

　　電話裡的唐銃輕道：「就是想看看你。」

　　許供春突然覺得臉微燙，嘟噥著說：「要不，我下去吧？」

　　唐銃道：「不用，你下來，我就走不了了。」

　　許供春抿了抿唇，近似呢喃，「我等你回來。」

　　唐銃沒聽清，「嗯？」

　　許供春揚起笑臉，未擦的猫咪臉，在月光下溫柔動人。

　　「我等你回來，銃哥，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