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慕容琬心緒不寧,畢竟是在她生辰當天出的事,不管怎麼說都有治管不嚴的過錯。 她知道老太太肯定要過問,好在那天邊兒上都是信得過的人,具體事情瞞得死死的。關了兩天都不成樣子了,把人提到毓秀堂,堂上人不多,老太太和太太高坐,各自得力的人侍立兩旁,幾個健婦看壓著,趙姨娘跪坐在地惶惶驚懼不已,雙頰啼淚我見猶憐的樣子。
老太太沉著臉,砸了個杯子下去,正碎在那二人腳邊,茶水洇入地毯中,見水處濕痕重重。
“通姦已是罪無可恕,意圖謀害老爺死一萬次都不夠!”
“老太太明鑒,奴婢怎敢謀害老爺,奴婢當時被嚇傻了......”趙姨娘十六歲進府,她連林敬儀的面都沒見過幾回,被他撞破這等事,三魂去了七魄了。
“老爺乃重中之重,一旦有差池十個你也賠不起。”老太太氣憤道:“不管怎麼樣都該先緊著老爺的安危。”因為林敬儀滑胎,老太太一時的重點不在通姦而在見主有難不施救上頭了。
趙姨娘是慕容琬成親後第三年抬進來的,選的是嬌豔可人的良家女子,和她的端莊沉靜截然不同,林敬儀一直和她相敬如賓沒有半點越軌之舉,他是獨子,婆母不催她卻不能心安理得,納了妾室倒迫得他坦誠。
“醃臢事我也懶得聽,兩個都打死算了。”
那姦夫劉三兒死到臨頭,雙腿一哆嗦汙臭黃尿瀨了一地,隨他呼喊如何,一塊布堵住嘴拖下去。輪到趙姨娘了,辯無可辯不過一個死字,關著的時候劉三兒一氣兒的攀咬令人心灰意冷,床上的甜言蜜語全是狗屁,一顆心糟踐成了糞坑裏的一窩蛆。
慕容琬臉色發白,略沉吟,攔了一下,“母親慎重。劉三兒打死無妨,趙姨娘是有納妾文書的,隨意處置不得,傳出去就不好了。”
“這倒是。”老太太是氣過頭了,擺擺手說:“先打她板子,過個一兩年病死了無人可說。”
卑微貧賤的命如草芥,怨只怨本心難守一頭撞進虛妄情障。
阿巧坐在炕沿陪林敬儀下棋,嘴裏念叨:“你今年告的假比往年加起來都多。”
“慢慢地三公之位會同前頭的一樣不再握權,到時候我就去遊覽名山大川,做個醉仙翁。”林敬儀抿笑道,不多時把阿巧殺得片甲不留。阿巧哀嚎:“你幹什麼?我不跟你玩了。”
“小時候我在軒窗內念書,你在外頭練武,三伏數九從不懈怠。”他一顆顆收回白子,“你這棋藝爛得很,和你下棋最沒意思了,臭棋簍子。”
阿巧翻了個白眼,撐著腦袋,“你真是不討人喜歡。”
“是嗎?”林敬儀歪著頭問他:“那誰討人喜歡啊?”
“當然是......”阿巧的頭沒撐住砸在棋盤上,一顆棋子將他頭臉砸出個坑印來,“太討厭了!”
林敬儀哈哈大笑,阿巧狐疑地看他,問道:“你從來都不難過的嗎?小時候總關在家裏,大了叫你成親就成親,不管娶的是誰,逼你生孩子也聽話,我有時候都替你難過。”
“有時候是會難過,可是這些事我不去做誰去做。”
“儀哥兒,不如把喬青叫回來,我看他對你上心,就當置個外室......”阿巧這話說得剜心,他自己亦不好受,為著心裏牽掛那人,不說更是話頂著肺,總覺得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難割捨。
“這樣不好,對誰都不好。”林敬儀苦著臉,“啊,真是造孽。”
他捂著心口,想到喬青,一股酸意湧上心頭。勾勾連連當斷不斷是害人害己,既耽誤人家,且是撂下慕容琬的臉面。他不知道她們怎麼處置趙姨娘二人的,他從不管內宅事物,對此並不會去過問。阿巧似乎有不痛快的事,可他不說。林敬儀手放在小腹處,眼瞼低垂,眼窩落下一小片陰影,萬般心事藏於其中。
膏粱玉樹琉璃碎,富貴榮華轉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