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喬青滿頭大汗從夢中驚醒,好似做了個什麼噩夢,光怪陸離回憶起來全不記得。
過了一日,梁大爺親自來了,和喬青面對面坐著,把一個匣子推到他面前,示意他打開。喬青打開一看,是些銀票珠寶之物。
阿巧面無表情道:“今日便當做約定既成,銀貨兩訖。”
喬青甚是恍惚,張了張口,未能言語,繼續聽人道:“原說給你八百兩,現提到一千兩,換了慶豐號的銀票,另有些珠寶首飾,不算貴重,只是平常。再有就是這宅子也贈予你,地契房契在銀票底下壓著。”
喬青在這場交易裏被動無比,輪不到他說開始,也輪不到他說結束,像一場好夢倏然破碎,然而他仍是春閨夢裏人,不願醒來的可憐蟲。道盡來意,阿巧不管他如何,逕自走了,他卻追出來問:“是有孩子了嗎?他好嗎?”
阿巧不回頭,和蔡老頭一併離開了。喬青獨自失魂落魄坐在廊下,他兩眼酸脹,回房趴在床上好半天。
他回到闊別兩月有餘的家門口還是一臉麻木,這一帶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他一家住在一個破敗的犄角旮旯。鄰居看見他都說“喲,七哥兒賺大錢回來了”,人多吵雜,不少人說話陰陽怪氣,喬青不多理會,他的妹妹聞聲在房門口張望,“哥哥!”
喬青這才面帶笑容,大手在小丫頭頭上一通揉,“母親呢?”
“裏邊兒呢。哥哥,娘現在晚上安睡些了。”喬黛十歲模樣,生得瘦小性格活潑,和哥哥最是親近,從他搭在肩上的褡褳裏摸出一包飴糖,眼睛亮晶晶望向喬青。
“去和小妹分著吃吧。”
“哥哥真好。”喬墨仰著和喬黛極為相似的小臉。喬青進了家門,一對雙生姐妹排排坐坐在門檻,手裏捏著一塊飴糖珍惜地舔著,引來一堆鄰居孩子流口水看她們吃。喬黛哼了一聲,小聲叨叨勢利眼黑心鬼。從前爹爹在世家境尚可的,都是這些人,還沾親帶故的呢,侵佔家財欺負孤兒寡母,苦哈哈等哥哥長大有出息,說起來儘是辛酸。
“你看,哥哥好像又長高了一點。”
“是啊,他這回可好多了,以前做工回來都累得半死。”
屋裏頭地方極窄,喬母在牆角掏醃菜,“回來就好,娘給你做飯吃。”
天色說早不晚,做好飯剛剛好,一家人圍坐小臺子,菜色有素有葷,喬青回來路上割了幾斤肉和骨頭,打了二兩酒半斤鹵肉,他原來沒喝過酒,剛抿了一小口被辣得退卻了。喬青簡單編了個謊,“那人是爹的舊識,販茶葉認識的,說爹救過他的命,他現在也是走南闖北的大茶商了。”
“是這樣啊,以後他都請你幹活嗎?要不請人家吃個飯吧?”家裏這個樣子,喬母也不好意思說請人來家裏坐坐,請吃飯多少算個心意。
“他太忙了,待兩天又要南下,閒工夫少。”喬青不多說這個,轉話頭道:“我這趟賺了點錢,想重新走爹的路,我自己去闖。”
“娘都聽你的。”喬母從來不做家裏的主,丈夫在時聽丈夫的,丈夫死了聽兒子的,兒子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因而欣慰的給兒子女兒夾菜,囑咐他們多吃點。
“他知道我們家艱難,借了一座宅子給我,明日我們搬過去,以後我賺了銀子再買下來。”
“哥哥,是真的嗎?”
喬青嗯了一聲,悶頭扒飯,看兩個妹妹雀躍心喜不由得高興了些,見他娘眉目間尚有憂愁不展,便道:“娘,不必擔憂,兒子會處理好的。”
喬青:“搬家後把大姐接回家,好好敲打癩子劉一番,實在不行就合離吧。”
“能過下去還是過下去的好。”喬母歎息,這個家全靠兒子撐起來,女人沒有男人頂著天都不知道怎麼活,孩子爹去那年兒子剛八歲,又生天花,過不下去啊,家都散了,後來把長女送到劉家當童養媳,靠賣女兒把兒子從閻王手里拉回來。
再說太師府上,老太太到底是知道了,哭天搶地連天也罵了,她在兒子床前抹眼淚,說天道不公,“我一輩子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憑什麼罪都要我兒來受?”
“母親,不礙的。”林敬儀靠在大迎枕上,垂眸平靜道:“命裏有就有,沒有強求不來。”
“嗚嗚嗚。”老太太哭得停不下來,待將將勸住了,她手握成拳壘在胸口,“那兩個殺才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