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岳寧比他大六歲, 同樣繼承了岳秋洋優秀的外貌基因, 一身筆挺西裝, 沉穩儒雅的模樣一看就是最受年輕女人們歡迎的鑽石單身漢。
岳尊和隔壁的岳秋洋一樣,大多數時候沉默, 小部分時候附和幾句。
他心不在焉,猜著提前離開的岑溪和岑念究竟去了哪兒。
「琰珠也快成年了,你對未來有什麽想法?」岳寧笑著說。
「讀柯蒂斯音樂學院,開個人音樂會……」岑琰珠細數著對未來的打算。
「再遠一些呢?」岳寧問。
岑琰珠露出疑惑表情:「再遠一些?」
「你的終身大事——」岳寧打趣道:「我們阿尊也老大不小了, 你就不能讓他在你的未來裡有個姓名?」
岑琰珠這才明白岳寧是在拿她開玩笑,她羞紅了臉,沒什麽威懾力地橫了岳尊一眼。
說別的岳尊都可以當沒聽見, 拿他的終生大事來開玩笑——這事放在以前他也不在意,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岳尊斂起不正經的神色, 說:「哥, 我還沒玩够呢, 說這事太早了。」
岑琰珠一愣, 雖然受傷岳尊這次罕見的直接表態,但出於强烈自尊的緣故,她誇張地翻了個白眼,說:「岳寧哥哥開個玩笑你也當真?你沒玩够我還沒玩够呢!」
「是是是,正好我們一起玩……」岳尊笑道。
「誰要跟你一起玩?!」岑琰珠瞪了他一眼,轉身氣衝衝地走了。
岑琰珠走後,岳寧無奈地笑道:「你看,你又把別人弄生氣了。」
「和我有什麽關係。」岳尊嘀咕。
「你怎麽突然改變想法了?」岳寧問。
岳尊毫不猶豫:「我本來就不想和岑琰珠結婚。」
「以前你也沒反對。」 岳寧一眼看破他的狡辯:「什麽事讓你改變想法了?」
岳尊欲言又止, 猶豫半晌後開口:「……不能換個人選嗎?」
「爸爸已經選擇岑家了,不可能再換人。」岳寧說:「你知道他的脾氣,認定了的事情絕不會更改。」
岳尊說:「在岑家的女兒裡面換不就好了嗎?」
這一回,岳寧久久看著他沒有說話。
岳寧看了眼就在隔壁談話的岳秋洋和岑筠連,說:「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麽嗎?」
「我說的辦法完全可以啊!」岳尊理直氣壯地說:「不都是姓岑嗎?」
「岑琰珠是岑筠連合法妻子生的女兒,岑念是什麽?」岳寧說:「是上不了檯面的私生女,別說爺爺不會同意——我也不會同意你去取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女。」
「你憑什麽不同意?」岳尊怒了,說:「你覺得岑琰珠可以是吧?你娶啊!」
「她願意的話,我可以娶。」岳寧問:「可是她願意嗎?」
岳尊沒說話。
「她姓岑,可是永遠不會是真正的岑家人。」岳寧說:「你知道岑筠連爲什麽帶她來這裡嗎?真的是爲了參加林新昶的生日宴?」
「……」岳尊想到什麽,神色漸漸變了。
「爲了展示商品,尋求未來的合作機會。」岳寧說:「那樣的容貌,如果沒有絕對的實力去威懾宵小,娶作妻子只會爲家族帶來灾難,而擁有絕對實力的豪門望族,絕不會容忍繼承人的合法妻子是私生女身份。」
「就連岑筠連也沒有奢望過將岑念推入真正的豪門望族,他有自知之明。」岳寧看著岳尊,神色冷靜:「我希望你也有。」
黑色的布加迪威龍開進上京醫院大門時,岑念才意識到他帶自己來了醫院。
「我要回家。」她沉下臉。
「你需要看醫生。」岑溪掌著方向盤,小心地將車停進醫院大門前的停車位。
岑念心中的煩躁在身體的不適下迅速燒成怒火,她是個鮮少發火的人,能讓她發火的岑溪是趕上了天時地利人和,恰好撞上槍口。
岑念怒火中燒,解開安全帶在車完全停穩之前就打開了車門。
「念念!」
岑溪變了臉色,伸手一把抓住她差點踏出車的身體。
岑念被扯回車裡,轉頭冷冷瞪著他,再一次重複:「我不去醫院。」
「爲什麽?」
「不爲什麽。」
岑念轉過身又要下車,這一次,她還是被岑溪攔住了。
「告訴我,爲什麽不去醫院?」岑溪認真的目光專注地看著她。
沒有不耐煩,沒有不理解,他耐心而專注地等待著她的答案。岑念被他冷靜的目光安撫,那股不知名的怒火也像是燃盡了力氣,慢慢熄滅了。
「沒有爲什麽。」她面無比起,語氣像一塊又冷又硬的臭石頭:「我討厭醫院。」
「我也討厭醫院,如果沒有必要,我也不想靠近這裡。」岑溪輕聲說:「但是你病了,需要看醫生。」
在岑念再次發怒之前,他說:
「念念,看著我。」
岑念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他的雙眼沉靜黝黑,清澈濕潤,像風平浪靜的黑色海洋。
「我陪你進去,一直陪著你——直到我們走出這裡。」岑溪微微笑著,說:「我向你保證——相信我好嗎?」
岑念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許久後,她移開目光,不情不願地說了一句:「……哦。」
在發病初期,岑念幾乎住在了自家投資的私人醫院裡,見血和不見血的檢查她做了一個又一個,却始終測不出生病的原因。
她厭惡醫院,厭惡這無盡的白和寂靜的空氣。
岑念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走進這個她一輩子都不想再來的地方。
通過醫院的VIp通道,岑念在第一時間就見到了今夜值班的副主任醫師,量過體溫後,醫生一邊看著體溫計,一邊問:「什麽時候開始不舒服的?」
「昨天。」岑念說。
「燒到39.2℃了,下次有不舒服記得早點來醫院。」醫生把溫度計放到一旁,在鍵盤上開始劈裡啪啦地按下拼音。
「我給你開點退燒藥,今晚再輸瓶液來看,明天要是還發燒,再到醫院來。」
聽到輸液兩個字後,岑溪轉頭看向她。
岑念沉默不語,沒有反對醫生對病情的處置。
都走進醫院了,基本的覺悟還是要有,難道他以爲她進了這裡,還會繼續無理取鬧嗎?
醫院的效率很高,岑念被領入一間單人病房後,很快就有護士來給她插上了輸液管。
五瓶大小不一的輸液瓶挂在頭上,輸完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岑溪在床邊的塑料椅上坐下,輕輕提起被子蓋在她輸液的手背上。
「我熱。」岑念說。
「過會就會冷了。」岑溪說。
「我現在就熱。」
「哪裡熱?」
「……臉。」
岑念覺得自己的臉頰好像剛充好的電暖袋,正源源不斷地往外發散蔓延至全身的熱度。
這應該不是她的錯覺。
她看見對面的反光塗層上映出一張紅通通的臉蛋。
岑溪忽然伸手,貼上她的左邊臉頰。
「還熱嗎?」他看著她。
岑溪帶著凉意的手掌在這時無异於沙漠中的一汪清泉,立即驅散了她臉上蒸騰的熱氣。
岑念定定地看著他。
「右邊……」
岑溪揚起嘴角,左手一幷貼上她的右臉頰。
「這樣呢?」
岑念點頭再點頭。
岑溪笑著用手掌分走她臉上的熱度後,又翻了過來,用凉凉的手背貼著她發熱的臉頰。
「昨天就不舒服,爲什麽不告訴別人?」岑溪開口。
「……我自己可以處理。」
岑溪看著她,說:「你的處理就是放任身體燒到39.2°c?」
「……」
「念念。」岑溪輕聲喊出她的小名,說:「你該學會適當依靠別人。」
岑念覺得這話太好笑了。
她能依靠誰?
「依靠岑筠連還是岑琰珠?」她諷刺地說。
岑溪笑道:「你可以依靠哥哥。」
岑念冷冷地看著他:「天氣和男人,是我永遠不能相信的兩樣東西——這是你告訴我的話。」
岑溪笑了起來。
「傻念念,既然你知道,爲什麽還要相信我告訴你的話?」
岑念板起臉,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傻。」
上下兩輩子,只有他敢說她傻。
岑溪笑了:「是,念念不傻。」
手背也捂熱了,岑溪的雙手離開她的臉頰,一瞬間,她覺得臉上空落落的。
「我去問問醫生輸液後的注意事項,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岑溪說。
她點了點頭。
岑溪得到首肯後,起身離開了單人病房。
門鎖哢嚓一聲自動合攏。
他駐足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神色有些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