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都市言情鍍金歲月
經過一個小時在這部事無巨細都要記錄下來的族譜中的艱難跋涉, 伊莎貝拉終於找到了有關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部分,但是或許由於這位公爵的人生實在是過於乏善可陳, 關於他的記載只有薄薄的一頁,大部分都在闡述他作爲愛爾蘭中尉和嘉德騎士時的事迹, 剩下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他與他的妻子生下的爲數衆多的孩子們了。
老實說,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相信了老夫人與第七代馬爾堡公爵之間存有愛情的可能性。伊莎貝拉翻看著那張恐怕足足有3英尺①長的, 得折成4折才能被放進族譜裡, 詳細記錄了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每一個孩子的羊皮紙,驚嘆著。看看, 馬爾堡公爵的祖母從21歲嫁給他的祖父開始,一直到她43歲爲止,幾乎每隔兩年就要生下一個孩子,他們一共生了——我看看, 老天,這可真壯觀——11個孩子!
但是第七代馬爾堡公爵有12個孩子。站在伊莎貝拉身旁陪著她一起瀏覽這本族譜的康斯薇露突然伸手指了指介紹公爵生平的那一頁的最後一段。你看, 這裡清清楚楚地寫著:約翰•溫斯頓•斯賓塞-丘吉爾, 死於1880年4月21日, 他的死亡被所有伍德斯托克的居民們緬懷不已, 以及被他的12個後代深切哀悼, 伴隨著公爵遺孀夫人的愛與思念, 他被埋葬在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墓地之中。
也許寫這本族譜的人數錯了。伊莎貝拉說著, 再一次清點了被紀錄在族譜上的所有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後代的數量。沒錯, 的確是11個。
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紀錄, 數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康斯薇露若有所思地盯著那本族譜。我在想——有沒有任何可能——第七代馬爾堡公爵實際上有一個非婚生子?這個孩子不可能被記錄在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族譜上,但他或許希望能給予這個孩子一個地位,甚至有可能他幷沒有疏遠這個孩子,他才被以這種形式記錄在了族譜中。
非婚生子。伊莎貝拉咀嚼著這幾個字,她感到自己似乎突然把握住了什麽,抬眼驚訝地向康斯薇露看去。你該不會想著——
是的,我正是這麽想的。康斯薇露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笑容。也許那個孩子手上會留下一副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畫像。
但我們該怎麽找到他,或者是她?伊莎貝拉前後翻動著所有提到了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紙頁,然而她沒發現任何可能的綫索,除了那個不起眼的數字,其他任何暗示第七代馬爾堡公爵曾有過的不榮譽行爲的字句都不曾被記錄在這本族譜中。也對,伊莎貝拉想著,這原本該是象徵著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純正血統流傳百年的榮光記載,一個私生子能被以一個數字的形式記錄在這兒,或許就該感到無比榮幸了。
我有一個想法——不,還算不上,只能說是一個猜測。就在伊莎貝拉不死心地繼續翻看著族譜,指望著哪一個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後代的記載中又會不經意地透露出一些相關的信息時,沉默了好幾分鐘的康斯薇露突然在心裡開口了。這個非婚生子既然被記錄在了這段描述第七代公爵去世時的光景的文字中,那麽他,或者她,很有可能便出席了公爵的葬禮。
「公爵夫人,請往這邊走。我不得不自豪地告訴您,我早已爲這一天的到來做好的充足的準備。」布倫海姆宮的圖書管理員,矮小而精瘦的米勒先生熱情洋溢地領著伊莎貝拉向長書房走去——那是一條寬闊而挑高的走廊,被修建成了布倫海姆宮的主圖書館——看來,能够有一個難得的機會向公爵夫人展示他爲斯賓塞-丘吉爾家族做的貢獻,令得他激動無比,「當愛德華先生②告訴我您想要查閱一些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祖先的事迹時,我异常失禮而唐突地——請原諒我,公爵夫人——擅自便認爲您不過是那種典型的,對英國貴族歷史感到了幾分好奇的美國人。要是我知道您實際上對布倫海姆宮,以及世世代代以此爲家的公爵們的歷史是如此地求知若渴,那我爲您拿來的可不僅僅是族譜了,而是長達兩百多年的歷史光輝。」
謝天謝地一開始自己找的不是你。伊莎貝拉想著,但表面上還是維持著十分感興趣的神情,跟著米勒先生走到了放滿了一本本裝幀著暗紅色絲絨封皮的册子的架子前。
「正如我先前所說,我一直在爲像公爵夫人您這樣的請求做著準備。」米勒先生誇張地比了一個華麗的手勢,指向了那些册子,「自從我成爲布倫海姆宮的圖書管理員以來,我就致力於爲斯賓塞-丘吉爾的家族歷史整理出一條清晰的脉絡。請看這個分類,公爵夫人,是按照時間走向整理出了所有我能收集到的每一位家族成員的事迹。而這個分類,公爵夫人,則是按照布倫海姆宮發生的各大事件中,有哪些成員參與而編輯的——」
「這個分類就很好。」伊莎貝拉眼前一亮,趕緊截住了米勒先生的話頭,「非常感謝你對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付出,米勒先生,我敢說要是公爵閣下在這兒的話,他也會爲你所完成的工作而感到驚嘆的。」
「這是我該做的,公爵夫人。」米勒先生一邊替伊莎貝拉把所有這個分類下的所有册子都取出來,放在書桌上,一邊說道,「老實說,能得以在布倫海姆宮工作,是年少時的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殊榮,特別是當我沒能被雷丁文法學院錄取,無法在伍德斯托克找到一份適合我的工作時,是第八代馬爾堡公爵——那時公爵閣下還是布蘭德福德侯爵——將我從絕望中解放了出來,而這不過是我回報他的恩情所能做的些微努力罷了。」
他說他被聘用時,第八代馬爾堡公爵還未繼承公爵爵位。康斯薇露說道。那就證明他來到布倫海姆宮工作時,第七代馬爾堡公爵還活著。假如我們真的能成功找到那個非婚生子,也許我們能向他打聽點什麽。
依靠著米勒先生的分類,伊莎貝拉很快就找到了第七代馬爾堡公爵葬禮的賓客名單,接著,便是要從中與伍德斯托克的居民家譜對比——布倫海姆宮中存放著一份副本,同樣由米勒先生謄抄——找出其中父親不明,而又參加了葬禮的人名。康斯薇露負責將名單上的名字念給在家譜上尋找的伊莎貝拉,在一人一鬼的配合下,她們很快就找到了那唯一符合條件的名字,約翰•巴恩斯,隨他的母親艾瑟•巴恩斯姓,所有來參加葬禮的賓客中,他是那唯一沒有在家譜上紀錄父親爲誰的男孩。幷且,伊莎貝拉和康斯薇露都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約翰•巴恩斯出生在7月,只比第八代馬爾堡公爵小了兩個月。
不知道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是否知道約翰•巴恩斯的身世。康斯薇露看著他的出生日期,憂鬱地說道。或許她是知道的,却仍然不得不讓這個孩子來參加自己的丈夫的葬禮。
在家譜上,寫明去世於1893年的約翰•巴恩斯還被記載著娶了來自臨近的一個鎮子,基德靈頓,的一名普通婦女,他們有一個出生於1873年的女兒,叫貝茜•巴恩斯。米勒先生的辛勤工作再次派上了用場,他在這份族譜的最後還附帶上了一份從市政廳謄抄而來的人口調查,上面寫明瞭伍德斯托克的居民哪些留在了本地,從事什麽工作,而哪些則離開了家鄉,又去往了什麽地方。貝茜•巴恩斯的名字赫然便排在前幾位,旁邊的注釋表明她如今正是布倫海姆宮裡的一名雜務女僕。
我倒覺得,更令人在意的是,貝茜•巴恩斯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伊莎貝拉喃喃地對康斯薇露說道。倘若她知道的話,簡直令人難以想像她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在這座房子中工作,她所服侍的高高在上的公爵,實際上却與她有著密切的血緣關係。
兩個女孩在靜默中看著約翰•巴恩斯這一與其他村莊裡的村民隔離開來的,孤零零的分支,過了好幾分鐘,康斯薇露才再一次開口了
我們不能讓愛德華替我們找來貝茜•巴恩斯單獨談話,那樣太刻意也太可疑了,愛德華一定會上報給公爵閣下,說不定到時候連你能够看到鬼魂的能力都會一幷暴露。我們需要在不被任何人得知的前提下,偷偷與這名女僕單獨會面,只是,以一個公爵夫人的身份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假若這位公爵夫人的貼身女僕是與她同一陣綫的美國人的話,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伊莎貝拉說,與康斯薇露對視著。我想,安娜可以爲我們辦到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