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孩子生在春日,林敬儀疼了一天一夜,生了一個六斤六兩的大寶貝,小臉兒憋得通紅,被拍了一巴掌小屁股才細聲細氣的哭起來。林敬儀整個人渾似水裏撈出來一般,有進的氣無出的氣,慕容琬把孩子抱到他眼前,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室內燈火通明,接生的穩婆低著頭不敢再看,默默收拾著這位貴人身下髒汙,她像一個空心的木偶。慕容琬溫聲與林敬儀說話:“孩子很像你,眼兒如星,鼻兒高挺,是個男孩兒。”
林大人年逾三十,好不容易得了嫡長子,幾日都未出門在屋內陪伴妻兒,春雨連綿,敲打竹林劈啪作響。林敬儀未曾束發,額上勒著妻子親手做的抹額,少些威嚴更添溫潤。孩子在他身邊躺著,慕容琬倚在窗前不知繡些什麼,他這個月子坐得極難受,胸前脹得難受,偏是如此難以啟口,無人時自己悄悄查看過,似乎有一點點腫脹,他在這方面極其諱疾忌醫,那個穩婆當日便被遠遠打發了,他就這麼脹著痛著,蜷在床內側自己羞恥地揉一揉便罷。
孩子突然哭喊起來嚇了林大人一跳,慕容琬連忙過來查看,沒注意林大人尷尬通紅的臉,她熟練地摸一摸孩子屁股下墊的尿布,果然濕熱熱的,笑道:“是尿了,小東西吃得多尿得多。”
“勞煩夫人了。”林大人咳嗽一聲,默默忍受著。
隴西老家實乃鐘靈毓秀之地,待到孩子足月,林敬儀便接了一些拜帖,隔三差五見見人,其中不乏一些青年才俊,他毫不吝嗇地誇讚鼓勵一番,以期他們有更大的造化。在這裏每日晨起竹相伴,夕暮竹影隨,遠離上京諸多紛擾繁雜,回程這日叫人生出許多不舍,一應物什收拾好了,慕容琬抱著孩兒上馬車,左等右等不見林大人出來,正想著人去催,他就來了,提著兩捆箬葉,清脆碧綠滿是春的氣息。
這簇箬葉生長在一處牆角,早前包過一次角粽來吃,林敬儀極愛,覺得和上京家裏的口感大不同,他平日不是貪口的人,也未多說,慕容琬沒留意,哪想到他還記著,自己去摘了些箬葉。
“大約是水土的緣故,總覺得這箬葉格外清香。”林敬儀放在鼻端輕嗅,一時無處放置,左右逡巡,便把壁燈取下來箬葉掛上去。
慕容琬笑他,“頭一回知道你喜歡吃什麼。”
“好物難得。”林大人也笑笑。
林太師好不容易得了兒子,上朝的時候逢人前來道喜,他都笑顏以對,可見是極開心的,因他常年不苟言笑,總是不好親近,這回不同以往,都要跟他討酒吃。於是小兒百日宴這日,真真是賓客滿堂,甭管交情幾許,就連朝堂上屢屢與他作對的徐太傅都到坐了。
孩兒排到香字輩,起名香明,乳名明月兒。
“夫人生產傷了身子,未免衝撞,兒子今日起搬去書苑。”如此稟了家中老太太,他自搬離家中主院。
老太太得了乖孫不好再多做要求,瞧著兒子的背影只得暗暗歎氣。
林敬儀搬到書苑很是鬆了一口氣,他自己一個人睡自在得多,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胸前那一對乳好似生了怪病一般,竟如同發麵饅頭漸漸地大起來,實在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