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葉嘉穎的工作經驗十分豐富，掰著手指頭算算，她委實幹過不少工作：有超市收銀，理貨員，西點店店員，快餐店服務員，服裝店店員，電話銷售，各種短期促銷，最缺錢的時候甚至兼做過家政和保潔，最體面的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只有六個人的小公司裡做了半年的文員兼打雜的。

　　沒辦法，外婆得病的時候她才剛高中畢業，一沒學歷二沒經驗，只能找到這樣一些簡單的工作。

　　只是現在看來這些好像暑期勤工儉學的活兒彷彿都不適合再去做了。

　　那要找個什麼工作來養兒子和自己呢？

　　葉嘉穎有點犯了難。一連好幾天都在增進母子感情和冥思苦想該找一份什麼樣的工作中渡過。

　　在把葉波尼轉進這附近一家每月學費三百五十元的公立幼兒園後，葉嘉穎有了大把的空閒，她覺得自己不能在這樣茫無目標地悶頭瞎琢磨下去了，太浪費時間！於是就給如今唯一的朋友鄭明睿打了電話，請他方便時過來一趟，自己有些問題想請教。

　　鄭明睿很給面子，接到電話的當天下了班之後就趕了過來。

　　進門先看見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朋友端坐在客廳裡面無表情地看動畫片。

　　鄭明睿知道葉嘉穎有個兒子，但沒想到這個當母親的在有條件的時候不肯自己養他反而在窮困潦倒時把兒子接到了身邊，不由愣了愣。

　　葉波尼沒有提前受到要向來人問好的囑咐，於是就默不作聲，漠然看鄭明睿一眼後就轉開頭，繼續看他的動畫片。

　　葉嘉穎正進進出出地收拾餐桌上的碗筷，抽空泡一杯茶端出來遞給鄭明睿讓他先坐一會兒，「你來得晚了點，波尼每天六點就要吃晚飯，我們剛剛吃完，你要是來早點我還能給你多做一份。」又裝了一盤子葉波尼的小餅乾端出來，「現在只有這個了。」

　　鄭明睿受寵若驚，連連道謝，「你不用管我，嘉穎，我一會兒回家有飯吃。我媽在家閒著沒事幹，每天的精力全都用來做飯了，要是不回去吃她還要失望。」

　　葉嘉穎羨慕，「有媽媽真幸福！」

　　鄭明睿一滯，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害她想起前兩年才去世的母親，乾咳一聲，端起茶杯來喝兩口，想要找話勸勸她。

　　卻見葉嘉穎說完就算，沒當回事，拿著塊潔白的熱毛巾繞到坐在沙發裡的葉波尼面前，按著他的頭很熟練地給擦了把臉，還不忘自誇，「波尼，用熱毛巾擦擦臉舒服吧，有媽媽在保證你的小臉蛋什麼時候都是乾乾淨淨的。」

　　葉波尼照例沒吱聲，只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一眼葉嘉穎，然後又去看他的動畫片。

　　鄭明睿隱約覺得這孩子太安靜了，進門後一句話都沒聽他說，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小孩應該都很鬧才對，就算因為外人來了有些羞澀也不會是這種冷漠的反應，

　　不過看葉嘉穎跟沒發現一樣一點不以為意，他就很謹慎地沒有對此發表什麼議論，輕輕放下茶杯問道，「嘉穎，你找我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嗎？」

　　葉嘉穎擦擦手也坐下來，「明睿，你也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我想著不能總這樣在家裡待下去，應該找個工作，但又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你有什麼好建議沒有？」

　　「找工作？」鄭明睿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嘉穎，你的意思是你準備出去給人打工掙月薪？你，你能習慣得了嗎？」

　　葉嘉穎下意識地皺皺鼻子，做了個挺可愛的鬼臉，「這有什麼習慣不了的，我需要掙錢養自己和波尼，還端著架子這不習慣那不習慣的難道準備喝西北風去嗎！」

　　鄭明睿先是覺得她的模樣很隨和可愛，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覺得不可思議，「嘉穎，你難道一點錢都沒有了？不會吧，不是前幾個月才賣了你在櫻花大道的那一大套房子嗎，那套房子多值錢啊，你怎麼就會窘迫成這樣了！」

　　葉嘉穎有點不好意思，「我賣掉房子之後手裡的確是還剩了些錢，不過我只留了一點急用，剩下的都存進了銀行。你也知道，定期存款的利息高，我就存了兩年的定期，這兩年取不出來的。況且這些錢我也不想動，準備把它留給波尼，以後波尼萬一需要去國外讀書或者自己投資做點小買賣什麼的，手邊總能有一筆款子用。」

　　鄭明睿目瞪口呆，「存在銀行裡？還兩年定期？就因為利息高點？！」

　　葉嘉穎很老實地點點頭，「嗯，就是這麼回事。所以我急需一份工作，掙我和波尼的生活費。」

　　鄭明睿用了五分鐘來消化聽到的話，最後長長出口氣，「嘉穎，雖然覺得很吃驚，但我認為你能做出這樣的改變真的很好。商場如戰場，有掙就有賠，你運氣不好把財產輸了出去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還是人最重要，事已至此，還不如放開以前，靜下心來好好計畫一下今後該怎麼過才最明智。」

　　「明睿，你這麼說是在替我哥哥開脫，我可不是正常做買賣賠了本，而是他故意陷害我。」葉嘉穎覺得鄭明睿這話太回護自己的哥哥了。

　　鄭明睿苦笑，平淡的臉上顯出一點無奈，「嘉穎，我夾在中間很為難，客觀說你們兩個以前的做法都有問題，況且我現在是在給你哥哥打工，難道要我一邊掙著他的錢一邊說他的壞話嗎，這我做不到。」

　　「唉，那我們就不說這個了。」葉嘉穎聳聳肩，也沒有要揪住他非得分辨個誰是誰非的想法，反而對他有些讚許，現在這個世道，像鄭明睿這麼正派耿直，能堅持自己是非觀的人可真是不多見了。

　　鄭明睿見她不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也鬆了一口氣，想一想說道，「我倒是能臨時給你找個掙錢的工作，不過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是什麼？」葉嘉穎眼睛一亮，心想我肯定看得上。

　　「現在公司裡有幾部戲都在加班加點地拍，想趕暑期檔上映，缺臨時演員和一些小配角，臨時演員掙得太少了，咱們不考慮，不過我可以託人給你安排幾個那種只有一兩句台詞的小配角演，你形象不錯，應該能行。別怕麻煩多跑幾個劇組，幹上兩個月也能掙上七八千塊錢，」鄭明睿斟酌著說，「這和你出去找份差不多的工作掙得一樣多，雖然是臨時的，但可以先幹起來再說，你趁著這兩個月時間慢慢再考慮想做個什麼樣的長遠工作。」抬眼有些不確定地看葉嘉穎，「嘉穎，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葉嘉穎以前去做過群眾演員，五十塊一天，中間管一頓盒飯，一整天都待在遠離市區的片場，哪兒也去不了，待遇確實不怎麼樣。

　　但有台詞的角色就不一樣了，知道鄭明睿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好像他給介紹幾個小配角不值錢，唯恐她看不上，其實這都要托關係欠人情的。

　　因此一口答應下來，十分誠懇地說道，「太好了，明睿，不用多考慮，我當然要接受。多謝你，這可幫了我大忙。」

　　鄭明睿很有信用，也能看出確實把葉嘉穎的事情放在心上，過了三天就給葉嘉穎送來了兩個劇本。

　　先演的一部是個古裝戲，他給葉嘉穎爭取來的角色是個大戶人家裡的丫頭，該丫頭頗有幾分姿色，因此心氣也高，不甘於一直為奴為婢，因此找機會爬上了家主的床，結果自然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成了宅鬥的犧牲品，枉送了性命。

　　葉嘉穎在裡面一共有三個鏡頭。

　　第一個是打扮得風流妖嬈，一臉志在必得的神氣，端著酒壺在夜裡進入家主的臥房，只要走進門就行了。

　　第二個鏡頭是被大太太氣勢洶洶帶人從下人房裡揪出來，然後命人痛打。葉嘉穎需要露出一個驚恐無助的神情，喊兩句冤枉啊，太太饒命，然後再被人揪出來摔在院子中地上就行，後面被打痛呼的一段只有聲音沒有鏡頭，導演怕小演員喊得不好影響這部劇的煽情效果，會讓有經驗的配音演員代勞。

　　第三個鏡頭是她一身淒慘躺在柴房裡斷了氣，斷氣前還要天真地喊幾聲那位薄倖家主的名字。

　　這個角色說是已經被鄭明睿要來了，但因為在全劇中露了三次面，還算個正式角色，所以導演還是要先過過目憑關係塞進來的人，如果差得太遠那也是不能用的。

　　葉嘉穎為此一大早就搭乘公司裡專門接送群眾演員的大巴士感到位於影視基地的片場，等到快天黑才被叫去化妝換衣服。

　　葉嘉穎拍拍臉心想給點面子啊，一定要適合古裝扮相！

　　被化妝師可著勁地鼓搗了一通推出去後，效果竟還不錯，導演沒多說什麼，只點點頭，那意思是形象通過了。

　　等到天一黑，佈置好場景，葉嘉穎就捧個酒壺，扭著腰身，下巴揚起個45度角朝著一個掛著古香古色厚簾子的門走去。

　　因為覺得她扮相不錯，導演臨時給加了個臉部的特寫鏡頭，這就大大縮短了走路時間，葉嘉穎竟然一次通過。

　　這下終於能把心放進肚子裡，等到隔天去拍第兩個鏡頭時葉嘉穎就放鬆了許多。

　　回憶著外婆重病住院，自己每次拿到收費單時的心情，臉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無助和絕望的神情，十分符合角色要求，連要求十分苛刻的導演都略帶讚許地點點頭，和一旁的副導演低聲說了兩句什麼，葉嘉穎樂觀地估計大概是說自己這個新人演得還行。

　　只是一走神，喊那兩句台詞的時機慢了點，被導演喊停重來，第二次不敢再胡思亂想，準確喊出台詞，終於通過。

　　第三個鏡頭乏善可陳，就是葉嘉穎穿上一身染滿紅顏料的破衣服，臉上抹上厚厚一層白粉，慘白到嚇人，連嘴唇也被塗成白色，頭髮揉得亂七八糟，然後躺在柴房裡，閉上眼纏綿悱惻地叫兩聲負心人的名字就算完事了。

　　葉嘉穎不會纏綿悱惻，副導演就教她用呆愣無神的表情代替，再顫動幾下嘴唇，果然效果挺好，一次就過。

　　葉嘉穎『初戰』順利，心情大好，特意打電話去告訴了鄭明睿，順便再謝他一次。

　　鄭明睿聽了也很高興，不過本著穩重的作風，在誇獎了幾句之後又提醒葉嘉穎抓緊時間熟悉第二個劇本，找找感覺。這是一部連續劇，葉嘉穎的角色依然是個自不量力，想要攀高枝的小人物，在好幾集裡都有點露露臉的戲份，這個角色要是能定下來，這個月的工作就都有著落了。

　　葉嘉穎虛心受教，趁著葉波尼還在幼兒園，掛了電話後就取出第二個劇本認真翻看起來。

　　看了一會兒，發現竟然還有和男主角對一句台詞的機會，就翻到後面鄭明睿幫她寫的備註頁去看男主是誰演。

　　備註頁上赫然寫著：男主角——李昊然（飾）

　　當李昊然三個字映入眼簾時，葉嘉穎忽然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隨後，一個健美的裸體背影從腦海裡冒了出來！

　　這是個男人的背影，寬肩細腰長腿，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看著十分優美，而最誘人的是中間一段，腰臀交界處有個妖異的荊棘圖案紋身，從緊實的腰間一直延伸到挺翹的臀部，性感神秘，充滿誘惑！

　　葉嘉穎艱難地咽一下口水，這是從前的她最喜歡的………姑且讓她把這個無比誘人的屁股稱為東西吧——這是從前的葉嘉穎最喜歡的東西。

　　當然，李昊然那時是葉嘉穎的男朋友。

　　李昊然是葉氏旗下娛樂公司這兩年才捧出來的新人，已經是發展勢頭很旺的小天王。葉嘉穎十分懷疑他是被以前的自己給潛規則了，所以才會名為葉嘉穎的男友，但在葉嘉穎一出事後就立刻不再來往，斷了關係，沒有一點感情的樣子。

　　這可真是讓人發愁，她要怎麼在工作的時候面對這個人啊！要是腦子裡總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人家的屁股，她會尷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