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早，葉滄就被沈淮從床上挖起來，迷迷糊糊地洗漱完，薛成歌已經提著早餐過來了。

　　三人吃完早餐就往機場趕，因為擔心被人認出來，葉滄全副武裝，口罩帽子和墨鏡一個不落，連薛成歌都跟風戴了個口罩。

　　上了飛機之後，葉滄將墨鏡一取，帽子往下一拉，抱著手臂就睡了過去。

　　薛成歌反倒比他這個即將拍廣告的正主還要興奮：「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拍廣告呢！」又對沈淮道，「沈哥，這個廣告是什麼樣的？是不是超級酷！」

　　沈淮想到昨晚接到的廣告劇本，有點遲疑地應了一聲。

　　薛成歌還想說什麼，沈淮看了一眼已經睡過去的葉滄，制止了他。薛成歌這才注意到已經睡著的葉滄，摀住了嘴巴，不再多說。

　　沈淮擰眉看著葉滄，輕嘆一口氣，伸手將他臉上的口罩取了，又把毯子抖開蓋在他身上。

　　葉滄這一覺就睡到了飛機落地，醒來之後神清氣爽。

　　沈淮見他醒了，合上手中的雜誌，他的衣服依然筆挺，一個褶皺都沒有，根本不像是經歷了兩個小時飛行的人。

　　三人之中只有薛成歌一副萎靡的樣子，之前要看葉滄拍廣告的興奮此刻也沒有了。

　　廣告方早早就派人在機場等著，接了人就立即往目的地而去。

　　金門劇場位於東江市最中心的區域，建於民國初年，經歷了戰爭時的炮火侵襲也屹立不倒，至今依然保存完好，而且還在投入使用。

　　在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城市之中，金門劇院就像是一抹被歷史遺忘的痕跡，中西結合的建築風格，外牆斑駁，這是歲月侵蝕所留下的痕跡。劇院兩旁栽種著常青樹，將這一小片天地隔絕了城市的紛擾。

　　待到他們走進去，走廊昏黃的燈光，華麗的西洋風裝飾，還有兩旁掛著的民國電影海報，彷彿帶人瞬間穿越百年時間，回到那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年代。

　　一旁的劇院工作人員介紹道：「當年，傳奇影后顧媚的第一部 電影就是在金門劇院公映的。」

　　所有人的目光順著他的指引，看向牆上的老照片，照片是黑白的，清晰度也不高，但卻絲毫不能影響照片上女子的美貌。

　　她燙著當時流行的手推波紋卷髮，旗袍勾勒出修長的身軀，她慵懶地倚在長椅上，臉頰半側，細長得柳眉微挑，鳳眼眼波流轉，勾魂攝魄，形狀優美的紅唇似笑非笑。

　　哪怕只是一張靜態的照片，那種驚人的美，也足以傾倒眾生。

　　她原來的藝名叫做顧眉，但在拍攝第一部 電影的時候，電影公司的老闆對她的美貌驚為天人，替她改名叫做顧媚，結果一炮而紅，她的美傾倒了整個華國。

　　除去美貌，她最令人稱道的是她的演技，從默片時代到有聲電影時代，她都是當時華國最紅的女明星。

　　當然，如果僅僅只有美貌和演技，也不可能讓後人對她冠以「傳奇影后」這個名號。

　　顧媚當紅的時候，正是日軍侵華，國家風雨飄搖。當時的日軍總司令癡迷她的美貌，對她十分寬容，顧媚明面上和他虛以委蛇，私底下卻利用自己的身份保護抗日軍人，替他們輸送藥品，甚至將自己所有的積蓄投入抗日之中。

　　當時國人不理解她，辱罵她是賣國求榮，甚至抵制她的電影，她從來都沒有為自己辯解半句。直到後來她的身份暴露，被日軍暗殺，才最終還了她清白。

　　她死後，米國電影協會評價她為「上帝遺落在東方的一顆明珠」。

　　她這一生波瀾起伏，的確稱得上「傳奇」二字。

　　等他們聽完顧媚的生平，拍攝場地也到了。

　　導演講解了一下拍攝思路：「……小葉，在廣告裡，你慢慢地走在劇場裡，然後穿越時空到了民國，見到了一位民國時的貴婦，也就是我們的女主角，和她產生了一段跨越時間和空間的愛情，在你離開之前，她想要留住你，你從口袋裡拿出我們的飲料，遞給她，她喝了一口之後，穿越到了現代，你們再次見面，這瓶飲料就是你們的定情信物！」

　　葉滄：「……」

　　導演：「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葉滄：「……沒、沒問題。」

　　他雖然有點想吐槽這個廣告劇情，但想想，他一個外行還是不要指導內行了。

　　導演很滿意：「行，我們先走一遍。」但他轉過頭，卻沒有找到扮演女主角的女演員。

　　他皺眉道：「小雨呢？人去哪裡了？」小雨就是要扮演女主角的女演員，也是這家劇院的當家演員之一。

　　副導演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剛剛還看到她在這邊的，一會功夫人就不見了。」

　　導演面色頓時難看起來：「那還不快去找，一會要是影響了拍攝進度怎麼辦？」

　　於是工作人員又分散開去找人。

　　葉滄等人閒著，也就幫忙一起去找人。

　　金門劇場並不小，房間又多，找起人來很費勁。

　　葉滄走著走著就跟沈淮走到了一起，他故態復萌，又想要將手搭在沈淮肩上，沈淮卻冷冷地瞥來一眼，讓他頓時就僵住了。

　　沈淮收回目光：「去那邊看看吧。」

　　葉滄訕訕地收回手，快走幾步趕上去：「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他這樣一說，沈淮也有些感覺到溫度低的有些不正常，他想了想，道：「可能是空調溫度開的太低了，一會我去找工作人員調整一下……」

　　他話還沒說完，葉滄忽然拉住他：「那個是不是？」

　　沈淮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就看到走廊的彩色玻璃花窗旁邊，站著一個穿著暗紅色旗袍的女人。

　　走廊的光線有些暗淡，透過彩色玻璃的陽光被打成了斑斕的碎片，落在她的腳下，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就彷彿一幅民國的老照片，美的驚心動魄，不似真人。

　　葉滄皺了一下眉頭：「誒，這演員長得好像顧媚。」

　　沈淮剛想說什麼，就見到那女人朝他們走過來，這一瞬間，彷彿照片驟然活過來一般。

　　她站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距離：「你們在看我？」

　　這聲音如冰冽的泉水，瞬間讓兩人回過神來。

　　葉滄遲疑地問道：「你是扮演女主角的演員吧？」

　　她似乎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是的。」

　　她原本就很美，如今笑容露出來，更是如畫龍點睛一般，點亮了整張臉龐。即便是淡然如沈淮，也不禁露出了驚艷的神色。

　　這女人的年紀並不算輕，然而那種跨越歲月的美卻是超越年齡的，她不僅長得像海報上的顧媚，氣質更加像。

　　恍惚讓人覺得，她就是那個風華絕代、笑對生死的傳奇影后。

　　兩人找到人，也鬆了口氣，沈淮說道：「我們趕緊去拍攝現場吧，否則導演他們要等急了。」

　　女人微微一笑：「好啊。」

　　三人朝著拍攝地點走去，一路上，女人一直在問他們問題，似乎對他們很感興趣，但她的問話又很有技巧，並不會讓人覺得被冒犯。

　　葉滄不知不覺被套了不少話出來，等反應過來，就有點鬱悶，忍不住道：「你一直在問我們，但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叫什麼？」

　　「我，我叫做楚眉波。」

　　「楚眉波？」葉滄有些納悶，嘀咕著，「我怎麼記得導演說你叫做小雨來著？」

　　楚眉波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

　　葉滄估摸著可能是藝名什麼的，也就沒有多想，只是有些疑惑道：「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沒到，我們來的時候明明沒走多遠啊……」

　　沈淮面色微變，一把拉住了他，兩人一齊後退了幾步。

　　楚眉波見狀，也停下腳步：「怎麼不走了？」

　　沈淮沉著臉道：「這條路我們已經走了兩遍了，——這不是通往拍攝現場的路。」

　　葉滄驚訝地看著他，隨即反應過來，看向站在兩人對面的楚眉波。

　　沈淮緩緩道：「你不是劇院的演員，楚眉波，或許我應該叫你——」

　　「顧媚。」

　　楚眉波被戳破了身份，卻並不慌張，那張美艷的臉上笑容加深：「被發現了？」

　　葉滄此時也反應過來了，震驚地看著楚眉波。

　　楚眉波看著警惕的兩人，並沒有貿然靠近，而是道：「別緊張，我對你們沒有惡意，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們能夠看見我，而且……」

　　她將目光轉向葉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三十年前，你的名字叫做陸陽。」

　　這話一出來，沈淮和葉滄都愣住了。

　　而此時的楚眉波，也終於無法維持冷靜，她忍不住急切地朝前踏了半步。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樣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