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回來了(正文完結)
諸事安排停當,柳應便即動身入京。
此時剛過完大雪的節氣,天氣越發的冷了。
冉季秋送走柳應,書院這邊又照常開始上學。李夫子見了他,免不了又是一番考校,虧得他在家也不敢懈怠,每日都要讀書作文,否則定然要被罰了。
李夫子問罷功課,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句,“你同那個什麼侯,是什麼關係?”
冉季秋感覺臉上有些發熱,他頓了一下,斟酌著措辭,“我和他……我們、成親了。”
李夫子失態地張了張嘴,半晌,“你、你家裏竟然也同意?”先前陶縣令來說項,他隱約得知學生家裏的那個僕人身份不簡單,卻未曾想到會是個侯爺。
侯爺——倒也罷了,然則如今卻聽說學生和那個侯爺成親了?他猜測了許多種可能,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冉季秋低下頭,眼睛盯著腳下踩的青磚地,輕聲道,“我只想和他過一輩子。”
“你——”李夫子想斥他胡鬧,但見冉季秋雖然低著頭,肩背卻挺得筆直,清瘦的身形硬是透出一股子倔強來,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最終歎了口氣,“雖然不合倫理,但也算不上私德有虧,考場上最終看的還是文章,也影響不到你的仕途。”他擺了擺手,清臒的臉上籠罩上一層疲憊,“你好自為之罷。”
冉季秋有些慚愧,默默行了一禮,自行退去。
李雲戚在外頭等著他,見了他的身影便迎上來,“阿叔可有難為你?”
冉季秋見他一臉擔心,不由有些好笑,“夫子又不是洪水猛獸,能怎麼為難我?”
“那可不一定,他平生最好考校後輩功課,不把人問脫一層皮決不甘休,太可怕了。”李雲戚一臉心有餘悸,顯然是有過慘痛經歷的。
冉季秋忍不住笑。有李夫子那麼嚴厲的叔父,李雲戚至今卻還未考中秀才,論說起來,真正令人頭痛的還不知是誰。
李雲戚扯了扯他的衣袖,又問,“噯,你家那個柳大個,”他一臉好奇,“當真是定北侯?”
冉季秋“唔”了一聲,“怎麼?”
李雲戚忍不住咋舌。原本得知柳應置辦下田地宅院他就很是吃了一驚,不想柳應深藏不露的會是這麼嚇人的身份。
“那我得好好想想,從前有沒有得罪過他。”李雲戚嘀咕著,回憶了再回憶,終究不放心,“秋弟,定北侯應當不是個小氣的人罷?”
冉季秋忍俊不禁。
兩人說說笑笑,到了學舍便就此分別。
書院裏的學生們大都影影綽綽聽到了一些風聲,再看冉季秋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冉季秋也不理會那些別有意味的目光,自顧讀書。
柳應不在身邊的時間裏,時間好像驟然拉長了。他整日就是讀書,除了這一件事,旁的似乎都打不起來精神,連吃的用的都不大在意了。
最難受的是晚上,等他洗浴完畢,迎接他的不是寬闊可靠的懷抱,而是冷冰冰的被窩,縱然塞了好幾隻湯婆子,仍然無法填補那空出來的一塊。
明明從前十幾年都是那麼過來的,如今缺了那個人,他翻來覆去,卻總是睡不著。
早膳時,五福覷著他眼底的青黑,小心地問,“少爺可要請大夫來瞧瞧?”
冉季秋擱下筷子,搖了搖頭,“罷了。”他又不是因為身體不佳才睡不好,晚間也點了安神香,大夫除了能開些不管用的苦藥湯,還能有什麼辦法?
他又問,“還有多久過年?”
五福道,“今天才剛初五,還有二十五日。”
冉季秋心裏也一天一天地記著數,只
是仍然每天要問一問五福,彷彿問過一遭,時間就能過得快些。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自言自語,“怎麼還有這樣久。”
進了臘月下旬,書院放了假,冉季秋就每天早早地坐著馬車去碼頭上等。
碼頭傍有一座酒肆,他就坐在二樓,開著窗,也不怕呼呼灌進來的寒風,看一眼書本,又遠遠地看一眼碼頭。跟在他身邊的四喜一天要跑十好幾次,回回見到官船就要去探望一下,生恐錯過柳應坐的船。
臘月二十八這天,冉季秋照常坐在酒肆二樓,時不時往江邊看一眼。
又有一艘官船遠遠地向碼頭行來。四喜不待他吩咐,自己就一溜煙地往碼頭邊上跑。
冉季秋看了一眼書本,心神不寧地盯著碼頭。遠遠地,四喜忽然轉過臉來,他心裏猛地一跳,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霍然站起身來,緊接著就看到四喜遠遠地沖他揮手。
嘭咚,嘭咚。
心跳聲在這一刻格外響亮,渾身的血液好似這一刻都湧了上來,沖得他腦袋有些發昏,眼前似乎都有些昏昧。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然後,血液重新回到四肢百骸,僵直的手腳喚回了久違的活力,他推開桌子,踉踉蹌蹌地往樓下跑,一路上撞翻了好幾張桌子也顧不上,一直撐著發軟的腿跑到街上。
柳應回來了,他回來了!
一個雀躍的聲音在他腦中呼喊。外面還下著雪,他頂著風雪,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官船靠了岸。他遠遠地看到一道站在船頭的高大身影迫不及待地躍了下來,迎著他的方向大步奔跑過來。
那道身影越來越近。
冉季秋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著男人大步奔來,被寒風吹得發木的眼角忽然一熱,沁出一點冰涼的水珠。
而後,他就被男人鐵臂一攬,牢牢地鎖進懷裏,巨大的力道像是要將他勒進骨血中,勒得他筋骨都有些發疼,但卻有著久違的安心。
他把臉深深地埋進男人的胸膛,接著,柳應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少爺,我回來了。”