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葉波尼把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送給喜歡它的人，這聽起來挺正常，彷彿是不值得為此專門去教育他一番。

　　雖然有點小報復的嫌疑，但誰讓李昊然自己挑釁在先，指摘一個三歲半的孩子膽子小呢！

　　葉嘉穎在考慮許久之後很偏心地決定就這樣吧，不要用這點小事去打擾她兒子晚上的睡覺時間了。

　　畢竟小孩子太老實了也不好，在外面容易被人欺負。

　　不過對李昊然難免有點過意不去。

　　她心裡很明白從前的自己有多惡劣，李昊然那樣被她欺負過，現在還能做到不落井下石，願意幫些小忙，只偶爾在口頭上出出氣實在是很不容易了！

　　於是決定用很平民化的方式補償他一下。

　　第二天，葉嘉穎煮了兩大盒被李昊然誇獎過的香腸帶去片場，趁著早上沒人注意的時候先拎一盒去了李昊然的專屬化妝間。

　　小劉這個早上不在，李昊然的另外一個助理來給開的門，看見是葉嘉穎就不大想讓她進去，「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

　　葉嘉穎只好在門外叫，「昊——，李昊然！」

　　一嗓子就把手裡拿著劇本正在背台詞的李昊然叫出來，把她拉進去之後抱怨，「嚇我一跳，你怎麼這樣叫我的，還以為是哪個影迷闖進來了！」

　　小助理見狀，立刻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順手還給他們關上門。

　　「我這不是怕叫得太親熱了被人聽見影響不好嘛，」葉嘉穎說著把手裡的大號玻璃餐盒遞給他，「你昨天不是說這個好吃，我給你拿了點來，是煮熟的，可以直接吃。」

　　李昊然愣一下，接過去，餐盒拿在手裡還有溫度，可見是早上才煮好，透過玻璃盒身可以看見裡面的香腸已經被很細心地切成一片片，碼放得整整齊齊。

　　臉色古怪起來，「雖然俗話說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但我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收買的！」加重語氣，「特別是被你收買，你以前幹過什麼缺德事你自己心裡有數。」

　　「喂，我不是來收買你的，別說那麼難聽。不就是那時候沒讓你和那個叫什麼妍的女孩子繼續來往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那個什麼妍也沒有多真心，去追她不過是因為和同學打了賭罷了。」葉嘉穎辯解，她其實也認為原主硬逼著李昊然和前女友分手這事幹得挺不地道，不過現在擔責任的是自己，所以就算是狡辯也得替自己說幾句。

　　「她叫穆妍！打賭的又怎麼樣！」李昊然提起這件事就忿忿不平，「我要是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也不會去打這個賭，交往一段時間說不定感情就培養出來了呢。現在可好，穆妍都恨死我了，我懷疑天天在網上說我壞話的那個黑粉就是她！還起個網名叫妍煞然，嚇不嚇人那！」

　　葉嘉穎默默轉頭，心想是有點嚇人。

　　雖然覺得有些話說了會自討沒趣，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那你出門要小心點，這女孩好像有點性格偏激，你小心被人潑硫酸！」

　　李昊然果然一眼瞪過來，「你還說風涼話！還不都是因為你！」

　　葉嘉穎弱弱回擊，「唉，不能和性格偏激的人來往，會有危險，你應該慶幸我那時候要你和她分手，幫你把危險遏制在了萌芽狀態。」

　　李昊然對這種說法不予理睬，拉開旁邊一個櫃子，把香腸放進裡面一個背包裡，拉好拉鏈收起來。

　　葉嘉穎忙又告訴他，「那盒子我還要呢，這麼大的玻璃餐盒我家裡只有一個，帶波尼出去玩的時候給他裝水果正好，天熱了他很愛吃水果的。」

　　李昊然氣得直接開門送客，「行，行，回頭我送你一整套這種玻璃盒子成不成！你好走了，再不走我今天早上才背的台詞統統要被你氣得忘光掉。」

　　門剛拉開，就聽見守在外面的助理喊了聲「裕華姐！」

　　一個留著清純的光滑直髮，長相也極為清純靚麗的人走進來，正是這部劇的女主鄭裕華。

　　鄭裕華是當紅的一線女明星，比李昊然出道早幾年，拿過大獎，是劇組裡最重量級的一個演員，雖然已經二十八/九，但依然能妝扮出清純少女的造型。

　　李昊然看到她也要叫一聲『裕華姐』，立刻收起了對著葉嘉穎時的咬牙切齒樣子，換上了一副疏離但客氣的笑容，問道，「你這麼早，有事？」

　　鄭裕華微笑著走進來，「我來找你對對今天的台詞，姜導最近趕進度趕得脾氣火爆，今天計畫要拍的內容挺多，我們提前練練，省得到時候出錯耽誤了時間他又要黑臉。」

　　又看看葉嘉穎，「葉穎，你也在啊，和昊然在說什麼呢，我打擾你們了？」

　　「沒有，沒有，」葉嘉穎連忙擺擺手，含糊說道，「我就是來送東西的，這就走了。」她如今也算是臨時劇務，給各部門幫幫忙遞送東西是正常事情。

　　鄭裕華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疑惑，「昊然，我怎麼看她和你站在一起的樣子有點眼熟，前些天拍戲時單獨看她一個人倒不覺得，其實她這名字我也覺得有點熟。」

　　李昊然咳嗽一聲沒接腔。

　　葉嘉穎在有些方面既懶又沒創意，來拍戲換個藝名就直接叫葉穎。

　　記得有次他陪葉嘉穎去參加一個本地政要舉辦的慈善晚會，當時葉嘉穎的哥哥葉承澤身邊陪著的就是鄭裕華，那兄妹兩人見面時互相冷冰冰地說了幾句夾槍帶棒的話，鄭裕華就和他們打了照面。

　　那時候的葉嘉穎打扮張揚豔麗，時尚得幾乎誇張，每天出門前至少要花一個鐘頭以上的時間化妝，而現在這位總讓李昊然懷疑她每天的那點業餘時間都用來泡在廚房裡研究菜譜和伺候兒子，化妝品放在哪兒恐怕都忘記了，一張臉總是素面朝天，頭髮也隨便紮著，發尾有些毛糙，一看就是很久沒有進過美發店的樣子，並且沒有了從前的矜驕氣，變得簡樸又很平民化，簡直判若兩人，所以鄭裕華才沒認出來，只覺得看著眼熟外加名字也有點熟。

　　葉嘉穎出了李昊然的化妝間後倒是心情不錯，很高興地發現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後，她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大腦，不會再一看到李昊然的臉就去琢磨人家身上不該琢磨的隱私部位，這是十分好的現象，否則她都要擔心自己會變成了色/情狂或者怪異的戀物癖。

　　鑑於上次顧姐告訴她混演藝圈不容易，要她多和李昊然學著點，看看人家多麼會做人。葉嘉穎便開動她那十分平民化的行為模式，在早上煮香腸時多煮了一大盒一起帶來。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先去給指導她的副導演送兩根。正好，正導演和副導演在一起，葉嘉穎運氣很好地順便巴結了一下大領導，也給他兩根嘗嘗，再回來給劇務顧姐，生活製片小楊，化妝師，燈光幾個相熟的人每人盒飯裡放一根，連上次對她說教的霍兆銘和郝阿姨都有，剩下的不夠分了乾脆就先到先得，放在一旁，誰先聞香味過來就給誰。

　　顧姐一邊吃一邊誇，先誇香腸做得好吃極了，再誇葉嘉穎是個少有的好性格的年輕人，靈活且聽得進勸，最後竟然重點誇了她主動去向霍兆銘和郝阿姨示好的做法。

　　用顧姐的話來說就是：越是麻煩的人越要仔細小心地應對，最好不要怠慢；對脾氣好的人疏忽一點倒無妨。

　　葉嘉穎噗哧笑，「顧姐你怎麼這樣說啊，那我以後是不是在你跟前做個既是非又計較的人，你還會對我更好點。」

　　顧姐一邊嚼香腸一邊翻個白眼，「咱們關係都這麼好了，你好意思這樣幹嗎！這可是我在娛樂圈混了這麼多年得出來的寶貴經驗，認真講給你聽，你還拿我開玩笑。」推一把她，「回頭記得把你做香腸的配方抄一份給我，我回去也試著做做。」

　　李昊然也抽空溜躂過來一趟，不但身手敏捷地拿走了盒子剩下的最後一根，還半真半假地向葉嘉穎抱怨，「還以為你是單獨送我的，原來大家都有，人手一份的東西可就不值錢了，別想用這點小好處收買我。」

　　葉嘉穎拿出哄葉波尼的耐心，「不一樣的，我給你的是一整盒，其他人都是一兩根，連姜導都是，你看看，是不是給你的待遇最高？」

　　在李昊然臉色稍和後又很老實地告訴他，「放心吧，我真的沒有要抓住你的胃的打算，你從前愛吃什麼我可都記得呢，那些龍蝦啊，海參啊，霜降和牛肉，松露烤鵝肝，羊肚菌，帕瑪火腿…都太難找了，大部分普通菜市場裡根本買不到，就算能買到也貴得要命，我現在負擔不起。」

　　李昊然有點胃疼地走掉了，總不能告訴葉嘉穎他以前因為心裡不爽，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連吃飯都會多挑剔幾分，其實他的口味很大眾，就喜歡吃家常菜。

　　也不知是因為葉嘉穎派發的香腸起了作用還是因為李昊然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觀——在片場遇見時會點頭打招呼。她在劇組裡的人緣明顯看漲，幾個原本不怎麼搭理她的小演員也開始主動過來拉交情，連演男二號的霍兆銘都對她和善起來。

　　葉嘉穎的目標十分明確，那就是別得罪人，和大家搞好關係，安安穩穩把她在這部戲裡女配四號和兼職劇務的兩份工錢掙到手，最好還能給導演留個好印象，爭取下次有類似的小角色時還能用她。

　　進入六月，天氣炎熱起來，劇組的工作安排也是越來越緊張。

　　這部劇的前幾集剛剛試映，反響很不錯，已經有幾家電視台購買了放映權，計畫在暑期每晚的黃金時段上映，時間上的壓力巨大，必須要趕在六月下旬殺青，六月底之前完成前二十集的後期製作，七月中之前完成所有的後期製作。

　　為此導演和整個劇組都像打了雞血一樣加班加點。

　　好在葉嘉穎的戲份這時候已經差不多結束了，而顧姐知道她家裡有個小孩子，不能回去太晚，所以特殊照顧她，並不讓她晚上加班。

　　葉嘉穎是個很自覺的人，白天的事情就儘量搶著多做些。

　　這天接了生產製片派下來的一堆活兒，大汗淋漓地忙到中午還有一個下午要用的場景沒佈置好，顧姐過來叫她先吃飯，「客飯送來了，咱們先去吃飯，吃飽了再來幹，這麼熱的天餓著肚子忙東忙西要暈倒的。」

　　葉嘉穎笑她誇讚，擦擦手去領了份盒飯，也懶得回休息室去，覺得露天更風涼些，就同一堆臨時演員和幾個劇組裡幹後勤的人員擠在一堆捧著盒飯吃起來。

　　過一會兒，和她們一直很說得來的生活製片小楊也端著份盒飯坐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喂，喂，聽說沒有，今天大老闆來探裕華姐的班，裕華姐可真有面子！」

　　「最近天氣熱，工作又忙，這肯定是心疼了！所以趕來安慰唄。她還挺有本事的，都跟大老闆好幾年了，還能勞動人家的大駕，」顧姐也神秘兮兮地笑，「什麼時候來？」

　　「已經來了。」小楊朝一邊努嘴。

　　大家回頭去看，那邊果然站了一堆人，被簇擁在中間的是姜導，鄭裕華還有一個中等身材，穿一件淺色襯衫的男人，遠看著就覺得人很白淨，眉清目秀，十分斯文的樣子。劇組裡其它幾個管事的上層站在他們周圍，另外還有幾個面生的，看樣子應該是跟著大老闆一起來的人。

　　一堆人正在慢慢往過走，看樣子是準備陪著大老闆四處看看。

　　顧姐嗤笑一聲，「能拍馬屁露臉的全都擠過去了，咱們這些沒資格過去跟著一起走的更好，可以安心吃飯。」

　　葉嘉穎立刻響應，把頭埋得低低的專心吃飯，心想快點看，看完了快點走，可千萬別發現我也在這兒。

　　可惜天不遂人願，在一群人陪著大老闆走到近前時，有個想表現一把的傢伙大聲喊了一句，「顧姐，小葉，那邊場景下午就要用的，你們快點吃，吃完就去把它佈置起來！」

　　顧姐正好吃完飯端湯去了，葉嘉穎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一抬頭，正好和看過來的大老闆打了個照面，大老闆在看到葉嘉穎後頓時愣住了，葉嘉穎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了幾秒鐘然後率先低下頭，繼續去吃她的盒飯。

　　那邊也回過了神，轉頭繼續和導演說了幾句什麼一隊人便慢慢走開。

　　小楊納悶，「葉穎，剛才大老闆好像盯著你看了一會兒，他認識你？」

　　「怎麼可能，你看錯了，他大概在盯著咱們後面的什麼地方看。」葉嘉穎敷衍，心裡卻有一個冷靜到好像電視旁白一樣的聲音響起：他當然認識我，他就是我那個心黑手狠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