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Isabella•
果然, 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幷不願意。
「威廉•範德比爾特怎麽會教出你這樣的一個女兒。」在那天晚上的更衣鑼被敲響前,伊莎貝拉終於在印度之屋裡找到了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 那是一個巨大的用於展示斯賓塞-丘吉爾家族從印度帶回來的「戰利品」的房間,老夫人那時正欣賞著挂在墻上的一整塊豹子皮。聽完了伊莎貝拉的提議, 她那隱藏在微微揚起的睫毛後的譏諷足以使一百頭牛羞愧地跳河自盡,「即便是我還活著的時候, 偶爾也能聽說一些這位美國的投資天才的事迹。你知道, 作爲他的女兒, 人們自然會認爲你最少也繼承了他的一半頭腦。」
「我的父親與我的提議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繫嗎?」伊莎貝拉一頭霧水地問道,威廉•範德比爾特真正的女兒康斯薇露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進行一個長達幾個月而且收益一點也不確定的投資, 即便是我一個對政治和經濟一無所知的老夫人,我也懂得要避開。」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冷冷地笑了起來,「自然,你可以選擇等待, 我已經沒有什麽繼續衰老的餘地了。然而,阿爾伯特可不會原地不動, 孩子, 沒有我的幫助, 最後, 連你手上唯一擁有的籌碼, 範德比爾特家的嫁妝, 也會一幷輸給阿爾伯特的。」
「你爲什麽想要幫助我, 一個你根本不想要, 也瞧不起的美國女孩?」伊莎貝拉忍不住還是把內心最大的疑惑問了出來, 「而不是站在你自己的親生孫子那邊。」
「誰說站在你這一邊,就一定與幫助阿爾伯特衝突?」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哼了一聲,「你又開始妄下結論了,親愛的。」
兩天後。
伊莎貝拉原本以爲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會像那部經典電影《窈窕淑女》一般,如同亨利•希金斯教授訓練賣花女伊萊莎那樣把自己打造成一個能被上流社會所接受的公爵夫人,但面對她的提議,老夫人幾乎是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了。
「你所說的那種訓練方式不過能教出來一個花架子,哪怕是一個手指甲縫裡有著永遠也洗不掉的泥巴的鄉下放牛姑娘也能由此變得煥然一新——」
那的確是電影裡希金斯教授做到的事情,伊莎貝拉暗自想著。
「——然而任何一個上流社會的成員都能輕易識破那樣的僞裝,更不要說我的孫子了。我以爲你想要做到的是能與他平分秋色,而不是舞會上攥著寫滿了名字的卡片的美麗花瓶。現在,跟我說說前天晚上你與他之間的對話。」
伊莎貝拉照做了,儘管直到老夫人喊停幷詢問她是否知道公爵問話的含義爲止,她都不明白爲什麽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想知道這些。
「親愛的孩子,你得記住一點,一個訓練有素的貴族——我知道我用了什麽形容詞,沒有人是天生的貴族,康斯薇露,上帝是平等的,因此這就是爲何我們極力地要讓屬貴族的一切都與平民不同的原因,自然也包括我們的後代——必然不會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話。當然,這幷不是說貴族就不會聊些無意義的閒話,不,這是說他們說出的每一句話裡,都必然有自己的目的。阿爾伯特這句話的目的絕不是爲了要批評你是個多麽不稱職的公爵夫人,因爲你本身的行爲就不含有這一錯誤。」
「那我該怎麽知道自己幷沒有犯下這樣的錯誤呢?」伊莎貝拉問道。
「沒有哪個新上任爲貴族夫人的未婚小姐敢說自己執掌一座宅邸的初期從未犯過任何錯誤,更不要說一開始便成爲了布倫海姆宮這樣雄偉的莊園的女主人。當我剛剛嫁給約翰的時候,上帝保佑,那段日子簡直生不如死,我的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女性長輩能給予我有用的建議——我的母親去世得很早,而約翰的母親則是個極其惡毒的女人——而那時布倫海姆宮的女管家又待我極其刻薄,沒有一件我做的事情能達到她內心中一位公爵夫人該達到的水準——而我可是倫敦德裡侯爵的長女。」
想不到以老夫人這樣尊貴的出身,她竟然也曾經遭遇過與自己類似的待遇。伊莎貝拉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一邊想著,簡直恨不得她再多說一些如何被刻薄的女管家欺負的故事。
「後來,我終於學聰明了。不犯錯誤的最好辦法幷非知道什麽才是正確的做法,而是從一開始就避免錯誤的産生,這便意味著——無時無刻,都必須思慮周全,考慮到自己的行爲可能帶來的一切後果,以及自己即將接受的行爲會爲自己帶來的一切後果。你就是太過急切地與阿爾伯特達成了協議,才會被他擺了一道,包括你告訴我的那個關於查理的土地的故事也是,倘若你能在採取行爲之前考慮到所有的步驟,阿爾伯特對掌握著嫁妝的你是全然無可奈何的。親愛的,告訴我,你會下國際象棋嗎?」
我會。就在伊莎貝拉回答的那一刻,康斯薇露的聲音同時在她心裡響起。儘管不能算是大師級別。
「不——那麽精通。」伊莎貝拉迅速篡改了自己的答案。
「真可惜。」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那雙精明的雙眼即便是死後也顯得是那麽敏銳,久久地停留在伊莎貝拉的身上,「約翰是國際象棋的個中好手。」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伊莎貝拉回答,「一旦您對我的教導完成,我便會把第七代馬爾堡公爵帶來您的身邊。」
兩天前,深夜,布倫海姆宮的主臥室內。
伊莎貝拉愁眉苦臉地看著康斯薇露。
我感覺我此刻就像是一個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超能力是什麽的超級英雄。要是我在重生到一百多年前的同時也被上帝——佛祖——管他叫什麽的神賦予了能够見到鬼魂的能力,難道不該也同時塞給我一張詳細的使用說明表嗎?她在心裡對康斯薇露說道。由於馬爾堡公爵就睡在一門之隔的更衣室裡——就如同她初見康斯薇露時對方所告訴她的那樣,大部分有頭有臉的貴族夫婦都選擇分房休息,所以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人發覺她與馬爾堡公爵實際只是名義上的夫妻罷了——她不敢開口發出聲音,因此仍然在心靈階層上與對方對話著。
我們甚至都不知道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靈魂是否還留在這兒。康斯薇露看著她,苦笑了起來。即便你成功地達到了能讓你看見對方的靈魂的條件,我們也未必能驗證結果。
伊莎貝拉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苦思冥想著。
康斯薇露,你覺得知道對方長什麽樣——或者說看見對方的畫像,照片,等等——一定是我能看見這個人的鬼魂的必須條件嗎?她突然在心裡向對方發問道。
至少在你兩次有限的看見鬼魂的經歷中,你都看見了對方的長相。漂浮著「坐」在床上的康斯薇露對她說道。這是一個合理的推測。
也許我們遺漏了什麽。伊莎貝拉說,她曾經看過的那些來自漫威或Dc的漫畫在她腦海裡一頁一頁地翻過去。超級英雄們總能在這種時候找到一個最簡單,然而也是最意想不到的解决難題的手法——
伊莎貝拉,生活幷不是漫畫。康斯薇露嘆息了一聲。把那些虛擬的人物所想出的解决方式套用到真實的問題中幷不現實。但你說得對,我們可能真的遺漏了些什麽,我們可以找找第七代馬爾堡公爵是否有留下日記一類的文件,也許那會給我們一個得以進行下去的綫索。
「您的意思是,想知道第七代馬爾堡公爵是否有留下任何日記一類的遺物?」
第二天早晨,在早餐後被伊莎貝拉留下的愛德華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再三確認著她的請求。
假如英國貴族家庭裡的管家能够相互通氣。康斯薇露被逗樂了的聲音在伊莎貝拉心裡響起,我敢打賭愛德華一定是其中有最多話要說的那一個。
「既然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肖像畫已經不在宮殿之中了,那麽我便只能憑藉文字來瞭解公爵閣下的祖父了。只有知道公爵閣下的祖先都是一些怎樣偉大的人物,我才能更好地理解自己作爲馬爾堡公爵夫人這一角色的意義,那也正是公爵閣下將愛德華你指派給我時,希望你能幫助我達到的目標,不是嗎?」
伊莎貝拉發現自己應付起眼前這個似乎總是眼高於頂的管家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我理解公爵夫人您的意思,」愛德華回答道,「只是,像日記本這一類私密的遺物,往往會在公爵本人去世時一幷埋葬,或者交由其遺孀夫人處理。幷且,據我所知,第七代馬爾堡公爵幷沒有留下任何類似於此的文件。」
該死的,好運從來就不站在我這邊。
伊莎貝拉不由得煩悶地在心裡駡了一句。
「那麽,還有任何其他文件能讓我瞭解到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嗎?」伊莎貝拉繼續問道,好在,輕言放弃從來就不是她的强項。
思考了幾秒鐘,愛德華留下一句「請稍等,公爵夫人。」便向圖書室的另一邊走去。留在原地的伊莎貝拉既有些期盼,又有些擔心愛德華帶回來的不過是另一個「但是」。
可惜的是,直到愛德華出現以後,伊莎貝拉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在英語課上學過的墨菲定律——事情若是有變壞的可能性,那麽就一定會變壞。
「這是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族譜,公爵夫人。」愛德華將一本厚得足有一個拳頭那麽高的册子放在了伊莎貝拉面前的書桌上,「圖書管理員米勒先生告訴我,這是布倫海姆宮內唯一一本或許會紀錄一些關於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事迹的書籍。若您想要瞭解關於第七代馬爾堡公爵在軍隊中的經歷,恐怕就得親自去牛津郡的駐扎部隊處請求了。」
「這本族譜對目前來說就足够了,謝謝你,愛德華。」伊莎貝拉說著,勉强向愛德華擠出了一絲笑容。
「一個小小的建議,公爵夫人,既然您想要瞭解公爵閣下的祖先,您不妨可以考慮將這本族譜全都仔細地看一遍——倘若能倒背如流,那便更好了。這當中詳盡地記錄了每一位出身於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成員與英國其他貴族成員之間的聯姻,對您記住貴族名錄將會有很大的幫助。」
伊莎貝拉感到自己完全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