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漂亮兒子是個吃貨！

　　看著葉波尼在早餐桌上面無表情地吃下一片焦香的烤面包抹黃油果醬，一個嫩嫩的水煮蛋，兩大片鮮香的火腿，一塊巧克力椰蓉塊，一玻璃碗西瓜，蘋果，香蕉混合的水果丁，外加喝了一杯奶後，葉嘉穎再次肯定了這個結論——漂亮兒子是個吃貨！

　　還是舌頭極靈，超挑剔的吃貨。

　　默默啃著自己盤子裡火候不夠的面包片和兩個有些老了的水煮蛋，葉嘉穎非常想揪住兒子那雪白美麗，纖薄得都有點透明，能讓人聯想起一種脆弱美的小耳朵教訓教訓：

　　你這熊孩子！舌頭能不能不要這麼靈啊！我這片面包只比你那片少烤了十秒鐘，這兩個蛋只比你吃的那個多煮了二十秒而已，就給我拒吃！！！

　　害得我每頓都得打掃你挑揀剩下的東西，你媽媽我不想每頓都吃兒童營養餐，我也想吃點自己喜歡吃的飯那！

　　鬱悶咬下一口面包，心知這只能是想想而已。

　　葉波尼挑食的方式與眾不同，安安靜靜，從來不哭不鬧，叫他吃飯就乖乖過來坐好，也不用餵，自己就能有板有眼地吃起來，每樣都先嘗一小點，如果認為好吃，就會一口一口十分香甜地都吃光；如果認為不好吃就會推開，寧可餓著也一下都不再碰。

　　葉嘉穎和他講這個其實很好吃的，你再嘗嘗看吧，他就乖乖把已經推到一邊的食物再拿過來，小雞啄米一樣再嘗一小口，然後再面無表情地推開。

　　葉嘉穎如果繼續哄騙，告訴他這個真的很好吃他還會再嘗一次，不過這次嘗過後就會用帶點指責的小眼神看看葉嘉穎。

　　寶貝兒子成日面癱，忽然露出一點帶情緒的表情葉嘉穎自然要無比重視——這說明葉波尼對這件事的牴觸已經達到了一定境界。

　　況且她小時候聽外婆說過，人和人的味覺差很多，你認為好吃的東西別人不一定認為好吃，就好比蠶豆，有人吃著香甜有人卻說是臭的；香菜，有人特別喜歡，有人吃了會暈；桃子，她有個同學就對桃子反感到聞著就要吐……所以硬給小孩子吃你自己認為還不錯而他/她不肯吃的東西是一種很不好行為，有虐待兒童的嫌疑。

　　葉嘉穎不敢亂來，又捨不得葉波尼挨餓，只好在葉波尼拒吃的時候另外再做他願意吃的東西，把『失敗』產品倒進自己碗裡，每天大吃特吃兒童營養餐。

　　兒童營養餐的一大特點就是調味淡，鹽啊醬油啊醋啊都不能放太多，刺激性的辣椒花椒基本沒有，這讓特別熱衷於川菜，湘菜，幾乎是無辣不歡的葉嘉穎苦不堪言，嘴裡都要淡出鳥來了。

　　「媽媽，吃好了。」葉波尼終於放下勺子。

　　「好。」葉嘉穎立刻把他從座位上抱下來，心想寶貝啊，你要是再不吃好我就要強制收碗了，免得你吃撐著。

　　這年頭當媽可真不容易，兒子不吃東西要揪心，吃得多了也要著急。

　　拍拍葉波尼的頭囑咐他，「乖乖站著別動，我去拿毛巾給你擦擦臉。」

　　擦好臉之後再給葉波尼套上一件米黃色的薄薄小外套，把他送去幼兒園。

　　幼兒園離葉嘉穎的公寓不遠，步行十五分鐘。葉嘉穎特意去買了一輛自行車，在車後座上裝了兒童座椅，每天騎車送葉波尼上幼兒園。

　　四月裡的天氣不冷不熱，春風拂面，是騎自行車最適意的季節。

　　葉波尼開始兩天還暗自奇怪為什麼不是幼兒園的黃校車來接他，他以前上的貴族幼兒園有校車，每天早上保姆只需要把他送到家門口上車就行了。

　　不過後來葉波尼發現坐自行車比坐班車有意思得多，就不再糾結新幼兒園沒有校車的問題。

　　每次默默坐在他媽媽身後東張西望，看看街景都感覺十分自在。

　　葉嘉穎一邊騎車一邊不厭其煩地囑咐兒子在幼兒園裡要乖，要主意安全，要和小朋友們友愛相處，但也要懂得保護自己，不要任人欺負，如果有比他胖大的小孩子欺負他千萬別打架直接去告老師，比他瘦小的可以酌情處理，不過最好不要打人，除非對方行為太惡劣。

　　總的來說講文明懂禮貌，不打架不罵人的小孩子最可愛了。

　　另外又擔心老師也是人，不可能絕對公正，於是又嘮嘮叨叨地囑咐葉波尼無論事情大小，但凡覺得自己是受委屈了的事，哪怕是老師已經處理過了，回來也一定要再告訴給媽媽知道。

　　嘰裡呱啦地說了半天，覺得總這樣自言自語太沒有感覺了，於是說道，「波尼，聽明白媽媽和你說什麼了嗎？要是明白了就拍拍媽媽後背。」

　　話音剛落，就有一隻小手輕輕在背上摸了摸。

　　這點反應足夠鼓勵葉嘉穎繼續興致勃勃地說下去，一直說到了幼兒園。

　　送好兒子後，葉嘉穎急匆匆回家放了自行車，再簡單收拾一下就去趕片場班車——昨晚接到通知，今天去見導演，如果能過關她就可以開始打第二份工了。

　　葉嘉穎向來吃苦耐勞，勤儉持家，從來不嬌慣自己，發燒三十八度以下都不請假休息的，因此絕不會因為怕尷尬這點小理由就推掉到手的工作。

　　努力抗住腦子裡不斷冒出來裸體性感人體肖像的巨大壓力，按時趕到了片場。

　　這次不是古裝戲，而是一部青春偶像劇，她演的角色是女主的朋友，但不是閨蜜，就是那種很普通的朋友。

　　粗略算一下大概屬於本劇女配中的四號，名副其實的龍套角色。

　　女配一號是男主的青梅竹馬白富美，女配二號是女主的閨蜜，女配三號是白富美的姑姑，最會幫著白富美出各種餿主意陷害女主，出鏡率也頗高。

　　葉嘉穎的這個女配四號的角色設定和女主一樣出身平凡，一樣相貌姣好，一樣對未來有著美好憧憬，有著灰姑娘式的天真夢想。

　　不一樣的是女主有主角光環高照，一路所向披靡，傾倒了所有遇見她的高富帥們；而女配四號時乖運蹇，拚命努力地想出人頭地，卻一直沒有出頭的機會，又因為偶爾認識了男二號，被他俊帥中又帶點玩世不恭的壞壞氣質傾倒，一見鍾情，不能自拔。

　　男二號當然都是對女主真心不悔的，所以她從此後就開始了對女主羨慕嫉妒恨的可悲人生，總要協助女配一號幹點陷害女主的壞事，成為了女主曲折人生路上眾多絆腳石中的一小塊。

　　葉嘉穎萬分認真地做了準備，昨晚睡前做了面膜，早起化了淡妝，加上她本身底子好，十分漂亮，往導演面前一站，形象就先過了關。

　　然後被要求試演一個鏡頭：女配四頭次見到男二號，被他的瀟灑倜儻，幽默風趣所折服，對他遮遮掩掩不停打量。

　　這個鏡頭十分簡單，連台詞都沒有——導演沒工夫在這種龍套角色身上多耗時間，只打算看看她在鏡頭前是否自然，能否照做指令就行了。

　　葉嘉穎因為有前面的基礎，加上心思比較單純，能把演戲這件事和她以往所打過工等同看待，目標只有一個——聽領導的話認真工作以確保能拿到全額工資，所以對著鏡頭還算自然。

　　導演於是很爽快地喊了ok。

　　葉嘉穎聽到他對旁邊的助手和場記說道，「表現不怎麼樣，但好在也沒出錯，主要形象好，演演這個角色還算湊合。行了，明天就來跟著劇組一起開工吧。」最後一句話是沖葉嘉穎說的。

　　葉嘉穎無比慶幸地回了家，一時間連這個劇組裡有個她很想躲著的人都忘記了。

　　第二天去片場，從早到晚都沒有她的鏡頭，但也沒能閒著，不停地被副導演和劇組協調叫去給各處幫忙，一天下來就和劇組裡的道具師，服裝師，化妝師，髮型師乃至錄音師和特技師都混熟了。給所有人打過下手，拿過東西。

　　幸虧葉嘉穎早有自己不過是個靠關係進來的小人物的覺悟，被人可著勁兒的白使喚也能以平常心對待。

　　這時候，多年的底層打工經驗就發揮了巨大作用，她能一邊態度極其良好地應付各種攤派到頭上的雜事，一邊技巧性很強地偷偷懶，以避免體力透支，影響晚上帶兒子。

　　即便如此，晚上睡覺時還是腰酸背疼，心想這可真是由儉入奢易，適應好條件一下就適應了，這才過了幾天悠閒日子啊，就變得這麼不能幹了。

　　在以前，同時打三份工對她來說是常事，早上八點出門，晚上十二點才能到家，連吃飯洗臉的時間都成了奢侈品，現在只做一個工作外加給葉波尼做做飯對她來說應該是輕鬆活兒才對。

　　話雖這麼說，但依然累得早早就睡著了，可惜天公不作美，半夜下起了雨，還伴有陣陣春雷聲，硬把睡得香香甜甜的葉嘉穎吵醒，爬起來去檢查各處的門窗。

　　全部看了一圈，最後躡手躡腳走進葉波尼的房間，接著客廳裡夜燈的微弱光線往床上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枕頭是空的！

　　再仔細看，才發現被子中間隆起一個球，連忙上前去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的葉波尼挖出來，「波尼，怎麼了，打雷害怕嗎？怎麼不叫媽媽？」

　　葉波尼不吭聲，只把臉埋在她懷裡，隔著薄薄一層睡衣，葉嘉穎能感覺到兒子額頭上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心疼壞了，「那跟媽媽一起睡好不好，以後遇到害怕的事情別自己忍著，都要叫媽媽記住了嗎。」

　　懷裡的小腦袋輕輕點點頭，那意思是同意了。

　　由於晚上總有一隻小腳蹬在肚子上，葉嘉穎後半夜都是半夢半醒的，早上起來哈欠連天，把葉波尼送去幼兒園後湊合著又在班車上打了個盹，揉著眼睛走進片場。

　　劇組的劇務顧姐是個四十多歲，精瘦幹練的女人，最近導演在趕進度，她天天忙得腳不沾地，昨天支葉嘉穎幫忙做了兩件事覺得挺順手，因此見她去了就抱了個紙箱塞過來，「小穎，幫個忙，把這個送去最前頭那個黃色門的化妝室，給小劉。」

　　「好啊。」葉嘉穎接過紙箱，掂掂還不重，估計就是些衣服之類的東西。

　　暈頭打腦地把箱子搬過去，聽見裡面有人在說話，就先敲敲門。

　　過了一會兒門被從裡面打開，一個高個子，打扮時尚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什麼事兒？」

　　葉嘉穎揉著酸澀的眼睛回答，「小劉在這裡嗎？顧姐讓我把這個紙箱子給他。」

　　年輕男人看著葉嘉穎慢慢睜大眼睛，「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