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葉嘉穎從前幹過很多的工作，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各樣的經驗和閱歷。

　　社會就像是另一種類型的大課堂，混得久了自然就能學到許許多多和書本上迥然不同，但一樣非常有用的知識。

　　——比如怎麼保護自己，又比如怎麼提防小人。

　　所以在她下班走人，莎麗拉著王阿姨急匆匆追出來，嚷嚷著夏伯伯的手錶不見了，誰也不能走，都得把隨身東西掏出來檢查檢查的時候，葉嘉穎差點要失望得囧臉給她看！

　　還以為莎麗會出些在飯菜裡做手腳之類的損招，沒想到竟是這種老掉牙的套路，這小姑娘也太嫩了！這點手段還想幹壞事，真是自不量力！

　　害得葉嘉穎小心翼翼地提防了一下午，到全部菜都做好時還以今天換了一袋子和以前不同牌子的鹽，不知菜的鹹淡是否適中為理由，把夏老伯請到廚房來，當著他面用小碟子把每樣菜都夾出來一點，連湯也盛出一小碗，讓他全部嘗了嘗，這樣晚上夏先生要是再吃出什麼問題就怪不到她頭上了。

　　王阿姨被莎麗拽得一路踉踉蹌蹌，一起小跑到葉嘉穎的面前站住了，皺著眉頭，臉色凝重，先輕輕拉莎麗一把，「莎麗，你說話注意點，現在只是大家都有嫌疑。」然後轉向葉嘉穎解釋，「葉小姐，老夏的手錶下午脫下來在走廊的花架上放了一會兒就不見了。他那隻手錶是去年回老家過六十大壽時兒女們湊錢送給他的一塊勞力士，要三萬多塊呢！真是奇怪了，老夏每天下午要伺候花架上那幾盆花，把它們搬出去澆水曬太陽，手錶都會脫下來在架子上放一會兒，家裡又沒外人，怎麼今天就會突然不見了呢？！」說著疑惑看看葉嘉穎再看看她背著的小包。

　　莎麗踏上一步，「葉姐，真不好意思，你的包要讓我們查查看了，這也是為你好，如果你真的沒拿夏伯伯的手錶，那就可以清清白白離開。」

　　葉嘉穎抬手一隔她要來抓自己包的手，「等等，咱們先把話說明白了。」

　　「哎，哎，小王！你們別亂來啊！」夏老伯趕出來，一臉焦急和不好意思，「葉小姐，真對不起，我一個沒攔住她們就追出來了，這事肯定和你沒關係，你還是趕快回去吧，孩子還在家等著呢，我再找找，那塊手錶可能是被我自己放在其他地方一時忘記了。」

　　莎麗拉著他的胳膊使勁晃，「夏伯伯，你這樣老好人可不行啊，再說了，我們現在看清楚也是對葉姐負責任，不然她這麼走了之後你還是沒找到手錶可怎麼辦？她也要說不清了。」說著還來反問葉嘉穎，「你說是吧，葉姐？」

　　「唉，不會的吧——」夏老伯為難。

　　葉嘉穎聽到這裡就對幾個人的態度有了數，率先走回去，把自己的包往桌上一放，「要看就看吧，不過咱們先把話說說明白，夏伯伯，你下午大概幾點把手錶摘下來放在花架上的？」

　　「四點多吧，我每天都是那個時候把花搬出去澆澆水，修剪一下。那幾盆花不禁曬，四點過後的陽光不強，正好把它們放在外面透透氣。」夏老伯還在糾結，「唉，你們別這麼認真，也許就是我把手錶放在別處忘記了。」

　　葉嘉穎轉向莎麗，「莎麗，我來了之後就一直和你在廚房裡忙，沒機會出來拿花架上的手錶啊！」

　　莎麗要笑不笑地看她，「葉姐，你忘了，你中間出去上過一次洗手間，還去了老半天，大概都快有十五分鐘了，我問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要去這麼久，你說你有點頭暈在外面花圃邊走走。」

　　王阿姨在一旁皺眉插嘴，「莎麗，葉小姐只是出來了一次嗎？」

　　「是啊，阿姨，不過有十五分鐘呢，幹什麼不夠啊？」

　　王阿姨變了臉色，「對不起啊，葉小姐，這事肯定和你沒關係，你千萬別介意，莎麗就是心直口快，見老夏東西丟了就替他著急，不是針對你的。」

　　「阿姨！還沒檢查呢你怎麼就這麼說！」莎麗有點急了。

　　王阿姨解釋，「下午葉小姐出來上洗手間的時候我正好路過廚房門口，她說外面花壇裡種的小草莓真不錯，能不能挖一棵小的讓她帶回去給她兒子看看，她家兒子愛吃草莓就是還沒見過長在土裡的，我說那是我沒事的時候種著玩的，以前在老家就種這個，想要就挖兩株帶回去好了，種在花盆裡也能活，葉小姐不會挖，怕傷著根，我就乾脆在洗手間外面等了她一會兒然後一起去外面挖給她的。」那意思是葉嘉穎下午從廚房一出來就碰見了她然後兩個人一直在一起，自然沒機會去拿夏老伯的手錶。

　　莎麗黑了臉，「也許有其它可能呢，我中間也從廚房出來了幾次，葉姐要是趁著我出來的功夫也悄悄出來然後趕在我回去前先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葉嘉穎挑起眉毛，「這不可能，你自己看看今天燒的這幾樣菜，哪一樣是可以放在爐子上不用人看著的？兩個人一起走開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那也不一定，」莎麗還要再說，「你可以中間熄一會兒火嘛——」

　　葉嘉穎打斷她，對王阿姨和夏老伯說，「雖然還沒查看，但我估計那塊手錶肯定是在我的包裡了？不過肯定不是我放的，而是別人悄悄把它放進去。」

　　說著拉開自己的小包拉鏈，先小心翼翼地用張餐巾紙墊著手，拈著手機的一個角把它拎出來，輕輕放在一邊，再一樣樣把包裡的小零碎取出來，最後在錢包的下面拿出一塊手錶，正是夏老伯平常戴的那塊。葉嘉穎一樣用紙巾墊著手，捏著手錶鏈的一小點邊把它拿出來。

　　夏老伯和王阿姨面面相覷，一是看到手錶真在葉嘉穎包裡萬分驚詫，二是看她古裡古怪的不知是在幹什麼。

　　莎麗立刻叫，「東西明明就在你包裡，事實擺在眼前，再狡辯也沒用！」

　　葉嘉穎白她一眼，「我都說了，是別人放進來的！」

　　莎麗冷笑，「怎麼可能，誰會這麼無聊？」

　　「你啊！」

　　莎麗尖聲叫起來，「你少栽贓陷害我！」

　　葉嘉穎很鄭重地告訴她，「我有證據。」

　　「什麼證據？」

　　「指紋阿，你看，」葉嘉穎小心地捏著手機一角讓它朝著光線，屏幕上幾個凌亂的指紋就清楚地顯露出來。

　　「手機上多容易留手指印啊，肯定是你自己的！」莎麗瞪大眼。

　　「如果是我自己的，那當然屬於正常現象，但我的手機下午一直放在包，沒拿出來過，要是上面有了別人的指痕可就值得商榷了，那只能說明有人翻了我的包！」葉嘉穎對她笑笑，「巧得很，我今天進門前剛給接我兒子的鐘點工打過一個電話，然後順手用紙巾把屏幕擦乾淨了才放回包裡的，怎麼上面又出來了這麼多痕跡呢？」再指指旁邊的手錶，「夏伯伯，麻煩你先別動它，這上面肯定也有小偷的指紋。」

　　莎麗臉都綠了，「別說得神乎其神的，還驗指紋！你以為拍電影呢！」

　　葉嘉穎眨眨眼，「要不咱們保護現場，立刻報警，讓警察來看看，值得不值得驗指紋？其實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用專業人員來，找張紙拓下來，我們每人再按幾個指印在旁邊比比，自己都能看出來是誰的。」

　　莎麗閉緊嘴不吭聲了。

　　葉嘉穎繼續說，「怎麼樣，你考慮好沒有？」

　　「考慮什麼？」莎麗的眼中閃過一陣驚慌失措。

　　夏老伯和王阿姨在一旁張著嘴都不知該說什麼了，隱隱明白過來這應該是莎麗搗的鬼，偷拿了夏老伯的手錶放進葉嘉穎的包裡陷害她。

　　葉嘉穎繼續嚇唬莎麗，「考慮好是你自己承認還是讓我報警？看在王阿姨的面子上我給你個機會，你自己老實承認然後和我道歉，我就不多計較了，否則的話咱們就公事公辦，發生了失竊案自然是打110。」

　　「你胡說，我才沒。」莎麗依然嘴硬，不過氣勢已經低了很多，臉色發青，嘴唇都有點哆嗦。

　　「那就打電話報警吧，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國法律規定，盜竊金額超過一千元的就要處管制，拘役；金額特別巨大要服有期徒刑，七千塊以上就是兩年，三萬以上就是六年！王阿姨剛才說了夏伯伯的表可值三萬多呢！你做好思想準備！」

　　莎麗一把拉住王阿姨的手，「你少嚇人！這些都關我什麼事。」

　　「當然啦，人正不怕影子歪，如果真不是你偷了夏伯伯的表，那就算判十六年也不關你的事！」葉嘉穎攤手，作勢就要去打電話。

　　莎麗到底沒經歷過什麼風浪，禁不起驚嚇，抓著王阿姨期期艾艾哭了出來，「阿姨！阿姨！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想開個玩笑，嗚——」

　　王阿姨氣得錘她一下，「你個死孩子，你瘋啦，葉小姐招你惹你啦？你幹出這種事，讓我的老臉往哪兒放！」

　　葉嘉穎默默旁觀，她曾經因為生計問題咬牙在一家小公司幹誰也不願意幹的倉庫管理員，和另外一位身為老闆親戚，卻經常監守自盜，盜完後還想栽贓給同事的倉庫管理員鬥智鬥勇長達半年之久，最後全身而退還拿到了所有薪水。所以莎麗這點小伎倆在她來說很不夠看，被戳穿是必然的。

　　夏老伯看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憐巴巴的莎麗再看看葉嘉穎，深鎖眉頭，「莎麗啊，你怎麼能幹這種事！葉小姐人家是來教你做菜的啊！」

　　好像是嫌不夠亂似的，外面響起汽車聲，不一會兒提前回來的夏先生就走了進來，看幾人圍在客廳裡，莎麗還抓住王阿姨哭得像淚人一樣，不由一愣，「這是怎麼了？」

　　莎麗一個瑟縮，「沒事，我不小心摔跤了。」使勁拉王阿姨，「阿姨，我們先回房間。」

　　夏老伯攔住她倆，沉下臉，「等等，家裡出了這種事我肯定不能幫你瞞著，還是說清楚再走。」

　　拉著夏先生走開一點，低聲把剛才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一邊說還一邊搖頭嘆氣，可見是對莎麗會做出這種事情非常失望。

　　夏先生站得筆直，只微微低下頭不動聲色地聽著。

　　葉嘉穎無意去管他們會怎麼處理，她只負責把自己管好，別吃虧上當被陷害就行了，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歷來的行事宗旨。

　　動手把攤在桌子上的東西收回包裡，對王阿姨點點頭，「王阿姨，我兒子還在家裡等著，我得走了，既然發生這種事，我想我明天開始就不來了，麻煩你跟夏伯伯說一聲，請他把我這兩週的薪酬存進我前天給他的賬號裡。謝謝！」

　　王阿姨老臉通紅，「葉小姐，對不起，太不好意思了，我真沒想到莎麗她會幹這種事！」莎麗一聽，又抽抽噎噎地抹起眼淚來。

　　葉嘉穎好心告訴她，「不用嚇成這樣，其實東西沒丟，就算報警了，人家也未必會多管，只要夏伯伯不追究你就沒事。」

　　莎麗紅著眼睛無言以對。

　　葉嘉穎裝好包，還不忘去牆邊拎起給葉波尼挖的草莓，正要走，忽聽身後夏先生叫她，「葉嘉穎，你等等！」

　　葉嘉穎停住腳，心裡湧起一陣無可奈何地不耐，她現在走到哪兒都用藝名葉穎，雖然來這裡時曾在大門口保安處登記過真實身份信息，但相信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沒事幹去翻那東西看，所以能一口叫出葉嘉穎這名字的肯定是個以前認識她的人。

　　轉過頭露出一個疏離又客氣的微笑，「有什麼事？」

　　夏先生兩步走到她面前，上下仔細打量一番，軒長的雙眉一挑，「真的是你！葉嘉穎，你這是幹什麼？都說你最近銷聲匿跡，肯定是躲出國去了，原來沒走。怎麼，你自己把財產折騰光了就到我這兒來打主意？還真是能屈能伸，竟然練了一手廚藝悄悄先來給我做飯！！！葉嘉穎，我告訴你，要是換了別的女人，就憑這份心思和這手廚藝我也能考慮考慮，不過是你就算了——」

　　「停！停！停！」葉嘉穎連忙打斷他，因為剛才看夏先生站在面前上下打量自己的神情和李昊然剛在片場見到自己時很像，是一種既解恨又幸災樂禍的神氣，因此葉嘉穎有了思想準備，估計他肯定是被前主得罪過，說不出什麼好話，因此也不客氣，反駁道，「夏先生，你先別忙著長篇大論地發揮想像力，咱倆不熟，說實話，我都覺得我不怎麼認識你，什麼我把主意打到你這兒來，特意練了廚藝來給你做飯純屬想得太多，我沒這個空兒，我就是來教教你家裡保姆做菜，說好就指導兩週，幹到現在也差不多了，我正準備今天結束，明天就不來了呢，咱們現在的關係是你欠我兩週——準確說是十七天薪水，再沒有其它！拜託別忘記，請盡快付錢給我，謝謝！再見，噢，最好不用再見。」

　　夏先生好看的眉毛都要豎起來，「葉嘉穎！！你說你不認識我！！你還真敢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