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都市言情鍍金歲月
「我與恩內斯特的關係幷不是很親密, 庫爾鬆夫人,」即便聽到了這個意想不到的名字,路易莎也沒有讓自己心跳的紊亂在表面上表露出來, 只是恰到好處地流露了幾分驚訝,「難道你的意思是, 康斯薇露是打算通過恩內斯特來達到傷害我的目的嗎?」
「如果我是她, 路易莎小姐,我就會這麽做。儘管我不會用『傷害』這個詞來形容,我會用『敗壞名譽』。」瑪麗•庫爾鬆哼了一聲, 路易莎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但這個小失誤在真正值得擔憂的問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康斯薇露有可能發現她與恩內斯特之間的關係嗎?
如果對方的計劃僅僅是如同瑪麗•庫爾鬆所說的那般, 要栽贓禍害恩內斯特來污蔑她的名聲, 那麽路易莎幷不認爲自己有什麽好擔心的, 甚至巴不得對方的手段越狠毒, 栽贓的罪行越殘忍,如此才越能讓她事後在阿爾伯特的面前塑造出一副無辜的受害者模樣。真正讓她恐慌的, 是對方究竟掌握了多少有關恩內斯特的情報。
自從與杰弗森訂婚以後, 假借著要去美國籌備婚禮這個藉口,路易莎迫不及待地從斯溫納德廳中搬了出來, 幷借機切斷了除了母親以外大部分家人的聯繫。從那之後, 她就再也沒有與恩內斯特見過面, 也不曾聽說過任何與他有關的新聞。他的確試圖與自己聯繫過幾次,但路易莎從未回應過。她很謹慎,爲的就是確保任何人打算調查她的生平時, 都將看不到任何有恩內斯特印記的踪迹。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知道對方是因爲什麽事情而盯上了恩內斯特嗎?」她詢問道。
「暫時還不清楚,我的情報網也就只能探查到這麽多消息——似乎有某個被雇傭的偵探利用自己手上的關係,向蘇格蘭場的警察打聽某一類案件的記錄,而在這場對話中,那個警察借用另一個警察的筆記本記錄下了一個名字,恩內斯特。因爲在後一頁紙張上留下了痕迹,才被我在那兒安插的眼綫注意到。」
有那麽一瞬間,路易莎涌起了一股想要詢問瑪麗•庫爾鬆爲何要在蘇格蘭場安插眼綫的衝動。儘管對方的講述輕描淡寫,却也不難看出她口中所謂的「小狗」,階層不可能太低——要讓這樣的人成爲自己的間諜,不用說,她也知道那必然是一個需要長期經營,還要大量投入精力與財力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她最終還是忍了下去,不想讓對方認爲自己是在企圖打探她的關係網,「你的眼綫能够探查出那個偵探究竟想要打聽哪些案件嗎?」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現在我們既然知道了康斯薇露在同時對付我們兩個,那麽很難說恩內斯特的這件事是否也會牽扯到你——」
「別跟我玩這套,路易莎小姐。別等到火燒到身上了才來向我求助,」瑪麗•庫爾鬆無情地打斷了她的話,顯然是將她心中此刻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從我們决定合作的那一天起,你與我一直都是拴在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們要麽就一起做這件事,要麽就乾脆不做,沒有人能全身而退,還妄想著能讓另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罪責,相信你現在已經明白了這一點——看在我們的合作關係的份上,我自然會爲了你而繼續讓我的眼綫打聽有關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事情;而你,路易莎小姐,可以將那篇報導繼續看完。我敢說,如今那恐怕會給予你一種完全不同的參與感。」
「如果我之前給了你這種印象的話,庫爾鬆夫人,我很抱歉。」路易莎用她最輕柔的聲音向對方賠罪著,儘管她十分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的確就是瑪麗•庫爾鬆所說的那般,唯一不同的是直到此刻也沒有改變。她拿起了那份報紙,又繼續看了下去。
「——不僅如此,艾略特勛爵還向筆者透露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馬爾堡公爵夫人之所以會在自己的婚禮上遲到,幷且在婚禮前後,關於斯賓塞-丘吉爾家族與範德比爾特家族之間的聯姻是一場金錢與地位的交易謠言不絕的原因,都源自於庫爾鬆夫人。爲了阻撓婚禮,她向公爵夫人匿名寄去了一封信,假意揭露公爵閣下某些子虛烏有的『不情不義』的行爲,才導致了震驚傷心的公爵夫人有了想要悔婚的想法。
「爲了證實此事,力求爲讀者還原一個最爲真實的事件真相,筆者又給當時在紐約最爲支持這一錢權交易聯姻理論的阿斯特太太發去了一封電報,得到的回復則證實了艾略特勛爵所說的話。
「阿斯特太太正是因爲從庫爾鬆夫人處得到了所謂的『小道消息』,才對馬爾堡公爵與馬爾堡公爵夫人之間的婚姻不過是一場交易一事深信不疑,由此才在紐約社交圈中散播了這一流言。」
「這一段——也許我們有可供利用的空間。」路易莎停止了,將這部分內容指給瑪麗•庫爾鬆看。這一行爲或許會有些稍顯急切,更有些凸顯自己刻意討好的嫌疑。只是路易莎的心態也不再像此前那般悠閒。在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事件上,她還要繼續仰仗瑪麗•庫爾鬆爲自己挖掘情報,倘若她再不放下姿態,還像之前那般裝出一副雲淡風輕,漠不關心的模樣,才是更爲愚蠢的行爲,「以阿斯特太太的身份而言,她根本不可能隨便便回復某個三流作者的諮詢電報,更不消說如此公開地站在範德比爾特家族的那一邊——」
「繼續看下去,」瑪麗•庫爾鬆只是微掀眼皮地瞥了一眼,便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們早就比你更先地想到了這個問題。」
路易莎只好繼續看了下去,在好幾段解釋阿斯特太太爲何會對這一流言深信不疑的內容過後(期間翻了一頁),瑪德•博克寫到:「直到近來,由於一切其他私人的原因,阿斯特太太才對庫爾鬆夫人虛僞狡詐的本性有所瞭解。得知自己被欺騙,成爲了對方達到目的的工具以後,阿斯特太太對此感到十分愧疚憤怒。即便筆者沒有在這一恰巧的時機尋求對方的佐證,阿斯特太太也會自己尋找其他的渠道將這得以窺見庫爾鬆夫人陰謀以龐大,之牽扯甚廣的事件披露出來,作爲對範德比爾特家族造成傷害的彌補。」
顯然是一直密切觀察著她究竟到了哪個部分,路易莎幾乎是剛剛看完這一段的最後一句話,就聽見瑪麗•庫爾鬆的聲音響起了。
「沒有必要再繼續後續的報導內容了,路易莎小姐,往後便都是關於補選的部分,沒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大部分他們所揭露的陰謀也的確出自於我們的手筆,我們可以日後再詳細商量對策。真正該引起我們注意的,就只有這一段。」
「這麽說,他們的確拉攏了阿斯特家族。」路易莎合上了報紙,將它丟開在一邊,先確認了自己的手指上是否沾有油墨以後,才輕輕攏了攏自己略微有些散亂的金色長髮。這個消息的確令人震驚,她也知道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麽,但範德比爾特家族與阿斯特家族的聯手只會對瑪麗•庫爾鬆的娘家,萊特家族造成更爲緊迫的威脅,至於她,倘若說菲爾德家族也因此而遭殃了,她隨時隨地都能再更換一個未婚夫,只要別那麽挑剔,美國多得是願意爲美麗的女孩一擲千金的愚蠢男人。
「如果你要詢問我的意見的話,路易莎小姐,我會說,恐怕在慈善晚宴舉辦的期間,範德比爾特家族就與阿斯特家族達成了某種協議——很有可能是聯姻,讓康斯薇露的弟弟迎娶某個阿斯特家族的女孩。只有在這等的交易關係下,才能讓阿斯特太太如此公然地在媒體上支持範德比爾特家族的謊言,願意與他們一同承擔這其中的風險。這即是說,如果有必要的話,康斯薇露會不憚於將戰火蔓延到大洋彼岸——甚至很有可能火苗已經在熊熊燃燒,只是我們還尚未發覺。無論如何,這都是這篇該死的報導中唯一可以被我們所利用的一點。」
「我不明白。」
「想想看,一個英國民衆會如何看待一個由美國人的金錢所支持的補選候選人?」瑪麗•庫爾鬆伸手拿起了矮桌上的茶杯,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我不會否認,這篇報導的確是非常有力的一擊,讓我們在輿論上落盡下風,也讓他們搶占了有力的言論先機。就目前的狀况來看,的確會將我們逼到一個非常不利的境地之中。只是百密終有一疏,馬爾堡公爵與康斯薇露太過注重於向我們展現他們手中的底牌實力的雄厚,反而爲我們留下了一個可供反攻的缺口。」
「你是說——範德比爾特家族與阿斯特家族之間的聯手?」
路易莎幷沒有那麽愚笨,瑪麗•庫爾鬆一說出第一句話,她便明白了對方將要利用的是什麽,但看在對方還手握著可以打聽到恩內斯特消息的情報網的份上,她還是裝出了這一副遲鈍的模樣,乖乖等著對方向自己解釋。
「正是。乍一看一下,這的確是非常有力的威脅,意味著你與我在英國以外的退路和援軍都有可能因此而失去。然而,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利用這一點,反過來證明喬治•斯賓塞-丘吉爾是這兩大美國家族爲了能够插手進英國政治的棋子,而那些所謂的由我一手策劃的陰謀不過是他們爲了掩蓋這一點而放出來的幌子。
「假如他們沒有表露出這兩家有聯手傾向的話,我們還無法使用這一招數。畢竟,區區一個範德比爾特家族放在這樣牽扯深遠的國際陰謀當中,未免稍顯有些勢力單薄,難以讓那些眼高於頂的大不列顛民衆相信這麽一個家族會企圖參合進英國的事務當中。然而,一旦與阿斯特家族聯手起來,兩家聯合後的財富,影響力,人脉,當然還有雄雄野心,都足以達到一個令人信服的地步。倘若我們能找到一些恰當的事例的話——當然,這一部分,便要仰仗你對馬爾堡公爵的瞭解程度了——我們甚至可以散播連馬爾堡公爵都已經被他們的財産所收買的謠言。
「英國政府不會相信的,這是自然,但是那些沒有怎麽受過教育的民衆——well,一點愛國主義,一點陰謀論,一點大不列顛中心主義,混合起來,便足以煽動起人們對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痛恨了。到那時,即便王子殿下再怎麽在索爾茲伯裡勛爵面前力保馬爾堡公爵,他也不得不引咎辭職,而他們支持下的喬治•斯賓塞-丘吉爾便更加不可能贏得補選了。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我們恐怕難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個筆力能够如同瑪德•博克一般出色的記者,來撰寫我們這邊的聲明。」
瑪麗•庫爾鬆說著,意味深長地向路易莎看來。
「你能設計出一場那麽『完美』的謀殺,在這件事情上,或許你也能够想出一些什麽辦法,路易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